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此時坐著，茉莉覺得自己此時肯定站不穩(wěn)，因為她的兩條腿一直在哆嗦。

    他的話完完全全戳在了她的要害。

    “你是不是……”蘇茉莉知道自己露怯了，可這時候她已經(jīng)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態(tài)度了，反正都這樣了，于是她也努力地扯出一個笑容，“又想從我這里套什么話？”

    被看破了。汪明則又聳了聳肩：“是這樣，但我只是想讓你弄明白這么做的后果……”

    “想從我這里得到秘密的話，也要拿你的秘密來交換?！避岳蛩闶菍W(xué)聰明了，又拿出之前談判的架勢，“否則，免談?！?/br>
    汪明則被噎了一下，他氣極反笑：“蘇茉莉，知道太多對你并沒有好處?！?/br>
    “我的事不勞你cao心?！彼⒉活I(lǐng)情，“要么一起說，要么都不說。”

    看著他終于繃不住露出惱怒的神情，蘇茉莉心里一陣痛快：哼！讓你在我面前裝！

    兩個人僵持對峙的時候，汪明則的手機(jī)響了，他略顯不耐煩地拿出了手機(jī)，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之后便接了起來：“干嘛？”

    “大哥，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全劇組都在等你??？還記不記得今早有戲要拍??？難道是睡過頭了？”打來的是江淼，汪明則聽到他的聲音更加煩躁：“一會兒就出門?！?/br>
    “我靠，你還沒出門??！”江淼夸張地驚呼起來，“嘖，大家伙兒都在說你最近怎么開始耍大牌了？又是請假又是遲到的……哎，我也要懷疑你是不是也換芯兒了？”

    汪明則懶得跟他廢話：“沒事的話我要掛了?！?/br>
    “等一下！”江淼急急開口，“你知不知道蘇茉莉那姑娘哪兒去了？她助理說她參加完試鏡說是去了一個飯局，可一直到現(xiàn)在都不見人影……這會兒經(jīng)紀(jì)人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呢！”

    汪明則聞言看了一眼蘇茉莉，后者被他看的莫名其妙的，然后他才出聲：“我怎么會知道蘇茉莉在哪兒……你不會打她電話嗎？”

    茉莉聞言吐吐舌，看來是小舞在找她。

    “就是打不通?。∫膊恢朗菦]電了還是遇上什么事兒……”江淼□□叨著，汪明則忽然全身僵住，接著掛斷了電話，目光灼灼地盯著蘇茉莉。

    “你的手機(jī)沒電了？”他問。

    茉莉一怔，隨后強(qiáng)顏歡笑：“沒想到……你這么關(guān)心我的手機(jī)啊……”

    汪明則突然伸出手扣住了她的下巴，沉聲道：“你根本沒有錄音是不是？你一直在騙我！”

    蘇茉莉被迫仰著頭覺得難受的要命，而他的力氣很大她怎么都掙脫不了，她心頭火起，用力地在他的虎口處咬了一口。

    汪明則皺起眉，隨后意識到自己過火了，便松開手，而他的虎口處一圈很明顯的齒痕，還有口水。

    他迅速抽了張紙把口水擦了，蘇茉莉看他那一臉嫌棄的模樣忽然委屈起來：“你這人怎么這樣?。?！”

    汪明則冷冷地看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騙我，你膽子真是不小?！?/br>
    “那你還害得我莫名其妙地穿越時空呢！”茉莉也瞪他，“你讓我騙騙怎么了？！”

    不得不說，她又一次成功地讓汪明則無話可說。

    “這些事情，你一個字也不能透露，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怎么樣？”

    他的警告才說到一半就被打斷，汪明則對著蘇茉莉略帶挑釁的眼神有些無可奈何：“我還是希望你放聰明一些，這些事情流出去，對我們來說都沒有好處?！?/br>
    茉莉冷哼一聲：“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而且說了也沒人會信吧……”

    汪明則冷笑：“當(dāng)然沒人信，因為你根本沒證據(jù)。”

    蘇茉莉瞧了瞧他，忽然狡猾一笑：“你怎么就能確定??？雖然我的手機(jī)現(xiàn)在是沒電了，但不代表一直都沒電啊……”

    “你……”汪明則差點被這姑娘氣死，眼看他又要發(fā)怒，茉莉做了個鬼臉，向他伸出手：“放心我肯定不會出賣你的……先把手機(jī)借我，我給小舞回個電話?！?/br>
    汪明則不樂意：“你用我的手機(jī)打給‘她’，不就讓‘她’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嗎？”

