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怨恨多

    忠武侯府一條偏僻的小徑上，沈雪帶著丫鬟倚翠正匆匆地走著。

    “到了沒有？還有多遠？”沈雪一邊拿帕子擦汗，一邊焦急地問。平時在府里她走得最遠的路也不過是到祖母的松鶴院，再不就是到院子里賞花看景，何時來過這么荒涼偏僻的地方。

    此時她的心惶惶的，想到娘親在這么個地方受罪，她就覺得十分難受，再加上這些日子受得委屈，她就更想早一點看到娘親了。

    “快了，小姐，前面一轉彎就是?！币写湟灿X得腿酸，她雖然是奴婢，但小姐身邊的大丫鬟哪一個不是副小姐一般的待遇？

    又走了一會終于來到了劉氏禮佛的小佛堂，還沒剛走近，一個年邁的老嬤嬤從小屋里轉了出來，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主仆二人。

    “麥嬤嬤好，我們小姐來看看夫人?！币写涠阎δ樕锨昂?。

    麥嬤嬤站著沒動，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三夫人正專心禮佛，五小姐還是回去吧，免得打擾了三夫人的清修?！?/br>
    沈雪頓時大怒，何時連個粗使婆子都敢下她的臉面了？“你個老殺才怎么跟主子說話的？快點讓開，本小姐要進去?！?/br>
    麥嬤嬤卻是動也沒動，“五小姐息怒，老奴也是聽命行事，還請五小姐不要為難老奴?！毙闹袇s冷哼，三夫人都把自己作進了小佛堂，五小姐還有什么依仗？

    沈雪更怒了，上前就想掌摑麥嬤嬤。倚翠見狀立刻把她抱住了，輕聲說：“小姐，不可啊！麥嬤嬤是老太君院子里的人?！边@么鬧起來肯定會鬧到老太君和老爺那里的，五小姐是不怕，可自己卻地受懲罰。

    沈雪也知道不能鬧起來，恨恨地一甩帕子，銀牙咬得咯咯響。該死的奴才，狗仗人勢的東西，看回頭怎么收拾她。

    倚翠安撫住了小姐，又滿臉笑容地走近麥嬤嬤，摘下手腕上的一只金鐲子塞了過去，“我們小姐心情不好，嬤嬤您別介意，您看我們大老遠的來一趟也不容易，您就抬抬手通融通融吧?！币写浒蟮馈?/br>
    金鐲子入手極有分量，麥嬤嬤的臉上閃過貪婪，她的目光在倚翠臉上轉了轉，這才陰陽怪氣地道：“進去吧?！?/br>
    “多謝麥嬤嬤！”倚翠拉著她家小姐進了小佛堂，還不忘一疊聲地道謝。

    麥嬤嬤看著兩個人的背影，又低頭看看手里的金鐲子，掂了掂，那張老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反正上頭只交代她好生看著三夫人，又沒說不讓人探望。

    到底是小姐身邊服侍的，出手就是大方。真要感謝三夫人，自她進了小佛堂，自己都發(fā)了好幾筆財了呢。

    “娘，娘?！鄙蜓┮贿M小佛堂就喊了起來。

    那個背對著門跪在蒲團上的身影立刻轉頭，臉上滿是激動，嘴唇哆嗦著，不敢置信的樣子，“雪姐兒，是你嗎？”她伸出手，卻遲疑著不敢上前。

    沈雪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容，驚呼一聲捂住自己的嘴巴，“娘，您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

    眼前這個老婦哪里還是她雍容華貴的娘親？短短的時日里娘親就老了不止十歲，光潔的臉上爬滿皺紋，憔悴極了，身上穿著青布衣裳，頭上連只釵子都沒有。

    “娘，她們是不是折磨您了？走，咱們去找祖母做主?！鄙蜓鈶崢O了，再怎么說娘親也是府里的三夫人，怎能任由奴才磋磨？

    “雪姐兒不可?！眲⑹侠∨畠海澳阕婺干碜硬淮蠛?，咱們就不要給她添亂啦。”

    實話怎么對女兒說呢？她再落魄也是府里的三夫人，麥嬤嬤一個奴才，倒是沒膽子折磨她，只是一天到晚盯著她禮佛就夠她受的了，從早跪到晚，她的膝蓋都跪得紅腫了。沒辦法，為了能休息一會，要點藥膏子，她頭上戴著的首飾全賄賂麥嬤嬤了。

