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若離道：“若沒有遇到當然和我無關，可是現(xiàn)在他們就在眼前，我做不到無動于衷?！?/br>
    霍繁簍翻了個白眼：“我說不讓你去了？我是說你就這樣進去，沒有什么預防的措施？”

    “有！”顧若離笑了起來，看著他，“當然有！”

    霍繁簍哼了一聲。

    “我和您一起去?！睆埍械?，“我能幫忙！”

    “好！”顧若離看著他道：“我們將藥都帶上！”

    張丙中應是，幾個人將車上的包袱都背在身上，又將馬車寄放在客棧，往劉家村走。

    劉家村被官兵圍的嚴嚴實實，連一只蒼蠅都難逃出來，小廝和他父親一到村口，就被一個穿著朱紅袍服帶著官帽的人踹了一腳，喝道：“再逃一個試試，立時就將你們燒了?！?/br>
    “官爺……”小廝不敢再頂嘴，回頭看著顧若離，“霍大夫……”

    顧若離上前低聲道：“你先進去，把你父親照顧好?！?/br>
    “是！”小廝言聽計從，背著老人快步穿過守著的關卡回了村里，又站在村口眼巴巴的看著顧若離。

    村里很靜謐，方才冒煙的地方已經(jīng)沒有了，靜悄悄的透著一股死氣沉沉的感覺。

    “你們是什么人。”那人走過來攔在他們面前，腰間的刀哐一下抽出來，威嚇著，“這里的人都得了癘疫，你們快離開?！?/br>
    顧若離站著沒動，她沒有想到衙門在處理瘟疫的事情上這么武斷！

    大頭瘟并不難治，難的是病人康復的速度，遠不及傳播和死亡的速度。

    可也并非一點機會都沒有。

    顧若離擰著眉和霍繁簍對視一眼，她看著那人道：“我是大夫，讓我進去，是死是活我自己負責。”

    “嘿?！蹦侨斯笮?，“大夫要是有用，當年窯子溝就不會死那么多人了，別以為自己能耐，進去了一樣是個死！”話落，趕著他們，“滾！”

    顧若離抿著唇，霍繁簍挨著她低聲道：“我們走村后?！?/br>
    “行?！彼c頭道，“你留在外面接應，我和阿丙進去。”她們沒有要，必要有人在外面接應。

    霍繁簍真正要說話，忽然身后傳來馬蹄聲，她們循聲回頭，就看到十幾輛車朝這邊快速跑來。

    “霍大夫?！避囃Ｏ拢瑮钗闹萎斚认萝?，看見顧若離在這里激動的道：“原來你在這里?！?/br>
    “您這是……”顧若離看著楊文治，又打量著后面幾輛車里下來的十五六個人，隨后還在人群中看到了方本超以及劉大夫，還有上次在軍營見過的黃大夫，“都來了，是為了這里的疫情嗎？”

    “老夫請周大人下令，派了一些大夫來?！睏钗闹蔚吐暤溃按箢^天行不易控制，可作為大夫我們不能熟視無睹，心安理得的躲在城里，總要做點什么，才能換個心安啊?！?/br>
    有楊文治在就不用怕了，顧若離點著頭，道：“那我和您一起進去。”

    霍繁簍看著一老一少，撇撇嘴，咕噥道：“菩薩還真多！”

    “好！”楊文治頷首，這才看向陳虎，陳虎已經(jīng)認出他來，點頭哈腰的道，“楊先生，您怎么來了，這里兇險的很！”

    楊文治沉著臉，回道：“老夫是受周大人所托，帶城里的大夫們來這里治病，陳大人也攔？”

    “不敢！”陳虎心頭冷笑連連，面上卻不敢露，“您盡管進去?！?/br>
    楊文治不再和他多說什么，回頭對走過來的十六位大夫道：“各位，既然來了，就隨老夫進去吧，若能控制疫情救百姓于水火，也不枉我們學醫(yī)一場?！?/br>
    方本超看到顧若離高興的過來，低聲道：“你前腳走，后腳楊大夫就去找你了，沒找著你，就讓我跟著來了?！痹捖?，指了指里頭，“聽說是癘疫，死了好些人了？”

