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恩侯府算什么，若非太后他們還不知道在哪個地方，做個不知名的小官。

    眼皮子淺就是不一樣，養(yǎng)出來的女兒又沒有修養(yǎng)，又刁鉆。

    “哦？”方朝陽淺淺一笑，“以前你可不是這么說的?！?/br>
    方朝陽當初進門時，二夫人可是和三夫人一樣日日貼著的，只是她的耐力不如三夫人罷了，如今倒反過來臉說這個話了。

    “我房里可還有你親手給我縫的衣衫呢?！狈匠枔崃藫狒W角，一臉的不屑，“秋香，去拿來給二夫人看看。”

    秋香在外頭應了一聲是。

    二夫人就蹭的一下站起來，似乎是要發(fā)火的樣子，可是又生生忍了下去，她咯咯笑著坐了回去，道：“你不必激我，我在什么時候做什么事，比你清楚?！?/br>
    “你這樣的人，活該有這樣的下場?！倍蛉瞬[著眼睛，想到了過往的種種，原先楊氏在世時中饋就已經(jīng)在她手中握著，后來楊氏去世，她更是在府中說一不二。

    可是沒有過多久，方朝陽就來了，她高傲，目中無人，從來不會去考慮別人的感受。

    她恨不得，將她碎尸萬段才解恨。

    “嗯。我知道，你這是恨我將你的屏風送去榮王府做賀禮了吧?！狈匠柼裘迹α诵Φ?，“可我也給你留了琉璃宮燈啊，你不是欣然要了嗎。”

    她雖霸道，可從來不占別人便宜。

    “誰稀罕你的東西?！倍蛉瞬粣?，聲音尖銳起來。

    方朝陽回道：“那是你的事，你要是不喜歡，大可以來和我說，我房里的東西任由你挑，可你不來，怪得誰呢？”

    二夫人被氣了個倒仰，她就不該和方朝陽講道理。

    這樣的人沒有道理可講。

    “你就等著死吧。”二夫人說著，蹭的一下站起來不想再廢話，剛走了兩步，忽然顧若離開口喊她，“二嬸……”

    二夫人停下來看她，就聽她道：“……那個金項圈是不是你拿的，添三百兩買張崢一命的，是不是你？”

    “你說什么，我聽不懂！”二夫人驚訝的看著她，目光閃躲，拂袖而去，“莫名其妙?！?/br>
    顧若離看著她的背影沒有說話。

    以前她不了解二夫人，只當她隱忍著，是個城府極深輕易不會出手的人，可是今天她的樣子，讓她猛然想到那個金項圈。

    馬繼和崔婧語密謀的事情，他們縱使手段不高明，可也絕不會嚷嚷的到處去說，譬如崔婧語，她連嫡親的jiejie都只字未漏。

    那為什么，他們的事情，卻被人知道了呢。

    只有二夫人，她是崔婧語的二嬸，是馬繼的姑母，是他們兩個小輩尊敬的長輩……

    他們?nèi)绻投蛉苏f了這事，一點都不奇怪。

    就算不全然道盡，以二夫人的聰明，也一定會猜得到。

    “你說金項圈是她拿的？”方朝陽挑眉，隨即頷首道，“我竟是將她忘了?！?/br>
    顧若離擰著眉。

    “郡主，三小姐?！焙鋈煌忸^崔安的聲音傳了進來，有些驚慌的樣子，“宮……宮里來人了，傳郡主您入宮。”

    縱然再從容，可方朝陽聽到這個事時還是站了起來，唰的一下打開簾子，問道：“可說了是什么事，太后可安好？”

    她現(xiàn)在最擔心的就是太后了。

    “不知道?！贝薨矒u頭道，“來的公公小的不認識，只說圣上傳話，讓您進宮陪太后娘娘，即刻就去?！?/br>
    方朝陽點了點頭，飛快的往外走，走了幾步想起什么來回頭去看顧若離，擰著眉頭道：“嬌嬌……你和我一起去?！彼环判膶㈩櫲綦x放在家里。

    “好。”顧若離也不會讓方朝陽一個人去宮中，“走吧?！?/br>
    母女兩人從正院出來，就看到二夫人和三夫人以及崔延孝等，一家人子站在院外，并著十幾個羽林衛(wèi)面無表情的立著，以及來宣旨的內(nèi)侍正斜眼看著他們，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

