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節(jié)
似乎又不是,他對趙梁闕,對霍繁簍對隋景都沒有格外的好一些,甚至于他和霍繁簍都沒有來往過。 他就像是一個天外來客,來時驚艷眾生,走時令人難忘。 她想起他連走前和白世英說的那句話,“總有一探我會叫你懂我?!蹦敲吹膲阂?,宣泄不得的情緒,失落的眼神…… 是什么呢。 她胡思亂想著,又想到了額森,一代梟雄昨晚的樣子實在讓她哭笑不得……他是怎么知道她的,是因為她在后方治病小有名氣傳去了他耳朵里,所以他惦記上了,想要她去自己的軍營做軍醫(yī)? 不夠,他能在草原上稱霸,滅了那么多部落,幾步統(tǒng)一了大半個草原,可見他絕不會僅僅是那個狼狽而逃的色魔。 走了大半個時辰,胡立趕了上了貼著馬車走,低聲道:“顧大夫,前面就是溫泉了?!?/br> “到了啊。”顧若離說著車已經(jīng)停下來了,果然就看到前面架著一個沙棘藤搭著的密密實實的墻,圍的有一人近八九尺的樣子,難怪趙勛說很安全。 除非……除非有人架著梯子爬上來。 亂七八糟的想著,她已經(jīng)很雀躍的拿著包袱下車,對胡立道:“里面沒有人?。俊?/br> “沒有,我們都清場了,您盡管用,我們就在外面守著?!焙⒄f完喊道:“三丈遠,兜圍?!?/br> 他的話落,大家一聲應和跑著過去,將整個溫泉三面都圍了個密不透風。 “那邊是靠山的?!焙⒅噶酥笘|面,“縣主不用怕,那個山上沒有人,也不會有動物進來?!?/br> 顧若離頷首,帶著兩個人興奮的進了籬笆院,等進去她才看到原來整個池子還真是不小,靠在山腳只露出半邊來,另外一半在山底掏空了似的延伸進去,此刻正咕咚咕咚的冒著熱水。 池子天然的沒有打理,四周的沒什么草,瑞珠去馬車上拿了腳蹬來放好,顧若離蹲在約莫半個游泳池大小的池子前試了試水溫。 “水溫剛剛好。”她迫不及待的褪了衣服跳了下去,溫暖的水浸泡著身體,她閉上眼睛立刻舒服的昏昏欲睡。 “我?guī)湍搭^?!比鹬槟弥茸咏o她擦著頭發(fā),一下一下梳著,顧若離靠在岸邊,忽然就覺得腳底上有什么東西撓著,她啊的一聲睜開眼,還不等她說話歡顏就從水底躥了出來,哈哈的笑了起來,手里抓了顆石頭,“是不是嚇了一跳。下面的石子兒居然是圓的呢?!?/br> “死丫頭?!鳖櫲綦x無奈的道:“驚了我一跳,你怎么悶在下面,小心憋氣過去?!?/br> 歡顏點著頭,又悶了下去快活的像條魚一樣。 “奴婢還是小時候偷偷在河里梟水過,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下水這么痛快了?!彼粗^笑嘻嘻的看著顧若離。 外面胡立隔著老遠,喊道:“顧大夫,您沒事吧?” “啊,沒事。”顧若離踢歡顏,怪她胡鬧嚇著她驚叫了一聲引的胡立以為她們出了事,“你去吧,我們有事會求救的。” 胡立聲音悶悶的,嗯了一聲逃也似的走遠了。 歡顏嘻嘻笑了起來,咚的一聲將石子兒丟進水里,濺起個小水花兒。 隋景端著茶正立在營地外看著中原的方向發(fā)呆,他的常隨小心接過茶道:“主子又想家了?” “我想家,豈不是諷刺?!彼寰靶α诵粗kS道:“若真要算,大概金陵城外的那個土地廟就是我們的家了吧。” 常隨呵呵應是笑著道:“怎么會,姑奶奶和二爺?shù)募乙彩悄募?。?/br> “也不知道他們過的好不好?!彼寰皣@了口氣,幾年前他和霍繁簍見過,霍繁簍打理青禾幫時他們見過一次,那小子一年一個樣子,見到他時他都不敢相信。 只是,這一晃又好幾年,不知道他變成什么樣子,娶媳婦了沒有,應該是娶了的,他心里惦記著的那個姑娘,聽他說的那么好,以他的性子一定是不會錯過的。 還有玉兒,她在宮里好不好,兩個孩子都還健康吧。 有時候他很想丟下這里不再管,回去找他們,但是他不能,他不能丟下一切,更不會從頭再來。 他們?nèi)齻€人走到今天都不容易,而將來,他們會站的更高,將曾經(jīng)欺辱過他們,看不起他們的人徹底踩踏在腳底。 