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是我辦事不力,對不起。” 往后仰靠在沙發(fā)里,司懷安盯著逐漸被暮色淹沒的玻璃穹頂。 良久,他長嘆一聲。 “不怪你,怪我。明知道她年紀小,偶爾會不懂事,還犟著跟她置氣?!钡皖^捏了捏眉心,司懷安聲音低下去,“算了,你立刻補救,務(wù)必還她一個清白。再把故意爆黑料的、泄露她資料的人、跑去采訪的狗仔,都給我找出來。” 找出來以后呢? 助理沒敢多問,上回那個背地里黑明小姐的女人,他處理得不妥當(dāng),差點兒讓明小姐遇險,先生也被殃及受了傷。 從那以后,助理辦事更小心謹慎,但凡牽扯到明小姐的,他都要打起一萬個精神,務(wù)必把事兒辦得漂亮利索。 《來818那些年古裝劇里感動過你的cp》、《紅顏錄·古裝群像美女大盤點》、《最適合扮演絕色美女的演員,圖多,流量黨慎入》《李濤,xxx的定妝照是否能與海角四美一戰(zhàn)?》…… 營銷號出動,刷一波新話題,轉(zhuǎn)移大家的視線。 針對明一湄的帖子逐漸被淹沒,沉下去之后,被頂了幾次又落下去,慢慢的,就再也翻不起什么水花。 大批專業(yè)水軍潛伏在各個網(wǎng)站,全天24小時輪班盯著輿論動向。 這可比以往只要達到發(fā)帖量就領(lǐng)工資的活兒難多了。 好在老板大方,錢給得痛快。 水軍跟水軍之間也有相互認識的,私下敲對方。 哎,你也在蹲那個帖子??? 我也是。 前幾天我接了單生意,正拼命頂貼黑呢,工作室接了大單,讓我們把手頭的散活兒停了,專心洗白帶節(jié)奏。 哈哈哈,管它呢,有錢掙就行。 在微信群里津津有味回憶學(xué)生時代的人,只要是欺負過明一湄的,他們的同事、上司和家人相繼收到了資料翔實的匿名信。 有人借工作之便假報公款; 有人同時勾引數(shù)個女同事和下屬; 有人喜歡順手牽羊; 有人喝多了會家暴; 有人在外面欠下巨額高利貸…… 而在明一湄微博下留過言,同樣遭受校園暴力的孩子們,他們的經(jīng)歷被逐一查明后,一個新成立的慈善基金組織與他們聯(lián)絡(luò)。 先是請來國內(nèi)外優(yōu)秀的心理專家,為孩子們進行心理創(chuàng)傷咨詢,并對校方施壓,嚴肅懲處了那些行為惡劣的學(xué)生。 在征得幾個學(xué)生以及家長同意后,基金組織的工作人員幫他們接洽了一些校風(fēng)更開明包容的學(xué)校,為他們安排轉(zhuǎn)學(xué)事宜…… ※※ 明一湄并不知道短短幾天時間,就發(fā)生了那么多事。 她被靳尋急匆匆地拉到機場,搭乘紅眼航班飛往國外。 到達機場后,不知記者從哪兒收到消息,圍上來對著明一湄拼命拍照。 墨鏡后,明一湄目光有些慌亂。 她保持微笑,揮揮手致意,被靳尋催著一路快走出了機場,外面有車候著,接了他們立刻揚長而去。 “靳姐,”明一湄低聲問,“這是怎么了?” 靳尋笑了笑,在她手上拍了兩下:“別緊張,是好事兒。你前幾天在國內(nèi)呆的氣悶,帶你出來散散心,透透氣。” 住的是五星級酒店豪華套房,接送的是勞斯萊斯加長禮賓車。 琳瑯滿目的珠寶、禮服送到房間里讓明一湄挑選。 專業(yè)按摩師和美容師給明一湄做最頂級的保養(yǎng)。 明一湄身穿酒紅色露背禮服站在窗邊,眺望璀璨的夜景。 門被敲了幾下,靳尋快步走進來,低頭看了看時間。 “車已經(jīng)到了,一湄,咱們走?!?/br> 明一湄完全搞不清狀況,被靳尋帶到群星云集的現(xiàn)場。 走過紅毯,被鎂光燈晃得眼花,明一湄這才知道是某時尚雜志的慈善晚宴。 擺出優(yōu)雅的姿態(tài)任由媒體拍照,明一湄進入會場后,將靳尋拉到一旁。 “靳姐,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看見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體育明星、好萊塢影星、格萊美獎歌手、流行天團……超模們臉上綻放張揚的笑容,擠在一起自拍。 