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節(jié)
“得了?!表n苗苗拍了一下梁歡,笑著道:“六年,合著你就肯定你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蓜e說大話。我家那邊有個舉人老爺,考了幾十年都還是舉人老爺?!?/br> “那是他時運不佳?!绷簹g嘿嘿笑著,“你來看看我,我運氣多好。當(dāng)年遇到了縣主,緊接著認(rèn)識了你們,認(rèn)識了趙將軍……現(xiàn)在更是和當(dāng)今圣上是好兄弟。這時運好到,我認(rèn)第二,都沒敢說第一?!?/br> 三個人在夜幕中暢快的笑起來。 在后院的亭子里坐了一會兒,梁歡見趙安申的樣子,就站了起來,道:“我憋不住了,要去方便一下,你們先說著話。”話落,就一溜煙的跑走了。 他一走,亭子里的氣氛就莫名的有些尷尬了。 “上次……”趙安申有些猶豫,“蘇順義說了一些不當(dāng)?shù)脑?,你別放在心里?!碧K順義說了什么后來都告訴他了,韓苗苗的反應(yīng)也都和他說了。 過后韓苗苗就跑回家,回京城后也沒有捎話給他。 “他沒說什么啊?!表n苗苗故作輕松,“再說,這樣更能體現(xiàn)他是好公公啊,一切都替你這個主子想?!?/br> 趙安申抿唇笑笑,腦子里忽然就浮現(xiàn)出太皇太后的話來,“……你要真喜歡那姑娘,就娶回來。女人一輩子不就是生養(yǎng)孩子伺候夫君,她能做貴妃也好,有命做皇后也罷,這是她的福分,她有什么不愿意的。我家安申還能配不上她不成?!?/br> 他不贊同太皇太后的話,可是……可是卻想最后努力一次。 “苗苗?!壁w安申有些口干舌燥,臉上滿是緋紅,“春闈落定后曾祖母和母后就要給朕選秀了?!?/br> 韓苗苗本來是看著他的,聽到這話也是渾身一怔,目光頓時縮了回去,撐著身后的手就抓住了撫廊,緊緊扣著……心口就像是被他這句話打了一個悶棍,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第一次這么直觀的感受到心痛是什么。 說不出話來,喉嚨也被人揪著,若是白天她能想象得到她此時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幸好,幸好是在晚上見到他。 趙安申也看著她,看到了她的反應(yīng),滿眼的期待。 過了好久,亭子里靜靜的,韓苗苗深吸了口氣,艱澀的笑著道:“是嗎,可要我?guī)兔??要選個好看聰明的才行,這樣生的孩子才會好看又聰明?!?/br> 不知從哪里吹來的風(fēng),冷冽的刮在臉上,趙安申眼里的亮光一點一點的黯淡下去,他原本前傾的身體漸漸坐直了,也笑了笑,道:“不用,朕自己都不用選?!?/br> “哦。”韓苗苗道:“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時間久了就會喜歡了?!?/br> 她說著話,目光閃爍聲音發(fā)虛,如坐針氈一般的突的站起來,道:“那個,時間不早了,我怕宵禁就回不去了。你……你也早點回去吧,都穿點衣服,夜里還是很冷的?!?/br> 她說著也不等趙安申回答,一邊喊著,“梁歡,梁歡,我們走了?!币贿吙焖俚某隽送ぷ油懊娲蟛降淖?,“梁歡,你掉糞坑去了啊,我不會拉你的啊,你再不來我就先走了?!?/br> 她一邊說,腳步越跨越大,等覺得趙安申看不到的時候就拔足跑了起來,路上遇到了韓mama,驚訝的道:“苗苗,你跑什么啊。” “白jiejie在等我,我要回去了?!表n苗苗的聲音飄的好遠(yuǎn),一瞬間就消失在如意門外。 趙安申靜靜的站在亭子里看著她消失的方向,一雙拳頭緊緊攥著過了一刻痛苦的蹲了下來,抱著頭無聲的哭了起來…… 梁歡站在亭子后面看著,也紅了眼眶,嘆了口氣繞著遠(yuǎn)遠(yuǎn)的走了。 