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jié)
顏顯看了一會兒書見時間還早就打算出去走走,問了崔婧文她不愿意出去,他就一個人出了門,雪從過年時就沒有停過,陸陸續(xù)續(xù)的,院子里來不及清掃,就一直堆在小徑的兩邊,厚厚的,也不知哪個丫頭調(diào)皮還搭了個雪人,憨厚可愛。 顏顯停下來看著,不由失笑,忽然就從雪人后面竄出來一個小丫頭,噗通一聲跪在他面前:“世子爺,求您救救翠娟吧,大奶奶將她發(fā)賣去倚翠閣去了,她才十二歲啊!” 顏顯一怔,驚訝的問道:“什么時候的事?!?/br> “就在年前,連翹jiejie將她堵了嘴拉出去賣了,奴婢打聽了好久才打聽到她被一個叫聞音的藝妓買了帶在身邊,世子爺,求求您了?!毙⊙绢^在雪地里磕著頭,壓著聲音不敢哭。 顏顯后退了一步,拂袖道:“大奶奶既是這么做了,就一定有她這么做的理由,你一個下人,好大的膽子?!?/br> 小丫頭不敢再說話,嚇的瑟瑟發(fā)抖。 顏顯看了一眼那丫頭,頭也不回的走了。 正月初四那天,白徵和白世英回來了,顧若離迎在側(cè)門口,看見白世英她眼睛微紅,奔波了半個月白世英瘦了許多,臉上的皮膚也皸了,紅通通的像個常年勞作的婆子皮膚,她愧疚的道:“白jiejie,辛苦你了?!?/br> 白世英含笑道:“我沒事,一直在家歇著,偶爾這么走一趟,感覺也不錯。” 顧若離笑看著她,又朝白徵福了福:“這一趟,得虧白先生,這份恩情我銘記在心,往后白先生若有需要我們母女的地方,盡管開口?!?/br> “縣主不必客氣?!卑揍缈戳艘谎郯资烙?,神色淡淡的,“郡主的情況如何,可有惡化的跡象?!?/br> 三個人說著一起往內(nèi)院走,顧若離邊走邊道:“肚子一直在疼,扶脈時癥結(jié)依舊在腸道上。數(shù)日不曾大解過,我亦不敢用大涼的藥,只能用藥調(diào)養(yǎng)著?!彼f著,又道,“但好的是,除此之外并無其他癥狀!” “這是藥丸?!卑资烙⑦f了一個匣子給她,“一日三粒,若有效,三粒后人就會無事了?!?/br> 顧若離激動的接過匣子來,打開聞了聞,便有龍葵的香味撲入鼻中,她朝二人行大禮:“多謝二位出手相救,顧若離感激不盡!”她是真的感謝,這一次方朝陽的毒她幾乎將能用的手段都用了,她甚至和岑琛一起討論過,是不是能進行剖腹的手術(shù),將被毒性感染的腸道截掉,可是現(xiàn)在的醫(yī)療條件,她還是不敢動手。所以猶豫著,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們這一次的廣東之行。 “嬌嬌!”白世英道,“你我就不要客氣了。要是感謝的話,就謝白先生吧,萍水相逢他能做到這些,應(yīng)該感謝?!?/br> 白徵就淡淡的望著白世英,唇角冷冷的勾了勾,道:“郡主能解了此毒,也了了白某的一塊心病,做這些白某心甘情愿?!鳖D了頓,“至于道謝,先等解毒了以后再說吧。” 這兩個人,似乎出去了一趟關(guān)系比以前更加微妙了,都是姓白亦是同族,何以這么水火不容。 而且,白世英的個性并不是嫉惡如仇的,怎么獨獨對白徵如此。 顧若離心里存著疑問,尷尬的道:“我先去給我娘吃藥,飯菜和熱水已經(jīng)備好了,二位先去梳洗用膳?!庇挚粗揍?,“白先生若不嫌棄,今晚就在家里落腳吧,外院有客房,方便的很。” 白徵看了一眼白世英,回道:“那就打擾縣主了。” 白世英牽著顧若離進了內(nèi)院,白徵由崔安引著去了外院。 “辛苦你了?!