    “在一起”三個字讓蘇茉莉莫名有些臉熱，但她很快甩甩頭，然后對他說：“放心吧，‘她’不會說出去的?！?/br>
    汪明則當(dāng)然知道江淼不至于干出那種事，他擔(dān)心的是……被他嘲笑。

    “快點啦！”蘇茉莉眼巴巴地看著他，“別這么小氣嘛~”

    算了，他無聲地嘆了口氣，笑就笑吧，反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無視他不太好看的臉色，蘇茉莉高高興興地接過了手機(jī)，正要往回?fù)艿臅r候，她卻突然陡然呆住了。

    “那個，汪明則……”

    “又怎么了？”他有些不耐煩。

    蘇茉莉用力地握著手機(jī)，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你剛剛，是在跟‘岳舞’通電話吧？”

    “你不是都聽到了……”話說到這里，汪明則自己也停住了。

    他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蘇茉莉垂下眼，手機(jī)屏幕標(biāo)注著的“江淼”二字真是觸目驚心。

    “能不能請你解釋一下，”她很意外她的聲音聽起來竟然很平淡，“為什么和你通話的人是‘岳舞’，你標(biāo)注的卻是江淼？”

    汪明則的大腦在那一刻閃過無數(shù)個理由，他正在遴選哪一個最有說服力的時候，卻聽到蘇茉莉說：“不要試圖跟我說假話，你知道的，你的假話騙不了我?！?/br>
    腦子里那些混亂的思緒一下子平靜下來，汪明則忽然覺得很累。

    這就是他不喜歡說謊的原因，騙人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你一定要知道嗎？”他試圖做最后一次努力，“我還是那句話，或者是一個勸告，知道太多秘密并不好過的?！?/br>
    就像我這樣。

    蘇茉莉注視著他的雙目，堅定地開口：“我一定要知道。”

    汪明則再一次陷入緘默，蘇茉莉亦是一聲不吭，但她又一次看著手機(jī)屏幕上的名字，又有了一個超出她想象的猜測。

    而這個猜測，或者說預(yù)感，讓往日里那些不太注意或是刻意忽略的細(xì)節(jié)鮮明地浮在她的腦海里。

    “答案，我要答案……”她堅定又無力地重復(fù)著，最后無助地轉(zhuǎn)向汪明則，“請你給我答案?！?/br>
    汪明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個人守著秘密太長時間的緣故，對于瘋魔一般執(zhí)意要了解真相的蘇茉莉他竟然松動了。

    是因為她不知真假的威脅嗎？他閉了閉眼，告訴自己真正的答案：不，是因為我太累了。

    如果有第二個人能分擔(dān)這個秘密，也許他的壓抑會少一點。

    “好，我告訴你?！彼⑿ζ饋?，“你可千萬別后悔……不，你已經(jīng)沒機(jī)會后悔了?！?/br>
    蘇茉莉怔怔地看著他，等著他的答案。

    汪明則把那場實驗的始末都跟蘇茉莉說了，后者的第一反應(yīng)自然是難以置信，但一想到自己都因為“時空錯亂”來到“平行宇宙”了，那汪明則所說的“實驗”又有什么難以接受的呢？

    而她的承受能力顯然超出了汪明則的預(yù)估，他挺意外地看著她：“你倒是挺平靜的?！?/br>
    “不然呢？你希望我是怎么樣的？”茉莉嘴上跟他抬杠，但心里卻是驚濤駭浪。

    原來“岳舞”不是岳舞，而是江淼，那么……這些日子，她接觸的那個人都是……江淼？而她居然一點沒看出來。

    其實并不是察覺不到“岳舞”的一些變化，但正常人哪會往這個方向想??！

    只是……那個與她說笑、聽了她不少私密話的……都是江淼?。√K茉莉一想到這個簡直羞的要昏過去了，她以前完全不認(rèn)識江淼，也不了解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但那家伙居然能夠面不改色地和她聊天開玩笑還有各種……他也是個厲害角色啊！

    蘇茉莉回想起這些日子跟“岳舞”相處的點點滴滴，愈發(fā)覺得自己是在進(jìn)行羞恥play，而江淼那家伙就是在一邊冷靜地看戲！

    太可惡了！她又羞又氣，不自覺地捂住臉，汪明則在一邊看的莫名其妙的，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怎么了？”

    茉莉這才反應(yīng)過來，使勁地揉了揉臉：“沒、沒什么……只是在想，既然江淼才是‘岳舞’的話，那小舞她不就是‘江淼’咯？也不知道她這段時間是怎么過的……”

