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張路蜷縮在沙發(fā)上,一臉驚恐的望著我:“會不會是夜半鈴聲,恐怖片里的那種,門口什么都沒有,但敲門聲卻一下一下的敲的人心慌,或者有人,身穿白衣,兩眼流血,你一開門就回去掐住你的脖子,啊啊啊,嚇?biāo)缹殞毩?,曾小黎,你去開門吧?!?/br> 號稱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傅少川的張路什么時候膽子這么小了,我一臉鄙夷的看著她,剛起身就被張路攔下: “不行,這么刺激的事情還是讓我去感受感受吧,你接著吃面?!?/br> 我坐下,拿起筷子望著她:“你行嗎?你個膽小鬼。” 張路穿了拖鞋撩撥了一下頭發(fā),堅定不移的朝著門口走去。 一開門就聽到她慘叫一聲,我和三嬸趕緊跑門口去看,只見門外果真有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女人,但是人家素面朝天,手中還牽著一個抱著泰迪熊布娃娃的小男孩,大概六七歲的樣子。 張路撫著心口:“嚇?biāo)缹殞毩耍氵@人怎么大晚上穿白裙子在人家家門口晃悠呢,你找誰呀?” 穿白裙子的女人年紀(jì)和我一般大,臉色蒼白,似乎身體不太好。 她的聲音和剛剛的敲門聲一樣綿弱無力:“請問這是韓野先生的家嗎?” 張路回頭看了我一眼,拉著門把就要關(guān):“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請問你找哪個韓野,要是找我們家韓野的話,很抱歉,請你改天再來,韓野先生暫時不在?!?/br> 女人伸手?jǐn)r住即將關(guān)閉的門:“我是來找韓野的。” 這個女人很眼熟,尤其是這個孩子,我推開門:“請進吧?!?/br> 看著女人和孩子都進了門,張路掐著我的腰說:“這女人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我總感覺不太妙,既然跟韓野有關(guān),那你等韓野回來解決,你這樣把她放進來會不會不太好?” 我小聲回答:“他們沒有任何行李,估計是臨時決定來的,路路,她就是照片中抱著孩子的那個女人,這個小孩應(yīng)該就是韓澤口中的孫子?!?/br> 張路面色一變:“前妻帶著孩子找上門來,天啦,不行,我?guī)湍阆葢?yīng)付著,你去給韓大叔打電話,讓他趕緊把前妻這個生物給請回去吧。” 我抓住張路的手邊往里走邊說:“來者即是客,不管是前妻還是孩子。韓叔從沒虧待過我的孩子和前夫,我招待一下人家理所應(yīng)當(dāng)?!?/br> 女人和孩子站在客廳里,孩子盯著我和張路的面條直吞口水,女人眼神憂郁,哀聲問道:“請問,您能給小榕做一碗面條嗎?小榕從美國來到中國,坐了一天的航班,一天沒吃東西了,他喜歡吃面條?!?/br> 三嬸正好還沒解下圍裙,連忙應(yīng)聲:“好,我去下面條,孩子喜歡吃什么面?” 女人用手指著我:“能不能請你親自給孩子下碗面?” 張路想要發(fā)火。被我拉住,我蹲下身去看著小榕:“你喜歡雞蛋面對不對?一個雞蛋攪成蛋花,另一個雞蛋煎的兩面黃燦燦的,再放幾片胡蘿卜進去,不加蔥。” 小榕微微抬頭看著我,誠懇的點點頭。 我在她們詫異的目光中走進廚房,拿出雞蛋的那一刻,我突然響起韓野問我的:“黎寶,要幾個雞蛋?” 我記得我當(dāng)時笑著說一個半。 也是從那時開始,我才知道韓野喜歡吃雞蛋面,用蛋花開湯,不加蔥,放入幾片胡蘿卜,營養(yǎng)又美味,韓野喜歡吃清湯的,基本不會加辣椒。 他喜歡吃煎的兩面黃的雞蛋,不喜歡蛋黃未熟的雞蛋。 不過是下碗面條而已,對我而言并不難。 三嬸洗了水果裝盤端去客廳,女人和孩子坐在沙發(fā)上,兩人都是正襟危坐,任憑張路磨破了嘴皮子也不搭理半句。 張路憋不住,就來廚房找我抱怨:“這個孩子該不會有什么毛病吧?感覺他智商有問題,像個自閉癥兒童,這女人也有病,這要是在走廊上遇到她,準(zhǔn)被她嚇?biāo)廊?。?