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姝一臉嚴(yán)肅，程燃也拿不準(zhǔn)她是不是在揶揄自己，還是認(rèn)真道：“我看見那個小羽總在你身邊出現(xiàn)，非常不舒服，后來也不知怎么了，就給駱先輝打了電話將他換走了。但是我沒對他做壞事，只是給他換了個老板而已，工資還比之前高了將近一倍?！?/br>
    “比起從前，的確是進(jìn)步了?！狈芥普嫠萍俚卣f，“還知道為別人考慮。”

    “你在挖苦我？”程燃皺著眉頭，他手里也拿了一瓶水，忍不住擰開狠灌了兩口，“事實上，我做完之后就后悔了，怎么想都覺得不舒服?！?/br>
    “哪里不舒服？”

    “總覺得這事不好。”程燃眉心擰得越發(fā)地深，“不止是擔(dān)心你不高興，心里也不舒服?！?/br>
    方姝沉默地望著他，程燃第一次對上媳婦的眼神有種難掩的心虛和不安，他無從分辨方姝此刻的內(nèi)心，老老實實地說：“沒有我想象中那樣輕松，反而越發(fā)忐忑，后來我就去找了逸笙。方姝，這全是真話，我以后不會再騙你，你也不用有任何負(fù)擔(dān)，你怎么選擇，我都會尊重你?！?/br>
    “你知道瞳瞳現(xiàn)在還沒好，我不可能離開你?！狈芥疽舛核?，準(zhǔn)備待會再給他一個驚喜，誰知程燃接下來的話險些將她氣死。

    “沒關(guān)系，我們可以……暫時分居，周末的時候再在一起，一起帶瞳瞳。”

    方姝真被這家伙氣到胸口疼，抬頭深深吁了口氣，“看來你早已將結(jié)果想好了。”

    程燃不想承認(rèn)，但自從他在逸笙那得知自己現(xiàn)在的偏執(zhí)越來越嚴(yán)重之后，就打定了主意不能再拖著方姝不放，這樣對她太危險也太不公平。畢竟他不知道自己將來還會變成什么樣，萬一做出什么傷害她的事來——

    想到這里，程燃又接著說：“你和瞳瞳就住我們現(xiàn)在住的房子，我搬去其他地方?！?/br>
    “……”方姝沒想到他還來真的了，居然都和自己談起了房子分配問題，霍地站起身，狠狠指了指他。

    程燃：“……”

    方姝氣得將手里的水直接扔過去，“你混蛋！”

    那瓶水當(dāng)然沒扔中程燃，險險地擦著他肩膀飛過去，兩人四目相對，之后方姝就氣呼呼地走掉了。

    那以后，方姝再沒理過程燃，一直在幫著救援隊伍打下手，也會幫著安撫被困人員的家屬，甚至幫著分配盒飯。

    盛宇也忙了一整天，接過方姝遞來的筷子，笑瞇瞇地說：“嫂子你真好，一點架子都沒有。”

    “我又不是鼓，要什么架子?！?/br>
    盛宇反應(yīng)了會兒才明白她在講冷笑話，頓時哭笑不得，“你這笑話簡直冷哭我了?！?/br>
    “那多吃點，那邊還有湯，肯定能將你暖回來。”方姝沖他淺淺一笑，隨即看到對面盛宇的臉色變得有些怪。她轉(zhuǎn)頭看過去，果然程燃正在冷冷地望著盛宇，那眼神就差嗖嗖地往這邊放冷箭了。

    盛宇呵呵笑了下，“程總好像還沒飯?！?/br>
    方姝拿了一盒遞給他，“你送去給他吧?！?/br>
    盛宇：“……”

    嫂子你確定不是在害我？現(xiàn)在送過去不是自投羅網(wǎng)嗎？

    方姝沒接收到盛宇可憐的小眼神，接著發(fā)盒飯去了。

    “程總?！眱煞昼娭螅⒂钫J(rèn)命地挪到程燃跟前，毫不意外地被boss冷酷的眼刀劈了好幾下，硬著頭皮將吃的送過去，“嫂子讓我給你的，她特意給你留的。”

    程燃沒理他，倒是接了飯盒坐在一邊吃起來。

    盛宇瞧這兩人的架勢，瞬間秒懂，蹲在程燃身邊道：“程總，你和嫂子吵架了？”

