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若離笑了起來，胡立比一年前要壯了也黑了，沒了清秀倒是多了幾分煞氣，難怪歡顏會害怕：“你怎么得空來了，快進(jìn)來坐?！?/br>
    “我奉命給爺送東西來?！焙⒄f著，拉著周錚，“幫我搬東西?！?/br>
    周錚好奇的往馬車?yán)锟?，隨即扯了扯嘴角：“都是爺讓送來的？”

    “嗯。東西從京城來的，趕車的幾個兄弟連夜趕路都病倒了，我不放心別人，又怕今天送不到，就親自來了?！彼f著上車搬了個箱子下來，顧若離驚訝的道，“七爺讓送來的？”

    胡立點(diǎn)頭應(yīng)是，依舊不敢去看顧若離：“爺說二十七是縣主的生辰，讓我們一定要送到?！逼鋵?shí)原話是說，要是二十七那日送不到，就叫他們不要回去見他。

    所以，兄弟們?nèi)找冠s路，馬不停蹄。

    顧若離哭笑不得，又覺得心頭溫暖，她喊崔樹來幫忙，一行人抬了四個箱子進(jìn)醫(yī)館，擺在后院里。

    “你先休息一會兒，等會讓周大人陪你去喝酒?！鳖櫲綦x笑道，“從延州那邊來也很遠(yuǎn)?！?/br>
    胡立擺著手，目光閃爍的道：“我……我這就走，就不打擾顧大夫了，我這就走?！闭f著拉著周錚，“你送我出去。”

    “送什么，我還有事呢?！敝苠P推著他，胡立就拖著他，“走，走，我不認(rèn)識路！”

    就將周錚拖著，架著車頭也不回的走了。

    顧若離還沒有說完，胡立就已經(jīng)走了。

    一年不見，大家生分了不少，不過，也許是知道了她和趙勛的關(guān)系，胡立不自在吧。

    “縣主，您看看將軍送什么來了?！睔g顏好奇的不得了，顧若離就點(diǎn)了頭，主仆三人去了后院，打開一個箱子，歡顏愣住，“這是……”

    里面都是一盒盒的包好的東西，歡顏拆開了一盒：“縣主，這是驢打滾！”

    “??！”主仆三人就拆開余下的幾個盒子，顧若離哭笑不得，“他這是將沿路幾個地方的特產(chǎn)零嘴都買了一遍?！?/br>
    顧若離有點(diǎn)不敢拆其他箱子的東西。

    “奴婢看看。”歡顏打開另外一個箱子，隨即笑倒了，“縣主，您看看！”

    顧若離去看，就看到里頭滿滿一箱子的，點(diǎn)了朱砂的壽桃，寶兒拳頭那么大的壽桃，白白的做的很可愛，但是……也太多了。

    這禮物送的，可真是務(wù)實(shí)！

    “奴婢要看看另一個箱子。”歡顏好奇的不行，還從來沒有見過哪個人送禮物送這些東西的，“呀，這是什么，縣主您來看看?！?/br>
    顧若離打開，就看到里頭堆了一箱子的持針鉗和鑷子，她拿了一個起來，發(fā)現(xiàn)比她托人做的還要精巧一些。

    是周錚告訴他的嗎，所以他讓人也照著圖紙做了一樣的。

    顧若離拿著鉗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可真是傻！”話落，那邊歡顏哎呀一聲喊了起來，“縣主，這里居然都是瓜果，這個天怎么還有西瓜和荔枝的?！?/br>
    “是嗎?！鳖櫲綦x擺了鉗子去看，里頭果然是一筐一筐的各式各樣的瓜果，這個時節(jié)弄到這些東西不容易吧。

    “將軍太有心了?！毖┍K感動的道，“慶陽這里瓜果少，奴婢來到這里就沒有見到過荔枝了?！?/br>
    顧若離也是，離開京城一直趕路，回了慶陽后事情不斷，她還真沒有留言過這些，今天才想起來，她也是許久沒有認(rèn)認(rèn)真真的吃一次瓜果。

    “還是將軍厲害。”歡顏點(diǎn)著頭，“這可比字畫什么的有用多了，那些又不能吃又不能穿！”

    這就是趙勛的愛情啊……和她開口的第一句亦是要娶她。

    彎彎繞繞，溫柔浪漫，在他依舊是不屑的。

    “把壽桃留幾個下來，其他的拿去北門那邊散了?！鳖櫲綦x笑道，“瓜果洗一洗，我們自己吃?！?/br>
    歡顏應(yīng)是，等周錚回來，就拉著他去北門散壽桃。

    顧若離剝了顆荔枝放在嘴里，有些涼，可卻非常的甜，水分也剛剛好，她輕輕笑了起來，回房給趙勛回了一封信。

    認(rèn)真并鄭重的和他道了謝！

    “顧大夫在嗎。”門口，有人走了進(jìn)來，毛順義正咬著西瓜，一抬頭看到了來人，驚訝的道，“岑大夫？”

    岑琛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著他道：“我找顧大夫。”

