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婚姻欠你一個男朋友、重生之為你寫詩、錦繡田園之農(nóng)家娘子、暖婚蜜愛:老婆晚上好、完美繼皇后、為你藍(lán)的那片海、重回東北1970、佛門毒女、嫡女歸來:逆天小毒后、姐今年二十八!
“如果沒有您的幫助,被隔離在這里的人會慢慢餓死?!鄙衔菊f,“您說過我們活著比死了對您更好?!?/br> “對,所以我跟你交易,得到軍隊的服從和你的靈魂,回報則是相安無事與暫時保存那些被感染的人。事實上我已經(jīng)超額完成了交易,那些人回去了。”塔砂說,“再退后一步吧,我愿意供養(yǎng)你那些有用的士兵,只要他們?yōu)槲宜?。可是其他人類?他們可不在交易名單上?!?/br> 上尉的牙關(guān)驀地合攏,塔砂能看見他吸了一口氣,阻止自己在聽她說完后立刻做出什么魯莽的舉動。他盡可能冷靜地說:“這里的居民加起來是軍隊人數(shù)的幾倍,其中有各種手藝人,農(nóng)民,馬倌,牧羊人,皮匠,鐵匠……總會有一些有用的。我的士兵會戰(zhàn)死也會衰老,他們不可能永遠(yuǎn)戰(zhàn)斗下去,要想有源源不斷的兵源,肯定要有足夠數(shù)量的生育者。這里有足夠的適齡男女……” “這就是你認(rèn)為我該白養(yǎng)著他們的理由?”塔砂問。 “我不可能代表所有人跟您簽訂契約!”哈利特的聲音不可遏制地提高了一點,“惡魔契約的名聲家喻戶曉,在公開情況下沒幾個人類愿意這么做!您拿出契約,只會簽訂一些貪生怕死的無用敗類而已!” “對,他們還不配跟我簽訂契約,一個普通人的靈魂,遠(yuǎn)不及一份空白契約本身的價值?!彼盎卮稹?/br> 哈利特上尉抬頭看著她,臉上的肌rou微微抽搐,憤怒讓他握緊雙拳?!澳降紫胍裁??”他問,“難道您覺得我和我的士兵能坐視人們餓死嗎?!” “你把事情想得太壞了,上尉。”幽靈耐心地說,“只不過是,不勞動者不得食而已?!?/br> 新的交易,在上尉與地下城之間定下了。 首先知道的是軍隊內(nèi)部。 北方封鎖的傳言終于被上尉親口確認(rèn),鑒于之前這則消息的傳播就被默許,這次公開也沒激起太大風(fēng)浪。而新的內(nèi)容是:他們攻擊的那一方并不是什么深淵后裔,只是安分生活的隱居民族。上級將后果不明的邪惡武器交給他們,導(dǎo)致了之前的活死人事件和現(xiàn)在的田地枯萎,他們和那些隱居民族遭受的一切苦難,都只是因為上級想做出政績來討好將軍。 上級在造成這種后果后封鎖北方,無疑是想抹消他們這個污點。事到如今,他們已經(jīng)沒有過冬的糧食了。 后面那句話比什么都更有說服力,軍隊一片嘩然。一小部分人拒絕相信這等處境,“一定有什么誤會”,他們說,天真地認(rèn)為只要和哨卡的士兵好好交流,告訴他們污染已經(jīng)停止,他們就會放開哨卡。哈利特上尉讓幸存的偵察兵現(xiàn)身說法,然后將仍然一心向北的那幾個軍官請了出來,慷慨地讓他們帶上一小隊精兵,再去北面哨卡試一試。 他們不會回來,這幾個人將“死在拒絕聽任何解釋的守衛(wèi)手下”——在他們出發(fā)前,這事已經(jīng)定了。哈利特上尉是個優(yōu)秀的指揮官,光有仁慈可不能坐穩(wěn)這個位置。 當(dāng)然,仁慈和人望也很重要。 “諸位,我必須承認(rèn)一些事情?!