    以往宮中來人，對方朝陽可是恭恭敬敬的。

    “呵！”崔婧語掩面笑著道，“怕是真不用我們收尸了，郡主娘娘，您慢走不送?！?/br>
    方朝陽凝眉，回頭掃了眼身后眾人，就聽到崔甫拉著崔婧語道：“四姐，那個丑女也會被關起來嗎？以后不會回來了吧?！?/br>
    “能不能活著還不知道呢?！贝捩赫Z遺憾的搖著頭，“以后家里太安靜了，我還真是不習慣啊?！?/br>
    崔甫也呵呵笑起來，就差手舞足蹈了。

    李mama頓時紅了眼睛，拉著方朝陽的手：“郡主，奴婢陪您一起去?！币撬齻兡缸铀懒?，她也不活。

    “奴婢們也去?！闭豪锏膸讉€丫頭，并著雪盞和歡顏都跪了下來，求著道，“奴婢們一起去吧?！?/br>
    方朝陽皺眉，擺著手道：“又不是去死，湊什么熱鬧?！痹捖?，拉著顧若離的手往外走去，邊走邊看著宮里來的內(nèi)侍，問道，“太后娘娘身子如何了？”

    那內(nèi)侍很不情愿的回道：“奴婢不知道，郡主去了就知道了?！?/br>
    方朝陽掃了她一眼，徑直往外院去。

    “有的人平時不積德，這個時候就該知道，自己有多么惹人討厭了吧。”身后，崔婧語冷嘲熱諷的說著話，話還未落，就聽到崔婧容從后頭跑過來，喊道，“三meimei，三meimei！”

    “容兒！”二夫人大喝一聲，“你給我站住?！?/br>
    崔婧容哭著道：“娘，讓我和三meimei說一句話，一會兒您怎么罰我都可以?！彼f著，提著裙子朝顧若離跑去。

    顧若離停下來，接住跑來的崔婧容，就聽她道：“三meimei別怕，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就跟倓松回去……”她說著，飛快的塞了一個荷包給她，“這是我存的銀子，你留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br>
    荷包很干癟，可對于崔婧容來說，這已經(jīng)是全部了。

    “好?！鳖櫲綦x將荷包接在手中，含笑道，“大姐保重?！?/br>
    崔婧容哭著點頭。

    “兩個丑女?！贝薷Φ溃澳氵€不快回去，丟人現(xiàn)眼?！?/br>
    崔婧容松開顧若離的手，依依不舍的往回走，顧若離和她笑笑，跟著方朝陽徑直出了如意門。

    楊清輝站在院門口，靜靜的看著她，見顧若離出來，他淡淡一笑，點了點頭。

    顧若離也微微頷首，兩人擦身而過。

    上了馬車，李mama親自駕車，羽林衛(wèi)左右押送一般，緩緩出了院子……

    方朝陽看著顧若離，道：“雖然她們很討厭，可話卻沒有說錯。一會兒我要死了，你記得幫我收尸，只管將我燒了，隨便撒在什么地方就成了，別叫人看見我死后的樣子?！?/br>
    顧若離點著頭應是。

    方朝陽松了口氣，至少生了個女兒受了一場罪，也不是一點用都沒有。

    “你這么淡然，是不是還有什么事瞞著我？”方朝陽擔心太后，擔心圣上，可是這會兒心里卻又想明白了，人也輕松下來，隨意的道，“你老實和我說，你來京城后都做了什么?！?/br>
    “我……”顧若離垂了目光，沉默了一會兒，又抬頭看著她，問道，“霍大夫，你知道吧？”

    還真是有許多事瞞著她的。方朝陽怔了怔，許久才點頭：“近日風頭正勁，還奪了司醫(yī)一職?！睆难又菸烈?，到圣上賞賜牌匾，她就是不想不知道都不行，“顧若離，你不要告訴我……”

    顧若離點頭：“您懷疑的沒錯，霍大夫就是我?！?/br>
    似乎很驚訝，又似乎不驚訝。

    驚訝的是，她的女兒醫(yī)術這么了得，居然在短短半年時間內(nèi)，受這么多人推崇，就是當年顧解慶也沒有這樣。不驚訝的是，以顧若離的行事和性格，她能做到這些，一點都不奇怪。