狈匠柾嵩诖采希瑯幼赢斎徊荒芎鸵郧跋啾?,但是過了將近二十天后她還活著,已經(jīng)就是奇跡,白世英情不自禁的號脈,回頭看著顧若離道,“這大概也只有你能做到了?!?/br> “我要能做到,也就不用你們走著一趟了?!鳖櫲綦x嘆氣,又開了匣子,“娘,您先將藥吃了,下半夜我再喊您起來吃一顆,白先生說他有八分的把握此藥能解毒?!?/br> “好?!狈匠柦恿怂幊粤耍谅暤?,“看來,我能不能活,成敗也就在此了?!?/br> 顧若離和白世英心里都是忐忑的,可被她這么一說不由自主的輕松了幾分,白世英笑道:“您有嬌嬌,就算沒有這藥您也一定會痊愈?!?/br> “托你們幾個人的福?!狈匠桋r少會表露出喜歡誰,但是對白世英她確實存著幾分喜歡,“此情我方朝陽記在心里了,若不死,將來必報!” 白世英笑著點頭:“是,那我們等著郡主的恩賞。” 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晚上顧若離和白世英歇在一個房里,她擦著頭發(fā)望著顧若離問道:“毒查出來是誰下的了嗎?!?/br> “是崔府二小姐?!鳖櫲綦x側(cè)躺在床上望著白世英,白世英聞言微訝,“不是二夫人嗎?” 顧若離搖頭,回道:“我們一開始也覺得是二夫人,后來我請吳先生去查,得知了金項圈在福建的事……”她道,“還有在二夫人房中找到的香囊,線索全部指向二夫人。我反而覺得可疑?!?/br> 白世英頷首:“兩年前的事查的那么順利?!贝_實奇怪。 “后來我想起來,兩年前崔二小姐曾送過我和我娘幾方帕子,那帕子我娘就一直丟在暖閣里沒有理會。而那幾日崔二小姐無事就來我娘房里服侍她,轟趕不走,年前李mama找到了那幾方帕子,沒有想到就一直在我娘的箱籠里,而帕子熏的確實是龍涎香?!?/br> 李mama說,當時送來時聞著是桂花香,這會兒卻半點聞不到桂花香味,全是龍涎香的氣味。 是因為,兩年后桂花香散了,可龍涎香依舊經(jīng)久不散。 白世英暗暗驚嘆,這位崔二小姐好深的心機,投了毒卻等了兩年,兩年后她已經(jīng)出嫁,不但難找當時的證據(jù),就是想要收拾她也不再像她做姑娘時那么容易。 未嫁的崔婧文勢單力薄,無人庇佑,且還要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顧念著名聲。 嫁人后的崔婧文多了宜春侯府這道銅墻鐵壁,她脫胎換骨就不再是建安伯府的二小姐,而是顏大奶奶了。 “你打算怎么做。”白世英坐在了床邊,顧若離也翻身起來抱腿看著她,淡淡的道,“她做了什么,我就還她什么!” 白世英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道:“和我想的一樣。” 兩個人說了半夜的話,各自歇了,第二日天沒亮又一起去看方朝陽,李mama小聲道:“夜里沒有醒,這么久以來睡的最實的一次?!?/br> 顧若離和白世英對視一眼,進了臥室,就看到方朝陽安安靜靜的躺著,呼吸輕輕淺淺,確實睡的很踏實,兩人又退了出來顧若離高興的道:“看樣子是藥效起作用了?!?/br> 白世英點點頭,兩人興奮的就在臥室外頭攏著手來回的走著,李mama笑著道:“快去暖閣里坐著,一會兒郡主醒了奴婢去喊你們?!?/br> 兩個人又去暖閣里說了會話,竟不知不覺都倒在炕上睡著了,快午時才醒,顧若離一個激靈坐起來徑直去了臥室,床上沒有人她心頭一跳喊道:“李mama,秋香,我娘呢?!闭f著掀了簾子跑出來,“娘!” 方朝陽已經(jīng)好久沒有下床了,她發(fā)現(xiàn)自己激動的手都在抖。 “找我做什么?!