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節(jié)
徐幽蘭哭了起來,捂著臉道:“我被打遍體鱗傷,源二爺和郡主吵了起來,他負氣將我?guī)蔡镁戎?,朝陽郡主似乎很生氣,我當時神志不清不記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才知道,我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源二爺似乎是愧疚,他給了我兩千兩銀子,問我想去哪里,我說我想去延州找我一個表哥,他就送我去了?!?/br> “自此以后,我再沒有回過慶陽,也沒有見過顧家任何一個人。直到前段時間,海大爺派人找我,將我從庵廟接出來,還塞了一個孩子給我,告訴我他們要帶我來顧府,以孩子母親的名義送回來后,我就可以得到五千兩的銀子,還能讓我留在他身邊,我就同意了?!?/br> 徐幽蘭說著,捂著臉哭了起來! 原來是誤會,以方朝陽的脾氣,她當時只要對顧清源有情,就不可能容忍他有點不忠,一怒之下和離回京,是她的性子。 而顧清源,大約當時也覺得她太過狠辣和任性了吧。 不分青紅皂白,毀了別的女子一生,他愧疚和憤怒也在常理。 顧若離抿著唇,回頭望著肖氏怒不可遏,她的一個心機,毀了一個家庭,改變了三個人一生的軌跡。 她居然還有臉再將徐幽蘭找回來,告訴她,徐幽蘭為他們藥廬巷顧氏生了孩子。 肖氏臉色慘白,氣的幾乎將手中的拐杖掰斷了。 “滿口胡言?!毙な弦а狼旋X道,“你說海大爺就海大爺,你說源二爺,就源二爺,你哪里來的自信,難不成顧家的男人都要被你迷得發(fā)了瘋不成。” 徐幽蘭猛然抬起頭來,從懷里拿出一封信來:“我有海大爺?shù)挠H筆書信,這么多年我一直留著的。至于源二爺,若非您讓我去找他,我一輩子都不會認識他的?!?/br> “胡說八道!”肖氏氣的語無倫次,“胡說八道!” 顧宏山也是生氣,指著徐幽蘭道:“幾封信就想污蔑我兒,你膽子可真不小?!?/br> “老祖宗,伯祖父!”顧若離打斷他們的話,“有沒有污蔑,自有官府去查。不過事情到底如何,想必你們心里比誰都清楚吧?!?/br> 肖氏白著一張臉,這個丫頭,原來早就察覺徐幽蘭和寶兒的不對,他根本從頭到尾都在虛以委蛇。 “徐氏不知道寶兒是誰的孩子,我知道。”顧若離蹲在寶兒面前,含笑問道,“你的父親,是不是顧氏的海大爺?” 寶兒目光一動垂著頭不說話。 “不用怕。”顧若離摸了摸他的手,道,“你娘病了是不是,你爹讓你跟著徐氏來顧家認祖歸宗,告訴你,只要進了顧家的門,你娘就一定有藥可治,是不是?” 想到自己的親娘,寶兒緊緊咬著唇。 “野山參,可不能和金銀玉器擺在一起?!鳖櫲綦x按著他的手,當著所有人的面,在他懷里拿了個包袱出來,鋪在地上打開,“這簪子,玉鐲,可都是我給你結(jié)賬的,兩棵野山參也是醫(yī)館里的吧。” “我爹說那以后就是我的東西。”寶兒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一樣,想要去搶,“我拿我自己的東西。” 顧若離笑笑,將東西包好交給陳順昌,道:“你爹說錯了,這東西都是我的。往后你想要,去和你爹爹要!” “是我的?!睂殐嚎粗鴸|西被拿走,嚎啕大哭起來,顧若離看了他一眼,回頭對肖氏道,“老祖宗,您可要驗一驗,他可是您的嫡重孫?!?/br> 他們這一房根本不缺男丁,一個庶出的還是外室生養(yǎng)的,肖氏根本就無所謂。 “你說是就是,合起伙來欺負我一個老太婆是不是!”肖氏站了起來,一副長輩的樣子,“顧慶山一輩子安安分分,愚忠愚孝,沒想到教出你這么不孝子來,敗壞了顧氏的門風?!?/br> “我若順著你真將寶兒接回來,才是辜負了祖父教導?!鳖櫲綦x道,“老祖宗不相信,還要不要我將海叔也請來,和寶兒對峙一下?!?/br> 她居然將顧清海也抓來了,肖氏指著她,手指都在顫抖,回頭喝道:“你們都是死人是不是。我今天做的這一切,難道是我自己一個人嗎,我可是為了整個顧氏,為了你們所有人?!?/br> “老祖宗,您為了誰您自己心里清楚,找了個孩子回來說要襲爵,最后呢,居然是您自己家里的野種,您難不成還要我們謝你?!鳖櫧馀d又道,“還有藥場的事情也還沒有說清楚。這些年的賬我們可要好好算算。藥場也要交出來,不但如此,你們名下的時珍堂,族里也要收回來。” 