    程燃皺眉掃了他一眼，盛宇連忙解釋，“我可以幫你哄她啊，我女朋友和我吵架，從來都生氣不過三秒的?！?/br>
    看了眼在不遠(yuǎn)處和人說話的方姝，程燃靜默片刻，居然搖了搖頭，“算了?！?/br>
    盛宇目瞪口呆，“程總，你不能放棄治療，不是，我是說你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女人生起氣來，最討厭的就是男人不說話不做事不表現(xiàn)了。”

    程燃依舊在低頭吃東西，只是明顯吃東西的速度慢了下來。

    盛宇知道他聽進(jìn)去了，于是再接再厲，十分誠摯地給他分析起來，“你看啊，她那么大老遠(yuǎn)地跑來，結(jié)果人還沒坐熱乎呢，你就把人給氣著了，人家一番愛意白白浪費(fèi)了，你當(dāng)然要——”

    “她來找我，不是因為想我?！背倘己鋈婚_口打斷他。

    “……”盛宇的表情好似被按了暫停鍵，剩下的話也戛然而止，隨即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地看著黯然神傷的老板。

    這大過年的，頂著零下幾度的低溫倒了好幾趟車，特意跑來找老公，不是因為想他，還能是因為什么？

    總不能是特意跑來吵架的吧？

    盛宇忽然覺得，自己boss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也是件相當(dāng)神奇的事啊，難道全憑智商打天下？

    想起離開前那天，方姝說過對他失望的話。程燃也不想多說了，只告訴盛宇：“我們的事，你不要管了?！?/br>
    盛宇內(nèi)心默默淚流，他當(dāng)然也不想管，只是每每看到他冷著一張臉……很可怕啊。

    方姝當(dāng)然不會真的和程燃置氣，一直都知道這家伙情商低，怎么會傻到去和他較真生氣？尤其在遇到自己的事上，程燃向來是緊張的要命，所以才會關(guān)心則亂?？伤麑扇艘院蠓珠_的事想的太徹底了，方姝又哪里會不懂為什么，他分明是將這事反復(fù)想了很多遍，說出口時才會那樣鎮(zhèn)定。

    他是真的有那樣的念頭——想過和她分開。

    所以是因為他的病情，他猶豫了？

    可究竟是因為什么，程燃才會對自己這樣不自信？不管她承諾過多少次對他的愛，他還是會患得患失……

    太多的問題想不明白，方姝索性也不去和他多說什么了，只留下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程燃還是偶爾會朝她的方向看好幾次，方姝也大大方方地回看他，然后他又別扭地將頭轉(zhuǎn)開。但一直很照顧她，總擔(dān)心她冷或者累，時不時就讓盛宇過來詢問。

    不過在這待了才半天，方姝就發(fā)現(xiàn)程燃其實也有自己沒見過的一面。

    他做事相當(dāng)利落果決，很有自己的主意，甚至和救援隊商討救人方案時也很有看法，而且他真的相當(dāng)有責(zé)任心，一直非常照顧那些家屬的情緒，每每有好的進(jìn)展都會第一時間通知對方。

    所以他真的只有在自己的事上，才會表現(xiàn)出是非不明的情況？方姝完全不知道這種想象該如何解釋。

    對程燃，也越發(fā)好奇了。

    直到凌晨一兩點的時候，救援隊那邊終于傳來了好消息，兩個臨演其中一位已經(jīng)被順利救出，而且生命體征明顯，醫(yī)療隊立刻將人轉(zhuǎn)移到山下。

    在場的一部分人也決定離開，只剩下少部分人繼續(xù)堅守。

    方姝知道程燃不會走，她當(dāng)然也決心留下陪他。可程燃卻走過來對她說：“你和盛宇先走，晚了，山上很冷。”

    方姝回答他，“我和你一起?！?/br>
    程燃默了默，站在原地沒動，黝黑的眸子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

    方姝直視著他眼睛，“程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分開的事，你想也別想?！?/br>
    程燃一怔，抿著唇?jīng)]講話。

    盛宇在一邊看得越發(fā)糊涂了，所以方姝這么大老遠(yuǎn)來，真的是來和boss吵架的？這兩人氣氛不對啊。

    山上的風(fēng)實在太大了，尤其是凌晨，連說句話嘴唇都會凍的直哆嗦。程燃還想再勸方姝幾句，結(jié)果她直接將他的話堵死，“你知道我的脾氣。不管任何事，我都要陪在你身邊。”