    顧若離點頭，凝眉道，把她知道的情況說了一遍。

    “您是不是好法子？”方本超如今對顧若離是無條件的信服，大頭瘟他雖也能治，但是發(fā)病太快，根本來不及。

    最重要的是，大夫也難幸免，很有可能被傳染。

    “不知道有沒有用?！鳖櫲綦x回道，“稍后我和您再細說。”她一頓朝對面看去，有幾大夫目光一閃，古古怪怪的避開她。

    她不認識他們。

    方本超并未察覺，等著那些人的答復。

    “楊大夫。”劉大夫和黃大夫走過來，立在這邊，輕聲和顧若離說著話。

    楊文治就看著剩下的那些人。

    “這位是……”有位圓臉細眼的大夫走過來，盯著顧若離，“楊大夫不介紹一下？”

    楊文治便順著他的話介紹：“這位是霍大夫?！庇趾皖櫲綦x道，“這是錢大夫……唐大夫，趙大夫……”皆介紹了一遍。

    顧若離一一打了招呼。

    “哦。原來是霍大夫?！卞X大夫呵呵笑了起來，“方才我們未到，霍大夫就準備進去了，后生可畏，可是霍大夫已有有效的辦法了？”

    他話一落，大家就都看著顧若離。

    楊文治面露期待，大頭瘟這里所有人都會治，可是要控制疫情，說實話他們并沒有更好的辦法。

    顧若離打量著錢大夫，她不認識這人，怎么就惹了他來勢不善。

    ☆、059 絕望

    “想要控制疫情，隔離是關鍵?！?/br>
    顧若離看向楊大夫：“按病情輕重劃分隔離，用藥輕重也要區(qū)別，還有一點，未傳染的人不但不能接觸，也要每日喝藥預防?！?/br>
    眾人聽著若有所思，覺得顧若離說的新鮮，可覺得最后做起來，肯定不會像她說的這么容易。

    而且此病傳播極快，根本防不勝防。

    錢大夫一愣，她居然還真有辦法？他哈哈一笑，撫掌道：“如此甚好。”看著楊文治，“你有霍大夫這樣的能人，也不需要我們這等無用的大夫了，我們就不進去添亂了。”

    周大人不敢駁了楊懷瑾的面子，派他們跟著來，可是來了這里，進不進就由不得他楊懷瑾決定了。

    生死的事，他們才不會這么傻。

    顧若離明白過來，原來他們早就打定主意不進村，所以在村口找她的茬。

    楊文治也被氣著了，看著錢大夫身后不停往后的縮的人，拂袖道：“那就不勞煩各位了?！痹捖?，帶頭進了村。

    “保重??！”錢大夫揮著手，譏誚的看著一行人的背影，“還隔離最重要，誰不知道隔離，小小年紀就這么不知天高地厚?！?/br>
    一行人哈哈笑了起來，旁邊有位唐大夫嘲諷的道：“現(xiàn)在我可是理解陳陶大夫說的話了，此女果真是了不得?！?/br>
    錢大夫就冷嗤了一聲：“如此猖狂，連瘟疫也敢夸口。”又道，“唐凹，你說他們能堅持幾天？”

    唐凹身量中等，年紀四十幾歲，蓄著時下流行的長髯聞言豎起三根手指晃了晃：“三天！”

    三天，也都該被傳染了。

    “那我們就等三天，得了她的死訊，也算是替陳陶出口惡氣了?！卞X大夫指了指官兵那邊的休息棚，“馬大夫，周大夫，趙大夫……去那邊坐著喝茶去！”

    十一個人頓時附和的點頭，有說有笑的走了。

    “楊先生?！鳖櫲綦x和楊文治商量，“我們這樣進去很容易被傳染，大家可帶了棉布，先用藥水浸上?！彼f著，從自己包袱里將他們備的藥全部拿出來翻找著。

    “蒙著臉，有用？”楊文治看著顧若離，并非是質(zhì)疑，而是不解。

    顧若離頷首和大家大概解釋了一下口罩的用處，幾個人聽著皆覺得有道理，劉大夫道：“那就先在村口把藥煎出來。”

