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謝蕓見她不答話,遂小心翼翼地揣測:“看來陛下還是偏向夜家的?!?/br> “偏不偏重夜家,孟家也別想翻出花來。”夜懷央哼了一聲。 她已經(jīng)讓天棲樓的人查過了,孟忱要入宮為妃的謠言就是她自己放出來的,當真是恬不知恥,她的耐性也到盡頭了,眼下時機已經(jīng)成熟,要收拾孟忱只欠一道東風。 謝蕓瞧她的眼神就大約猜到了她想干什么,不禁有些擔心,“你要做什么事交給我便是,可千萬別再冒險?!?/br> 她沒忘記上次含章宮的事,雖然朝中輿論都因為夜懷央巧妙的設(shè)計而倒向了她這邊,但終歸還是不該隨便去那兒的。 “交給你也行?!币箲蜒虢器镆恍?,“你認不認識龜茲國的那個質(zhì)子?” 后來兩人說了什么無人得知,臨近太陽落山之時,謝蕓從太極殿離開了。 本來夜懷央要月牙去送她,也省得經(jīng)過一門三禁時被反復檢查,她不想麻煩別人就婉拒了,誰知剛坐上馬車一名男子就大步邁過來擋在了前頭,著一身蒼藍色直綴官服,身形偉岸,不動如山。 謝蕓朝外望了一眼,杏色帷幔迎風擺蕩,掩不住那人棱角分明的輪廓,頃刻間她心里就有了答案——是陸珩。 來得如此剛剛好,想必今天是刻意在這堵她了。 她暗自嘆了口氣,不禁有些后悔剛才沒讓月牙來送了,若是省下了檢查的時間說不定就能避開他了,罷了,想這些也沒用了,還是想想怎么離開這吧,邊上到處都是守衛(wèi),可不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鬧了笑話。 思及此,她隔著簾子輕輕地喚了一聲:“好久不見,陸太醫(yī)?!?/br> 陸珩聽到那三個字霎時渾身一僵。 謝蕓見他不應,過了幾秒又道:“時辰不早了,我還有事要辦,就先告辭了?!?/br> 說完,她示意車夫驅(qū)動馬車,陸珩眼睜睜看著他揚起韁繩想要去阻止,腳底卻似灌了鉛一般動也動不了,好不容易才憋出兩個字:“慢著!” 車夫動作一滯,疑惑地看向他。 “……蕓兒,讓我看看你的傷可好?” 時隔八年再聽到這灼痛心扉的稱呼,謝蕓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修長的玉指不知不覺扣緊了車窗,很快就被凍得冰涼,片刻之后她終于回神,緩緩把手貼回了溫熱的銅爐上,可那一縷冰寒已經(jīng)滲入血液,刺癢難止。 若沒有這個傷,他恐怕也不會多次主動來找她吧?終究還是憐憫在作祟…… 她勉力穩(wěn)住聲線答道:“我已經(jīng)無礙了,多謝陸太醫(yī)關(guān)心。” 接二連三的拒絕擊碎了陸珩的堅定之心,他僵硬地站在原地,腦子里已經(jīng)變成一團漿糊,完全不知道該怎么應對這個脾氣秉性都變得陌生的謝蕓。 連他都不愿意再接近,是心如死灰了么? 陸珩突然想起夜懷央跟他說的話,心里一陣發(fā)冷,生怕謝蕓真要做傻事,可還來不及勸她馬車已經(jīng)開動了,他不知哪來的勇氣,突然伸手扣住車門一躍而上,迅雷不及掩耳地鉆進了車廂! 里頭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謝蕓怎么都沒想到他會闖進來,愣愣地盯了他半晌,忽然對丫鬟吐出兩個字:“出去。” 丫鬟忙不迭地坐到車外去了。 陸珩屈在狹小的車廂內(nèi)手腳都伸不直,卻固執(zhí)地抬起頭緊盯著謝蕓,目光一寸寸掠過她精致的發(fā)髻和柔美的眉眼,最后停在覆蓋住半張臉的藍色絲絹上,映著黯淡光影,柔滑得就像是剛從煙波寒水中撈出來。 看不出她傷勢如何。 就在他仔細打量的時候謝蕓淡淡地開口了:“宮闈禁地耳目眾多,你這樣不合適?!?/br> 陸珩只當沒聽見,定定地看著她道:“把面紗摘下來?!?/br> 謝蕓不理,慢慢移開視線望向外頭疾速閃過的瓊樓玉宇,朱紅流碧到了眼底皆只留一抹殘灰,浮沉難散。 陸珩又沉聲說了一遍:“蕓兒,把面紗摘下來,讓我看看你臉上的傷?!?/br> “看了又能如何?” 如此渾不在乎的語氣倒教陸珩一愣,半天才道:“我會盡全力讓你恢復原樣。” “不必了,能不能恢復已經(jīng)不重要了,這樣也很好?!