    “岑大夫？”顧若離從后院走出來，見岑琛站在門口，穿著一件青灰的道袍，蓄起了胡子，有些像五十幾歲的老人，“您找我有事？”

    岑琛一愣，道：“是你？！”他認(rèn)出顧若離來，就是上次去他家找他的那個小姑娘，是了，這里是同安堂，她是這里的東家，岑琛有些激動的指了指外面：“我想問問，這個孩子腿上的疤，是你縫的？”

    “顧大夫?！睂殐簭拈T口跑了進(jìn)來，指著岑琛和顧若離控訴道，“這個瘋子把我拖來的，還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看我的把兒，真是不要臉！”

    顧若離去看岑琛，岑琛激動的微微顫抖，眼睛雪亮：“真的是你？”

    －－－－－－題外話－－－－－－

    發(fā)現(xiàn)自己喜新厭舊……和異地戀的夏天相愛，她來了沒幾天，我就不想要她。開始思念冬天……大哭…。

    ☆、126 突破

    岑琛回想起剛剛他看到寶兒腿上疤時的感覺，震驚，難以置信，欣喜，期待……

    他說不清楚是什么感覺。

    那個丑陋的疤，像條蜈蚣一樣，彎彎曲曲的黏在孩子白皙稚嫩的腿上，越發(fā)讓人覺得不忍心去看，不敢去想曾經(jīng)這孩子遭受過怎樣的凌虐。

    可是更讓他注意的，不是孩子的經(jīng)歷，而是這疤的來歷。他顫抖的撲過去，幾乎的跪在地上，虔誠的看著那道疤，想伸手去摸，卻又不敢。

    因?yàn)樵诳吹侥堑腊痰牡谝谎?，他就明白，為什么它會像蜈蚣?/br>
    “是有人幫你縫上的嗎？”岑琛激動的看著寶兒，寶兒嫌惡將褲子提起來，他現(xiàn)在成了習(xí)慣，看誰不順眼就脫褲子用疤去嚇唬對方，且還百試百靈，“你這個瘋子，快走開?！?/br>
    眼睜睜的看著那道疤消失，岑琛抓著寶兒的胳膊：“誰給你縫上的，帶我去，快帶我去?！?/br>
    “你……是大夫？”寶兒說完，旁邊就有孩子喊著道，“寶兒快跑，他就是那個剖人肚子的妖怪。”

    寶兒不認(rèn)識岑琛，但是聽說過他剖開人肚子的事情，他推開岑琛道：“我不知道，你這個瘋子！”

    “我不是瘋子！”岑琛站起來，眼中是狂熱，他怎么就沒有想到，將肚子剖開放血后再把肚子縫上呢……對啊，縫上多好啊，縫上了所有的東西都?xì)w位了，那人就不會死了，一定是這樣的，“你帶我去找那位大夫，我有事想和他談，很重要?！?/br>
    “我不去！”寶兒推開岑琛，誰知道他是什么人，跑去找顧大夫，回頭要是找麻煩的怎么辦，要是仇人怎么辦，他趕著岑琛，“快走?！?/br>
    岑琛盯著他：“你不帶我去，我也能打聽出來，我這就去打聽?！?/br>
    他覺得，他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而這個人比他聰明了百十倍，他要去見，必須要去見。

    寶兒一怔，岑琛要真是去打聽，估計(jì)隨便問個人就知道了。

    他頓時有些后悔，這些天不該這么毫無顧忌的嘚瑟。

    “行了，我?guī)闳ァ！彼麕羰轻∫獡v亂，他也能保護(hù)顧若離，是他做的事，一人做事一人擔(dān)！

    此刻，岑琛看著顧若離，唇瓣抖動，說不出話來……

    自從去年他想到了剖開人的身體治病開始，他就被人當(dāng)成了瘋子，所有人輕視他，嘲笑他……可是他一直堅(jiān)定的相信，人身體是有自愈能力的，那些被隔開的傷口，只要好好休養(yǎng)就一定就夠復(fù)原，而傷口內(nèi)的病癥，也可以被治好。

    所以幾個月前，他看到了毛老漢，他扶了脈檢查了對方的身體后，就知道他的脾臟破裂，肚子里倒灌了許多的血，這些血要是不放出來，他必死無疑。

    所以，在經(jīng)過掙扎和矛盾，他毅然決定試一試。

    結(jié)果，和他想的不一樣，這對他來說簡直是滅頂之災(zāi)，并非是他的醫(yī)館沒有了，而是因?yàn)樗×恕?/br>
    問題出在哪里，他想了這么久也沒有想不出所以然，甚至于他有時候也會懷疑他的手法到底對不對。

    直到剛才看到了寶兒腿上的那個疤，宛若蜈蚣一樣丑陋的疤，卻像是開在他眼里最美好的花，他如醍醐灌頂一般，明白了過來，肚子剖開病治完他怎么能任由肚子敞著呢。

    “請坐?！鳖櫲綦x打量著岑琛，毛順義則是戒備的看著他，他懷疑等會兒對方會不會發(fā)了瘋，“你來干什么?！?/br>
    岑琛看不到別人，盯著顧若離問道：“你怎么想起來縫補(bǔ)的，你是怎么補(bǔ)的，能不能教教我？”