狈匠栍衫頼ama扶著站在了臥室門口,雖依舊虛弱臉色不好,但是她真真實實的立在門口,顧若離眼睛一紅,道,“您怎么出去了?” “今兒感覺不錯?!狈匠栃χ?,“好久沒出來了,想出來走走?!?/br> 白世英也從暖閣出來,看見方朝陽立在門口,也走過來福了福,道:“郡主,您感覺怎么樣。” “肚子不疼了。”方朝陽含笑看著她,“好似整個人輕了許多,你帶回來的藥可比嬌嬌這兩日給我吃的管用多了。” 白世英掩面笑了起來。 “我累了,扶我進去吧?!狈匠栒f完,顧若離忙上來扶著她進房,安置好她便迫不及待的扶脈,脈象上的前后變化并不是很明顯,但是脈搏確實比以前有力許多。 “這里不疼了嗎?”顧若離輕輕按著方朝陽的肚子,方朝陽搖頭道,“騙你作甚?!?/br> 顧若離和白世英對視一眼,兩人都長長的松了口氣,在床前坐了下來。 “歡顏!”顧若離回頭吩咐道,“去請白先生來?!?/br> 歡顏應(yīng)是,像只小鳥一樣歡快的飛了出去,顧若離放了床上的帳子,過了一刻白徵進了門,問道:“是藥起效了?” “是!”顧若離請道,“您看看?!?/br> 白徵上前來扶脈,微微頷首道:“和我所料相同,藥丸再吃一天,明日的效果會更讓你驚訝?!?/br> 顧若離起身,認認真真的給白徵行禮:“多謝白先生。” “不必客氣?!卑揍缈戳搜郯资烙ⅲ抗饴湓陬櫲綦x面上,道,“其實這藥是白家普通的解毒方子,并無特別一說也根本解不了郡主所中的毒,但烈性的毒被你清解后,毒性弱了許多,才得以順利解了。” 這讓顧若離想到了那句“亂拳打死老師傅”的話,不由笑了起來,道:“不管怎么樣,毒解了就是萬幸。”話落,回頭和李mama道,“mama備酒席,今兒我們過年!” 今年這個年他們過的冷冷清清的,該做的沒做該置辦沒置辦,連團圓飯都沒有吃。 “好勒?!崩頼ama摩拳擦掌,“今兒奴婢露兩手!”話落,一邊走一邊喊著聞訊趕來侯在門口的崔安,“告訴大家,今兒咱們補年過?!?/br> 崔安指了指臥室,無聲的詢問了一句,李mama高興的直點頭。 “好!”崔安也激動的眼眶微紅,“我將年前買的煙火拿出來,咱們放上幾個熱鬧熱鬧!” 李mama點頭,府里頭所有人就好像重新活過來一樣,拋開這近一個月的沉悶,一下子鮮活起來。 “幫我將同安堂的人都請到家里來。”顧若離高興的催著歡顏,“讓孫刃去看看吳先生在不在,請他來家里吃飯?!?/br> 歡顏應(yīng)著是。 方朝陽隔著簾子,道:“將我的酒給我留著,等我痊愈了再喝?!?/br> “知道了?!鳖櫲綦x笑著道,“您的酒給您留著呢?!?/br> 晚上,郡主府張燈結(jié)彩鞭炮連天,熱鬧的氣氛宛若過年,顧若離讓崔安將年前換的銅板包好,給府里每個人都封了個厚實的紅包…… “縣主。”韓苗苗拉著顧若離,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娘沒事了嗎?!?/br> 顧若離摸摸她的手,點頭,韓苗苗松了口氣,笑著露出一口小小的白牙,道:“阿彌陀佛。”回頭又看著焦氏,“焦姨,明天我們?nèi)ニ幫鯊R還愿?!?/br> “好!”焦氏點頭,李mama就道,“一起去吧,我也是要去的。” 眾人都笑了起來,張丙中道:“藥王為了咱們可是連年都沒有過安生啊。” “縣主?!蓖庠旱钠抛有χ鴣砹?,“宮里來人了?!?/br> 顧若離就順著婆子的視線看去,就看到邱嬤嬤由幾個女官簇擁著而來,顧若離迎了過去:“邱嬤嬤,這么晚了您怎么來了。” “都說郡主府放煙火了?!鼻駤邒咝χ?,“太后娘娘坐不住,催著奴婢來看看郡主是不是好了?!?/br> 顧若離扶著她坐下,回道:“藥效起了,人雖還是虛的,可毒卻解了?!?