鄙衔菊驹跁缫靶麓罱ǖ母吲_之上,面容肅然地面對著他的隊伍,“盡管林中的民族與深淵無關(guān),也沒有毀滅人類或埃瑞安的企圖,但他們的確曾與我們生死相搏,曾與我們結(jié)下仇怨,并且不是最純粹的人類。但就是這些人,在戰(zhàn)后一視同仁地治療了我們中被枯萎氣體感染的戰(zhàn)友,就是他們,在我們被上頭的‘自己人’拋棄時沒有乘火打劫,甚至在這種時候,愿意與我們交易糧食?!?/br> 下面?zhèn)鱽砹宋宋说穆曇?,上尉任由這聲音響了一會兒,才抬手讓大家安靜。 “我知道,我們當(dāng)中有很多人討厭這些異種,不愿與他們合作?!惫胤诺土寺曇?,“我也一樣,我是埃瑞安軍校的畢業(yè)生,我比在場的大多數(shù)人都更知道要怎么對待異種,把埃瑞安所有遭受異種攻擊的歷史背得滾瓜爛熟。我不愿意與異種為伍,我也害怕,要是北方知道了我允許異種進(jìn)入軍營治療傷兵,我會被當(dāng)做人類叛徒嗎?我的妻子和兒子會不會被當(dāng)做賣國者的家屬?但是,士兵們,我要因為這個理由放棄我們的戰(zhàn)友嗎?” 他的聲音驀然抬高,像頭獅子在怒吼:“我怎么能眼睜睜看著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死去,就為一個名聲?我怎么能等著大家挨餓致死,就為一個根本不存在的賣國罪行?我們補給只能再吃兩天,在那以后怎么辦?我們要去搶奪這里居民僅剩的食物,在他們的田地再也無法產(chǎn)出,在我們被上級欺騙于是毀掉了他們賴以謀生的森林的時候?!然后呢?我們成為可悲的劫掠者,掠奪本該保護(hù)的人,在他們活活餓死后吃掉他們的尸體,像蒼蠅臭蟲那樣彼此殺戮,茍且偷生,最后作為可悲的食尸鬼在這里餓死——是的!看看周圍吧!因為上頭給的那種東西,這里的大地再也長不出糧食了!諸位,你們想這樣去死嗎?” 他的描述激起七零八落的幾聲“不”,大多數(shù)人沒有回答,多半是被這種未來嚇住了。 “我做不到?!鄙衔镜纳ひ粲悬c顫抖,“那些人可以為一個名聲把我們關(guān)在這里等死,可我他媽不能看著大家去死!我們自己有眼睛,自己有耳朵,我們很清楚自己到底有沒有犯下出賣人類的罪行。我們有嗎?看看我們身上對抗活死人留下的傷疤,看看那些剛恢復(fù)的人憔悴的臉,告訴我,士兵們,我們這是在通敵賣國嗎?!” “不是!” 這一次,軍人們齊聲吼了出來。 “對,我們沒有!”上尉喊道,“在我們與死人浴血奮戰(zhàn)保護(hù)身后的城市的時候,那些給了我們產(chǎn)生活死人的武器的人在哪里?當(dāng)我們用血rou之軀承受著那種可怕武器的后果,在生死線上掙扎,在每一個夜晚被噩夢驚醒,那些動動嘴皮子就能詆毀我們、就能決定放棄我們性命的人在哪里?他們躲在安全的地方,構(gòu)造著自己想象的敵人,對我們的一切都一無所知!在我們死去的那一刻,各種捏造的污名就會被他們按在我們身上,我們的犧牲就是為了這群傻逼升官發(fā)財嗎?” “不是!!”士兵們怒吼道。 “我們必須活下來,去打那些傻逼的臉,去見還在等我們的人,而不是成為一個陣亡數(shù)字?!鄙衔舅粏〉卣f,他的嗓子已經(jīng)破音,“所以我們會和那些異種和平相處,與他們交易,就像與另一個人類城市交易。” “為什么我們不能殺了他們?”有人激烈地說。 “好吧。就算你打算在面對北方準(zhǔn)備弄死我們的大量軍隊時,先和能成為同盟的、什么邪惡之事也沒做的群落自相殘殺一番,就因為他們長了你他媽看不順眼的一雙耳朵。