    “你哪里來的膽子。”方朝陽指著她，又氣的戳了戳她額頭，“你打算做什么，想要名震天下，然后進宮藥死圣上，還是號令天下所有醫(yī)館太夫，你就這么有能耐，還治瘟疫，還和人斗醫(yī)，誰給你的膽子？”

    她想做司醫(yī)，確實是做的這樣的打算，等有一日她能掌控京中醫(yī)館，能號令天下醫(yī)館，她就有資格站在圣上面前，和他對峙。殺不了他，她也要盡最大的努力，去給顧氏討一個公道。

    所以，顧若離讓她戳了幾下，沒說話也沒有動。

    方朝陽又捏著她的臉，問道：“所以你才把你的臉弄的這么丑，出門又必戴著帷帽，就是怕人認出來？”

    她就說，顧若離怎么這么守規(guī)矩，每回出去都戴著帷帽。

    臉那么丑，誰愿意都看一眼。

    沒成想，人家根本別有用心。

    “算是吧。”顧若離這次拍開她的手，揉著臉道，“疼，什么習慣動不動就捏臉。”

    方朝陽愕然，喝道：“我如何不能捏，你都是我生的，我想捏就捏了?！?/br>
    顧若離掃了她一眼，不高興的道：“您還是想想一會兒如何應付吧，別真的死的不明不白的。”就閉目養(yǎng)神。

    方朝陽氣的不行，可許多事情一下子涌了上來，忽然明白了過來，為什么當初顧若離會和趙勛一起回來，為什么她會在西苑見到他，為什么那次去他會覺得太上皇的氣色好了許多……

    沒有想到，她那時候就已經(jīng)在給太上皇治病了。

    是她疏忽了！

    方朝陽嘆氣，不由露出無奈的笑容，青出于藍，她敗在自己女兒手中，不算丟人現(xiàn)眼吧。

    死了便死了，她也沒什么可留戀的，這丫頭自己一個人過的好的很，有她沒她都一樣。

    “你記得給我收尸就好了?！狈匠栆灿X得累了，擺手道，“以后你一個人，照顧好自己。”

    顧若離閉著眼睛沒有睜開，可卻能想象得到方朝陽此刻的樣子。

    一定是一副生無可戀的面色。

    她坐了一刻，掀開車簾往外看去，街道人一個都沒有，四處店鋪都緊緊的關著門，路上雖不見尸首，可路面卻處處都能看到淡紅的血跡……

    可想而知，昨晚這里發(fā)生過什么事情。

    車到了宮門，守門的并不是以前的黃門，穿著衙役的衣裳，拿著的兵器也是各種不同，顯然還沒有來得及收拾出來。

    不過一夜而已，他們能做到這些，讓京城在安靜中等到新的一天到來，而非處處暴亂，官員哭求亂喊的景象，已經(jīng)很不容易。

    這大概是趙勛鐵腕之下的威懾力吧。

    “郡主，下車吧?！避嚭熥颖幌崎_，方朝陽先下了車，隨即顧若離也跳了下來，母女兩人順著宮門進去。

    方朝陽走了幾步，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低聲道：“你死不了，放心?！?/br>
    顧若離一怔回握了她的手，失笑。

    “不是去坤寧宮嗎?！弊吡艘欢?，方朝陽冷著臉看著引路的內(nèi)侍，“你帶我們?nèi)ツ睦铮俊?/br>
    內(nèi)侍回頭掃了她一眼，不屑的道：“哎呦，我的郡主娘娘，這會兒太后正養(yǎng)病呢，也不是您想去就去的，走吧，廢話可真多?！痹捖?，揮了拂塵就打算接著往前走。

    方朝陽眼睛一瞇，喊道：“站住?！蹦莻€內(nèi)侍回頭看她，還不等他看清楚，臉上就啪的一響，他頓時捂住臉，氣的道，“你……你敢打我?！?/br>
    “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在我面前長臉?！狈匠栒f著冷眼看著他，“我就算再失勢，可想要捏死一個內(nèi)侍，還不是如同捏死一只螞蟻。和我橫，你也配！”

    內(nèi)侍氣的直抖，可卻不敢打回去，對方可是太后的心頭rou，就算圣上要殺她，可也不是他這種人能欺辱的。

    “你給我等著?！眱?nèi)侍捂著臉正要說話，見到不遠處有人說話，他道，“你給我等著?！痹捖洌统f話的那些人跑去。

    顧若離順著視線看去，隨即眉梢挑了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