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來十九樓會議室?!?/br> 陳淮吸了口氣,該面對的,早晚都要面對。 太倉集團十九樓,是整個公司的核心樓層,是大老板魏董的辦公場所。 而十九樓的會議室,差不多就是公司的金鑾殿,平日里聚集在這里開會的,多半是董事會及掌權(quán)的那幫高管。 陳淮在太倉工作四年,這還是這一次踏進這間會議室。 也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多面生的高管聚在一起。 他一踏進會議室,十幾張面孔齊齊看向他,神色各異。 頗有一種審判的味道在里面。 “陳淮,我在這里?!蓖踔娨娝崎T進來,立刻起身走過去。 陳淮一愣,王知諍已經(jīng)握住他的手,拉著他走回自己原本的位置旁。 身邊站著王知諍,手里是熟悉的溫度和力度。 原本還有些緊張的心情,在這一刻,奇妙地平靜了下來。 他偷偷抬眼看了王知諍一下,他已經(jīng)和董事會這些人周旋了一天,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 但是態(tài)度依舊堅定。 無論如何,與他同處風(fēng)暴中心的人會堅定地站在他的身邊。 這就足夠了。 魏董坐在主席位上,看著他:“你就是陳淮?” 陳淮點點頭:“魏董好?!?/br> 又向其他人致意:“大家好。” 魏董神色復(fù)雜地看著他:“有人舉報你的事情,你應(yīng)該都知道了吧?” 陳淮點點頭:“知道有這件事,但是具體內(nèi)容不清楚?!?/br> 他沒有主動把了解的情況抖落出來,一來舉報的內(nèi)容還沒有通過正式的官方渠道傳達給他,他并不適宜表現(xiàn)出自己消息靈通的樣子,二來消息傳播過程中已經(jīng)有太多的變異和添油加醋,他也拿不準哪些信息是董事會知道的。 魏董有點驚訝陳淮的沉著,不過臉色未變,說道:“有人說,你和知諍有不正當關(guān)系?!?/br> “不知道公司對不正當關(guān)系的定義是什么?”陳淮不卑不亢地反問道。 魏董和其他人俱是沉默。 陳淮接著道:“如果我沒有理解錯,不正當關(guān)系應(yīng)該是雙方有不可以在一起的客觀原因,比如破壞家庭關(guān)系,或者有非法的、不符合道德標準的交易往來。但是我和知諍是正常的結(jié)婚、交往,沒有影響到其他人,也沒有做過任何損害別人或公司利益的事情,我不知道,舉報人是根據(jù)什么標準,把我們的關(guān)系定義為‘不正當‘的?!?/br> ☆、第67章 陳淮一席話說得不疾不徐,語調(diào)清晰,將自己的觀點逐一展示。 他雙目澄澈,背脊挺直,沒有半點的心虛與退縮。 一屋子的人登時啞然,其中更有面面相覷者。 王知諍牽著他的手握得更緊。 魏董輕輕敲了一下桌子,道:“你和知諍之間的事情,知諍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只要沒有私下的利益往來,公司不會干涉任何員工的私人交往?!?/br> 他頓了一下,看了一眼王知諍,又說道:“但是知諍在公司地位特殊,他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在看著,你既是公司的一份子,你們之間的往來,自然會引起許多不必要的猜測?!?/br> “相信你應(yīng)該也知道了,現(xiàn)在公司里傳得沸沸揚揚,都是一些對知諍不利的言論。”魏董這話是赤裸裸地偏幫著王知諍。 王知諍自加入太倉以來,一直表現(xiàn)非常出色,他主導(dǎo)的業(yè)務(wù)項目,都給公司帶來了巨大的利潤,魏董也一直很器重他,甚至有意促進了他和自己的兩個兒子的來往,還直接把魏來秋放到他手下去歷練。 所以即使是出了這么大的一件事,他依然對王知諍的人格品行沒有太多的懷疑,反而處處維護他。 陳淮不語。 王知諍卻并沒有領(lǐng)情,說道:“謝謝魏董關(guān)心,但是我認為現(xiàn)在流傳的言論,對陳淮的傷害比對我的傷害要大得多,剛剛劉副總已經(jīng)證實了,舉報人中關(guān)于陳淮收受嘉耶賄賂的事情純屬栽贓嫁禍,此人的險惡用心可見一斑,但是這些不實言論對陳淮的傷害卻已經(jīng)造成,如果公司不能做出一個有力的聲明,那對一個一直兢兢業(yè)業(yè)為公司服務(wù)的員工來說,未免太不公平?!?