第8節(jié)
謝昀聞言順勢翻身躺在了一旁,燦爛的笑眸依舊看著俞喬。 俞喬瞪了他一眼,抱膝坐了起來。 謝昀看她,卻是更加納悶了。 這樣坐著的俞喬,有種莫名的委屈感。 他哪兒讓俞喬覺得委屈了?因為他撓她癢癢了? “這么怕癢啊……” 這幸災樂禍的……俞喬輕輕哼了哼,她覺得自己認為謝昀是瘋的,真不是什么錯覺! 從身材面相上看,他也是二十多歲的大男人了,可孩子氣的時候,比秦述還過分,還特別愛撩她。 而且方才是……襲胸! 太惡劣,太過分! 心中腹誹不斷,俞喬的神情卻漸漸恢復了鎮(zhèn)定。 “現(xiàn)在……我們有兩條路,” “哪兩條?”謝昀配合地問道。 “一是退,不僅和秦述匯合,更是直接退回紫陽鎮(zhèn),”俞喬低低的聲音,清冽無比,卻有一種莫名讓人信服的力量。 謝昀看她,沒再插話。 “我……我們殺了孟瀨,尸體被發(fā)現(xiàn)是必然,再有就是這篙草原……不平靜了。” 這是一種嗅覺,天生對危險和機遇的嗅覺,并不止于孟瀨所說,騎兵不小心透露出來的那些,更早之前,俞喬就有這種感覺了。 “這條“退”路,并不會輕松,”偌大的平原,荊王親軍想要短時間清理干凈,至少需要有數(shù)千的騎兵一起出動,下一次他們就不一定這次的運氣了。 “二呢?”謝昀又問。退路的困難,不用俞喬細說,他都能明白。 但都眼下這種情況了,一般人也很難想出第二種“路”來了。 “二是進!”俞喬說著,雙眸綻放出如寶石的光彩,整個人鋒芒畢露,“我們跟上去!” 不退反進!直接跟在這隊騎兵后! 謝昀的笑容早已散去,他靜靜地看著她,目光似有似無。 謝昀忽然笑了笑,又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阿喬已經(jīng)選擇好了不是嗎?” 會多出第一條路來,是因為俞喬顧忌了他,或者說,是他的腿。 “是,如果是我,我選擇第二條路,但現(xiàn)在,是我們……所以,你的意見呢?” “我的意見是……聽你的,”謝昀說著,就張開了雙臂,“背?!?/br> 俞喬愣了愣,明顯被謝昀突如其來嬌作的語氣,驚訝住了。 她低估了謝昀發(fā)瘋的底線。 “背背……”謝昀晃了晃手,似乎不耐煩這個姿勢了。 “額……”雖然知道謝昀是故意戲弄她,俞喬還是無語極了,“多大年紀的人了……” 說著,俞喬還是背起了謝昀。 退路艱難,進路更是九死一生!九死一生……有“生”就夠了! 決定了,俞喬和謝昀就沒再有任何猶豫,悄然跟上。 不遠不近地跟著,還需要隨時注意任何方向的動靜,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謝昀和俞喬除了必要的談話,一句閑話也沒再多說。 時近中午,那二十來人停下吃東西休整,他們才得松一口氣。 謝昀叼著一跟枯草咬著,俞喬依舊神情戒備,腦海中各種思緒翻騰不休。 “想要學功夫嗎?” 趴在俞喬的背上的謝昀,吐出那枯草,突然這么說道,“真正的功夫……” “想……”俞喬幾乎沒有停頓,就回應了,但她的聲音也沒有多少激動。 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俞喬從來就不相信。太幸運了,就容易讓人忽視了這份幸運之后的風險。這餡餅,換一個角度看,也許就是個陷阱。 但有的時候,明明知道可能是個陷阱,也不得不接了這個餡餅。 “我可以教你,”謝昀絲毫不奇怪俞喬的冷淡,他只繼續(xù)說著,“條件是……你得照顧我?!?/br> “照顧?”俞喬以為他會說伺候。 “你是我的阿喬不是嗎?”他是她的阿爹,她是他的阿喬。這是俞喬自己這么對他要求的。 俞喬定定地看著謝昀許久,鄭重地點了點頭。 “好!” 謝昀若教她功夫,于她就有師之尊,她照顧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至于期限……俞喬并不覺得需要太久,隨著這幾天謝昀的表現(xiàn),俞喬對他身份的猜測已經(jīng)有了個大概。 非富即貴,不一般的富,不一般的貴! 而謝昀說照顧,只是想給這個想太多的少年一個合理的臺階,他欠了俞喬兩個人情,說照顧,也是他照顧俞喬。 此時一言,羈絆一生,是兩人都沒能預料到的事情。 ☆、第009章 :寶貝 謝昀看俞喬點頭,一口氣呼出,他還真有些擔心俞喬不答應,他的確是一個麻煩,卻真沒想讓自己麻煩到俞喬。 而且作為楚國八皇子謝昀,他也有自己的驕傲。 鮮衣怒馬,恣意張揚,曾經(jīng)在大楚皇宮里,活得最自在的就是他了。 他母后張氏是楚皇第二任皇后,不管是新不如舊,還是喜新厭舊,都和她沒關(guān)系,也和他這個皇子沒關(guān)系。