這一天會很快,快到他已經(jīng)聞到了勝利的氣息。 “主子?!闭f著話,另一人走了過來遞了個信封給他,隋景挑眉道:“是那個顧大夫的生平?” 那人點頭應是。 隋景就迫不及待的拆開了,越看臉色就越難看,他抬頭看著對方,問道:“在哪里查的?” “就在河套城內(nèi)?!蹦侨嘶氐溃骸耙驗閭}促所以沒有走遠。更全的還要再等幾日,我們的人從延州回來?!?/br> 還不夠全面,隋景攥著信大步去了額森那邊,額森正靠在椅子上嚼著羊rou看著地圖,聽到了聲音抬頭問道:“怎么樣,你的計策有效果沒有。” “有。他們已經(jīng)往那邊去了,屬下方才已經(jīng)調(diào)集了人馬,現(xiàn)在就能出發(fā)?!彼寰罢f著一頓,正要開口外面又有斥候過來,回道:“可汗,那位大夫去沐浴,身邊帶了兩百多人守衛(wèi)。” “看來是昨晚將她嚇著了?!鳖~森哈哈一笑,丟了手里的rou道:“走,搶人去!” 他想想將天姿國色的顧大夫從水里濕漉漉的撈上來,她梨花帶雨又驚又駭看著他的樣子,簡直了……他這輩子什么都不要想,看著她就能活下去了。 “可汗。”隋景說著遞了手里的信封,“這是他們在河套內(nèi)城打聽的顧大夫,您看看。” 額森一愣接了過來,眉頭就緊緊蹙了起來,“一個女人,居然做過這么多事?”什么延州治國瘟疫,什么開創(chuàng)了縫合術(shù),將大周杏林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 一個女人,他不由想到了趙遠山寶貝的樣子,還親自帶著。 是了,以趙遠山的為人要不是頂重要的,他才不會這樣的態(tài)度。 這個女人比他想象的還要厲害。 “就這么點?”額森蹙眉問道:“她成親了嗎,嫁給的誰都沒查到?” 隋景搖頭:“她從京城過來,我們消息閉塞,要是想查恐怕還是要去延州走一趟?!?/br> “算了?!鳖~森負手來回的走著,在桌子上抓了馬鞭,邊走邊道:“點上一千人,跟老子走。” 隋景一愣,跟著他出去,道:“可汗,要是個圈套怎么辦?!” 額森忽然打了趔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那就帶上兩千,不怕他趙遠山再設圈套?!闭f著頓了頓,他身邊另一副將支支吾吾的道:“可汗……為了一個女人……請可汗三思?!?/br> “為了一個女人?!鳖~森微怔,隨即哈哈大笑,盯著眾人道:“美人處處有,可能讓我這般惦記著的美人還從來沒有。你說的對,一個女人而已!”他說著來回的走著,停了下來大聲道:“稍后不管誰看見她,一律就地格殺,不用給老子留著了?!?/br> 隋景聽著倒吸了口冷氣,“可汗,您……”您不是很喜歡的嗎,可是又忽然明白過來,額森是知道了他太惦記一個人從而讓自己亂了分寸,所以,快刀斬亂麻。 殺了顧大夫,既斷了自己的念頭,又能斬斷趙勛的左膀右臂,給他一個教訓。 一舉兩得。 “可汗英明!”隋景笑了起來。 額森不再廢話,他現(xiàn)在想想他昨天就不該去,那么危險的情況下,他鬼迷心竅的為了一個女人跑過去,被趙勛打的夾著尾巴逃回來,還損失了那么多人。 今天他不想著報仇,居然還想著去搶女人。 他一定是被妖魔附體了。 兩千騎兵,以極快的速度沖向了溫泉那邊。 顧若離正穿了衣服坐在水邊擰頭發(fā),歡顏從水里冒上來笑著道:“要是不走,我們還來吧?!?/br> “我可吃不消?!鳖櫲綦x搖著頭道:“你快點起來吧,我們趕緊回去?!?/br> 歡顏應是上岸來穿了衣服。 顧若離穿著白色潞綢中衣,右衽的領(lǐng)子上繡著花邊,腳下是一雙黑色的圓頭布鞋,垂著濕漉漉的頭發(fā),一張臉被熱氣熏蒸著紅通通的,猶如出水芙蓉一般,傾城傾國。 她抓了外衣要穿,歡顏蹲在河邊擦腳穿鞋,忽然,他們幾個人就晃了晃,好似腳底有什么在震動似的。 “什么聲音?”瑞珠驚了一跳,飛快的將自己的領(lǐng)子扣了,收拾她們換下來的小衣用袋子裝好,顧若離已經(jīng)飛快的跑去籬笆邊喊道:“胡立!” 