趙安申蹲了一會兒擦了臉才站起來,緩緩?fù)鲁隹跉鈦砺隽送ぷ樱K順義迎了過來,心疼啞著聲音:“圣上,咱們回去吧?!?/br> “嗯。”趙安申應(yīng)了一聲,由蘇順義扶著,兩個人在外面上了馬車,趙安申喝了口熱茶也不說話,蘇順義跪在一邊看著他,黑漆漆的馬車?yán)锞吐牭节w安申道:“蘇順義,你說宮里就真的這么不好嗎?” 蘇順義楞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支支吾吾的道:“奴……奴婢自小過的辛苦,沒有活路。所以奴婢曉得只有進(jìn)了宮才能活著,所以,所以宮里對奴婢來說,就是最好的地方?!?/br> 趙安申看著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br> “苗苗姑娘還小?!碧K順義勸著道:“您讓她想想。或者……或者您讓她多玩幾年,見見世面呢。等她知道了生活的不易和艱辛,她就會想回到您身邊來了?!?/br> 趙安申擺了擺手,道:“她不會……她和別人不一樣?!?/br> 韓苗苗對于她來說是特別的,風(fēng)一般火一般的女子,那個給他活力和生命的女子……他還是自私的,只是因為自己的喜愛,就想折斷她的翅膀囚禁在自己身邊。 他頹喪了下來。 “其實,其實喜歡就是這樣的啊。奴婢沒喜歡過別人,可是您看趙將軍和靜安縣主。以靜安縣主的性子她肯定也是想要天南地北的走,想要更大的成就,奴婢還聽說她的夢想就講顧氏同安堂開遍大周,可是她最后都沒有做,只是在京城辦了個書院,趙將軍去哪里她就在哪里……還有趙將軍呢,以前打殺人多不眨眼的,脾氣也不好,可自從成親后,他說話的語氣都柔和了許多,也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開殺戒了。兩個互相喜歡的人,應(yīng)該就是這樣的吧。” 趙安申怔住,心里頭仿佛咀嚼著蘇順義的話,過了一會兒他搖了搖頭嘆氣道:“你說的沒錯??梢娢覀儽舜硕枷矚g的沒那么深,要不然也不會有這么多的顧慮和埋怨?!?/br> 蘇順義搖著頭要說什么,被趙安申按住,“為難你了,讓你搜腸刮肚的來勸朕,朕沒事……就像曾祖母說的,和天下相比,朕的這顆心實在算不得重要的?!?/br> “圣上……”蘇順義紅了眼眶,忽然覺得做皇帝也不見得好,那么多的不得已。 車子慢慢進(jìn)了宮門,朱紅的高門吱吱嘎嘎的關(guān)上,一切都安靜下來。 韓苗苗坐在銀杏樹下,樹葉上透著青了,可抬頭看著依舊光禿禿的,白世英端著茶從藥房出來看到她沒聲沒響的坐著發(fā)呆有些驚訝,問道:“見到縣主了嗎,胎穩(wěn)不穩(wěn),氣色怎么樣?!?/br> “白jiejie?!表n苗苗側(cè)過頭來看著她,“你為什么不和白先生在一起?” 白世英一怔,隨即走過來看著她,打量了一會兒問道:“見到圣上了?” “嗯?!表n苗苗垂著頭道:“他和我說他要選秀,我本來覺得沒什么的,可是他一說我的心就好痛啊……一抽一抽的,現(xiàn)在都痛著?!?/br> 白世英摸了摸她的頭,道:“不必困擾,這樣的感覺熬個三個月也就沒了?!?/br> “啊?”韓苗苗看著白世英,就見她淡淡一笑,漫不經(jīng)心的道:“人這一世有人像縣主那樣,尋得意中人共度一世,恩愛相伴甜甜蜜蜜……有的人這一世卻什么都沒有,不過這都沒什么,感情不過是你人生中的一部分而已,你還有被的事情可以做,你還有被的路可走,鉆在這狹小的空間里,作繭自縛有什么意義呢。” 韓苗苗點頭,她道理都懂,可這些道理卻麻醉不了她此刻的心痛。 “白jiejie……”韓苗苗嘆氣,白世英摸了摸她的頭,彎腰看著她淡淡的道:“不過,我說的這些都是虛的,但是心痛是實實在在的。你自己權(quán)衡一下,他和你要的生活你選哪個?;蛟S……或許其中并沒有沖突,又或許,你有辦法解決這些沖突,總之,不要讓自己后悔就行了?!?