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jié)
時過境遷,女孩已為人妻為人母。 那些曾經(jīng)愛過的誓言都還在,但是愛一旦過了,也就過了。 我不敢去看姚遠的雙眼,總覺得自己內(nèi)心埋藏著深深的虧欠。 姚遠見我默默無語,摸摸我的頭笑著說:“不要有壓力,愛是給予,不是索取,有我在,你和孩子就一定能夠平安無事,你想不想知道那天在手術室發(fā)生了什么?” 當我摸著隆起的小腹時,我就猜想孩子應該沒事。 我當然想知道在手術室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我更想知道的是,這一次姚遠為何要主動幫我騙韓野。 “在告訴你我的事情之前,我先告訴你為什么這個孩子還在,我卻告訴韓野說孩子沒了?!?/br> 果真是懂我的人,姚遠一開口,我急切的點點頭。 他坐直了身子,看了一眼病房外面,輕聲說:“在醫(yī)生告訴韓野孩子保不住而你大出血的時候。我沒有騙他,孩子確實是保不住了,給你動手術的不是我,我當時陪在你身邊,聽到他們小孩快保不住了的時候,我心里就只有一個想法,我一定要保住你和韓野的孩子,你那么愛他,肯定不想失去這個孩子,所以...” 我伸手去握他的臂膀:“姚遠,謝謝你?!?/br> 要多深的熱愛,他才能在臨危的那一刻戰(zhàn)勝心魔,千言萬語我都只剩一句謝謝。 姚遠伸手摸著我冰涼的五指:“黎黎,我已經(jīng)救過這個孩子兩次了,事不過三,你要是再這樣莽撞的話。我可不敢保證還能救他第三次?!?/br> 我會心的笑了:“還會有第三次,等預產(chǎn)期到的時候,我把我和孩子的性命,都交給你?!?/br> 姚遠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故作哀嚎:“不行不行,我壓力山大?!?/br> 氣氛一下子就融洽了起來,姚遠摸了摸還有些燙的粥,低了低頭:“你先喝粥,不然我怕我說完之后你就吃不下東西了。” 我還真是餓了,喝了一碗粥,擦擦嘴靜待姚遠的后話。 姚遠干咳兩聲潤了潤嗓子,很嚴肅的問:“黎黎,你相信我嗎?” 我捶了他一拳:“這不廢話嗎?我不信你信誰?你快說,這段日子我心里都憋屈死了。” 姚遠一臉歉意的看著我:“對不起,讓你跟著我受苦了,我沒有殺吳丹。雖然她曾經(jīng)破壞了我姐的婚姻,但那都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天我動完手術出來準備去看你,我的助理告訴我醫(yī)院來了一個大出血的孕婦,情況很不妙,當時醫(yī)院里就只有我當值,救死扶傷是我的職責,可當我看到那個孕婦就是吳丹的時候,我猶豫過的,畢竟孕婦的情況很不妙,我第一時間給院長打的電話說明了情況,院長讓我避嫌,把她轉到別的醫(yī)院去?!?/br> “可那時候情況危急,我再次給院長打電話的時候,院長同意我給她動手術,但我沒想到她的情況那么復雜,病例上顯示,她在懷孕之出查出了乳腺癌,對于乳腺癌的死亡率,保守治療比化療活的時間短,吳丹選擇了化療,化療不是影響胎兒的發(fā)育,但很不幸的是,在化療的時候她出現(xiàn)了敗血癥癥狀,最后確診為白血病?!?/br> 事實果真和我們分析得到的結論差不多。 想想一個孕婦得了兩種絕癥,可想而知她心里承受著多大的壓力。 “后來呢?” 這一切都不重要,我們聽到的消息是孩子很平安,大人雖然大出血,但是以姚遠的醫(yī)術暫時保住她的性命是不成問題的。 姚遠的雙眼有些濕潤了:“我給她進行的是剖腹產(chǎn),血庫里的供血充足,她也沒有性命之憂,只是意外出現(xiàn)在縫合到第七層的時候。麻藥對她失去了作用,她突然抓住我的手,硬要說我把鑷子落在她的肚子里了,讓我給她拆線再檢查一遍。” 在麻藥失效的情況下承受那樣的疼痛,任何一個人都受不住。 吳丹要求拆線重新檢查,那得遭多大的罪啊。 “當時那樣的情況下,再拆線重新檢查,她會疼死在手術臺上,更何況我讓助理檢查了所有的手術器材,一樣都沒少,我把情況跟她說明了,她卻堅持認定是我想要謀害她,故意把鑷子留在了她的體內(nèi),好讓她做鬼都不安心?!?/br> 我的心都是揪著的,姚遠的表情十分哀傷。 “我是個醫(yī)生,我有責任保證病人的生命,但她完全失去了理智,用僅剩的那絲力氣奪走了我手中的手術刀,對準自己的頸動脈威脅我給她拆線,我沒有辦法,只好點頭同意。你知道嗎,當我看到自己的雙手血rou模糊的時候,我這只拿了十年手術刀的手一直都在顫抖,檢查之后并無異常,她一直忍著疼,一直在給我們哼歌曲,我從沒告訴過你,我前姐夫是一個音樂學院的老師吧?我姐很善良,離婚的時候沒吵沒鬧帶著孩子凈身出戶,而吳丹是我姐夫的學生,她是一個唱歌很好聽的姑娘,在沒嫁給我前姐夫之前,她經(jīng)常帶零食和小玩意來我家,逗我姐的孩子玩?!?/br> “后來,他們的日子倒也過得平靜,只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乏味生活沖淡了音樂的浪漫和誘惑,前姐夫脾氣不好,據(jù)說他們?nèi)饲昂秃蜌鈿?,人后總是會把家里鬧得雞犬不寧,傷口再次縫合時,她對護士提了個要看孩子一眼的要求,并且是以死要挾,意外就在那時候發(fā)生的,她像一個惡魔一樣,突然伸手掐死了那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那孩子很小,才三斤半,一出生就該送到保溫箱里面去養(yǎng)著的,最后卻嗚咽兩聲慘死在親生母親的手上?!?/br> 是有多大的仇恨,才能讓一個母親親手掐死了自己的孩子。 我渾身都在戰(zhàn)栗著,姚遠的瞳孔是渙散的,像是看見了很可怕的一幕。 “當時手術室亂成了一團,吳丹是活活疼死的,她臨死前絕望的說,孩子不是她老公的,是她老公為了當主任,把她送上了校長的床,所以她要掐死這個孩子?!?/br> 原來如此,但孩子比較是無辜的。 我抽了紙巾給姚遠,他過了很久才冷靜下來:“這件事情背后不僅僅是她和孩子死了這么簡單,院長讓我避嫌,是因為查到她根本沒想生下這個孩子,之所以大出血,是她自己用傘柄戳破了她的下身。來到我們醫(yī)院,也是預謀已久的,只怕其中的糾葛更深吧?!?/br> 我陷入了沉思中,姚遠從醫(yī)十余年,幾乎沒有出過什么醫(yī)療事故,在他辦公室里掛著的錦旗都能當墻紙貼個里三層外三層了,吳丹雖然和姚靜有牽連,但畢竟是吳丹理虧,她作為第三者插足自己老師的婚姻,沒有理由再反過頭來陷害受害者的弟弟,這一點怎么都說不通。 到底是誰要陷害姚遠? 他這么兢兢業(yè)業(yè)穩(wěn)重心善的人,誰會和他過不去? 我心里很難受,好像很多的人一旦和我走近了,多多少少都會遭遇到一些事情。 難道真的是我得罪人了嗎? 姚遠見我連連嘆息了好幾聲,掖著被子安慰我:“這件事情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那兩個護士已經(jīng)找到。死者家屬要和我打官司,所以這段時間我可能沒空來看你,我的離婚聲明他們都知道了,他們不會再來找你的麻煩,譚君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他現(xiàn)在還有個身份是保安隊隊長,專門負責照顧你的安危,黎黎,只怕真相一旦揭開,你會因此受傷,答應我,不管面臨著什么,你都要保護好孩子,這個孩子再也禁不起折騰了。” 我點點頭:“你放心吧,我會的,你安心處理自己的事情,我等著你處理好這個官司之后回來給我做好吃的?!?/br> 姚遠滿是愛意的看著我:“我是去拿粥的時候接到院長的電話,我還以為能照顧你幾天再去處理這件事情的,希望官司打完之后,魏警官那邊也有了突破,這些糟心窩子的事情早點結束才好?!?/br> 話都說完了,秦笙探頭在門口張望,我喊了一聲:“進來吧,偷聽夠了沒?” 秦笙走了進來,吐吐舌頭拼死搖頭:“我剛來的,我沒偷聽,嫂子,你們在聊什么啊?” 我撲哧一笑:“你就別裝蒜了,交給你的任務怎么樣了?你的大哥現(xiàn)在怎么樣?” 秦笙搖擺著身子:“沒事,路姐的傷都沒什么大礙,不過我悄悄告訴你哦,你別告訴大哥,路姐還沒等手術完就醒了,說來也巧,給她動手術的那個人,竟然是她以前的一個老相識,于是她就和醫(yī)生聯(lián)合起來演了一出戲?!?/br> 演了一出戲? 我記得我醒來的時候秦笙說話還吞吞吐吐的,這會兒干脆利落了許多。 “對呀,我是剛剛才知道的,這事情現(xiàn)在還瞞著大哥呢,嫂子,我要是告訴你的話,你不會泄密吧?” 我要是能起身的話,我就上前狠狠的掐兩下秦笙的臉蛋兒。 “你是傅少川那邊的人,你都能保守秘密,我作為路路的娘家人,你還怕我胳膊肘往外拐不成?” 秦笙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嫂子,我覺得你說的話很有道理?!?/br> 我忍不住嘟囔:“就你這腦子這智商。虧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還...” 秦笙嬉笑:“還把我當情敵對不對?我現(xiàn)在主要是設計民族風服裝,你應該知道的,我很喜歡復古的東西,但我主頁是婚紗設計,比許敏當然是差了不少,但我好歹也是小有名氣的,小野哥哥找我來是為你設計婚紗的,虧我那么喜歡你,你竟然看我不順眼?!?/br> 我還真是冤枉:“我哪有看你不順眼,你這張利嘴不能胡亂噴人?!?/br> 秦笙坐在病床旁:“你敢說我第一次出現(xiàn)的時候你和路姐沒把我當成情敵?既然是情敵,那你肯定看不我順眼,不過現(xiàn)在倒是啊,我喜歡遠哥哥,你把我當成情敵,名正言順了?!?/br> 說完,秦笙的雙手摟住了姚遠的臂膀。姚遠驚了一跳,起了身:“黎黎,我去醫(yī)院處理點事情,你們先聊?!?/br> 秦笙失望的喊:“遠哥哥,你別走啊,我才來你就走,再坐坐啊。” 要是再給秦笙配一塊手絹的話,跟古代青樓里的人毫無二樣了。 見我躲被窩里笑,秦笙氣急敗壞的看著我:“嫂子,你看看遠哥哥,一點都不尊重我這個熱心腸的追求者,不過我是不會放棄的,我掐指一算,你是屬于小野哥哥的,遠哥哥自然就是我的了?!?/br> 她坐在姚遠坐過的位子上,離我很近。我伸手摁了摁她的腦瓜:“你呀你,就你這小孩子心性,你是打哪來的勇氣游遍了中國各地大大小小的古鎮(zhèn)的?你沒被人販子很擄去,還真是老天開眼。” 秦笙低著頭,幾秒鐘過后,抬眼看我時,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其實我和佳怡,小措,余妃,陳曉毓年紀都一般大,我們是五朵金花,本來我們都應該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長大,可是你看看我們,現(xiàn)在都分道揚鑣了,我知道我這些年在外面行走,其實都有人守著。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我前腳剛丟了錢包,后腳我爸就給我打電話,說他有一個公司的客戶在我附近,想請我?guī)退k點事,不管我走到哪兒,不管我遇到什么事情,我的家人,還有我的哥哥們,都是護著我的。” 我第一次見秦笙的時候,覺得她身上有一股很干凈的力量,能洗滌人內(nèi)心的污穢。 韓野也說她的檔期很難約,她對古鎮(zhèn)有一種近乎執(zhí)拗的熱情,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設計出和現(xiàn)實接軌的民族風服飾,既然體現(xiàn)出民族風情,又能讓人在各種場合都能穿的出場。 關于他們這個龐大的家族之間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我很好奇。 但秦笙的話題似乎是岔開很遠了,我掐了掐她的臉蛋:“不是說你路姐演了一出戲嗎?這個家伙身上都被打了兩個窟窿眼了,還有精力演戲?” 說起張路,秦笙轉瞬間就笑靨如花了。 “就是演一出戲給大哥看唄,大哥現(xiàn)在還在傷心難過自責當中呢?!?/br> 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以張路這樣的腦瓜子,想出來的壞主意應該夠傅少川難受很長一陣子了。 “快說吧,姑奶奶,別賣關子了。” 秦笙再度低頭,果真不出我所料,她又一次紅了眼:“我們五朵金花里,就我最笨了,我除了會設計衣服之外,再沒有別的本事,從小到大她們都有各種各樣的才氣,就我一根筋。