明一湄不是傻瓜,想也知道這種場合不是隨便能進的。 “咱們有正式的邀請函,”靳尋壓低聲音含糊解釋了一句,把話題帶開,“那邊有記者鏡頭對準(zhǔn)你了,一湄,別繃著臉。” 一整晚下來,明一湄臉都笑僵了,也不知道自己被多少人拉著合過影。 她非常茫然。 這都什么情況? 就像掉進兔子洞的愛麗絲,誤入某個光怪陸離、紙醉金迷的世界。 而這還不是結(jié)束。 從第二天開始,明一湄就被靳尋拉著滿城跑。 去看秀,走紅毯,接受外國、國內(nèi)媒體的采訪。 衣服換了一套又一套,所有配飾都精心搭配過;宴會、party一個接一個,擺拍的、抓拍的照片相繼刊登在各大網(wǎng)站首頁。 明一湄錯覺自己變作了提線木偶。 笑容被cao縱,回答被提前安排。 一絲頭發(fā)都不能亂,一個標(biāo)點都不能出錯。 這種浮華的生活讓她感到窒息。 回到酒店,明一湄疲憊地將自己摔進大床,靜靜躺了一會兒,她從枕頭下摸出手機。 微博跳出數(shù)千條評論、轉(zhuǎn)發(fā)。 其中三分之二是花癡、舔屏和日常表白。 還有三分之一是酸味沖天的諷刺: 三線明星跑去蹭紅毯,還發(fā)通稿把自己吹上天,簡直low穿地心。 也不知道這回抱了誰的大腿才拿到邀請函。 照片p得跟假人一樣,鼻子下巴都動過,就這樣還一群人喊素顏女神,呵呵噠。 立昇這家公司最喜歡吹藝人逼格,其實都是虛的,不信等著看,如果明一湄能拿到一線大牌的合作,我直播吃翔! 撇撇嘴,明一湄已經(jīng)懶得生氣了。 不管她做什么都有人看不慣。 比起之前那些讓她精疲力盡的攻擊,現(xiàn)在這些抨擊不痛不癢。 方念發(fā)來一堆微信,她看了看,隨意回復(fù)了一句晚安。 放下手機伸個懶腰,明一湄正打算做個面膜睡覺,有人敲門。 酒店服務(wù)生推著銀色的小車走進房間,放下東西后轉(zhuǎn)身離開。 明一湄走過去揭開蓋子,底下安靜躺著一朵白玫瑰。 長莖上用白色絲帶綁了個優(yōu)雅的結(jié)。 一張手寫卡片折疊放在旁邊。 i love you as the plant that never bloomsbut carries in itself the light of hidden flowers;thanks to your love a certain solid fragrance,risen from the earth, lives darkly in my body. 手寫的十四行詩,沒有署名。 心漏跳一拍,明一湄反復(fù)盯著那漂亮的手寫體,眼前晃過司懷安握著鋼筆的樣子。 他坐姿優(yōu)雅,唇畔帶著淡淡的笑意,神情溫柔而專注。 歲月因他而變得緩慢寧靜。 閉了閉眼,明一湄強迫自己忘掉那幅畫面。 無論這張卡片是誰寫的,都不可能是他。 低頭嗅了嗅淡淡玫瑰芬芳,明一湄將那支白玫瑰放進水杯里養(yǎng)了起來。 手機里,熟悉的頭像已經(jīng)數(shù)日未曾亮起。 想起最后一次跟他的對話,明一湄難受地拉起被子蒙住頭。 他一定生氣了。 可是她已經(jīng)鼓起勇氣,給他寫了情真意切的郵件,把所有想跟他訴說的思念,輾轉(zhuǎn)難眠的孤獨,被嘲諷譏笑的恐懼……統(tǒng)統(tǒng)都記錄下來。 那些話難道他還沒有看到嗎? 司懷安,大壞蛋! 翻個身,明一湄用力踢了兩下被子,把臉埋下去,聲音悶在枕頭里,泄憤地喊了幾嗓子。 直到第二天早上,明一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沒睡著。 除了困意,還有求而不得的煩躁不安。 做了一晚上的夢,最想見的那人卻沒有入夢。 ……算了,不想了。 明一湄去酒店附設(shè)的泳池游了幾個來回,把負面情緒溺死在水中。 上岸后,她拒絕了意大利男人的午餐邀請,回房更衣,按照約定的時間跟靳尋碰頭。 “快,換衣服化妝!”靳尋一邊接電話,一邊指揮造型顧問和化妝師,“穿那件白的,別弄得花里胡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