就算你打算冒那個風(fēng)險,覺得殺光他們之后還可以從他們的尸體里找出消除地面污染和制造糧食的辦法。”哈利特疲憊地說,“還記得那些骷髏兵嗎?對,還有干尸,我們的武器造的孽,把我們攆得到處跑的玩意,他們當(dāng)中有人可以控制這些東西。” 下面?zhèn)鱽沓闅獾穆曇簟?/br>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也會讓大家知道。”上尉說,“我已經(jīng)盡我所能,讓我們有機(jī)會回家,讓我們能在崗位上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如果與這些異種合作是該下深淵的罪過……那也是我的主意,與你們無關(guān)?!?/br> 軍營中一片死寂,而后嘈雜起來,開始有人言辭激烈地反駁起上尉的自咎。當(dāng)上尉再一次抬起頭,掃視著一張張激動的臉,他知道,至少現(xiàn)在,他成功了。 第二天,告示貼了出來,被遺棄的東南角居民很快知道了自己的命運。信息層層遞減,上尉告訴軍隊的部分再經(jīng)過切割,變成了此地民眾知道的版本——不過,關(guān)于北方哨卡和上頭的邪惡武器這事相當(dāng)詳細(xì),一刀未裁。 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的軍隊在每個公告欄旁邊維持秩序,這些初步構(gòu)筑起堅定信念的士兵比以往更多了一份責(zé)任感,他們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家人和此地的居民。塔砂得說,哈利特上尉是個不錯的演說家,轉(zhuǎn)移仇恨向來是最容易讓人團(tuán)結(jié)的方式。就算“異種必須死”的主流輿論由來已久,縹緲無影的歷史遇見了眼前的吃飯危機(jī),普通人還是會把仇恨交給不讓他們吃飯的對象。 在公告充分發(fā)酵后,由匠矮人和亞馬遜人組成的小隊來到了人類所在的地方。鹿角鎮(zhèn)和紅桉縣的中心廣場各有一支隊伍,他們在人類遠(yuǎn)遠(yuǎn)的注視下建起一座簡易小屋,在前面擺起攤,開始了他們在此處的交易。 交易內(nèi)容非常簡單,用勞動換食物。 人們在旁邊竊竊私語,彼此詢問驗證,確定他們來時手上真的只拿了木板和工具。所以那些擺到臺子上的吃食又是哪里來的呢?他們的罐子里裝著乳白色的牛奶,旁邊擺著松軟的白面包,板著臉的女人從剛造好的小屋里拿出一盤又一盤烤rou,在案板上疊成一座小山。矮個子爬到高腳凳上,好讓自己與面前的臺子平齊,他捧著一只腦袋大的白色瓜果,在案板上切開。瓜瓤有股清甜的香味,沒放上五分鐘,矮個子就自己掏出勺子挖著吃起來。 沒人知道那些東西之前被藏在哪里,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否還能再拿出新的來,因為所有人都踟躕不前,不敢第一個上前交易。他們只是圍著廣場中心的小屋,隔著大概兩米距離,用看珍奇動物的目光看向其中的人。“看起來就像人啊?!比藗冟止?。 無論在鹿角鎮(zhèn)還是紅桉縣,那兩支小隊的成員看上去都很普通,每隊只有四個人,兩個高個子兩個矮個子,分別都是兩男兩女。高個子的人表情都很冷淡,尤其是女人,看上去很兇,站在那兒抱著胳膊回視圍觀的人,被掃到的人難免下意識移開視線。