    “娘！”沈雪不滿地喊道，“您現(xiàn)在的膽子怎么這么??？還怕一個奴才不成?！?/br>
    劉氏趕忙捂住女兒的嘴，這一時半會的她也出不去，得罪了麥嬤嬤她還能有好日子過嗎？這些時日足夠她認清現(xiàn)實的了，無論是老太君還是自個相公都是靠不住的。

    “雪姐兒就不要糾結這些小事了，娘沒事，快跟娘說說你還好不好？你弟弟還好不好？有沒有受欺負？”劉氏拉著女兒的手關切地詢問。

    沈雪的眼淚嘩地就流出來了，撲進劉氏懷里哽咽著道：“不好，一點都不好。自娘您進了小佛堂，女兒就事事不順心，連口可心的飯菜都吃不到了?！币酝姷剿线h就笑臉相迎的管事婆子們，現(xiàn)在看到她就跟沒看到似的。前天她使人去針線房要塊布料做荷包，管事的卻推三阻四不愿意給，全都是些抬高踩低地玩意。

    劉氏急了，“你弟弟呢？他有沒有受委屈？”比起女兒她更關心年幼的兒子，雪姐兒再受委屈年底也就出嫁了，可奕哥兒年紀還小呢。

    “有，弟弟院子里的奴才都松散了，他的衣裳劃了個長口子都沒人管。”沈雪哽咽著說道。

    劉氏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臉上的表情似悲似怒，掩著嘴流淚，“我可憐的雪姐兒跟奕哥兒??！”她在小佛堂里每時每刻都抓心抓肺地想，生怕兒女受了委屈，現(xiàn)在她最擔心的事情終于成了現(xiàn)實。

    “沈薇！”劉氏的眼里射出陰毒的光芒，都是這個小賤人出得妖蛾子，不是她，自己怎么被罰入小佛堂受罪？雪姐兒奕哥兒怎么會受奴才慢待？

    “對，都怪她！娘，您當初怎么不弄死她？”沈雪擦擦眼淚，眼底也都是仇恨的情緒。尤其是看到府里的大小管事全都對風華院拍馬逢迎她的恨就更深了。

    當初怎么就沒弄死她呢？不然娘也不會在小佛堂受苦，自己也會有領全京城閨秀羨慕的豐厚嫁妝，走到哪里都受到大家的夸贊的歡迎。怎么就沒弄死她呢？

    母女倆沉浸在對沈薇的仇恨里，邊上的倚翠不免著急，提醒道：“夫人，小姐，有什么事快點說吧，時辰不早了?！惫烙嬕粫湅邒呔驮搧碲s人了。

    劉氏趕忙擦擦眼淚，拉著女兒的手細心交代，“雪姐兒，你一定要看好你弟弟，他是你以后的依靠，他好了你才能好，你多看顧他一些，別讓奴才欺負了他，更不要讓奴才勾帶他學壞了。發(fā)現(xiàn)這樣的事情就告訴你爹和祖母，知道了嗎？”

    沈雪不住地點頭，“娘，我知道了?！?/br>
    看著乖巧聽話的女兒，劉氏心底浮上一絲希望，“不要經(jīng)常來看娘，十天半個月來一回就行了，也不要帶什么東西，敷外傷的藥膏子帶一些就行了，娘想法子盡快出去。”就是給她送了銀子來便宜的也是看小佛堂的麥嬤嬤。

    “嗯，嗯！”沈雪急需點頭，眼淚模糊了視線。

    最后劉氏狠心一推，道：“走吧，趕緊走吧?！?/br>
    “娘?！鄙蜓I眼婆娑地被倚翠拉走了，劉氏跌坐在地上默默流淚，許久才起身重跪在蒲團上，心里盤算開了：還有三個多月就到雪姐兒出嫁的日子了，那是自己的一個機會，她一定要抓?。?/br>
    小佛堂劉氏母女的對話沈薇很快就知道了，她嗤笑一聲就丟開了。對于劉氏的擔憂她很能明白幾分，不就是擔心她使壞，像養(yǎng)廢玨哥兒一樣對待奕哥兒嗎？

    真是愚蠢，當別人都跟她一樣腦仁兒小！以后三房當家做主的是玨哥兒，奕哥兒若是不成器，還不給玨哥兒招災惹禍？她巴不得奕哥兒能有出息，以后娶了親分出去單過，也不會拖玨哥兒的后腿。

    沈薇盤算已久的計劃終于提上行程，她帶著玨哥兒和外祖父一家去京郊莊子上玩幾天。最高興的就是表妹阮綿綿了，從知道這事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