/br> 陳淮看了王知諍一眼,對他話里的內(nèi)容有些意外。 他剛剛還在奇怪魏董為什么沒有提起他和嘉耶之間的問題,原來是劉霆幫他說了話。 劉霆是當時和嘉耶的合同談判中的主導(dǎo)人,對合同事情的內(nèi)情是最清楚不過。 而那件事中王知諍也算是給了他一個面子,現(xiàn)在出了這么一檔事,他自然是義不容辭要幫陳淮解釋的。 而他的解釋又比起王知諍自己來說要有說服力得多。 陳淮暗暗松了口氣,這樣的話,起碼關(guān)于他和嘉耶之間有不正當利益輸送這部分是可以澄清了,剩下的不過都是他們的私人關(guān)系問題。 而魏董態(tài)度也很明確,不會干涉員工私人交往。 魏董看著王知諍,就見王知諍也正直直地看著他,目光灼灼,他和這位新上任的副總裁工作已久,對這位屬下的原則脾性還是有些了解的,看他這個樣子,心下頓時了然,看來這事如果不能幫陳淮平反,王知諍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魏董其實并不介意犧牲陳淮,事情發(fā)展到這種地步,集團內(nèi)對高層的行事原則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懷疑,如果犧牲法務(wù)能解決問題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這么做。 但一位能為公司帶來巨大利潤的副總裁,卻是他無論如何都要挽留住并且安撫好的。 “既然是無中生有的事情,公司一定會做出聲明的?!蔽憾f道。 陳淮再一次感到驚訝,因為以魏董的身份,他實際并不需要對王知諍做任何承諾,可是他卻還是做了讓步,可見王知諍在整個董事會中的地位。 “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吧,不實的謠言,過陣子自然也會散去?!蔽憾晕⒄苏碜?,又看向陳淮,“但是現(xiàn)在集團內(nèi)關(guān)于你們兩人間的事情傳得繪聲繪色,陳淮再繼續(xù)參加這次的升遷競聘,有點不太合適,我看,陳淮不如主動退出吧?!?/br> 陳淮暗暗嘆了口氣,魏董的這個決定,他其實早有預(yù)料,這件事情已經(jīng)在內(nèi)部造成影響,勢必要有人作出犧牲,這個結(jié)果其實是顯而易見的。 如果能保全王知諍,自己的退出也并不是不能接受的。 他正要說話,王知諍卻先一步開口了:“我反對?!?/br> 魏董看向他,臉色有些不悅,他已經(jīng)給足了王知諍面子,對方卻是絲毫不退,難免有不識抬舉的嫌疑。 好在魏董到底了解王知諍的脾性,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這才壓下火氣,問道:“為什么?” “這件事情本來就不是陳淮的錯,相反他還是受害者,現(xiàn)在要受害者做出犧牲,這不符合我們一貫的做事原則。”王知諍目光不退不避。 “我和陳淮結(jié)婚以來,從未以我個人在公司的權(quán)力,為他謀取過任何不當利益,關(guān)于這一點,我剛才也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如果公司對此有任何疑慮,完全可以對我們過往的工作往來記錄進行全面清查,我一定會全力配合?!?/br> “我們從未將私人關(guān)系帶入到工作之中,公司也不應(yīng)該因為我和他關(guān)系,奪取本來應(yīng)該屬于他的升遷機會,這是對員工最大的不公平?!?/br> “如果公司是在公正透明的前提下,因為陳淮的工作能力和業(yè)績不達標而將他淘汰,那么我無話可說,但這次的晉升評選,在前期投票中,陳淮獲得超過百分之八十的評審團票數(shù),這是對他的業(yè)績最大的肯定,他明明是最有資格獲得這次晉升機會的,如果最后公司因為這種荒謬的理由將他排除,這不僅僅是踐踏了最基本的公平原則,也是違背了公司的利益。” “最應(yīng)該受到處罰的人,明明是用心險惡、作假誣陷的告密者,最后的結(jié)果卻要無辜的受害人來承擔(dān),恕我直言,我看不懂這個決定背后的價值取向?!?/br> 王知諍說話的速度并不快,語氣也很平靜,但是一字一頓,清晰無比,直直敲打在在座所有人心上。 會議室里的氣氛一下子壓抑了起來。 