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都打了，她要罵就罵兩句好了，至于道歉，她做不到。

    “三丫頭。”二夫人沉聲道，“一家的姐妹，你這樣做太過分了。莫說語兒是你的meimei，就算是陌生人，你也不能說打斷誰的腿，就打了，小小年紀(jì)怎么心腸這般狠毒。”

    這是顧若離第一次聽二夫人說這么長(zhǎng)的話。

    她忍不住抬頭看了眼二夫人，她立在崔婧語身邊，看著她眼底忙是憎惡。

    二夫人對(duì)她們母女忍耐的很辛苦吧？顧若離收了目光繼續(xù)垂著眼簾。

    “和他廢話什么?！贝迬r道，“這樣狠毒的人，今天敢打斷語兒的腿，明兒指不定就能做出別的事情來，我們豈不是要日日提醒吊膽，生怕哪一日醒來，連命都沒有了。”

    崔巖話說著一頓，又對(duì)崔延庭道“父親，我知道您難做，可是此事性質(zhì)太惡劣了，我們決不能姑息。”

    崔延庭手放在腿上，攥成了拳頭，顯然也氣的不輕。

    三夫人看了眼顧若離，皺著眉想說什么，可被三老爺扯了扯衣袖壓了下去。

    “大家都不要激動(dòng)?！睏钋遢x柔聲道，“聽三表妹怎么解釋吧，這事兒也許有什么誤會(huì)呢。”

    他的話一落，崔婧語眼眸猩紅的盯著他，一臉的失望：“表哥，你居然護(hù)著這個(gè)惡毒的丑八怪？”又道，“聽她解釋，解釋什么，難不成我說的你都不信?！?/br>
    楊清輝扯了扯嘴角，解釋道：“語兒，有時(shí)候即便你親身所經(jīng)歷的事，也有難辨真假的時(shí)候。這件事三表妹怎么想的，內(nèi)情是什么，不問清我們誰也不能武斷下結(jié)論?！?/br>
    崔婧語搖著頭，不敢置信：“你居然因?yàn)樗幌嘈盼?。你們居然相信一個(gè)丑八怪，都瘋了嗎，瘋了嗎?！?/br>
    楊清輝嘆了口氣，還想說什么，忽然，一直沉默的方朝陽開了口，目光云淡風(fēng)輕的在每個(gè)人臉上劃過，最后落在自己的茶盅上，她放下來朝顧若離招招手。

    顧若離乖巧的走過去，方朝陽牽著她的手，拉著她坐在自己身邊，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芝麻大的事兒，咋咋呼呼的，吵的我頭疼。行了，事情我知道了，都散了吧?！?/br>
    散了吧？！就這么散了？

    輕描淡寫的。

    顧若離低頭看著牽著自己的那只手，纖細(xì)，清涼，卻異常有力。

    她低頭笑了笑，忽然體會(huì)到崔婧語說的那句：“母親跋扈，女兒古怪?！钡暮x。

    似乎確實(shí)如此，是她們欺負(fù)了崔家人吧。

    三夫人站了起來，呵呵笑著和稀泥：“是啊，散了吧，我房里還有事。”話落，扯著崔延福和眾人笑笑，“散了，散了?！?/br>
    夫妻兩人快速的出了暖閣。

    房間里安靜下來，除了楊清輝，其他的人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從容坐著的那對(duì)母女。

    這世上，大約沒有這樣的人了。

    打了就打了，我認(rèn)了?？赡銈兡馨盐以趺礃樱?/br>
    “父親！”崔巖大怒，幾乎是爆喝的樣子，“您還要再忍嗎，你還要忍到什么時(shí)候?！?/br>
    崔延庭拳頭微顫，似乎做出了極大的隱忍，他抿著唇余光看著自己的三個(gè)兒女，崔婧文翻了年就十六了，可是連親事都沒有著落，崔巖亦是，十五的人一事無成，最小的女兒卻被養(yǎng)的刁鉆潑辣，早沒了以前的嬌俏可愛。

    這個(gè)家，都怎么了。

    他猛然抬頭看向方朝陽。

    方朝陽滿不在乎的任他看著。

    崔延庭抿著唇。

    “爹！”崔婧語大哭起來，“你什么時(shí)候變成這樣，以前娘在的時(shí)候，你對(duì)我們多寵愛，現(xiàn)在呢……連我們生死你都置之不理了嗎?！?/br>
    崔婧文眉頭一擰，喝道：“語兒，休要胡說?！彼樕埠茈y看，卻知道，方朝陽只要不開口，這件事她們誰說都不算。