    “好啊?！鳖櫲綦x點(diǎn)頭，給他倒了茶，“岑大夫請坐?！?/br>
    岑琛端著茶盅坐了下來，殷切的看著顧若離。

    “我剛請人定制了針。”她說著，在柜臺上的匣子里拿了一根針給岑琛看，“您看看。”

    岑琛激動的看著，顧若離甚至于在他眼中看到了虔誠，她的情緒也被他感染，笑道：“還有持針器和鑷子。”說著，一起給岑琛看。

    “這……這太不可思議了?！贬∧弥Q子，幾乎不用顧若離教他，他就明白用持針器固定住針，做了個從上往下的姿勢，“是這樣縫補(bǔ)嗎？”

    他真的對外科手術(shù)很狂熱，且也很有天分，顧若離點(diǎn)頭：“沒有錯?！庇值?，“你可以試試！”

    岑琛不解看著她。

    “岑大夫隨我來。”她起身去了后院，岑琛抱著幾樣工具，恍惚的跟在顧若離身后，去了廚房，案板上是剩下的一塊不大的豬rou，顧若離拿刀劃開一道口子，指著道，“雖和人體不同，可眼下我們沒有更好的練習(xí)標(biāo)本了?！?/br>
    岑琛將針遞給她：“能不能請您演示一遍給我看?！?/br>
    “好！”顧若離接過來演示了一遍給他，她故意將手的速度放慢一點(diǎn)，想讓他看的更仔細(xì)一點(diǎn)，“不過真要在人的傷口縫合時，最好能練的熟練一點(diǎn)，因?yàn)槁樽淼墓πР粡?qiáng)，若是病人醒了，再縫就要困難許多?！?/br>
    岑琛看的目不轉(zhuǎn)睛，點(diǎn)著頭道：“知……知道了?！?/br>
    顧若離剪斷了線，指著上頭每一個結(jié)頭和他解釋，又將針給他：“岑大夫，您試試！”

    “我？”岑琛一愣，隨即點(diǎn)頭，“好！”他接過針線，學(xué)著顧若離的手法，下了針……連顧若離都覺得驚訝他的記憶力，只是看過一次而已，他就全部記住了，除了速度很慢并不熟練外，沒有一處出錯。

    “這樣，就可以了嗎？”岑琛看著顧若離，她笑著道，“這只是第一步，后面還要消毒消炎，病者也要口服消炎藥，靜養(yǎng)不可碰水?！?/br>
    岑琛不懂：“什么是消毒？”

    “消毒范圍很廣，包括病人的傷口，甚至于我們大夫的身上以及手術(shù)周圍的環(huán)境器具，都要消毒，以防止病原體感染，出現(xiàn)并發(fā)癥，交叉感染等?！鳖櫲綦x籠統(tǒng)的介紹了一下，“至于消炎，像裸花紫珠那樣的藥用，使傷口不會被感染后發(fā)炎潰爛?！?/br>
    “您的意思是，在做這些前，所有接觸病人的東西，都要消毒？還要對傷口上藥？”岑琛領(lǐng)悟了意思，問道，“那要怎么樣消毒？”

    他真的是能舉一反三，她不過粗淺的說一下，他立刻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這里請?！鳖櫲綦x一直想和他聊聊，今天他既然來了，就是難得的機(jī)會，“你先前開腹手術(shù)我知道，當(dāng)時我就在堂審的屏風(fēng)后?！?/br>
    原來是她！岑琛知道那天屏風(fēng)后有人，可是沒有想到就是顧若離。

    “你的想法很大膽?！鳖櫲綦x請他在后院的石墩上坐下來，歡顏上了茶，她道，“我很好奇，您怎么想到的。”

    果然，果然這世上有人是認(rèn)同他的，是覺得他說的有道理的。

    他也堅(jiān)信，也許在百年后，他今天所有被人認(rèn)為是瘋子的行為，就會被世人廣泛認(rèn)同并且稱頌。

    “病人腹部蓄血，脾臟受傷，且肋骨還斷了兩根?！贬〗忉尩?，“那樣的傷勢若是在外面還有的治，可是在身體內(nèi)，血出不來，他活不過一天。所以我就想，如果能將那些血放出來，是不是他就不會死了呢，可是……”

    可是那個人死了，他的想法失敗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太魯莽了？”岑琛有些不確定的看著顧若離，她笑著點(diǎn)頭道，“是有點(diǎn)。”

    岑琛一怔，問道：“那……那應(yīng)當(dāng)怎么做?！?/br>
    “毛老漢如果是肋骨折斷后，刺破脾臟導(dǎo)致出血，是屬創(chuàng)傷類閉合性血胸，其實(shí)你不用開那么大的刀口，只要閉合引流就好了?！鳖櫲綦x解釋道，“就算要開胸也該是一周后確定是否有膿胸或者血塊?！?/br>
    她的詞他都是第一次聽，可是卻意外的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激動的道：“您的意思是，這樣的病癥，只要開個小洞就可以了，他就不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