    外祖父起先是不愿意去的，他都十多年沒有出門了，也沒有那個心思。后來經(jīng)不住沈薇的軟磨硬泡，才勉強答應了。

    一早，十多輛馬車就浩浩蕩蕩地出了城，呼吸著外頭的新鮮空氣，沈薇覺得整個人都舒坦了，關在后院的郁氣一掃而空，看著路邊的莊稼，真想大吼一聲。

    “薇jiejie，莊子上好玩嗎？”阮綿綿眼睛里充滿了好奇和憧憬。這可憐的娃自生下來就沒出過城，連出府的次數(shù)都不多。

    呃？其實沈薇也沒去過莊子上，不過她去過沈家莊呀！京郊的莊子應該和沈家莊差不多吧？

    “好玩呀！莊子上可以捉魚，還能上山摘果子打獵，有意思極了?！鄙蜣卑言谏蚣仪f上的消遣說給她聽。

    “真的呀？我還從來沒抓過魚呢，也沒摘過果子，薇jiejie，那果子好吃嗎？”阮綿綿拉著沈薇的胳膊，整個人都興奮極了。

    “現(xiàn)在應該不好吃吧，再過些日子山上的野果子才能完全成熟，現(xiàn)在都是青的和半紅的?！边@個經(jīng)驗沈薇還是有的，在沈家莊上她身邊的丫頭小子常跑山上去玩耍，每回都給她帶回不少野果子，個頭雖不大，但熟透了味道還是不錯的。

    她見阮綿綿有些失望，忙道：“咱們可以抓魚呀，聽說莊子上有一條小河，咱們去抓魚，我給你做烤魚吃，我的手藝不錯哦?！鄙蜣闭T惑她。

    “好呀，好呀，我要吃?！比罹d綿拍著手歡呼，跟著的幾個丫鬟也都一臉激動。

    走了約有一個時辰才到莊子上，這個莊子是阮氏嫁妝中離京城最近的一個，不算大，但也不算太小，約有五百畝地吧，有五六十戶佃農。

    “老太爺，小姐，奴才陳廣福給各位主子請安了?！鼻f頭陳廣福一溜小跑過來，他是沈薇拿回莊子才換上的，是雞頭山后山上的人，種地的老把式了，沈薇對他頗為信任。

    沈薇點點頭，吩咐：“先進莊安置再說吧?！?/br>
    陳廣福點點頭，引著車隊進了莊子。莊子上的條件自然不如府里，但房屋打掃地十分干凈，院子里十多個年輕后生和媳婦正候著，就等著主子的吩咐了。

    沈薇這邊有梨花和歐陽奈，她外祖父那邊有阮富和江嬤嬤。沈薇推著外祖父，帶著弟弟沈玨，表哥阮恒，表妹阮綿綿一起到廳堂歇息。

    荷花帶著小丫鬟有條不紊地備水泡茶，阮振天看著外孫女不慌不亂地下達著各種指令，眼里滿是贊賞，真是個能干的孩子。嗯，玨哥兒也是個懂事的，小小年紀便如此沉穩(wěn)。恒哥兒和綿姐兒也不差，孝順，知道上進。他的目光在四個孩子臉上掃過，十分欣慰。

    “薇jiejie，咱們什么時候去抓魚呀？”阮綿綿草草喝了一杯茶就急不可耐地問。

    “看把你急的，你也讓你薇jiejie喘口氣。”阮恒心急的meimei。

    阮綿綿一點都不惱，吐了吐舌頭道：“我沒抓過魚，自然想去呀，我就不信哥哥你就不想去？”

    阮恒沒好氣地斜了meimei一眼，“你當誰都跟你似的貪玩？”又扭頭對沈薇說：“表妹看著安排就行，不要慣壞了這個丫頭?！?/br>
    沈薇笑笑，“表哥客氣了吧？綿綿就如我的親meimei是一樣的，你們要是不累，那咱們現(xiàn)在就去河邊，看今兒誰抓得魚多。”

    “好呀，好呀，太好了?！比罹d綿高興地拍手。

    阮振天卻道：“你們去吧，我讓阿富推我到莊子上轉轉，恒哥兒你最大，要看好弟弟meimei?！彼麑θ詈惴愿赖?。

    阮恒應了一聲。

    陳廣福早就幫著準備好了工具，親自領沈薇一行去了河邊。

    沈薇拿起魚竿示范了一下，沈玨，阮恒和阮綿綿也都拿起魚竿有樣學樣各自找了位置釣起魚來。

    沈薇在沈家莊沒少釣魚，她的經(jīng)驗可豐富啦！半柱香的功夫就釣了一條巴掌大的草魚。阮綿綿立刻放下魚竿就跑過來了，“薇jiejie你可真厲害呀！”臉上的敬佩一覽無余。在她心目中她的薇jiejie無所不能，不僅幫她打跑了壞人，連釣魚都這么厲害。

