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傅書言便問;“你可是東宮的太監(jiān)?” 小太監(jiān)道;“奴才是東宮的太監(jiān)?!?/br> 傅書言瞅著福昌縣主孫蕙,故意問;“縣主是說這個東宮的太監(jiān)沒規(guī)矩嗎?” 孫蕙尷尬,辯解,“我又沒說是誰?” 這就是個狗仗人勢,軟的欺硬的怕。 傅書言跟著那太監(jiān)走出去,兩人到外面,站在沒人地方說話。 小太監(jiān)道;“奴才是太孫側(cè)妃派來的,太孫側(cè)妃說讓七姑娘放學(xué)去東宮一趟?!?/br> 傅書言心想,她六jiejie剛進宮,莫非又出了什么事? 傅書言下學(xué),跟修寧公主一道,去東宮,修寧公主問;“傅書言,你jiejie找你?你今晚住在宮里嗎?” 傅書言搖搖頭,“我去看看我六姐,就出宮回家,晚上還要練琴,繡花?!?/br> “傅書言,你真用功,不過就耽誤一日?!?/br> 兩個人上了漢白玉石橋,傅書言看著水里成群的金魚游動,好不自在,道;“兩門功課,我底子薄,落下,追趕就吃力了。” 兩人分手后,傅書言帶著知兒朝東宮走,知兒沒來過后宮,看哪里都新奇,道;“皇宮金碧輝煌,六姑娘住在這里,真有福氣?!?/br> 傅書言道;“可不是住在這里的人都有福氣。”后宮嬪妃爭寵,弱rou強食。 進了一道門,到了東宮地界,傅書言往太孫宮方向走,問了經(jīng)過的一個太監(jiān),問清楚太孫側(cè)妃住處。 走幾步,站住,帶著知兒,折回太子妃寢宮,站在門首,央一個太監(jiān),“煩勞公公給我通傳一聲,就說傅家七姑娘來給太子妃請安。” 太子妃文氏聽到太監(jiān)報傅家七姑娘來了,納悶,我沒叫人傳她進宮,吩咐,“讓她進來?!?/br> 傅書言上殿,規(guī)規(guī)矩矩行禮,“臣女傅書言給太子妃請安?!?/br> 太子妃文氏溫和地道;“傅姑娘是來看你jiejie的?” 傅書言誠實地道;“我父母惦記我jiejie,囑咐我下學(xué)順道過來看看。” 太子妃文氏道;“那快去吧!” 傅書言從太子妃屋里出來,帶著知兒到太孫妃宮里,先去正殿,正殿門口站著一個宮女,傅書言近前道;“煩勞jiejie通稟一聲,就說傅家七姑娘來給太孫妃請安?!?/br> 一會,宮女出來,“傅姑娘,太孫妃請姑娘進去?!?/br> 知兒在外候著,傅書言進了太孫妃的寢殿,余光瞥見,布置優(yōu)雅,一點不俗,太孫妃云氏神情慵懶地斜倚在湘妃榻上。 傅書言上前行禮,“臣女傅書言給太孫妃請安?!?/br> 溫柔如水的聲音如春風(fēng)拂過,“傅七姑娘來了?!?/br> 傅書言恭恭敬敬地束手恭立,直接說,“臣女今早上學(xué)時,母親叮囑來看看jiejie,母親說六jiejie剛進宮,不懂規(guī)矩,請?zhí)珜O妃多教導(dǎo)?!?/br> 云氏淡淡的笑容,“傅七姑娘回去跟你母親說,你jiejie很乖巧懂事,我和太孫都很喜歡你六jiejie,讓你母親放心?!痹剖峡偸堑奈⑿?,語氣溫柔平和,不知為何傅書言覺得云氏比太子妃更難相與。 傅書言告退出來,這才去六jiejie住的偏殿。 傅書湄早在屋里等急了,聽小太監(jiān)回說七姑娘來了,傅書湄趕緊迎出來,“meimei,你不是早下學(xué)了,怎么才來?!?/br> 傅書言邊往屋里走,邊說了給太子妃和太孫妃請安。 姊妹倆進了寢宮,傅書湄把太監(jiān)宮女都打發(fā)出去,留下老太太屋里陪嫁的丫鬟半夏和傅書言的丫鬟知兒。 傅書言看六姐傅書湄成婚后,發(fā)髻梳成婦人髻,添了幾分嫵媚。 