/br> 我做好了雞蛋面,聞了聞,很香。 端出去擺在小榕面前,他那空洞的眼神瞬間有了光彩,小嘴唇舔著,像是餓了很久。 但是女人沒開口,我將筷子遞給小榕,他不敢接。 女人盯著這碗面看了很久后才說:“小榕,謝謝阿姨。” 小榕抬頭看著我,半晌才擠出一句:“謝謝?!?/br> 得了女人的允許后,小榕拿著筷子大口吃著面條。張路蹲在一旁:“嘿,小子,你慢點吃,小心燙?!?/br> 我們幾人看著小榕吃完了一大碗面條,見他滿足的擦擦嘴,張路又問:“小子,你吃飽了沒?沒有的話讓阿姨再去給你做一碗?!?/br> 小榕有些害怕,吃完后就往女人身旁挪了挪,女人對我說:“能給小榕倒杯熱水嗎?” 等到孩子吃飽喝足在沙發(fā)上抱著泰迪熊睡著了,屋子里的氣氛才稍稍輕松了些。 四月春雨不斷,夜里還很冷,我試探性的問:“要不讓孩子去客臥睡吧?” 女人將視線轉(zhuǎn)到三嬸身上:“那就麻煩三嬸了?!?/br> 三嬸的神色有些異樣,卻還是抱著孩子去了客臥,客廳里只剩下我們?nèi)?,我見女人有話要說卻有所顧忌,推了正等著女人開口的張路一下:“路路,你去妹兒房間幫我看看,我怕妹兒夜里踹被子又著涼。” 張路知道我想支開她,十分不滿:“三嬸睡前會去看看妹兒的,關(guān)于韓野的事情我知道的可能比你還多,所以你們不用顧忌我,有話就直說吧,或者我先問,你叫什么名字?是韓野的什么人?這個叫小榕的孩子是不是韓野的兒子?” 女人終于露出了笑容。一雙月牙兒似的眼睛倒也十分迷人。 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遞給我:“這是小榕的mama,七年前生下小榕就離開了人世,我叫小措,倉央嘉措的措,受小榕mama臨終前的囑托,是小榕目前的監(jiān)護人,我這次來是想把小榕的監(jiān)護權(quán)轉(zhuǎn)給他的爸爸?!?/br> 張路滿臉糾結(jié):“韓野?” 小措又從包包里拿出一份檢驗報告出來遞給我:“不瞞你說,小榕的mama曾說過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來影響孩子爸爸的生活,但我也是沒辦法,這是我的病例,我現(xiàn)在是盆腔癌晚期,已經(jīng)沒有能力再照顧小榕的生活了。小榕年紀(jì)尚小,我可以將他送到福利院去,但是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考慮,我還是下定決心來找孩子的爸爸?!?/br> 我和張路看著檢驗報告久久說不出話來,小措突然哽咽了,跪在我們面前:“對不起,請你們原諒我的唐突,實在是小榕跟了我七年,雖然我不是他的親生母親,但我把小榕當(dāng)自己的親生孩子一般對待,我知道你是韓野的未婚妻,通過剛剛的那碗面條,我能感受得到,你會是一個好母親,也會真心接納小榕?!?/br> 我急忙拉她起來:“你現(xiàn)在有病在身,別這么激動,如果小榕真的是韓野的孩子,那就是我的孩子,我絕對不會讓孩子流落到福利院的,請你放心。” 相對于我的觸動,張路顯得很淡定。 等小措坐好后,張路遞了張紙巾給她:“小措,你能跟我們講講小榕的mama嗎?她是死于...難產(chǎn)?” 小措的臉色閃過一絲不安:“對不起,死者為大。我不想過分非議,如果你們不信我的話,你們可以打電話給孩子的爺爺,也可以打電話問韓野,他每年都會在國外呆三個月以上,就是為了陪伴小榕,小榕對爸爸的依賴特別深,但是不知是何原因,韓野一直都不愿意承認(rèn)小榕的存在,也不肯讓小榕認(rèn)祖歸宗?!?/br> 張路干咳兩聲:“你的意思是,小榕是韓野的私生子?” 私生子這三個字畢竟不好聽,我悄悄踢了踢張路。小措見了,無奈的笑了笑:“算是吧,畢竟韓野和小榕的mama沒有領(lǐng)證結(jié)婚辦婚禮,只是他們之間有過婚約,來不及領(lǐng)證結(jié)婚就發(fā)生了一些事情,但是請你們別誤解,小榕的mama不是那種為了嫁給韓野不擇手段的人,她是韓野的初戀情人,兩個人感情很深?!?/br> 韓野的初戀情人。 