敝x蕓的聲音淡涼如水,卻莫名牽住了陸珩的心,教他狠狠一痛。 姑娘家最重容貌,何況是未出閣的,她卻說這樣很好,難道被燒傷的時候不會疼嗎?對著鏡子的時候不會哭嗎?到底是哪里好了! 陸珩用力扳過她的肩膀,迫使她面朝自己,一只手剛捏住絲絹的一角,那雙霧色彌漫的秋瞳便對上了他的眼。 “阿珩,大仇已報,你該讓自己自由了?!?/br> “我已經(jīng)自由了。”陸珩停下動作沉沉地看著她,呼吸微重。 “那你還來找我做什么呢?”謝蕓垂下如扇長睫,輕若呢喃地說,“我是你噩夢的一部分,越與我接觸你就越無法掙脫,倒不如就此分道揚鑣,你不必勉強背上不屬于你的重擔,我也不用自欺欺人把憐憫當做是愛,我們都該朝前走了?!?/br> 陸珩胸口一震,倏地低吼道:“是你說報完仇之后我們再重新開始的!” “我錯了?!?/br> 簡單而輕巧的三個字,徹底擊潰了陸珩內(nèi)心所有防線,他不敢置信地退了一步,顫聲道:“你說什么?” “我說我錯了,不該那么執(zhí)拗,我們早就無法繼續(xù)在一起了,不是么?” “你的意思是……你要放棄?” 陸珩手中力道不覺加重,纖弱的雙肩難以承受地微抖著,可謝蕓半個痛字都沒提,只是揚起玉手揭開了面紗,在他的注視下緩慢地抬起臉來,然后斬釘截鐵地吐出一句話。 “是,我放棄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南川水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212 05:02:54 竹葉青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213 06:52:57 昨天寶寶們都說不肥,那好吧,以后還是回到這個字數(shù)好了╮(╯▽╰)╭ 做個預告: 1,明天天氣很好 2,后天天氣也很好,并且要開始收拾某人啦 前面埋了好多線索,不知道細心的寶寶們有沒有看出來? ☆、第110章 禮物 寒冬臘月,鵝毛紛飛,不知不覺楚驚瀾三十歲的生辰到了。 因為這是他登基以來的第一個生辰,又是整歲,所以禮部是想大辦的,可他說如今國庫緊張,一切宜從簡,就取消了這次的壽宴,眾臣聽聞之后都連連稱道。 不過雖然對外不辦,家里總還是要慶祝一下的,到了生辰當天,夜懷央早早就打發(fā)月牙到御書房請示去了,比壽星本人還積極。月牙自然也不敢怠慢,麻溜地就去了,到了御書房門口聽見守衛(wèi)說唐擎風正在里頭稟報事情,她就站在廊下候了一會兒,等著等著就不經(jīng)意把耳朵湊了上去,幾句模糊的話隱隱傳了過來。 “陛下,往年生辰都是在孟家過的,今年您看是……” “今年朕誰也不想見?!?/br> 唐擎風猶豫片刻又道:“那孟家剛剛送來的幾車賀禮……” 楚驚瀾頭都沒抬,青色袞袖在玉版宣上來回移動,揮毫間灑下濃墨重彩,一幅洞庭春.色轉(zhuǎn)瞬成形,與此同時,他云淡風輕的嗓音亦飄到了唐擎風耳邊:“你看著辦罷,處理得干凈一點,別讓皇后知道了?!?/br> “陛下放心,卑職省的?!?/br> 開玩笑,他又不是傻子,惹誰也不能惹到那位姑奶奶啊! 在靖州時岐陽王送了四個舞姬來,他沒處置好被夜懷央訓了一頓,這場景到現(xiàn)在還歷歷在目,而孟忱與那些人相比可要更上一層樓,他不要命了才會去踩這片雷區(qū)…… 想到這,唐擎風不由得背心發(fā)涼,腳步愈發(fā)快了起來,那幾輛馬車還停在宮門那邊,萬一被夜懷央知道就不好了。然而人總是怕什么來什么,一出門他就撞上了月牙,瞧見她那不善的眼神他頓時暗呼不好,可月牙什么都沒說,沖他哼了一聲就進去了。 “奴婢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br> 楚驚瀾見是她,目光頓時一凝,停下筆問道:“何事?” 月牙細聲答道:“娘娘讓奴婢前來傳話,問陛下今晚何時回太極殿用膳?她好掐著點做長壽面,否則放涼了就不好吃了?!?/br> 楚驚瀾眸心微松,浮起幾縷明悅,案上那幅還差幾筆就繪完的畫他也懶得再動了,當即扔下毛筆從桌后走了出來,道:“就知道她要折騰,朕這就回去了?!?