    她說到這里，驟然頓住了。

    她從聽到汪明則告訴她的秘密的那一刻起，就覺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而方才，她終于記起來了。

    “小舞變成了江淼……”她驀地全身發(fā)冷，“那她不就要替他去死嗎……？”

    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了，汪明則一時也有點理不清，他不由得反問了一句：“你說什么？”

    “在我的上一世……不，應(yīng)該說我原本的時空里，”茉莉有些語無倫次，聲音也有些抖，“江淼他……他死了……很年輕就……”

    這回輪到汪明則不可置信：“江淼他會死？怎么可能……”

    “我不會記錯的！”蘇茉莉的語氣十分肯定，“他的死轟動了整個娛樂圈，乃至整個社會，我記得很清楚……就是他30歲生日的那一天……那一天他死于火災(zāi)……”

    “死于火災(zāi)……”汪明則重復(fù)著這幾個字，喉嚨忽然有些干澀，“究竟是怎么回事？”

    茉莉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事實上沒有人知道真相，我也是道聽途說的……在他30歲生日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居所起了一場大火，他被火燒死了。官方給出的說法是用電不慎引起的火災(zāi)，但也有說是他想自殺自己放的火……總之，真相一直是個謎。”

    汪明則認(rèn)認(rèn)真真地想了一下江淼的年齡以及生日，接著震驚地發(fā)現(xiàn)他30歲的生日不到一年了。

    那家伙……活不過30歲？

    汪明則覺得自己一直沒喜歡過江淼那家伙，而且大部分時候都挺討厭他的，但從來沒想過他會這么短命，因為不是說禍害遺千年嗎？

    可江淼他……

    “或許你說的是真的，”他深吸一口氣，繼而假裝輕松地?fù)u搖頭，“但畢竟這是另一個時空，相同的事情未必會發(fā)生……”

    “萬一呢？！”蘇茉莉急急打斷他的話，“你說的我都明白，但、但萬一成真了，死的就是小舞了！我不能看著她去死?。　?/br>
    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她的聲音里帶上了哭腔，汪明則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他不知所措地低下頭，腦子有些放空。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jié)果。

    “停下來！你們的實驗必須停下來！”蘇茉莉用力地抓住他的胳膊，力道之大甚至令他覺得有些痛楚，但他仍是不敢抬頭去看茉莉，他心虛得緊。

    眼淚不知何時已經(jīng)爬滿了茉莉的臉龐，她拽著汪明則的手臂：“你們不可以這么殘忍，這樣的實驗本來就是在犯罪！你要眼睜睜看著一個無辜的人死掉嗎？！”

    汪明則咬了咬牙，抽出了自己的胳膊：“請你冷靜一點，這樣不能解決什么?！?/br>
    “你讓我怎么冷靜啊？！”蘇茉莉大吼起來，“要我看著我最好的朋友去死嗎！?。∥乙呀?jīng)夠?qū)Σ黄鹚?，怎么可以看著她沒命……我求你……求求你……救她一命……”

    她嗚咽著，看起來要崩潰了，汪明則前所未有地動搖起來，真的、真的還要繼續(xù)下去嗎？

    “我不可以……”他痛苦地?fù)u著頭，“不可以違背導(dǎo)師的命令……”

    “他的命令，比一個人的命還要重要嗎？”茉莉仰起頭，流著淚望著他，“汪明則，你不能這樣……現(xiàn)在的局面都是你和那個混賬‘導(dǎo)師’害的，你們把一切都打亂，還冷眼旁觀……你們有什么資格這么做啊？！把別人玩弄在手心是不是覺得很爽??！自以為高人一等的混蛋！混蛋！”

    她越說越氣，抓住他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一口。

    汪明則沒有避開，任由她動作，而那痛楚似乎深入到骨髓里，令他的頭腦清醒起來。

    其實早就得出了答案不是嗎？我和“導(dǎo)師”所做的一切，全都是錯的，大錯特錯。他心想。

    他一直都知道，所謂的實驗，只是“導(dǎo)師”的私心，而他只是在為虎作倀。

    他無父無母，是“導(dǎo)師”一手帶大、培養(yǎng)起來的，因而已經(jīng)習(xí)慣了聽從他的命令。

    他先前跟蘇茉莉說，每一個存在都是獨立的個體，但反觀自己的人生，他真的是獨立的嗎？絕大多數(shù)時候，他都是“導(dǎo)師”的附庸，像個機(jī)器人一樣完成他的要求。

    可是到了現(xiàn)在，他真的不想繼續(xù)下去了，因為他已經(jīng)無法再欺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