我和張路一再震驚,張路摸摸鼻梁:“恕我直言,如果小榕的mama是韓野的初戀情人的話,她懷了韓野的孩子,韓澤又很喜歡這個孫子,你說的韓野不讓小榕認(rèn)祖歸宗一事好像有點說不通,你要不要整理一下思路再給我們編故事,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那些小兒科的故事聽起來真的很乏味?!?/br> 這一點確實值得質(zhì)疑。 小措微微有些尷尬:“這個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你和小榕的mama長的還真像,簡直像是一個模子立刻出來的一樣?!?/br> 話剛說完,張路噌的一下站起身來,很不客氣的指著小措:“你是個病人,我很同情你,但是請你不要用初戀,不要用長相來暗自說事,我張路喜歡直來直去,如果你還是用這么隱晦的話語來詆毀別人的話,對不起,我們這兒不歡迎你,小榕可以留下,請你立即離開。” 面對張路突然間的暴怒,我也起身拉著她:“你干嘛呀,人家小措也沒說錯什么,你看看小榕的mama,還別說,跟我還真是有點相似,不過。小措,我可以實話告訴你,不花心的男人基本上都喜歡同款類似的女人,這一點并不稀奇,我不會因為我和小榕的mama長得相似就懷疑韓野對我的感情,一個男人愛不愛我,不是別人看出來的,也不是別人說出來的,而是要自己用心去感受?!?/br> 小措臉一陣紅一陣白,可能是那些小心思被張路無情的戳穿了吧,她那雙帶水的眸子瞬間就開始示弱:“對不起,我說錯話了。我向你們道歉,請你們不要遷怒孩子。” 張路指著門口:“請你走吧,大門口右轉(zhuǎn)有一家酒店,你可以在那里歇息一晚上,買明天的航班離開?!?/br> 我拉了張路到一旁去:“你這是做什么,她好歹也是小榕的監(jiān)護人,如果小榕真的是韓野的兒子,那我們還得感謝人家?guī)兔Я撕⒆舆@么多年,看她年紀(jì)不大,這七年過來應(yīng)該很辛苦。” 張路緩和了一下臉色:“直覺告訴我,這個女人和余妃是一伙的,小榕肯定跟韓大叔有瓜葛,但是不是韓大叔的兒子,這件事情不好下定論,口說無憑,她也拿不出什么真憑實據(jù)來,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把孩子留下好吃好喝的供著,畢竟孩子是無辜的,但是這個女人必須趕她走?!?/br> 我小聲商量:“要不然我給韓叔打電話吧,確認(rèn)一下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如果小措真的是小榕的監(jiān)護人,那我們也不能翻臉無情,留下她住幾天,等韓叔回來再決定?!?/br> 張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好點頭:“你打電話吧,我去看著她,這年頭都能有人到妹兒的病房里割腕,我不相信她們那群人還有什么良心。” 想起那件事,我也是覺得很可怕。 為了將所有的真相連根拔起,妹兒那么小的孩子,報了案之后警察也只是以小孩子不懂事割腕鬧自殺玩而結(jié)了案,我只能忍,壞人不可能永遠囂張。 此刻已經(jīng)是深夜十二點做,給韓野打電話,二十四小時都開機的他卻意外的關(guān)了機。 我給傅少川打電話,是他的助理接的,他現(xiàn)在人在國外,正召開股東大會。 每次一有事情要找他們,他們就像是躲貓貓一樣,半個人影都找不到,楊鐸和徐佳怡的電話也是關(guān)機狀態(tài),一切都來得太過巧妙,我對這個病怏怏的小措也開始有了戒備心。 我回到客廳的時候,三嬸正好從房間出來:“孩子睡的很安穩(wěn),黎黎,你們也早點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br> 我緊隨三嬸進了房間,關(guān)了門后問三嬸:“三嬸。你從小看著韓叔長大的,你認(rèn)識小榕嗎?” 