/br> 白世英說完將茶遞給她,自己回了房里。 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因為連她自己都一直身在迷霧陷在沼澤,又有什么立場去勸別人不必在意……說的輕松的,都是因為事不關(guān)己。 “算了?!表n苗苗蹭的一下站起來灌了一杯茶進(jìn)肚子,“天大的事都要睡覺,等睡醒了再說?!?/br> 話落,她就鉆自己房里悶著被子睡覺,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白世英推開門看了一眼不禁羨慕,像韓苗苗這樣的,才是真的灑脫吧。 顧若離聽瑞珠說完怔了一下,看著趙勛,道:“……怕是都不好受,這兩個孩子真是……”她也不知道說什么好,這種事誰都幫不了,只能自己去調(diào)節(jié)了。 “睡吧。你身體不好,這些事都不要管?!眲e人感情的事他沒閑暇管,他自己媳婦兒都這樣了,“你不睡我閨女也要睡的?!?/br> 顧若離被他大亂了思路,頓時笑了起來,側(cè)身看著他道:“你就知道是閨女,要是兒子怎么辦。” “不會?!壁w勛很肯定的道:“是閨女?!?/br> 顧若離歪在他懷里輕輕笑著,手不自覺的放在肚子上,一開始她有些慌,比懷雙子的時候還要慌張,因為確實是意外也沒有準(zhǔn)備好……經(jīng)過一天的適應(yīng)她這會兒好多了,也對這個孩子的到來充滿了期待。 “我忘記了一件事?!彼鋈幌肫饋恚拔夷锘貋頉]有提大姐,也不知道她在那邊怎么樣?!?/br> 他們沒有看到崔婧容就想當(dāng)然的認(rèn)為她留在慶陽了,因為本來就是說好的事,現(xiàn)在想起來應(yīng)該問一句崔婧容是怎么說的。 “明天問?!彼p拍著她的后背,“不準(zhǔn)管別人的事?!?/br> 顧若離就哦了一聲靠著他,又想到抓周禮,“娘說她這個祖母cao辦,可我們也不能放手不管,是不是要準(zhǔn)備點東西?” “讓韓mama去辦吧?!壁w勛道:“過不過都一樣,男孩子不用這么講究?!?/br> 顧若離不贊同,腦子里一堆的事情都涌了上來。 第二日一早她被兩個孩子鬧醒,趙含之撅著屁股鉆被子里來,咧著嘴看著她笑,顧引之則站在床邊看著他,也是一臉的期待,等著她起來陪著他們玩兒。 “用早膳了沒有?”顧若離抱著趙含之看著顧引之道:“娘這就起來,陪你們?nèi)ピ鹤永锿婧貌缓??!?/br> 兩個人就點著頭,都笑了起來。 瑞珠端著盆進(jìn)來服侍她梳洗,問道:“您不多躺一天嗎,將軍特意吩咐了,讓您今天躺著不準(zhǔn)起來的。” “我是大夫,我知道的?!鳖櫲綦x穿著衣服下床,“不爬高趴地做重活就好了。我昨天休息了一下,今天感覺也很好?!?/br> 瑞珠拿她沒辦法,梳洗完韓苗苗就親自送早膳來,擺了一桌子的湯,煲,燕窩粥還有餃子點心,母子三人坐下里她吃驚的道:“就我們?nèi)齻€人吃嗎?我娘和王爺呢?!?/br> “就你們?nèi)齻€人沒吃了?!表n苗苗笑著道:“郡主回郡主府去了,說要回去準(zhǔn)備抓周禮,王爺一早也出去了,他沒說做什么奴婢就沒有敢問?!?/br> 顧若離就看著一桌子的東西嘆氣,和兩個小的道:“吃吧,多吃點啊,比浪費。” 她瞧著東西多,可半個時辰內(nèi)母子三人居然將一桌子的東西都吃完了。 韓苗苗站在一邊伺候著一臉的笑,帶著瑞珠收拾桌子看著顧若離道:“縣主中午想吃什么。” “mama現(xiàn)在可不能問我,我這會兒吃的撐的難受,都不敢想中午要吃什么。”顧若離捂著肚子,趙含之老爺似的靠在椅子上,喊著,“餓,餓!” 顧若離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是撐,撐的很。” 趙含之笑著從椅子上滑下來一手拉著顧引之,一手拉著顧若離指著外面。 