肖氏氣的跌坐在椅子上,顧宏山喝道:“現(xiàn)在翻臉了,你們收我錢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收回藥場,想的倒是美,我現(xiàn)在還是族長!” “就要不是了?!鳖櫧馀d指了指外頭的所有人,“就在剛才,我們重新推舉了族長,你已經(jīng)不是了?!?/br> 顧宏山猛然就朝顧解福看去,難怪啊,他今天有膽子坐在上位,原來是被人推舉了族長之位。 “他做族長?”顧宏山滿臉譏諷,“就憑你也能做族長,你知道藥場怎么運轉(zhuǎn),你知道什么藥什么時候收,你知道每種藥每年如何定價,你知道哪個州縣哪一種藥賣的緊俏,你知道這族里的每個人脾性,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顧宏山拍著桌子:“我告訴你,這個族里,除了我你們誰都做不了族長。換做誰,不出三年顧氏就要亡,時珍堂就得關(guān)門?!?/br> “我是不會?!鳖櫧飧R恢弊鴽]有說話,他向來話都不多,為人不如顧宏山老道圓滑,更不如顧解興鋒芒聰明,在族里也沒什么話語權(quán),此刻,他放了茶盅,看了眼顧若離,回顧宏山的話,“我不會沒什么,有人會就好,藥場是顧氏的藥場不是你一個人,往后,藥場的事大家一起做,新的鋪子開業(yè),我們一起商量,顧氏再不是誰的一言堂,無論事大事小每個人都有決定權(quán)?!?/br> “是!”顧解福的話一落,眾人就附和道,“你再能耐又怎么樣,錢都被你貪了,時珍堂再好,賺的錢也不是我們的。” 顧宏山氣的心口疼,原來如此,原來顧解福是搭上了顧若離的線,找了她撐腰! 話說的可真是好聽,顧宏山道:“若事情能這樣做,官府也不需要官了,百姓自己做便是?!庇种钢娙?,“你們一個個的,被他們的花言巧語騙了,總有你們后悔的一天?!?/br> “不要和他們費口舌了。”肖氏擺手,只看著顧若離,因為她知道今天這里的一切,包括族長的事情,都是顧若離跳起來的,她瞇了瞇眼睛,道,“去年你家出事,我們都沒有出現(xiàn)??墒牵@不表示我們不心疼。當時的情況,誰敢出頭,那可是當今圣上。在天子眼中我們顧氏算什么,不過一只螻蟻?!?/br> 轉(zhuǎn)變的還真是快,顧若離含笑看著她。 “我們是為了大局著想,人已經(jīng)沒了,做什么都沒有意義,我們能做的就是守住顧氏,讓他依舊能有子孫出頭,展露鋒芒在人前。等到那時候,我們再去討公道。你恨我們,我們不怪你,你年紀還太小,根本不懂這些。” “現(xiàn)在,你通過自己的努力,得了爵位。你又覺得我們讓你過繼,是占了大便宜。是,有了爵位顧氏是會好,可是你要知道,這事不是和你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你是顧氏的人,就算你出嫁了,娘家鼎盛了,對你也是助力?!?/br> 肖氏說的語重心長,很是動容。 “老祖宗說的是。你們護著顧氏,所以讓我一家人的尸首暴在義莊,隨隨便便挖坑埋了!”顧若離冷笑著道,“便就是我前些日子遷墳,你們還拿這件事要挾我,我遷走了,你們誰又去看過一眼。你來和我說說,我的心要多寬才能對你感恩戴德,任由你擺布!” 周圍安靜的落針可聞,所有人都不去看顧若離,因為她說的都是對的。 要真是一家人,要真是有心,不敢去救人,可是收尸總可以吧。 但是他們怕死,怕被連累,什么都沒有做。 “不過沒事,我還是聽你的話了。”顧若離走到肖氏面前,笑著道,“你讓我寫奏疏我就寫了,此事圣上也知道了,您可滿意?!?/br> 肖氏方才的正義凌然一下子消失殆盡,她的手抖了抖,問道:“你……你什么意思。” 她又想到了顧若離的那句,欺君之罪。 別人不知道,自然不會去多想,可是她曉得,寶兒是假的,所以才會擔心,讓人去引著發(fā)瘋的張珍去同安堂,讓顧若離有點事情做,若是出點事合安堂關(guān)門就好了。 這樣一來,她就有別的辦法。 可是,同安堂不但沒有出事,還反而證明了她的醫(yī)術(shù)。 “老祖宗可還記得,我提醒您的那句話?!鳖櫲綦x道,“您說寶兒是兄弟,那就是,只是欺君之罪我不幫您背。我年紀小,自然是事事聽長輩的,這罪名,自然也就是長輩的了?!?/br> 肖氏看著她,有什么梗在喉嚨里,顧宏山目齜欲裂:“你陷害我們?!?/br> “錯,我是順水推舟!”顧若離笑了笑,道,“伯祖父,圣上的手諭您要不要看一看?!?/br> 顧宏山當然要看,他還要自細細的看,他奪過來拿在手中,迫不及待的一目十行的掃了一遍后人就有些站不住,顫抖著又讀了一遍,手一松,京城送來的手諭,掉在了地上。 