/br> 說罷他便率先踏出了房間,玄色衣擺跟著飄然遠去,月牙喜上眉梢,正準備返身跟上去,余光不小心瞄到了那幅畫,無端涌起一陣寒意——分明是欣欣向榮的春景,可是鐵畫銀鉤皆鋒利得幾乎透紙而出,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殺氣! 她打了個冷噤,不敢多加停留,邁著小碎步急匆匆地出去了。 太極殿。 英挺的身影從花窗拱門下走過來,才進入視線一干奴仆就像被削掉的竹節(jié)般伏倒在地,楚驚瀾隨意地擺擺手,徑自走入了內(nèi)殿,徐徐掃視了一圈都沒見著心里惦記的人,卻發(fā)現(xiàn)了一樣令他驚訝的東西。 那是一張描繪著東南沿海州府的地圖,足足有半面屏風那么大,橫亙在大殿的正中央。 楚驚瀾正是奇怪寢宮里怎么會有這種東西,仔細看去突然發(fā)現(xiàn)了端倪,地圖上滿滿的全是各種顏色的線條和標記符號,還有絲、茶、鐵等字樣,縱觀全局,分明就是張區(qū)域貿(mào)易圖,而往來的對象竟是隔海相望的島國! “陛下喜歡嗎?這是臣妾為您親手所制的生辰禮物。” 背后悄悄伸來一雙纖臂,接著圓球就頂了過來,她不能再像從前那樣抱緊他,似有些懊惱,他卻溫柔地將她從身后拽出來,然后小心攏入了懷中。 “你這些天遮遮掩掩的就是弄這個去了?” “是啊?!币箲蜒氪嗌赝鲁鰞蓚€字,然后巧笑倩兮地瞅著他,“你喜不喜歡?” “你的心意我怎會不喜歡?”楚驚瀾嘴角噙著柔和的笑意,微一偏頭,目光觸及那張宏偉的地圖,瞬間化作廣褒無垠的星空,仿佛天下疆土都在他的眼中。 他一直都想開展海上貿(mào)易,可是目前阻礙太多無法實現(xiàn),只能在夜里與夜懷央共枕之時簡談一二,她從未見過他那么醉心于一件事上,連眼神都燦燦發(fā)光,自此便偷偷記下每個細節(jié),再加上她對東南沿海商市的理解,繪成這一幅精細到極點的貿(mào)易圖。 震驚之中,楚驚瀾的心幾乎快要被這nongnong的情意所融化。 她還懷著七個多月的身子,只為了他的一腔抱負便費盡心血去完成如此復雜的東西,每天夜里他披霜戴雪地回來,迎接他的都是暖暖的被窩和溫熱的嬌軀,他竟完全沒有意識到她也忙了一整天!若不是后期要制出立體框架,那東西大得難以掩飾,恐怕他還被蒙在鼓里。 楚驚瀾吻了吻她的臉,喟嘆道:“央兒,這是我收過的最好的禮物,辛苦你了。” 夜懷央輕搖螓首:“不辛苦,有好多人幫我的忙呢?!?/br> 楚驚瀾心疼她的勞累,卻沒多說,薄唇一路往下,加深了這個吻。 或許是太久沒有親熱過了,他guntang的唇舌仿佛被熾火包圍,探進蜜津深處的那一刻瞬間勾動天雷地火,她竟軟得站不住腳,感覺沉重的腹部帶著她不斷往下墜,就在這時,身后心有靈犀般圈來一只鐵臂,另一只則牢牢地托在她腹底,分去不少負擔。 終于可以暢快愜意地享受這個吻。 夜懷央一心一意地回應著楚驚瀾,臉蛋酡紅,氣息輕促,骨子里散發(fā)出的嬌媚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在他眼前,他沉醉其中,下身逐漸堅硬,一個不小心竟戳到了她身上,他頓時醒神,轉(zhuǎn)手就放開了她。 一室曖昧驟散。 夜懷央眸中仍籠著一層薄霧,朦朦朧朧地瞅著他喊了句:“驚瀾?” 這兩個字帶出無數(shù)旖旎迷思,一陣陣地撩撥著楚驚瀾的欲.火,身體都被灼痛了,他卻堅定地把她拉開了距離,又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才道:“去讓他們傳膳吧,我洗個澡,出來陪你吃飯?!?/br> 說完他就進了耳房,留下一臉迷茫的夜懷央在那愣了半天,過了好久才明白——他是去滅火了。 她抿唇一笑,旋即輕手輕腳地跟了過去。 轉(zhuǎn)過芙蓉云母屏風,偌大的溫泉池子出現(xiàn)在眼中,呈四方形,池面水霧蒸騰,氤氳著淡淡花香,可楚驚瀾卻不在其中。夜懷央循著水聲慢慢深入,在另一邊的冷水池子里看到了他,皺著眉頭地杵在那兒,下身堅.挺依然,她好氣又好笑,立刻現(xiàn)出身形伸手去拉他。 “你這是干什么?天氣這么冷,凍病了可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