傅書言道;“姐,你找我有事嗎?” 傅書湄看看窗外,壓低聲音道;“七meimei,你替我拿個主意,我進宮當(dāng)晚,太孫在我宮里過夜,次日天不亮就走了,如今都過了半個多月,我連太孫的影子都沒見到?!?/br> 傅書湄有些著急,“meimei,我不知怎么得罪了太孫,太孫宿的那晚還好好的,太孫說我…….說我善解人意……..” 傅書言想起方才太孫妃的神情,氣定神閑,不用說,太孫妃云氏從中作梗。云氏給太孫納側(cè)妃為顯賢惠,怎么能愿意讓別的女人生下夫君的兒女,太孫妃云氏工于心計,六姐傅書湄顯然不是她的對手,她六姐跟云氏斗,是以卵擊石。 傅書言想到這里,道;“六姐,你剛來東宮,什么情況都不了解,太子的脾氣秉性好惡都不知道,六姐不如安安靜靜地在東宮待著,沒事看看閑書,六姐喜歡繡,做點喜歡做的事,沒準(zhǔn)時間長了,太子看六姐不爭不搶,本分老實,發(fā)現(xiàn)六姐的好處。” 傅書湄泄氣,“太孫要是這輩子都想不起我,那我可怎么辦?老死深宮?” 傅書言心想,既入了這見不得人的地方,可不是要老死深宮,壽終正寢都是福大命大,別讓人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六jiejie的心計,有點小聰明,但不夠智慧,與世無爭,不與人爭寵,還能留下一條命,如果非要腦袋削了尖,往上爬,嫌命太長。 傅書言勸道;“六jiejie,別著急,你穩(wěn)住性子,東宮后繼無人,有人比六jiejie急,到時自然太孫要過來?!?/br> 傅書湄想想,也是這個理,她選做側(cè)妃是為皇家綿延子嗣的,太孫以國事為重,早晚還要來自己宮里。 姊妹倆又說了一會話,傅書言告辭回府。 靖安侯府 侯府老太太的喪事辦完,靖安候衛(wèi)廉和靖安侯夫人魏氏把庶子叫到跟前,衛(wèi)廉道;“廷瑾,你現(xiàn)在有出息,鄉(xiāng)試中了解元,春闈在即,你看家里亂哄哄的,我替你在國子監(jiān)附近買了一處宅子,三進院落,挑個日子你搬出去吧!” 靖安侯夫人魏氏慈愛地笑道;“廷瑾,京城地皮寸土寸金,尤其是國子監(jiān)附近,一所宅子的房價頂普通地段兩套宅院的價錢,這樣你不用來回跑,我撥過下人侍候你,按月給你送家用,你也可安心讀書,不受瑣事打擾?!?/br> 衛(wèi)廷瑾看著嫡母魏夫人,心明鏡似的,嫡母說得好聽,無非是上次的事對他產(chǎn)生懷疑,搬不搬,也由不得他,父親事事聽嫡母魏夫人的,嫡母這是要把他攆出侯府。 既然父親和嫡母把話說出來,不可能收回去,衛(wèi)廷瑾心底冷笑,痛快地道:“兒子謝父母為兒子著想,兒子明日收拾收拾搬過去。” ☆、第84章 傅書言散學(xué)后,吃過晚膳,趁著天亮,繡一會,總在燈下做女紅,傷眼睛,掌燈后,她繼續(xù)繡一片葉子。 孫奶娘走來,看見她在燈下做女紅,不免嘮叨,“姑娘見天這么累,小身板都熬壞了,咱們家又不是吃不上飯的小門小戶,指著針線養(yǎng)家糊口,非要學(xué)出個名堂來,不過就是為了裝點門面,能對付繡兩針就行了,點燈熬油的,身體吃不消?!?/br> 孫奶娘時不時地就來啰嗦一陣,無非心疼她,傅書言沒放下手里的針線,抬頭嬉笑道;“不礙事,我身體強健,mama不是說我從小沒鬧過大病。” “不是我說姑娘,姑娘一個女孩子家,學(xué)學(xué)女紅也還罷了,我聽丫鬟們說姑娘學(xué)武功騎射,這男人家的玩意,磕了碰了,姑娘是閨閣小姐,身子嬌貴,怎么使得?