    她說完就背過身去幫著離開的人員收拾東西不再理他，程燃終于不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回帳篷取了件大衣過來給她披上。

    將她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地，他心情復(fù)雜地說：“照顧好自己，不要讓我分心?！?/br>
    “嗯?！狈芥匾运⑿?。

    慶幸的是，第二個臨演被救出只間隔了兩個小時。程燃和方姝是最后一批下山的人員，那會兒已經(jīng)將近六點，天邊開始泛著幾縷金色的朝暉。

    確保所有同事都安全離開，他們才上的車。

    在車上，方姝將頭枕在他肩膀上。

    感受著她淺淺的呼吸，程燃垂在膝蓋上的手指握了握，到底是沒有擁住她，只是問：“累嗎？”

    方姝搖了搖頭，“不覺得累，反而踏實?！?/br>
    程燃沒有接這話，方姝閉著眼快睡著了，還是迷迷糊糊地說：“傻瓜，我來找你還能是為了什么？不想讓你再上樹給我打電話，也不想讓你一個人孤身面對風(fēng)雨。風(fēng)雨同舟，這才是夫妻該有的樣子?！?/br>
    程燃僵在那里，耳邊都是她輕輕柔柔的嗓音。

    “哪怕從前對你失望過，我也不曾想過離開。”方姝暗自笑了下，“程燃，我想，這就是愛吧。”

    對一個人失望了，可當(dāng)他遭遇風(fēng)雨，還是會不顧一切的趕到他身邊來，甚至再生氣，也依然要和他風(fēng)雨共度。

    “……”程燃毫無預(yù)兆地被媳婦表白了，不可思議地低下頭，可方姝已經(jīng)閉上眼好似睡著了。

    他控制著將她搖醒的沖動，一遍遍努力回想著剛才的一切，所以這不是幻覺，方姝是真的對他說——她愛他，即使是那個不夠完美的他？！

    第四十九章

    到了山下的縣城，方姝被安置在一個環(huán)境不錯的賓館里，那是程燃之前定下來的，可他一天也沒待過。因為這一天實在太勞累，所以方姝睡得格外沉，等她醒來已是第二天中午。

    環(huán)視整個房間，沒發(fā)現(xiàn)程燃的身影，而另一張床上，居然連躺過的痕跡都沒有？

    方姝擁著被子有些懵。

    ——難道是昨天太累了，說話聲音太輕，以至于那人根本沒聽清楚？不然依他的個性，不可能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

    直到門鈴聲猝然響起，方姝才連忙跳下床去。

    門外站的卻是盛宇。

    他沖著方姝笑，露出一口白牙，說：“嫂子早，程總吩咐我?guī)闳コ燥垺！?/br>
    “他人呢？”

    “醫(yī)院那邊還有事，暫時回不來。”盛宇輕輕咳了一聲，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他交代我一句話，說等你醒了一定要轉(zhuǎn)達(dá)?！?/br>
    “什么話？”方姝也愣了。

    盛宇撓了撓頭，“說昨晚你的深情告白他收到了，呃，他很開心。然后等他回來會禮尚往來，讓您稍安勿躁。”

    方姝：“……”

    盛宇呵呵笑了下，“你們感情可真好，結(jié)婚這么久了，還這么有意思。所以昨天鬧別扭只是夫妻情趣吧？”

    方姝有些囧，面對盛宇還得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你等我一下，我換身衣服?！?/br>
    “噢，好?！?/br>
    關(guān)上房門，方姝立刻對著空氣拳打腳踢，恨不能將面前的空氣幻想成程燃。這個笨蛋，是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手機(jī)這回事嗎？這種話讓助理傳達(dá)什么啊！

    而且稍安勿躁是什么意思！禮尚往來又是什么？暗示性太強(qiáng)好不好……說的好像她很迫切他做點什么似的！

    雖然，是有點期待他的回應(yīng)——

    隨即又想到，自己只昨天一天就累到差點起不來床，程燃堅持了幾天，昨晚下山之后居然還直奔醫(yī)院……方姝臉上窘迫的神情又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更多還是心疼這個男人。

    似乎真和林醫(yī)生說的一樣，程燃本質(zhì)的確沒那么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