上頭蓋著朱紅的大印,就算不認識的人,也知道那是圣上的印。 “讓,讓!”顧宏山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黃章帶著人沖了進來,“肖氏,顧宏山可在!” 肖氏和顧宏山艱難的轉(zhuǎn)頭朝外看去,她聲音嘶啞的道:“黃大人,何事!” “天子口諭!”黃章?lián)u了搖手里的東西,赤紅的面燙金的大字,和顧宏山方才拿的一模一樣,“普照寺顧氏,以肖氏顧宏山為首,販賣假藥禍害百姓,意圖奪爵謀算縣主,欺君罔上其心可誅?,F(xiàn)判一門男丁充軍嶺南六年,無昭不得離?!?/br> 充軍!縱然顧宏山剛剛已經(jīng)看到了,可還是眼前一黑,抓住肖氏的手,“娘!” “好,好的很!”肖氏盯著顧若離,像要一副將她撕了的樣子,“你這是報復我們!” 顧若離不置可否。 “少給廢話,現(xiàn)在就走!”黃章說完,大喝一聲,道,“誰是普照寺顧氏男丁,給我自己站出來,否則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br> 他的話一落,院子里頓時燥亂了起來,有的人想要往外跑,卻立刻被門口的衙役壓在地上困住,有的嚇的抱頭大哭,有的則哭喊著:“老祖宗救我們?!?/br> “我的兒??!”肖氏一看子嗣被差役這樣對待,再也忍不住,“都給我住手,你們?nèi)魝怂麄円桓^發(fā),我定叫你們不得好死?!?/br> 她的聲音很大,可這時侯哪還有人去聽她說話,黃章指了指顧宏山。 “走!”差役過去,一人一邊抓住了顧宏山的手臂往外拖,顧宏山亂了陣腳,喊道,“娘!” 肖氏幾步追過去:“山兒?!彼肴ダ櫤晟剑刹坏人龅?,人就已經(jīng)被帶了出去,她一步?jīng)]站穩(wěn)跌倒在地,“我的兒啊。” 宗祠里亂的如同養(yǎng)雞場似的。 肖氏眼睜睜看著,攥著拳頭,眸光中滿是恨意:“你們……”她指著所有冷漠以對的族人,指著顧若離,“給我記住,今天的仇我勢必要報!” 顧氏的狀態(tài),對族人之間的冷漠,是肖氏這么多年調(diào)教出來的。 今年的普照寺的顧家,就是去年藥廬巷的悲涼! 當她攔著所有人出手時,就應該預料她也會有今天的這樣的結(jié)果。 顧若離靜靜站著,看著她坐在地上肖氏。 “去普照寺的顧府,將所有人男丁悉數(shù)扣壓?!秉S章高聲吩咐了一聲,拉著一溜七八個男子往外走,一片嚎哭反抗之聲! 肖氏落著淚想要爬起來,卻試了兩次還是跌倒在地,沒有人去扶她,任由她坐在地上。 “你的心太狠了?!毙な弦а狼旋X的看著顧若離,“他們可都是你的族人,你太狠了?!鳖櫤晟降哪昙o很大了,充軍六年,他們母子恐怕再也見不到了。 她馬上就要五世同堂了,怎么會這樣。 “恨?”顧若離看著,面無表情的道,“你這是在提醒我斬草除根嗎。” 肖氏眼前一黑! 顧若離心頭發(fā)悶,她自己家的丑事,以她的能力,可以處理的不留痕跡,是打殺還是發(fā)賣抑或讓徐幽蘭滑胎,都是辦法。 可她偏偏將人想要將人往顧清源身邊塞。 顧清源郁郁寡歡那么多年,方朝陽負氣而去也過的并不如意,這一切她不敢說都是因為肖氏! 可是,她卻是罪魁禍首。 牽連無辜的人,甚至于,她想要將徐幽蘭送進他們家,不單單只是讓顧清源接手,而根本是想更替藥廬巷的子嗣,蠶食他們。 要是真成了,往后藥廬巷的傳人,就是他肖氏的后人,而和祖父半點關(guān)系都沒有。 人心險惡,可她也不曾見過這樣無恥的人。 “呵呵!”肖氏冷笑著,“你是縣主,仗勢欺人你能耐!”她說著,爬起往外走,走了幾步想到什么,看著顧若離,“那個瘋子的病果真是你治好的?” 顧若離點頭,回道:“托您的福,是我治好的?!?/br> “用的什么方?”肖氏聲音嘶啞,站都站不穩(wěn),顧若離不想理會,敷衍的道,“抵擋湯!” 桃仁承氣湯沒有用,所以她改用峻劑! 峻劑,膽子可真是不小啊。 師父說的天賦,也不是那么精貴啊,肖氏扯了扯嘴角,忽然白眼一翻朝后頭直直的栽了下去。 有人扶著她,喊了幾聲老祖宗,就去看顧若離,顧若離凝眉道:“找人送她回去?!?/br> 肖氏人事不知的被人抬著。 立著腰背挺直的肖氏,此時被人抬著,居然這么矮小,瑟縮著,形容萬般狼狽。 祠堂里安靜下來。 大家都看著顧若離,她目光環(huán)顧四周,和顧解福道:“另開宗祠的事到時候還要請族長費些心思。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