跳個舞能把自己給摔死,唱個歌能把別人給吵死,好不容易撿了個朗誦的才藝吧,我這笨腦瓜還總是記不住詩詞,總之,我不是故意要賣關子,我只是表達能力差了點?!?/br> 我就隨口無心的一句話,竟然戳中了秦笙的痛點。 “你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你干凈,你就像是塵土飛揚里的一股清流,你這樣的存在是大家心目中的無價寶呢,好了,你慢慢說,我不催你?!?/br> 秦笙露出一排整潔的牙齒來:“真的嗎?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跟小野哥哥說的一樣,你知道我為什么不喜歡喊小野哥哥為二哥嗎?因為他們說二這個字不太好。” 我都驚呆了,這么聽下來,我發(fā)現(xiàn)秦笙還真是有點小弱智。 她噗的一聲笑了:“嫂子,我逗你的啦,你怎么那么容易相信別人,路姐說的沒錯,你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容易相信人容易信任別人,心軟又善良,容易上當受騙?!?/br> 我在心里哀嚎一聲,故作不悅的問:“所以你這些話都是騙我的?關于五朵金花的事情也是騙我的?好你個小騙子,我以后再也不會相信你了?!?/br> 秦笙拉著我的手求饒:“我就是奉了路姐的命令來陪你說話逗你開心的,我跟你說吧,路姐伙同醫(yī)生一起騙大哥,說子彈穿透了她的zigong,她的zigong被迫摘除,這輩子都不能生育了呢?” 雖然說是騙人的,我的心口卻猛烈的揪了幾下,疼的我額頭的汗水一直冒。 秦笙見我臉色難看。急忙安慰我:“真的,真的,嫂子,你別著急,路姐告訴我真的只是為了報復一下大哥,誰叫大哥以前辜負過她呢,哎呀,你別哭呀,嫂子,你這樣子路姐交給我的任務就算是失敗了,不行了,你要哭,我也想哭。” 我沒想哭,只是心口疼的我難受,緊繃緊繃的透不過起來。 “秦笙,這件事情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秦笙破涕為笑:“還有路姐,林醫(yī)生,遠哥哥,對了,還有佳怡,只是為了演的真實一點,就瞞著小野哥哥和三哥,他們跟大哥穿一條褲子,要是告訴了他們,三兩下就被揭穿了。” 我隱隱覺得這件事情有些不對勁,但姚遠叮囑過我不能亂動,能保住這個孩子不容易,若是在這個時候出亂子,張路也會為我著急。 秦笙擦干眼淚后問我:“嫂子,你覺得路姐這樣欺騙大哥合適嗎?你們別看大哥平日里冷著一張臉像個面癱一樣,但他很喜歡孩子的,他在國外收留了很多的孩子,都交給姆媽照顧著呢,路姐真是會掐大哥的痛點,你都不知道,大哥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一口八二年的老血都要噴了出來咯?!?/br> 我的腦袋里一陣一陣的疼,加上心口緊繃,實在是沒心情和秦笙開玩笑。 我躺了下去,有氣無力的說:“秦笙,你去陪陪你大哥和三哥吧,我想睡會兒?!?/br> 秦笙把我被子掖好,撐著腦袋說:“嫂子你快睡,我就在這兒守著你?!?/br> 我閉著眼瞇了一會兒,卻怎么也睡不著,腦袋里一直放映著那一幕,張路朝我撲來替我擋住了那顆子彈,第一顆子彈打在肩膀上,沒有傷到心臟,第二顆子彈打在腹部,鮮血潺潺的往外流,回想起來還覺得頭暈目眩。 小腹隱隱作痛,我很困卻又實在是睡不著,睜開眼睛看見秦笙撲閃著大眼珠子在瞧著我。 見我也看著她后,她甜甜的笑了:“嫂子,你睡著了的時候,真好看,長得和佳然姐還有點像呢。” 佳然。 我蹙著眉頭問:“佳然是誰?佳怡的jiejie嗎?” 那也就是小榕的mama了。 秦笙打著馬虎眼:“你快睡,嫂子,你快睡吧,睡一覺醒來三嬸就來了,到時候新鮮的魚湯你要多喝點,對身體好。我聽醫(yī)生說路姐過了今天下午就算是度過了危險期,就能夠轉移到這個病房來了,也不知道你們要住院多久才能活蹦亂跳的,我還等著你們參加我策劃的民族風情展呢?!?/br> 看來這個佳然是個雷區(qū),秦笙是最小的一個,韓野他們應該都很疼她,就連她都不敢觸碰的雷區(qū),我也沒有再繼續(xù)追問。 反正也睡不著,我正好想了解一下關于五朵金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