矮個子則看上去很活潑,跑來跑去,東張西望,若非男人臉上胡子一把,幾乎有人以為那是小孩子呢。 小孩子們在人堆里伸長脖子看矮子,大概對那種身高很有親切感。一個好奇心重的孩子擠得太用力,一不留神從人堆里沖了出去,摔進(jìn)了兩米的隔離帶。矮個子跳下凳子向他走去,他嚇得一骨碌爬起來,躲回大人腳后面。矮子對此不以為意,坐了回去,對他笑著揮了揮手。 “看起來也不是很兇?!毙『⒆余止?。 前兩天小屋前門可羅雀,人們只是警惕地看,并不走上前去。第三天,士兵們在廣場周圍擺滿了桌椅,到了吃飯的點,他們在小屋前排起了隊伍,率先開始進(jìn)行交易,哈利特上尉就走在最前面。有人不放心地想勸住他,認(rèn)為讓指揮官去試毒很不妥當(dāng)。上尉搖了搖頭,嚴(yán)肅地說:“如果不是相信肯定他們完全無害,我絕不會讓危險分子進(jìn)入我們的居住地。” 上尉領(lǐng)走了烤rou、面包和半個白瓜,坐到旁邊的座位上,當(dāng)場開始進(jìn)餐。他以行軍的速度解決了午餐,把餐盤交還給小屋窗口。整個廣場的人都在看他們,上尉特意在他們的目光中轉(zhuǎn)了繞行走了幾圈。人們的目光投向小屋前的攤位,一個矮子負(fù)責(zé)給他收遞食物,一個矮子負(fù)責(zé)在一個賬本上記錄,看起來很普通的男人把一個小瓶子交給上尉,瓶子上貼著【不準(zhǔn)吃/記得還】的標(biāo)簽。女人則負(fù)責(zé)站在旁邊用不善的目光看所有人,人們在她看過來時低頭,看到她腰間的劍,這才有點回過味來:這女人的職責(zé)大概是保安。 上尉第一個進(jìn)餐,士兵們緊隨其后。在這些軍人活蹦亂跳地離開,又在傍晚手腳齊全地歸來后,關(guān)于“吃了他們的食物會變成干尸/骷髏/老鼠/蟑螂/……”的謠言,終于暫告一段落。 作者有話要說: 哈利特上尉,四十三歲,在覺得自己職業(yè)生涯完蛋的這一年,意外發(fā)現(xiàn)自己有當(dāng)政客的天賦(咦)。 第39章 跟上士兵的人們看到了他們工作的內(nèi)容。 成群的士兵列隊來到安加索森林的遺址上,森林外堆放著不少工具,像是鏟子、耙子、獨輪推車等等等等。他們在軍官的指揮下分散開來,將大塊的枯木搬開,將碎石和枯枝敗葉扒到一邊。 地上倒塌的枯樹只剩一個空架子,水分失蹤的枯木輕得好似酒瓶上疏松的木塞。兩只手才能環(huán)住的粗壯樹木,只要兩個人一個抬頭一個抬腳,就能把它從地上抬走,視覺效果上相當(dāng)驚人。這些徒有其形的朽木不比一個人重多少,要么皺縮得像條蘿卜干,要么中空如被蟲蛀。不少被雨水浸潤過的枯樹根本不能拿起來,將它們從地上撬起的努力會將樹干弄成幾段,到最后士兵們只好用鏟子將這些木頭敲碎,再將碎片鏟進(jìn)小推車?yán)锿谱摺?/br> 跟來的木匠大失所望,這些品質(zhì)比白蟻蛀過更糟糕的朽木,顯然沒有一樣能回收利用。 安加索森林相當(dāng)廣闊,當(dāng)初帶著魔導(dǎo)炮的大部隊沒能在一兩天里砍出個成效,如今的殘兵也別想在一天里清理掉多大的區(qū)域。等這一天的工作結(jié)束,他們大概清理出了小半個廣場的區(qū)域。上尉站到堆起來的木頭上,伸手揮了揮瓶子,示意在場的士兵和圍觀群眾都看向他。 人人都看見上尉吃完后拿了一個巴掌大的水瓶,但此后所有士兵都沒能從小屋前的攤位里拿到過食物以外的東西,大家沒再追究,只把那個當(dāng)成給指揮官的特別服務(wù)。