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霍姑娘!”吳孝之急了,有種過了這村就沒這店的感覺,“我們再商量商量啊?!?/br> 顧若離頭也不回。 趙勛看著顧若離的背影,眸中微微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走吧。”他負(fù)手緩緩走著,并不著急,“去告訴周錚,我們?nèi)胍贡銌⒊??!?/br> 吳孝之舍看著顧若離,心不在焉的問道,“去哪里?應(yīng)天嗎?”京城那位的病要治,應(yīng)天也要去,但前后順序卻至關(guān)重要。 趙勛進(jìn)了軍帳,端茶飲了一口,發(fā)覺里面泡的并非是茶,而是玄參和麥冬飲,不由微微挑眉,道:“不,我們一起去京城?!?/br> “將軍?!眳切⒅似饋?,他們原定的計劃,若是有救病的良方,就由他帶人去京城,而趙勛則暗中去應(yīng)天,若不成他則回開平衛(wèi),趙勛應(yīng)天之程不變。 是因為信霍姑娘? 吳孝之一瞬間收了嬉皮笑臉:“您手無詔令,在外走動無妨,可若入京難免不被圣上知道,他雖不會明目降罪于您,可卻是要牽連太上皇和王爺,有些欠妥?!?/br> 趙勛漫不經(jīng)心靠在椅背上,手指有節(jié)奏的敲著桌面,淡淡的道:“有我才有他,這點牽連他受不起,豈不枉費我辛苦數(shù)年。” “您的意思,不去應(yīng)天了?!”吳孝之愕然的在趙勛對面坐下。 趙勛頷首,眸光里透著一絲看不透的冷意:“輕易得來的,世人總難珍惜。讓他等著吧?!?/br> “將軍說的是。”吳孝之若有所思,想到什么急切的道,“可是病情有加重了?” 趙勛拿了桌上的一封信遞給吳孝之。 吳孝之拆開了一看,頓時臉色大變:“這……周健說只能再拖三個月?”他們從這里回京至少也要一個月。 “嗯?!壁w勛手指點著桌面,神色嚴(yán)肅,“時間緊迫,我們只能信她的七分把握?!?/br> “是!”吳孝之心領(lǐng)神會,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選擇了,“老夫明白了,這就去辦?!?/br> 顧若離既然說走,就必然要有走的樣子,她收拾了一番笑著和胡立道:“你的腿已經(jīng)好了六成,接下來的內(nèi)外用的藥我都給你備好了,如何用也寫了,你照著做就好,三個月后你的腿就會痊愈?!?/br> “好?!焙Ⅻc頭,腿傷好沒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從最初的痛不欲生,到漸漸減輕,從潰爛流膿到如今的結(jié)痂康復(fù),從他夜夜不能寐,到現(xiàn)在一覺天明,他感覺最為直接,“往日多有得罪,望霍姑娘原諒在下?!?/br> “胡千總客氣了,醫(yī)者本分,我應(yīng)該做的?!鳖櫲綦x笑道,“不過,往后若再有此類小傷切不可馬虎大意,身體和命都是自己的,你若都不在乎,別人更加不會放在心上。”朝胡立笑笑,“保重!” “保重!”胡立點頭,緊緊抿著唇。 “霍姑娘?!狈奖境蛣⒋蠓驌磉^來,方本超道,“我們今天也告辭了。你無處可去,不如去我家吧,我開了個醫(yī)館雖然不大,可保你衣食無憂應(yīng)該不成問題。” 劉大夫這一次沒有謙讓,他拉過方本超,飛快的道:“去老夫那邊,我醫(yī)館較大在固城頗有名氣,姑娘若是去……”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方本超瞪著眼睛推開了,“什么你那里比我的地方大,你比過不成,不準(zhǔn)喝我搶人。” 