    “我家里有藥罐?！蹦莻€小廝拘束的站在一邊，“我給你們煎?！?/br>
    顧若離笑著點頭：“多謝！”又道，“出汁了便可，剩下的藥汁不要倒?！?/br>
    小廝點頭應是，接了藥跑回去，半個時辰后拿著七八塊浸泡過烘干了的棉布過來，大家紛紛效仿顧若離蒙住口鼻。

    一行人才進了村！

    劉家村不大，村里的房子緊挨在一起，村口還有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槐樹，顧若離能想象的到，這里沒有瘟疫時，孩子們在樹下乘涼，老人們說著話打著葉子牌時的情景……

    可現(xiàn)在，因瘟疫的緣故，這里每一處都透著一股死氣。

    “怎么都沒有人。”楊文治停下來，回頭看著小廝，“要將他們都請出來才好?！?/br>
    小廝道：“大家都被嚇怕了，大夫又都不肯治，所以都躲在家里不敢出來?！彼f著一頓，又興奮的道，“不過現(xiàn)在沒事了，我?guī)銈內(nèi)ダ镩L家，只要他老人家發(fā)話，大家都會出來的。”

    “那就有勞了。”楊文治頷首，大家跟著小廝往里長去，一路上有村民站在自家門口，木然絕望的看著他們，等他們走進又紛紛跑回去，合上門。

    一行人拐了兩個彎看到個小院子，也是靜悄悄的不見人，小廝直接推門進去，喊著，“占山爺爺，城里的大夫來了，給我們治病的。”

    他話一落，一個六七十歲穿著灰布壽衣，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杵著拐杖死氣沉沉的走出來，一雙眼睛猩紅，頭更是腫脹的如同斗篩，看著他們含糊的問道，“二牛，你說什么？”

    “他們都是大夫?！眲⒍Ｖ钢鴹钗闹嗡麄?，“是延州來的大夫，給我們治病的，您快讓大家都出來。”

    劉占山一愣，臉上卻沒有半分喜悅：“大夫來了也沒有用?！痹捖洌^望的嘆了口氣，“你們都走吧，別進來送死了?！?/br>
    “劉里長?！睏钗闹蔚?，“是病就一定有辦法治，你若不試試，就真的只有等死了?！?/br>
    劉占山迷迷糊糊的打量著楊文治，慘笑著問道：“這位大夫，你有把握？”

    楊文治怔住，慚愧的道：“老夫沒有。”

    “既然沒有就趕緊走吧，當年窯子溝也死了好幾個大夫。”劉占山擺著手往屋里去，“走吧，少死一個也是我們積功德。”

    大家都沉默了下來。

    “我?guī)煾赣邪??！睆埍泻暗?，“我?guī)煾羔t(yī)術高深，她的辦法一定行?！?/br>
    顧若離動了動嘴，想說什么卻沒有開口，瘟疫面前，誰也不敢說這話。

    劉占山腳步一頓，回頭看著顧若離，眼中升起的希望一點一點熄滅，隨即搖頭道：“一個小娃娃……”

    “反正都是死?！鳖櫲綦x忽然道，“治不治對您來說既然沒有分別，那為什么不試試呢，何況，您不想治，別的村民呢?！?/br>
    劉占山雖沒有回頭，可腳步卻停了下來。

    “劉賀，劉慶！”忽然，他用盡力氣一喝，隨即院門外兩個二十幾歲的長的一模一樣，健碩高大的年輕人進來，縮手縮腳，“爹，我們是擔心您，所以……”

    他們被劉占山攆出去了。

    劉占山頭也不回，擺手道：“去把村里人都喊出來，就說大夫來了?！?/br>
    “好，好，好！”劉慶頓時裂開嘴，笑著點頭，“我這就去?！卑瓮染统忸^跑。

    顧若離和楊文治對視一眼。

    “老夫先給你號脈吧?！睏钗闹巫哌^去，在劉賀搬來的凳子上坐下，劉占山?jīng)]有再說話，搖搖晃晃的坐下來，伸出手。

    楊文治擰著眉，收了手道：“先用三帖柑桔湯，外敷用三黃二連散?！痹捖?，看向其他人，“各位覺得可妥？”

    “妥當?！秉S大夫和劉大夫皆點頭，黃大夫道，“若好一些，就接著用普濟消毒飲?！碑斈旮G子溝，他們都有經(jīng)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