三嬸有些閃躲,我接著說:“三嬸你別緊張,如果小榕真的是韓叔的孩子,我會把他當(dāng)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的,將心比心,韓叔對我怎樣,我心里清楚,我不會虧待了他的孩子?!?/br> 三嬸像是吃了定心丸,拉著我坐在床邊:“我就見過這個孩子一面,還是三年前在北京見過,薇姐很喜歡孩子。但是不知為何,對小榕卻很反感,小野倒是對小榕很好,每年都會抽空到國外去陪他,這個孩子怕生,不太愛和陌生人說話,我好像聽說他是小野的孩子,但是孩子的mama是誰,我不知道?!?/br> 我握著三嬸的手:“那你知道韓叔有個初戀情人的事情嗎?” 三嬸下意識的抽了一下手,我用力拽住了。 “確實有這個人,一雙眼睛和你一樣撲閃撲閃的像是會說話,我還是很多年前見過她。那時候小野還在國外留學(xué),回來的時候帶著小榕的mama,不是單獨帶著回來的,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堆孩子,好像是華裔,回北京探親的,后來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小野單身了很多年,從沒見他帶過女朋友回家?!?/br> 我也不再為難三嬸,拍拍她的手:“三嬸早點睡吧,明天還要辛苦您早起給孩子們做飯?!?/br> 從三嬸房間里出來,張路和小措正在聊關(guān)于小榕不愛說話的事情。 見我出來后。小措起了身:“都快一點了,小榕就托付給你們,等韓野回來,讓他來找我,我把孩子的監(jiān)護權(quán)轉(zhuǎn)給他?!?/br> 我也沒有客套,相對于家人的安全,對外人冷漠些也算是一種保護吧,權(quán)當(dāng)我自私狹隘好了。 我在心里打定主意后,也沒挽留小措,只是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 等小措走后,張路揶揄:“這個女人就這么放心的把孩子交給你了,可見她對這個孩子也沒什么感情,說不定她只是個冒牌的監(jiān)護人,黎黎,你給韓大叔打電話了沒?” 我頹然晃了晃手機:“關(guān)機,打不通,奇怪的是傅少川的電話時秘書接的,他正在開會,楊鐸和徐佳怡的都關(guān)機,好像和這個小榕有點關(guān)系的人,都在這個夜里消失了?!?/br> 張路托著下巴:“肯定有鬼,不急,反正小措沒在這個房間里,我的心就踏實了許多。走吧,我們?nèi)タ纯葱¢拧!?/br> 客臥里,小榕睡的很沉,應(yīng)該是這一路太過勞累了。 看著小榕的面容,我忍不住感慨:“長得還真是像韓叔,尤其是這長睫毛,太像了?!?/br> 張路抖抖肩:“我怎么沒看出來他們很像呢?” 我和張路從后客臥出來,手機剛好響了,我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傅少川,應(yīng)該是開完會回我電話了。 ☆、106.韓野的兒子 “快接啊,傻愣著做什么?” 我就遲疑了兩秒而已,張路迫不及待的催我,我將手機遞到她眼前:“你急的話,你先接?” 張路翻白眼:“行,你現(xiàn)在掐住我的七寸了,你就使勁埋汰我唄,你接吧,接完問清楚早點睡大覺,明天積極備戰(zhàn)?!?/br> 我接聽了傅少川的電話,他只是問我有何事,我問起關(guān)于韓野的事情,他推脫說工作忙,等忙完了再給我回電話。 張路罵罵咧咧的去睡了,無外乎就是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的話不可信之類的。 第二天,我和張路都睡到九點多才起床,不約而同的來到客廳里,看到眼前的場景渾身一哆嗦。 張路邊刷牙邊問站在一旁站如松的徐叔:“嘿,老頭,這倆家伙怎么了?在玩啥游戲呢?” 沙發(fā)上坐著小榕,小榕的懷里抱著泰迪熊,兩眼通紅應(yīng)該是哭過了,一副委屈的樣子,眼珠子圓溜溜的左右轉(zhuǎn)動,很顯然是到了陌生的環(huán)境里覺得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