兩個人眼見著就要爭執(zhí)起來,顧若離噗嗤一笑:“兩位前輩別爭了,我和兄長還有要事要辦,若是將來我們再回合水,一定會去拜訪二位前輩?!?/br> “霍姑娘?!狈奖境€想說什么,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到時候一定要去?!?/br> 顧若離點頭應(yīng)是。 “……你不去我醫(yī)館,那就讓我送你們?nèi)ス坛前?,我的伙計?yīng)該就快到了?!狈奖境⒈Я吮?,和顧若離往外走,“總比你們步行妥當(dāng)也省力?!?/br> 恐怕她是走不了的。顧若離笑道:“給方前輩添麻煩了?!?/br> “不麻煩,不麻煩。”方本超擺著手,忽然快走幾步越過土坡,朝官道上揮著手:“鹿子,這邊!”他話落,顧若離就看到一驢車,嘚兒嘚兒的朝這邊跑了過來。 “掌柜的?!甭棺訉④囃7€(wěn)跳下來,驚喜的道,“我終于見到你了?!?/br> 方本超白了鹿子一眼,道:“算你小子有點眼色,這幾天鋪子里沒事吧?” 鹿子嘻嘻笑了起來:“有我,掌柜的放心?!?/br> “回去有賞?!狈奖境瑯泛呛堑模噶酥阁H車對顧若離道,“霍姑娘,我們走吧。雖比馬車差點,但好過兩條腿!” 鹿子點著頭,視線一轉(zhuǎn)隨即啊了一聲,指著顧若離道:“是你!丑丫頭?!彼捯宦洌奖境罩哪X袋狠抽了一巴掌,“怎么說話,跟霍姑娘道歉。” “掌柜的。”鹿子齜著嘴,指著自己的牙齒,“我的牙,就是她打掉的?!?/br> 顧若離從來不喜歡耍嘴皮子,她沉默的看著鹿子,鹿子氣的跳腳,方本超又是一腳,喝道:“霍姑娘怎么可能打你,就算打你也一定是你有錯在先,給霍姑娘道歉?!?/br> 鹿子不服氣,卻也奇怪:“掌柜的,你做什么護(hù)著這個丑丫頭,她不過是個乞丐……”方本超喝道,“住口!霍姑娘是大夫,我都想要拜為師長了,你要再說這大逆不道的話,回去就給我收拾東西滾蛋。” 鹿子的嘴巴張著,足能塞個雞蛋,他一臉驚恐的看著顧若離,指著她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大夫?”又看著方本超,“您……拜師?” 方本超懶得理他,恭恭敬敬的給顧若離道歉:“實在對不住,小孩子口無遮攔,霍姑娘千萬別介意?!?/br> “都是誤會?!鳖櫲綦x淡淡的道,“前輩不必介懷?!?/br> 方本超又瞪了鹿子一眼。 這一回鹿子是信了,不管這中間發(fā)生過什么事,但結(jié)果一定是方本超對顧若離心服口服,他太了解方本超了,為人精明還會見風(fēng)使舵,但內(nèi)里又自視甚高,要想他對誰心服口服,那簡直難如登天。 “霍姑娘!”鹿子抱拳一揖到底,“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還望姑娘大人大量,原諒小人?!?/br> 顧若離笑笑,道:“小哥不必如此!” “等到了固城,在下設(shè)宴給霍姑娘賠罪?!狈奖境龀稣埖氖謩?,“時間不早了,我們早點啟程吧?!?/br> 顧若離卻是未動,霍繁簍還沒有出來。 “霍兄弟是不是有事耽擱了。”劉大夫朝那邊看了一眼,周錚幾人正在忙碌收拾東西,來來去去,就是不見霍繁簍的身影,顧若離道,“我去看看?!?/br> 她越過土坡,周錚停下來和她打招呼:“霍姑娘!”