奴婢勸姑娘,琴會彈兩下奏是個意思,這勞什子沒什么正經(jīng)用處,犯不上受這個累………” 孫奶娘又開始長篇大論地勸姑娘,傅書言是孫奶娘奶大的,比杜氏都更親近,大戶人家的主母,沒有親自哺乳兒女的,少爺小姐都是奶娘帶大,一般成年后子女跟奶娘比較親近。 傅書言對孫奶娘很尊重,姑娘大了,不用喝她奶水,孫奶娘奶大姑娘有功,傅府養(yǎng)著她,她一天到晚閑著沒什么事干,跑姑娘屋里幾趟,怕丫鬟年輕不周到。 傅書言看著孫奶娘想,叫聲mama,其實這孫奶娘才三十幾歲,這個朝代,女人過了三十徐娘半老。 孫奶娘說什么,傅書言耐心聽著,從不頂撞,有個人關(guān)心自己,是好事。 月桂看孫奶娘一時半刻沒有要走的意思,趕著孫奶娘道;“mama,姑娘剛吃晚膳時還惦記mama愛吃酥油卷,讓把一碟子酥油卷給mama留著晚上餓了吃?!?/br> 月桂說著,真端出一盤酥油卷,送孫奶娘出屋,孫奶娘走到門口,道:“姑娘,做一會針線就歇著吧!” “好,mama,我繡完這片葉子就歇著?!备禃詮拇白映饪矗瑢O奶娘端著盤子走了,又拿起繡花針。 天色完全暗下來,傅書言收拾起繡活,命月桂擺上琴,凈手,開始練琴,臨睡前,還要把關(guān)五娘教的功夫招式走一遍。 每日如此,不消多少時日,傅書言因左手大指的按弦和無名指的跪指在弦上摩擦而感覺疼痛,過幾日出血和腫起來,拿繡花針都疼,傅書言方知道,這兩門課放到一起的折磨,學(xué)里旁人的手細皮嫩rou的,下學(xué)回家不用白天黑夜的的練,像修寧公主原來學(xué)過琴。 傅書言手指一破,苦不堪言,停幾日,她功底薄,耽誤不起,索性不管不顧。忍痛練,磨出繭子來為止。 三房,堂屋里,杜氏手里拿著一封家書,是兄長寄來的,看完書信,憂心忡忡,遞給傅鴻,道;“夷人乘間竊掠,屢擾邊疆,恃強為惡,遼陽六百余里,數(shù)萬余家,燒殺戮掠的慘絕人寰,兄長任遼州都指揮僉事,邊關(guān)告急,我兄長遼州路途不遠,夷人隨時能打過去。” 傅鴻瀏覽一遍書信,道:“我朝和夷人沖突不斷,邊境不太平,這場硬仗早晚要打,夷人居大漠,我朝跟夷人開戰(zhàn),夷人騎兵作戰(zhàn),常年馬背生涯,不比我漢人平原長大,如果開戰(zhàn)夷人占據(jù)優(yōu)勢,大漠地廣人稀,氣候惡劣,夷人退回大漠深處,我朝大軍深入腹地,不熟悉地形,很難取勝。” 傅鴻端起茶碗,啜了一口茶水,“朝廷中分為兩派,文官主和,武將主戰(zhàn),皇帝一時難以決斷,這場仗事是早早晚晚的事,不過你也不要過分擔(dān)心,舅兄所處遼州易守難攻,就是有夷人來犯,不一定能拿下城池。” 杜氏端起茶壺,又給傅鴻續(xù)了茶水,“老爺,我兄長調(diào)任京師,老爺在朝中使使勁,既然早晚要開戰(zhàn),還是盡快離了危險之地?!?/br> 傅鴻呷了一口茶水,“話不能這么說,你婦人之見,國家有難,國家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舅兄精忠報國,報效朝廷,是一個武將之責(zé)?!?/br> “老爺,這是在家里,你就不要把官場一套搬家里冠冕堂皇說教,也沒有外人,就你我夫妻,我兄長調(diào)任京師,跟老爺互相有個照應(yīng),朝堂多一些人脈。” 傅鴻咳了一聲,“等等再說吧!調(diào)任京師不能趕這個風(fēng)口上?!?/br> 壽康公主大婚,派人把喜帖送到學(xué)里,請一干同窗姑娘們?nèi)ス鞲认簿啤?/br> 傅書言接到喜帖,正看著,呂嬙探過頭,悄聲問;“傅書言你去嗎?” 傅書言道;“壽康公主大婚,請我去,同窗一回,我不去顯得我小氣?!?/br> 兩人隨即說好,在公主府碰頭。 公主出嫁,自然不能住在婆家,皇帝下旨,修建公主府邸,壽康公主大婚當(dāng)日,公主府紅燭高燒,賓客盈門,皇子王孫朝中顯貴,無不來給公主和駙馬爺賀喜。 