    不管怎么樣，崔婧語腿被顧若離的人打斷是事實(shí)，方朝陽勢(shì)必要給一個(gè)交代的。

    “胡說不胡說，是人都長(zhǎng)了耳朵，長(zhǎng)了心的。”二夫人輕笑一聲，覷著方朝陽，對(duì)崔延庭道，“大哥是一家之主，該有的魄力還是不可少的?！?/br>
    大家都等著崔延庭發(fā)話，等著他跳起來，一巴掌打在方朝陽臉上，丟給她一封休書。

    即便不能，給方朝陽難堪也可以。

    這么多年，她仗著身份目中無人，現(xiàn)在若是落了她的臉，真的是大快人心。

    顧若離亦看著方朝陽，她靜靜坐著，一副你們不服也不能把我怎么樣的樣子。

    她突然就想到崔延庭在外面養(yǎng)外室的事。

    “娘！”顧若離聲音不高不低，道，“我也去住清濯庵吧，給四meimei祈福，直到她腿傷好了我再回來，行不行?！?/br>
    娘啊？方朝陽一愣，意味深長(zhǎng)的看著她，隨即笑了起來，搖頭道：“清濯庵多無趣，娘帶你回家住些日子，你大舅母還沒見過你呢。”話落，她牽著顧若離的手站起來，和崔延庭挑釁的道，“就按你當(dāng)初的規(guī)矩辦吧，我也罰著嬌嬌面壁思過去，讓她也長(zhǎng)長(zhǎng)記性?！?/br>
    話落，母女兩人一起往外走。

    那背影，恨的崔婧語牙根發(fā)癢。

    二夫人目光一凝，挺直的腰漸漸軟了，扶著椅子的背坐了下來。

    崔婧文沉了臉，扶著崔婧語的肩膀，緊緊攥著，果然啊，方朝陽搬出了依仗……

    她這一招釜底抽薪，讓她們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不虧是母女，都是這般的仗勢(shì)欺人。

    “朝陽。”崔延庭忽然清醒了過來，他蹭的一下站起來，追了幾步，方才臉上所有的不忿一瞬間消失了，和顏悅色的道，“我送你回去，正好我也有事和侯爺談。”

    方朝陽回頭看著他，唇角微勾，道：“語兒的腿還得請(qǐng)各大夫瞧瞧才是，我們自己回去就好了。”話落，頭也不回的帶著顧若離走了。

    崔延庭臉?biāo)⒌某亮讼聛?，他轉(zhuǎn)頭看著崔婧語，一句話不說，可滿臉都是恨鐵不成鋼的埋怨。

    “爹。”崔巖站了起來，十五歲的少年已經(jīng)和父親比肩，“你怎么能這樣，你還有沒有一點(diǎn)立場(chǎng)?！?/br>
    崔延庭反手就給他一巴掌，怒目而視：“蠢貨！”拂袖而去。

    房間里剩下的四個(gè)人，或坐或站，皆沒了聲音。

    “真要去沐恩侯府？”顧若離轉(zhuǎn)眸看著方朝陽，她記憶中她和娘家的兄嫂的關(guān)系并不親近，若是鬧一鬧就要回家，就把陣地讓出來，這不像是她的行事風(fēng)格。

    方朝陽松開她的手，睨著她，眼角露出讓人看不明白的笑意，不等她回答，崔延庭已經(jīng)追了過來：“朝陽，你等我一下?！?/br>
    顧若離愕然，回頭看著跑的氣喘吁吁的崔延庭。

    “嬌嬌你回去歇著吧，我和你娘說幾句話?！贝扪油ズ逯櫲綦x，“乖，一會(huì)兒我?guī)銈內(nèi)コ越鹆觊w，你還沒去過對(duì)不對(duì)。”

    顧若離朝方朝陽看去，后者沒說話，她就乖巧的立在一邊，一副沒聽到的樣子。

    崔延庭直皺眉，卻什么都不好說，只好忽略顧若離的的存在，尷尬的和方朝陽道：“事情不怪嬌嬌我知道，她這么多日沒出門，哪里有機(jī)會(huì)指使別人，這其中肯定有誤會(huì)?！?/br>
    顧若離忍不住腹誹。

    方朝陽沒理他，崔延庭又道，“你別生氣，咱們不是說好了，有事好商量嗎?！?/br>
    方朝陽這才抬眸看他一眼。

    仿佛受到了鼓勵(lì)，崔延庭亟不可待的道：“不是商量，是……是都聽你的，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別回去了。”崔延庭拉著她的手，挨著她的耳際，“讓嬌嬌看笑話了?！?/br>
    方朝陽退開一步，擺了擺手：“我和嬌嬌說說話，你去請(qǐng)?zhí)t(yī)來吧?！痹捖?，昂著頭原路回了正院。