    “釣魚就是個功夫活，只要耐下性子就一定能釣到?！鄙蜣彼┥萧~餌把魚線又垂到水里。

    阮綿綿聽了便回去繼續(xù)釣魚。

    又過了一會沈薇又釣了一條魚，她剛把魚扔到桶里，就見沈玨和阮恒也紛紛提線，呀！他們也釣了一條魚，沈玨的大一些，有個半巴掌大；阮恒的小一些，只有三寸左右。

    阮綿綿急了，“薇jiejie，薇jiejie，怎么就我沒釣到魚呢？”

    沈薇還沒來及開口，阮恒就笑話她了，“你跟個活猴子似的動來動去，心又急，能釣到才怪呢？你都把我的魚嚇跑了?！?/br>
    阮恒是真心看不下去了，他meimei就在他邊上，魚餌還沒剛放到水里就提上來看看，一會的功夫提起來七八次，連他這邊的魚都被她嚇跑了。

    阮綿綿不服氣了，“你才活猴子呢，釣不到魚還怪別人，哼，有本事你釣一條大魚的，這么一點點，夠塞牙縫的不？”

    “那也比你一條沒釣到的強?！比詈汩e閑一句頓時把meimei氣得炸毛了，“等著瞧，我一定釣條大魚給你瞧瞧。”

    “行，我等著呢。”阮恒一點都不相信他那個毛毛糙糙的meimei能釣到魚，魚把她給釣了還差不多呢。

    沈薇和沈玨在一旁看他倆斗嘴，一點插手的意思都沒有，實則是見慣了。這倆兄妹雖然時常斗嘴，但感情卻特別好，相依為命長大感情能不好嗎？

    一個時辰過去了，日頭漸漸高了，沈薇弄了頂柳枝編得帽子戴在頭上，反正是在莊子上，不用講規(guī)矩，自己高興就好。而且跟在她身邊的丫鬟都是自沈家莊那邊帶來的，早就見怪不怪了。只有桃枝一臉猶豫想要開口阻攔，見大家都不吱聲，她也就聰明的閉嘴了。

    阮綿綿三人見沈薇的帽子好玩，也想編一個。他們都沒動過手，哪里會？于是只好請教荷花等丫鬟和莊子上的人。

    半晌午的時候沈薇釣了有十多條，阮恒和沈玨兩個人加起來也釣了有十條，只有阮綿綿還是一條都沒有釣到，她急得滿頭都是汗。

    沈薇見狀怕她一會下不來臺，就招來陳廣福低聲吩咐了幾句。過了一會陳廣福去而復返，手里拿著幾根木棍。

    “綿綿過來，我教你一種抓魚新方法?！鄙蜣焙暗?。

    “是什么？”阮綿綿立刻跑過來了。

    沈薇拿起木棍，用匕首把一頭削尖，在手里掂了掂，“看好了?！彼碾p眼緊盯著水里，突然出手如電猛地甩出手里的木棍，再拿起來時，木棍的尖端已經(jīng)叉著一條魚了。

    “呀，薇jiejie你好厲害！我要學，要學！”阮綿綿拉著沈薇的胳膊高興地跳了起來。

    “好好好，我教你！”沈薇笑著。

    阮恒和沈玨也被勾起了興趣，“我們也試試?！鄙蜣北阌窒髁藘芍Ыo他們。

    “眼睛就瞅準，出手要快?！鄙蜣敝笇е?，握著阮綿綿的手，“快看，那里有一條?！?/br>
    唰的一聲木棍就出去了，一條大魚被叉了上來。“哈哈，我抓到魚了，一條大魚。”阮綿綿高興地大喊起來。

    沈玨和阮恒齊齊嘴角抽搐，那是你抓的嗎？

    幾個人拿著簡易的魚叉叉魚，沈薇叉了兩條就上來了。

    “薇姐兒手上功夫不錯?！比钫裉觳恢螘r來到了河邊，他捋著胡子，看起來心情不錯。

    沈薇聳聳肩，“練多了唄?！?/br>
    “呵呵！不止吧？”阮振天大有深意地笑，哪里是練多了那么簡單，恒哥兒練了十多年的武功都還比不上薇姐兒出手的速度呢。不過她一個女孩子，也真難為她了。

    “小姐，渴了吧，喝點酸梅湯?！碧抑α⒖藤N心地捧過一碗酸梅湯，這是她中途回莊子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