顧若離含笑回禮,問道,“可見到霍繁簍了?!?/br> “在里面呢?!敝苠P眼神躲躲閃閃的,顯得很心虛的樣子,埋頭在地上疊著軍帳。 顧若離掀了簾子,隨即愣住。 霍繁簍正坐在椅子上,看上去神態(tài)自若,可一雙手卻被繩索捆著綁在了椅背上。 “三兒啊?!被舴焙t一臉悲憤,“哥哥又給你添麻煩了?!?/br> 顧若離忍住沒反駁他,而是看著吳孝之問道:“先生,這是做什么。” ☆、025 相詢 “霍兄弟說你們也要去京城。”吳孝之堆著滿臉的笑容,“正好我們順路,不如結(jié)伴而行吧,霍姑娘?!?/br> 聽她說要走,他們也不多糾纏,居然將霍繁簍綁起來威脅她……顧若離立刻就想到趙勛那張冰凍過的臉。 “你們?nèi)硕鄤葜?,還需與我們結(jié)伴?”顧若離露出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吳孝之嘿嘿一笑,“我們?nèi)硕?,可都是無趣之人,若有你們二位,這漫漫長途不是更有趣味。”話落,又想起來顧若離一板一眼的行事風(fēng)格,不由砸了砸嘴。 “先生有話直說吧?!鳖櫲綦x道,“您剛才說的這些,我不相信!” 吳孝之滿臉尷尬,咳嗽好幾聲才緩神下來,笑著道:“那個病……還要請霍姑娘親自走一趟,若能治好,我們必重金酬謝。” “呸!”霍繁簍啐了一口,“我們治好胡千總了,怎么沒聽你說給診金?!” 吳孝之始終笑嘻嘻,眼睛一轉(zhuǎn)就道:“到時候一起結(jié)賬?!痹捖渖斐鍪衷诨舴焙t面前晃了晃,“五百兩……”又故意加重語氣,“黃金!” 霍繁簍立刻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可面上卻是一喜,露出期盼的樣子:“三兒……” “若我治不好呢?!鳖櫲綦x看著吳孝之,吳孝之立刻就道,“姑娘有七分把握,自然沒有問題的,放心!” 顧若離蹙眉沒有說話,吳孝之湊過來,笑瞇瞇的壓著聲音:“等治好了病,你可就有將軍那樣的靠山了,還怕在京城站不住腳?橫著走都行啊?!痹捖?,挑眉一副你懂的樣子。 霍繁簍點著頭:“是啊,是啊,和他們一起吧,還有五百兩黃金??!” 顧若離蹙眉看著吳孝之:“先生,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有一句話要問你?!?/br> 吳孝之立刻就道:“霍姑娘請說,老夫一定知無不言。” 顧若離正要說話,霍繁簍卻是哈哈一笑,挑眉看著吳孝之道:“我們?nèi)齼菏窍雴柲?,天下那么多名醫(yī)你們不請,卻拉著我家三兒,你不會是有什么陰謀吧?” “呸,呸!”吳孝之瞪了霍繁簍一眼,回道,“你們兩個身無長物,和你們用得著嗎?!?/br> 霍繁簍朝顧若離打眼色,示意她不要說話,自己笑嘻嘻的看著吳孝之:“我可不信,天下名醫(yī)何其多,就說慶陽的顧老爺子,醫(yī)術(shù)聞名天下又曾在太醫(yī)院任職,你們怎么不去請他,卻來求我們兩個孩子,分明就是有鬼祟?!?/br> “老夫自然去了?!眳切⒅蒙茸忧没舴焙t的頭,“可去的時候顧府已經(jīng)陷在一片火海之中,去哪里請,你這個小兒一邊待著去?!彼麄兤鋵嵰姷搅祟櫧鈶c,只是對方并沒有立刻答應(yīng)。 等他們再去時,顧家已經(jīng)起火了。 什么意思?他是說他去的時候顧府已經(jīng)走水了,所以無功而返? 這么說,他們和顧府的大火毫無關(guān)系?! “火海?”霍繁簍裝傻,“顧老爺子燒死了,不會是你求人不成,狠心下手的吧?!” 