/br> “阿彌陀佛。”邱嬤嬤笑著站起來,“奴婢去看看郡主,再回去給太后娘娘報喜?!?/br> 顧若離陪邱嬤嬤去看了方朝陽,說了一會兒話邱嬤嬤又急匆匆的回了宮里。 連翹在崔婧文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她手中的茶盅一滑落在地上哐當一聲,顏顯放了書望著她,淡淡的問道:“怎么了?” “沒事?!贝捩何暮u了搖頭,“手沒有握緊,掉了。”說著起了身,“我回房去換件衣裳?!?/br> 顏顯微微頷首,看著崔婧文失魂落魄的出去,便也起身去了外院,顏榮生迎過來,回道:“今晚郡主府張燈結(jié)彩,還放了煙火,小人猜測著應(yīng)該是朝陽郡主痊愈了,靜安縣主高興就讓人放了煙火?!?/br> 顏顯沒接話,微微頷首,道:“幫我將披風拿來,我出去走走。” “這么晚了,外頭冷?!鳖仒s生勸著,顏顯擺了擺手…… 主仆二人就出了門,顏顯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冷風襲面,街上的人行色匆匆往家趕,還在年節(jié)里大家面上都洋溢著喜慶和歡快,獨他一人寥落的走著,與這樣的氣氛格格不入。 “世子爺?!鳖仒s生覺得顏顯成親后遠不如以前過的好,所以他對崔婧文很不喜,總覺得她有些陰郁,對顏顯也不夠體貼,“要不,小人陪您去喝杯酒?” “也沒大喜的事,喝什么酒。”顏顯搖了搖頭,正要說話,他身后忽然有馬車停了下來,有人喊他,“釋文?你怎么在這里?!?/br> 顏顯回頭去看,就看到一輛普通的馬車,簾子掀開露出趙凌笑盈盈略顯得的憨厚的臉,他一愣行禮道:“太子爺,您怎么在這里?!?/br> “上來?!壁w凌招招手,“帶你吃酒去?!?/br> 這么晚了除了煙花之地也沒什么地方能吃酒的,顏顯素來不喜那種地方,便擰了眉搖頭,還不等他說話,就聽趙凌道:“不是醉春樓這種地方,而是個私坊,姑娘叫聞音,年前剛剛到京城,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人也生的貌美如花,嬌嬌弱弱弱風扶柳讓人心神蕩漾。” 顏顯覺得聞音這個名字似曾聽過。他頓了頓,就沒有推辭,笑道:“好!”上了趙凌的車。 “你是知道我的,我也不喜那種地方?!壁w凌笑瞇瞇的道,“可前兩回隨著正卿去了一趟,可真是驚為天人。聞音姑娘只喝酒談天,興致來時彈上一曲,感覺格外的奇妙?!?/br> 顏顯笑著點頭,對聞音的興致并不高,只是問道:“正卿好一些了嗎,不是說病了嗎?!?/br> “他是心病,年前處處不順?!壁w凌含笑道,“他還說要去廟中素齋三日洗一身晦氣?!痹捖?,看著顏顯奇怪道,“你這是怎么了,瞧著也悶悶不樂的?!?/br> 顏顯笑笑,回道:“心里有些悶,倒沒有什么?!?/br> “那就去喝酒,我心里也不高興?!壁w凌道,“為了我的婚事,太后和我娘鬧的有些僵。我和父皇夾在中間實在難做。這個時候就很羨慕遠山,他的事誰都不敢給他做主,反觀我,什么主都拿不了。” “您和他脾氣不同?!鳖侊@勸著趙凌就笑著道,“沒事,你不用勸我。遠山那樣的脾氣我做不到,所以只有羨慕的份啊?!?/br>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馬車也慢慢停在了一間院子的門外,趙凌掀了簾子隨即皺眉,掃興的道:“已經(jīng)有人先來了。”話落,就聽到院子里傳來如珠落盤的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