三個人就在院子里散步,吳孝之提著兩根竹竿來,幾個人就曬著太陽釣魚,顧引之還能坐得住,板板整整的盯著釣魚線,趙含之釣了一會兒就開始拿竹竿打水玩,濺出水花來他就趴在一邊笑,抹著臉得意的不得了。 顧若離在一邊笑著看著。 晚上方朝陽回來,顧若離引著她坐在暖閣里,問崔婧容的事,“你們走時她怎么說的,就留在慶陽嗎?!?/br> “她說就留在那邊不回來了,讓我們不要惦記她?!狈匠柣氐溃骸拔揖蜎]管她,也不是她一個人在宅子里,自有人看顧?!?/br> 顧若離倒不是擔(dān)心這個,只是怕崔婧容覺得茫然和孤單,便道:“那我給她寫封信去?!庇值溃骸八锖偷滠娙チ?,她還不知道?!?/br> 方朝陽想到了崔延孝和二夫人,皺了皺眉,道:“那就不要和她說,沒什么可說的?!?/br> “嗯?!鳖櫲綦x也覺得,說了反而讓崔婧容不安,指不定又做出什么事情來,夜里她給崔婧容去了一封信,讓她安心住著,等五年后這邊安定了他們就去慶陽定居了,到時候大家在一起就不會無聊了。 也讓她出去走走,多看看外面的風(fēng)景,這樣日子就不會覺得難熬。 其實,再難熬也比宮中好,走來走去就那么大的一間殿,才叫真的熬日子。 抓周禮那天鎮(zhèn)國將軍府異常熱鬧,雖沒有廣發(fā)請?zhí)傻降子H眷連枝不少,顧若離不敢亂動就在暖閣里陪著太皇太后以及方櫻說著話,不一會兒功夫暖閣里就坐不下大家移去了花廳。 都知道她懷了身孕,紛紛來祝賀,方夫人坐在方朝陽身邊端著茶笑著道:“姑奶奶這一年在外面似乎是過的好了一些,慶陽那邊如今也不錯了吧?” 她這是沒話找話說的,方朝陽一向不待見這個嫂子,淡淡的應(yīng)了一聲,“鄉(xiāng)下還是鄉(xiāng)下,再怎么變也還就那樣?!?/br> 方夫人臉色一變,就覺得方朝陽是在暗射她,忍了又忍她還是笑著道:“那倒是。不過鄉(xiāng)下也有鄉(xiāng)下的好處,你說是吧。” “要開始了?!狈匠栔苯悠鹕碜吡?,也不接她的話,方夫人坐在一邊尷尬不已,轉(zhuǎn)過頭來和宜春侯夫人說話,“外孫女生的可真是好,那日瞧見了我也是忍不住抱了好一會兒。” “小孩子都可愛?!鳖伔蛉说溃骸耙粫耗闱埔娏藘蓚€小公子,還更加的可愛,長的一模一樣,我楞是半天也沒分出來誰是大哥兒,誰是二哥兒?!?/br> 方夫人笑著,道:“見過了,前兩天在宮中就見到了,雖說話不利索,可說的話都懂??粗税。@心都化掉了?!?/br> 兩個人說著話,那邊方朝陽和榮王已經(jīng)將兩個孩子抱著進(jìn)來了。 穿著大紅的短褂,下身是條松松的褲子,扎著高高的小小的發(fā)髻,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一個笑著好奇的咕嚕嚕的轉(zhuǎn)著眼珠子,一個安安靜靜的待在榮王懷里,靜靜的看著眾人。 “哎呀,這生的可真的好看?!北娙硕加^去看著,也不管是有心捧還是真心夸,方朝陽和榮王頓時被圍在了中間,好一會兒才得空將兩個孩子擺在桌子上。 顧若離也跟著過去站在一邊看著,顧引之直接抓了一本花著花草的書在手里顛來倒去的看著上面的畫,三夫人就笑著道:“這是抓的醫(yī)書嗎,將來是要跟我們嬌嬌學(xué)醫(yī)術(shù)繼承顧氏衣缽那。” 大家都笑著和顧若離說恭喜。 顧若離也很高興看著顧引之想要他學(xué)醫(yī)的心更堅定,他若是愿意,顧氏就真的有后了。 “祥哥兒?!狈匠栔噶酥缸雷由系臇|西,“看看喜歡什么。” 趙含之坐著看不清后面,楞是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大家就圍著桌子護(hù)著,看著他在桌子上掃了一圈,忽然往下一趴擠掉了一桌子的東西,就只剩下一支筆在上頭。 他什么都沒抓,三夫人一愣打圓場,“這是緣分啊,將來定然是個大文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