霍繁簍一向嘴上沒正經(jīng),吳孝之也不和他計較,翻了個白眼,露出一副懶得理你的樣子。 周錚和陳達(dá)結(jié)伴進(jìn)來,他笑道:“我們要殺人還用得著用這種下三爛的手段,霍小哥這樣說豈不是瞧不起我們?!比羰乔皫滋焖麄儺?dāng)然不會插嘴,但現(xiàn)在大家都熟了,不說顧若離治好了胡立和周錚值得信任和尊敬,就此刻他們所有人的茶盅里,還都浸泡著顧若離給的玄參和麥冬呢。 霍繁簍擺著手:“不敢不敢!”卻是朝顧若離看去。 吳孝之目光掃著兩個人:“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快決定?!币遣辉溉?,就綁了走! 如果吳孝之說的是真的,那么她現(xiàn)在唯一的線索,就是順著他們查到那個病人是誰,再順藤摸瓜! “何時啟程?”她望著吳孝之,吳孝之頓時就道,“今晚就走?!庇种钢舴焙t對周錚和陳達(dá)道:“誰讓你們把霍兄弟捆起來,快放了,太沒規(guī)矩了?!?/br> 分明是他讓他們綁霍繁簍的!周錚瞪大了眼睛,陳達(dá)側(cè)過頭不想再多看一眼吳孝之。 “哎呀,我的東西還沒有收拾。”吳孝之變臉比翻書還快,“都動作快點,時間可不早了?!睕]了影。 周錚解開霍繁簍的繩子,和顧若離解釋道:“都是誤會,霍姑娘千萬別誤會。”抱著拳出門。 霍繁簍無聲的走過來,看著外面壓著聲音道:“你信吳老兒的話?” “如果他們真的去求醫(yī),似乎并無殺人放火的必要!”顧若離抿唇,神色堅定,“我總覺得只要弄清楚到底病人是誰,所有的疑惑就能迎刃而解?!?/br> 霍繁簍嗤笑了一聲,要拍顧若離的肩膀卻被她讓開,他隨即笑道:“也好,這些人急著趕路,我們也不用在路上耽誤太久時間。至于治不治那人,等到了京城,就有斡旋的余地了?!眱扇藨B(tài)度截然不同。 顧若離看著霍繁簍,他壓著聲音目光陰郁:“趙遠(yuǎn)山無詔擅離,還私自回了京城。圣上新帝登基政權(quán)不穩(wěn)最忌憚的就是這事。到時候他若是對你不利,我們就把他的事捅出來,看誰死的更慘!” “你連退路都想好了?!鳖櫲綦x詢問的看著霍繁簍,趙勛善惡不明,霍繁簍可以就此打住,“還是要去京城?!” 霍繁簍哈哈一笑:“那是當(dāng)然,兄長怎么能棄你而去!” 顧若離收回視線,淡淡的道:“隨你?!北悴辉僬f話,找了椅子坐下來,霍繁簍沉默的走過去,與她并肩而坐,軍帳中靜悄悄的,過了許久他低聲道,“以后不會了?!?/br> “什么?!”顧若離不解,霍繁簍吊兒郎當(dāng)?shù)臄[擺手,“沒什么。歇著吧,以后趕路很辛苦?!?/br> 不會什么?顧若離心里還是轉(zhuǎn)了轉(zhuǎn),明白了霍繁簍所指,他是在說那天不顧道義強留她陪死的事。其實顧若離并不在意,人的好壞從來都不是從嘴上聽出來。 霍繁簍是好是壞,她也根本不在乎。 “霍姑娘。”周錚探個臉進(jìn)來,尷尬的笑道,“勞煩你們在外頭坐會兒,這里我們要收拾?!?/br> 顧若離頷首和霍繁簍出了軍帳,外面的三頂軍帳已經(jīng)整理打包好擺進(jìn)了馬車?yán)铮钿浀哪强谛熊婂亜t夾在馬背上馱著,顧若離暗暗咋舌,這些人的手法極快,不過轉(zhuǎn)眼功夫便將一切都收拾妥當(dāng)。 一行人來來去去,顧若離往旁邊退了退,就看到遠(yuǎn)處的高坡上,趙勛隨風(fēng)而立,目光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