他雖也是嫡皇子,但明顯不被看好。 論情分深厚比不過元后遺腹子的二皇子謝暉,論地位穩(wěn)固比不過現(xiàn)任皇后所生的嫡十皇子謝曄。 一般來說,如此處境的人,基本都會夾緊尾巴做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活著,再慘點估計混得比宮人還不如。但謝昀偏偏不,他對皇位沒有想法,迫于處境,也出于本心。 他的想法不吝于讓他父皇,乃至全天下人知道,他就愿意當一個恣意自在的富貴王爺。 所以,他從不會為了所謂的父皇寵愛,所謂的臣子擁戴,而委屈自己一星半點。如此特立獨行,謝昀簡直是皇子界里獨樹一幟的奇葩。 “胸無大志”、“朽木不可雕”等等詞匯,曾經(jīng)都是楚皇用來批評他的。 但謝昀左耳進右耳出,依舊我行我素,恣意張揚,招惹了他,便是那備受寵愛的嫡十皇子,他也照揍不誤。 刀光劍影嚴相逼,陰謀詭計層層出的皇宮,硬是讓謝昀活出了不一樣的路來。 但老天看他不順眼,一個的的確確是意外的墜馬,徹底改寫了他的命運! 他成為了一個活在“妖怪”陰影里的幽魂,不管是生氣,是憤怒,是鄙夷,是仇恨……都沒有任何人能感覺得到他。 他還有感覺,有喜怒哀樂,卻和死了沒什么區(qū)別。 從他的貼身近侍,到父皇兄弟,沒有一個人懷疑過,那不是他。 “一切都是裝的!” “他本就是那樣的人!” 都只以為,他是開竅了,又或者是不想偽裝了。 皇子……不想當皇帝的皇子,算什么皇家人! 何況楚國很可能會是五國爭霸里最后的贏家,這等名留青史的宏圖偉業(yè),是男兒都會想在其中添上一筆,更不用說那天下共主、至高無上的帝王之位了。 “過來!”謝昀對俞喬招了招手,又拍了拍他身邊的位置,“躺著休息會兒?!?/br> 俞喬凝視了他片刻,就一同躺了下來。 沒什么好矯情好講究的,這世道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而眼下,她也確實該好好休息,養(yǎng)養(yǎng)體力,接下去會面對什么樣的境況,誰也無法預知。 “別擔心,我能聽得到,”謝昀偏頭看俞喬,目光淡淡,話語中卻有一種肯定,對自己能力的肯定。他讓俞喬安心,就絕對會讓她安心。 見俞喬因為他的話目露異色,謝昀終于滿意地笑了,眉梢微微挑起,傲氣天成。 “我七歲就開始學習內(nèi)家功法,”這是他從小到大唯一一次對他父皇提出要求。理由也很簡答,學了武功,不僅能保護自己,也可以放心揍人,而不用擔心反被揍。 童言稚語,楚皇沒將他言之鑿鑿“要揍人”的話放心上,但到底是謝昀第一次求他幫忙,他就應了。接下去就是,大楚皇宮真正雞飛狗跳的日子開始了。 每回他揍人了,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父皇答應我學武功的”! 挨罰免不了,但該揍還是得揍! 謝昀唇角微彎,想起了一些愉快的揍人經(jīng)歷,近在綿州或者荊州的荊六王謝時,應該很想念他的拳頭。 “到如今……有十五年了?!?/br> 不是五年,是十五年,說來詭異,他這和“妖怪”不死不休的十年,他體內(nèi)的內(nèi)家功法也自行運轉(zhuǎn)了十年,而這十年幾乎比得上他人一甲子的功力。 那日清晨,他看著俞喬的北原鐵木,突受啟發(fā),稍稍運轉(zhuǎn),這才發(fā)覺,他體內(nèi)深厚到不可思議的內(nèi)力。 他“癡傻”了十年,廢了兩條腿,總算不是全無好處。 “內(nèi)力附于耳中,耳力會有遠超常人的耳力,附于雙腳,可日行……” 謝昀說著,俞喬聽著,一個說得隨意,一個卻聽得認真。 耳力倍增,飛檐走壁,身輕如燕……種種俱是關(guān)于內(nèi)家功法的獨到得讓常人不可思議之處。 “但……”謝昀故意停頓了一下,卻也沒能在俞喬臉上看到疑惑,或者探究的表情。嘖……這么淡定,到底是不是十二歲小孩兒??! “內(nèi)家功夫,講究天分,也講究積淀,一般人便是從小開始,練個三五年,也只有強身健體的作用,我說的那些……至少得小成?!?/br> “一般小成,少則十年,多則二三十年,或者更久……這就看個人資質(zhì)了?!?/br> “你不能教我?”俞喬很敏銳,她淡淡的目光看向謝昀,幾乎是肯定地說,謝昀給她鋪墊了這么多,最終是要和她說,他不能教她的吧。 有些失落,但也還好,武力只是她變強的其中一種方式,天無絕人之路,此路不通,還有別的方法。 “笨!”謝昀一指頭敲在俞喬的額頭,終于看到她突然瞪圓的眼睛,她該沒想到或有一日會被人這么直接罵笨,也沒想到謝昀會動手動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