胡立已經(jīng)朝這邊跑了過來,道:“縣主別怕,有我們在?!?/br> “怎……怎么了?”顧若離心頭咚咚跳了起來,“是不是額森來了,他們多少人?” 是騎兵,清一色的馬蹄聲踏在地上,她即便看不見也能感受得到他們在以極快的速度沖過來。 而胡立他們因為距離近,出了胡立騎馬來的,其他跟著來的都是步兵。 兩百人,三匹馬! 顧若離緊緊張的心在嗓子眼跳動,“我們逃,往山上逃!” 胡立頓了一下,顯然在衡量逃到山里的可行性,他道:“縣主您去,我們拖住他們?!?/br> “一起,一起啊?!鳖櫲綦x也顧不了自己是不是穿著中衣就沖了出去,披著頭發(fā)站在院子門口,就看到正前方黑壓壓的騎兵已經(jīng)壓了過來,距離不過四五十仗,她急的紅了眼睛,道:“我們?nèi)ド仙健!?/br> 胡立看了她一眼撇過了目光,緊握住手里的刀,喝道:“列隊,迎戰(zhàn)!” 他們虎賁營,從來都不是怕死之輩。 “縣主,怎么辦,怎么辦!”瑞珠嚇的腿發(fā)軟,那邊眾人看著她們?nèi)齻€女眷喊道:“顧大夫,你們?nèi)ド缴险业胤?,這里有我們,一會兒我們就來接你們下來?!?/br> 這里的山都是石頭,一眼看去寸草不生,都是石頭堆起來的。 “好!”顧若離當機立斷,她留在這里只會給他們添亂,甚至于她連藥箱都沒有帶……她一手拉著歡顏,一手拉著瑞珠頭也不會的往山上爬。 瓦剌的騎兵沖了過去,吆喝著,就聽到有人興奮的像是逮著獵物似的喊著道:“為昨天死去的兄弟們報仇?!?/br> 話落,近兩千的人沖了過來。 胡立帶著兩百人,列了陣隊,手里的武器緊緊握著,臉上也是興奮的,可眼底卻露出拼死一搏決意。 有人摸了摸胸口,那里是他們隨身攜帶的家書,里面有他們的名字,地址,給父母家人的最后的話…… 那些人沖了過來,兩陣交錯,馬蹄揚起灰塵陣陣,踏上士兵的肩膀,刀削過馬腿鮮血噴濺了一臉,他用袖子摸開糊住眼睛的血跡,下一刻那只胳膊像是被調(diào)皮孩子丟出的木枝一樣飛了出去,落在地上被馬蹄踏扁,嵌進土里。 胡立站在著,一匹匹的馬從他身邊飛馳而過,他盯著后面的額森,眼睛血紅,抬刀沖了過去。 顧若離爬著,鞋子掉了一只,她忽然停下來轉(zhuǎn)頭看著不遠處的戰(zhàn)場,風吹過來帶著nongnong的血腥味,她能看得見飛起來的胳膊,滾在一邊的頭顱,還有被剖開了身體腸子流淌在地被踩踏成的漿水。 兩千人對兩百人,虎賁營再戰(zhàn)無不勝,也抵擋不過,更何況,瓦剌的騎兵從來都是以驍勇善戰(zhàn)而聞名。 一瞬間,她被自責擊倒,噗通一聲跪在滿是堅硬石子的地上,心口像是被石頭狠狠撞過……她為什么要來沐浴,為什么要帶著這么多人,她自己來就好了啊,死也死她一個人。 顧若離劇烈的顫抖起來,心里翻江倒海趴在地上就吐了起來。 歡顏和瑞珠此時已經(jīng)走不動路,癱坐在地,眼神僵直的看著那近在咫尺血rou模糊的戰(zhàn)場。 剛才來的時候他們還有說有笑,他們還唱了一支歌呢,氣氛歡快不已。 可是轉(zhuǎn)眼間,這兩百多條鮮活的人,就這么一具一具的在他們面前倒了下去! 顧若離站了起來,白色的中衣臟污不堪,披散的頭發(fā)掛在眼淚上,她開始往下走,歡顏撲上抱著她的腿,“縣主……縣主別去。將軍這個時候一定趕過來了?!?/br> “我活不了了?!边@么多人啊,額森不是要抓她嗎,抓吧,她愿意跟他去,是殺是剮她都可以的,她推開歡顏指著下面,“沒……沒有了?!?/br> 倒了一地的人,而此刻還立著的只有胡立周邊的幾個人。 兩百人,剩六個。 她跑了下去…… 就在這是,額森猛然轉(zhuǎn)頭朝她看來,眼睛一亮隨即又沉了下去,反手抓了弓,搭箭對準了從山腰滾著沖下來的顧若離。 胡立看著目光一縮,聲嘶力竭的喊道:“趴下!”他話落,后背一刀落下來,血衣劃開,原本堅實的后背,肌rou被劃開了兩道,從肩胛骨一直到后腰,他抖了抖將手里的刀沖額森甩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