傅書言和呂嬙擠在人堆里翹著腳看駙馬,呂嬙抻著脖子往里看,拉著傅書言道;“看見駙馬了嗎?崔文燕她大哥長得挺有氣派,有乃父之風(fēng)?!?/br> 眾賓客觀看公主和駙馬的成婚禮,崔家尚公主,外表風(fēng)光榮耀,拜堂時,就顯出別扭來,新婚夫妻拜父母高堂,壽康公主便不肯跪拜,日后公婆丈夫見了公主還要行國禮,然后才是家禮。 公主和駙馬送入洞房,傅書言一干同窗,留在公主府,各處看看,壽康公主生母梁昭儀得寵于君前,壽康公主出嫁宮中陪嫁豐厚,新建的公主府,豪華氣派,施玉嬌、孫蕙、韓金秀、高敏幾個人繞道假山那邊。 呂嬙跟傅書言沿著花園花墻一帶逛,突然,聽見一男子清朗的聲,“傅書言?!?/br> 傅書言站住,順著聲音望過去,高昀玉樹臨風(fēng)地站在一帶金鑲玉竹旁,傅書言不好意思看看呂嬙,呂嬙笑著推她,“快過去,我去給你望風(fēng)。” 傅書言更加難為情,站著沒動,高昀朝她走過來,兩人對面站著,高昀先道;“言meimei,你也來了,方才人多沒看見你。” “公主大喜之日,我們是同窗,來賀喜?!?/br> 高昀無意中一低頭,倏忽看見傅書言手指纏了一小條布,盯著道;“言meimei,你的手指怎么了?” 傅書言笑笑,無所謂道:“練琴磨破點皮,沒事的?!?/br> “我看看你的手指?!?/br> 傅書言遲遲伸出來,解開纏著的布條,手指磨破出血腫了,布條都染上血,高昀皺眉,“怎么傷成這樣?手指受傷了,還練琴、繡花,這如何使得?你為何這么拼命?” 高昀因關(guān)切而責(zé)備的口氣,傅書言不生氣,反倒心里甜絲絲的,“昀哥哥,這點傷不礙事。” 高昀突然道;“言meimei,嫁給我?你不會女紅,不會彈琴,這都沒有關(guān)系,你什么都不用會。” 高昀語氣略急,傅書言心一慌,本能地退后,“不,昀哥哥,你知道我…….”想說我跟廷昶哥兩家早有意思。 她退后,高昀上前一步,“不,言meimei,你跟廷昶不合適,況且你不喜歡他,你不喜歡他嫁給他,為良心好過,對廷昶也不公平?!?/br> 傅書言心亂如麻,她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顧,給衛(wèi)廷昶造成傷害,盡管她更想跟高昀在一起,高昀沒有野心,善良純粹,跟高昀在一起輕松快樂沒有壓力,可是,高昀是皇孫,老皇帝壽數(shù)快盡了,皇子們面臨爭奪皇位一場血腥廝殺,傅書言前世的記憶,朝堂風(fēng)云突變,皇太子被廢,株連很多支持皇太子的朝中大臣,傅書言不想傅家卷進去,前世傅家跟理親王府結(jié)親,受到牽連,這一世她姐嫁給英親王,英親王大意已退出皇位之爭,傅家就可避免卷入皇權(quán)之爭,不能為一己之私,給傅家?guī)頌?zāi)難。 傅書言想到此,朝后退卻,“不,昀哥哥,我只把你當(dāng)成跟我三哥一樣,不管我對廷昶哥是什么感情,我跟昀哥哥不可能?!?/br> 高昀瞬間臉色白了,雙手攥拳。半晌,篤定地道;“言meimei,你說謊,我娶你,今生非你不娶。” 說吧,轉(zhuǎn)身跨步離開。 傅書言靠在花墻上,深深地?zé)o力感,方才的話,不是她想說的,她內(nèi)心深處渴望跟高昀覓一處世外桃源,過閑云野鶴的日子,相信高昀也愿意,可傅家不能,慶國公府不能,她投生傅家,她這一世注定不能跟自己喜歡的人過快樂的日子。 傅書言靠著花墻站了許久,直到呂嬙的聲音傳來,“傅書言,他走了,你怎么還站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