    崔延庭長(zhǎng)長(zhǎng)的松了口氣。

    顧若離乖巧的跟在方朝陽后頭，母女兩人重回了正院，二夫人和崔婧語幾人已經(jīng)走了，房間里收拾干凈，一如從前。

    “你和霍繁簍什么時(shí)候認(rèn)識(shí)的？”方朝陽示意顧若離坐，望著她，聲音清冷，“他為什么要幫你報(bào)仇？”

    沒想到在這里等著她，顧若離回道：“顧家出事那天認(rèn)識(shí)的?！?/br>
    方朝陽便凝眉道：“所以呢，他幫你報(bào)仇，是朋友情深，還是他有別的圖謀？”

    “??？”顧若離驚了一跳，她不是孩子，當(dāng)然明白方朝陽的意思，可是不得不說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你想歪了，我們這一路經(jīng)歷了很多，所以有了交情，他幫我，是出于義氣。”

    義氣？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哪個(gè)男人對(duì)女人是有義氣的：“好了，你不用瞞著我，以你的聰明不會(huì)不明白我的意思。男女之事，無論在何種階段，掌控權(quán)你要握著，親疏遠(yuǎn)近，都要你把握?！?/br>
    顧若離不明白她的意思，怎么就說到這件事上來了。

    “崔婧語的事沒什么好說的，我也不會(huì)為了她真的回娘家去?！狈匠柨吭谏砗蟮娜靿|上，“這世上，男人的話你可以聽，卻不能信，無論是誰?！?/br>
    所以，她方才不讓她走，是為了讓她看看崔延庭的反應(yīng)？

    她不在乎崔家的人的反應(yīng)，卻要借著這件事告訴她，不能任由霍繁簍信馬由韁，不要相信霍繁簍說的什么義氣，情義之類的話？

    她立刻想到了顧清源，直接問道：“父親呢，他的話你信過嗎?！?/br>
    “回去吧?！狈匠枖[手，閉上了眼睛，“我累了。”

    顧若離起身出了門，方朝陽看著她的背影，眸光微頓，漸漸悠遠(yuǎn)起來……

    “小姐?！毖┍K和歡顏迎了過來，一人一邊的扶著她，雪盞道，“您沒事就好，我們都嚇?biāo)懒?，生怕伯爺真的?zé)罰你?！?/br>
    歡顏嗤笑一聲，道：“有郡主在怕什么，再說，小姐也不是任由他們擺布的?！?/br>
    有了今天的事，以后看誰還敢往他們?cè)鹤永锓派摺?/br>
    顧若離腦子里卻一直回轉(zhuǎn)著方朝陽方才說的話，她到底怎么了，為什么要和她說這些……

    有感而發(fā)還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顧若離一時(shí)猜不到。

    “孫太醫(yī)來了?！比鹬閺恼衷和庥诉^來，低著聲很不忿的樣子，“上次小姐腿受傷，郡主請(qǐng)他，他都沒有來。”

    孫太醫(yī)？就是楊清輝說的那位孫道同孫太醫(yī)吧？

    聽說他的外科，在太醫(yī)院是首屈一指的。

    只是為人有些刻板固執(zhí)。

    “來不來是他的事，你胡說什么。”雪盞覺得院子里的幾個(gè)丫頭都被歡顏帶的沒有譜了，不由訓(xùn)道，“快去提水給小姐泡茶?！?/br>
    瑞珠應(yīng)是跑去燒水。

    顧若離回房梳洗換了衣裳，剛歇了一會(huì)兒，瑞珠掀了簾子露出青澀的小臉，笑著道：“小姐，表少爺在外面，說有事找你。”

    是打算問她今天的事？顧若離放了書隨意套了件褙子出去。

    楊清輝立在院子里，見到她就問道：“孫大人來了，你想不想見？”

    是為這件事。顧若離搖頭：“我不能讓郡主知道我是大夫，現(xiàn)在還不大合適?！?/br>
    “原來如此?！睏钋遢x頷首，又歪著頭奇怪的道，“我還以為你見過了，他方才還問我府里是不是還有位三小姐，是不是也懂醫(yī)術(shù)。”

    孫道同怎么會(huì)這么問？顧若離心里微轉(zhuǎn)，立刻想了起來，回道：“估計(jì)是上次那位馮大夫來，看出了什么?！彼?dāng)時(shí)疼的沒別的心思，所以沒有深想，更何況，她自己本身就要急救，也避不開同行的眼睛。

    楊清輝頷首，她的事情很復(fù)雜，確實(shí)要多幾分謹(jǐn)慎：“延州嘉賞的事是他主持，他派人去了延州，才有知道你到了京城，這些日子在京中找你，一直沒有消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