此刻哈利特上尉舉起那只瓶子,高聲宣布:“明天開始,大家也要用瓶子里的藥劑來凈化大地!但是,所有人都不能喝這里面的東西,否則無藥可醫(yī)!” 聽眾們陸續(xù)點頭示意,上尉卻沒有就這么結(jié)束。他向旁邊揮了揮手,副官便捧來了一籠子大老鼠。他得上尉授命,特意帶著老鼠在人群外圍繞了一圈,給大家看這些從附近捉來的家鼠有多活蹦亂跳。 繞場一圈后,老鼠來到了上尉手中。哈利特上尉擰開瓶蓋,微微傾斜,往籠子上倒了一點。 前排的人能看清瓶子里倒出了一種顏色可怕的液體,仿佛發(fā)霉的章魚汁,顏色紫中透綠,綠里泛黑,是個人就不會想去喝。但前排的人也馬上理解了上尉特意說一句的原因,打開蓋子后,瓶中的香味飄了出來,聞起來特別吸引人,讓工作了一天的士兵紛紛咽了咽口水。老鼠們顯然也這樣認(rèn)為,幾只碩大的家鼠爭先恐后地直起了身,爭相去舔籠子頂部的液體。它們舔了幾口,沒過幾秒,噗地翻了肚子。 等副官將裝著死鼠的籠子舉到大家鼻子底下,看清了碩鼠慘烈死狀的人們,不會再對瓶中液體有任何想法。 “這是我們的盟友提供的特殊藥劑,對活生生的動物是毒藥,但對被污染過的大地卻能以毒攻毒,讓它們能慢慢恢復(fù)過去的樣子?!惫厣衔居酶菀鬃屓死斫獾恼f法解釋,“從明天開始,我們就要將這些藥劑灑到合適的地點上,就像這樣!” 哈利特上校將瓶子里剩下的液體均勻灑在了腳下的枯木堆當(dāng)中,圍觀者們睜大雙眼,看著淋了藥汁的枯枝敗葉像被火點著似的吱吱顫動起來。他們驚奇地看著奇怪的水和奇怪的木頭產(chǎn)生奇怪的反應(yīng),眼巴巴瞅著那反應(yīng)平息下來,回歸一片平靜。 枯木堆不見更多變化了,無論是軍人還是平民,都一臉的意猶未盡。他們看了剛才那個神奇的反應(yīng),都在期待一些更鮮明的后續(xù),比如木頭變成白色啦,突然著火啦(哦當(dāng)然上尉得先跳下來),蒸發(fā)在空氣中啦……諸如此類?,F(xiàn)在這樣的半吊子狀況,和搞到一半就結(jié)束的戲法似的,讓準(zhǔn)備好了看異種巫術(shù)的人都有點失望。 上尉可不管這事兒,他跳下來,命令副官將這堆枯木燒了。他對士兵們說:“明天會有具體分工,大家只要記住不可以吃它,倒完之后要去歸還瓶子,知道了嗎?”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開始組織收隊。 士兵和圍觀的平民對身后的森林頻頻回頭,也說不好想找什么。上尉說那些異種還在,那么遠(yuǎn)離人類的這附近會是個很好的居住地;而傳聞中的異種總在夜晚出現(xiàn),眼看太陽要下山,人們?nèi)滩蛔|張西望,用不知是畏懼還是期待的目光搜尋著異種的蹤跡。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他們一無所獲。 森林還沒整理好,曾經(jīng)的森林住民如今都住在森林下面。 在紅桉縣和鹿角鎮(zhèn)擺攤的兩組小隊關(guān)門收工,留下周圍來往不斷的圍觀者在那兒交頭接耳,討論這間剛搭好的小屋給四個人過夜是否太過擁擠。“他們不用洗漱嗎?”有人說。“他們要睡幾張床?”又有人問。人類在外面比劃著屋子的大小,推測放下一張四人床后就沒有多少能活動的空間,更別說他們來搭小屋時根本沒拿床啊。說到這里,人們又開始談那些不知從哪里拿出來的食物,猜測沒準(zhǔn)能把人塞進(jìn)放食物的神奇空間里。 “長得再人模人樣,總歸不是人?!弊詈笕藗兣陌宓?,“這是異種的巫術(shù)?!?/br> 這樣一說,他們便覺得一點都不奇怪了。 亞馬遜與匠矮人都沒有制造空間口袋的能力,塔砂也沒有,地下城是個很方便的作弊器。地下城蔓延到了城鎮(zhèn)下面,小屋存在的理由只是遮蔽視線。在木板遮擋之下,空蕩蕩的小屋里只有一個通道,在他們回來后就可以重新堵上,地精優(yōu)秀的手藝能讓地面平坦如新,即便有膽大包天的小賊光顧,也不能在屋里找到半點蛛絲馬跡。 今日執(zhí)勤的兩小隊人回來了,他們的親友早早等在了回程路上,準(zhǔn)備了豐盛的晚餐和溫暖的懷抱。噓寒問暖和回答的聲音響成一片,沒人能一口氣聽完全部——當(dāng)然,在此處擁有全知能耐的塔砂除外。她清理出幾條線路,聽著地下城居民與親友的交談,也聽著幽靈直播的地面人群討論,覺得這事兒挺可樂。仿佛科考隊員在自然保護(hù)區(qū)對著一群斑馬指指點點時,那群斑馬也在討論著新來的這群兩足動物一樣。 也不知哪邊是斑馬。 在鹿角鎮(zhèn)擺攤的亞馬遜女戰(zhàn)士多琳聽上去相當(dāng)暴躁,她跟她的姐妹抱怨自己一整天都得呆在一群蠢貨的注視下,浪費本該用于訓(xùn)練的時間。塔砂特意挑選了沒有親人朋友在最近與人類的戰(zhàn)斗中喪生的亞馬遜人,但看上去多琳真的不適合這個,她聽上去再待一天就要拔劍。她的雙胞胎姐妹在安慰她,讓多琳在受不了時下來跟她偷偷換班。 年長一些的女戰(zhàn)士則相對冷靜,叫卡洛爾的亞馬遜人向女王匯報她所去的城市大致有多少人,其中能當(dāng)戰(zhàn)士的適齡人口大概有多少。“不值得一提?!彼p蔑地說,“他們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薄@下塔砂能肯定她是在故意瞪人了,一個用眼神恐嚇/挑釁所有潛在客人的店員,真是相當(dāng)亞馬遜。她的語調(diào)中充滿了躍躍欲試的責(zé)任感,很篤定如今的擺攤只是特洛伊木馬之計,隨時摩拳擦掌準(zhǔn)備開打。 男性亞馬遜人討論著頭一次看到的人類城鎮(zhèn),談?wù)撊藗兊囊路?,附近的小店,還有他們的生活方式?!澳切┤苏鎵虿欢Y貌,那種目光像在打量什么珍惜動物,好像我們不會為此不舒服似的?!庇幸粋€人搖著頭說。另一個人表示同意,又說:“不過至少沒跟我們開打,而且他們的鞋子看起來不錯?!?/br> “下次我會記得把敵人的腳砍下來?!彼呐笥眩粋€年輕的戰(zhàn)士托著腮說。 “別這么惡心!”他齜了齜牙,作出一個要吐了的怪相,“我才不要穿死人的鞋子!” “那你可以讓他們把鞋子脫下來,如果他們想要吃的?!迸畱?zhàn)士聳了聳肩,“那群混賬毀了我們的家,他們欠我們的?!?/br> 不少亞馬遜人露出了贊同的表情。 另一邊的氣氛要熱烈得多。幾乎所有匠矮人都擠在了他們的大餐廳里,擁著回來的四個成員,像擁簇著什么英雄。這些在流浪者營地長大的矮個子從未去過人類城鎮(zhèn)——小村莊還可以一去,城鎮(zhèn)就可能撞見溜達(dá)的駐軍,因此一個縣城在他們眼中神秘如城堡。縣城是什么樣子的?有城堡嗎?人們都騎著馬嗎?所有人都是士兵嗎?有沒有很多紅色獵犬在街上走?人類兇不兇?……十萬個問題從四面八方涌向被簇?fù)碇娜耍曇艉盟埔蝗呼[哄哄的蜜蜂。塔砂看到被詢問的人時而點頭時而搖頭,她很懷疑這些匠矮人到底聽不聽得到問題,問問題的人到底知不知道哪個動作是對自己的回答。 