魏董更是臉色陰沉,遲遲不發(fā)一語。 “我覺得知諍說得很對……”打破沉默的劉霆,他已經(jīng)幫陳淮說過話,索性再賣給王知諍一個面子。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看出魏董并不想因此和王知諍起太大的沖突,王知諍如今在行業(yè)風(fēng)頭正銳,可以說是太倉下一個業(yè)務(wù)增長點的關(guān)鍵人物,如果這時候出了紕漏,恐怕外界對太倉的用人和項目成果的評價都要打一個折扣。 但是王知諍這番話卻也實在有些過于硬邦邦,魏董恐怕也生著悶氣,劉霆此舉,實際是幫魏董搭了一個臺階。 不過同時,他心里也有些嘀咕,王知諍平時做人做事可說是滴水不漏,這次居然為了個男人當眾和魏董頂撞了起來。 有意思。 “這件事情要解決其實也不難,關(guān)鍵不是現(xiàn)在外邊的傳言是怎么回事,而是充分展示集團對待這件事情的態(tài)度,太倉的文化一向提倡包容開放,知諍和陳淮這個事情,公司完全沒有必要諱之莫深?!眲Ⅵf道,“其實公司只要展示一個態(tài)度就可以了——實事求是?!?/br> “白的就是白的,黑的就是黑的,是非分明,給員工一個交代?!眲Ⅵ戳艘幌挛憾斑@也是魏董處理事情的一貫態(tài)度,對吧?!?/br> “行吧?!蔽憾L長出了口氣,道,“那這樣吧,陳淮帶薪放假一周,秘書處那邊徹查一下這件事的真相,出結(jié)果后內(nèi)部出個簡單的公告,該誰負責(zé)誰負責(zé)。等這事查出結(jié)果了,支持部那邊的晉升考核再重新啟動?!?/br> “謝謝魏董。”王知諍說道。 魏董沒看他,氣哼哼地拍了一下桌子:“行了,都散會吧?!?/br> 陳淮和王知諍兩人從會議室出來,找了個無人的角落。 陳淮欲言又止地看著王知諍:“老王……” “你的表情好像是在說你很感動?!币浑x開那幫高管面前,王知諍身上那股迫人的精英氣息盡數(shù)斂起,又恢復(fù)平日里那種又賤又中二的神態(tài),此時一手摸著下巴,一本正經(jīng)地對陳淮的面部表情進行解析,“好像還有些憂慮,還有一點點想哭的樣子,我不是很確定,你可以直接說給我聽嗎……” 陳淮:“……” 很好,王總又成功地把他的情緒破壞干凈了。 他嘆了口氣:“你剛剛可以不用那樣的,我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事,你不需要為了我得罪魏董……” “你的事情當然是大事,工作才是小事。”王知諍嚴肅地打斷他,“如果這種時候我都不站出來,那我就真的枉為你的老——攻了。” 他在最后的“攻”字上還特意重讀了一下。 陳淮:……= = 雖然有點蛋蛋的感動,但是王總最后那個自稱,好像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我是不是從來沒有告訴過你?!蓖踔娍拷袂榍星?,“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br> 陳淮:“……沒有?!?/br> “那現(xiàn)在我告訴你了?!蓖踔娦π?,輕輕地親了他一下。 “所以不要再說你的事情不是大事這種話了,你的事情對我來說,都是大事?!蓖踔娬f完內(nèi)心飛快為自己點了個贊,最近的談情說愛一百句沒有白看,果然派上用場了。 “雖然我很感動……”陳淮遲疑地說道,“但是我總覺得你這話很耳熟啊,好像在哪里聽過?!?/br> “可能世間所有的承諾都是類似的吧?!蓖蹩偤艿ǎ稽c沒有被拆穿的驚慌,“愛情都差不多,不同的是,我比較帥氣?!?/br> 內(nèi)心備注:等會要記得清除手機瀏覽記錄,不能被小淮發(fā)現(xiàn)談情說愛一百句的真相。 “你說得對。”陳淮深表贊同。 “話說回來,舉報的人到底是誰???”陳淮對此仍然耿耿于懷。 通過方才劉霆的一席話,他基本確定了舉報人并不是李舒沐,因為合同的事情本身是李舒沐的過錯,當時郵件又經(jīng)了劉霆,她如果要舉報,不可能拿這件事來栽贓嫁禍的。 相反,舉報的人應(yīng)該是對這件事完全不知情的人,才會拿這件事情來做文章。 “是周偉明?!蓖踔娬f道。 “他?”陳淮皺了一下眉頭,周偉明是這次競聘三個候選人之一,當然是有絕對動機的,但是他怎么會知道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