兩組小隊工作完畢,而塔砂本人的工作還在繼續(xù)。 她在廚房里繼續(xù)開工,菜葉洗都不洗便扔進(jìn)大鍋子里,隨便撒點鹽,一滾就端出去?!驹偌右簧滋恰窟@技能必須要靠做菜完成,但“做菜”這事兒上一能取巧,畢竟做滿漢全席和煮一碗泡面都是做菜嘛。經(jīng)過一系列實驗,塔砂現(xiàn)在做的這種菜湯用時最短,消耗的魔力最少,實乃最合算的凈化藥劑。 瑪麗昂在旁邊打下手,這也是訓(xùn)練之一。她負(fù)責(zé)將菜湯稀釋到合適的程度,染色(廚房新食物中有一種樹莓,它的汁液氧化后會變成一種很惡心的顏色,加進(jìn)湯里有助于避免誤食),然后一滴不漏地灌進(jìn)瓶子里。這種耐心的工作同時也是瑪麗昂情緒控制訓(xùn)練的一部分,塔砂在這兒埋頭工作,只當(dāng)沒看到她的耳朵豎起又倒下,沒看到她在失手倒翻又一瓶藥后發(fā)出無聲的嘶吼,一條毛茸茸的尾巴從她裙子底下竄出來,暴躁地掃了幾下。 在這里打下手的另一個人,要對瑪麗昂的暴躁負(fù)一半責(zé)任。 “我才不會吃你做的任何東西!”撒羅圣子塞繆爾再次申明,“我也沒有跟你們交易!我只是無法看大地繼續(xù)遭遇那種邪惡的詛咒,僅此而已!” “好好。你還要一點牛奶嗎?”梅薇斯和善地說。 “……半杯,謝謝?!比姞柕吐曊f,聲音轉(zhuǎn)而抬高:“我不是在對你這樣的異種道謝!我說謝謝只是因為撒羅教誨我們要有禮貌!” 瑪麗昂捏碎了手里的瓶子,喉嚨里滾動的低咈讓塞繆爾拿杯子的手抖了一下,牛奶險些溢出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在清除負(fù)面狀態(tài)的藥劑只能由塔砂親手制作的情況下,稀釋藥劑是除了簡單做菜外僅有的提升效率的方法。藥材劑糖越稀薄能凈化的面積越小,過了臨界點甚至?xí)В虼巳绾闻浔确指钭屢诲佀幠軆艋畲竺娣e的土地這個問題,不僅需要精確的計算,還需要準(zhǔn)確的測量。 塔砂能感覺到詛咒和凈化,但那只是一種模糊的感覺。撒羅圣子能看到邪惡的雙眼可以在此處充當(dāng)高精度測量儀,負(fù)責(zé)配合實驗出最好的配方,以及在此之后檢查每一瓶藥劑是否稀釋得當(dāng)。 讓瑪麗昂和塞繆爾一起工作,怎么說好呢,大概就像同時遛一只狗和一只與前者水火不容的貓吧。 此外還有個添亂的。 “哦哦你的小狗要變身了!你猜她會不會熱血上頭直接咬斷撒羅圣子的喉嚨?” “嘖,收回去了,沒種?!?/br> “那個牧師拿出驕陽之杖了!這傻叉牧師不會想用棍子敲死獸人吧?……深淵啊,比我想得還可笑!他居然想用驕陽之杖凈化掉獸人?這人是來搞笑的嗎?” “小狗超生氣,獸人動嘴比動腦快,要是真出了事,你打算怎么做?讓她在圣子的尸體旁邊拿著‘對不起我是亂咬人的壞狗狗’牌子罰站嗎?” “牧師在做禱告,當(dāng)心,撒羅那群腦子壞掉的狂信徒要自殺式襲擊前都來這套。要是你被好心放養(yǎng)的蒼蠅咬了,我會為此嘲笑你起碼五十年?!?/br>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啊,他想用驕陽之杖凈化掉……哈哈哈哈哈……凈化掉精靈哎?他怎么不去凈化獨角獸?(笑岔氣的聲音)” 維克多的點評要是公開放映,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能挑唆得狼人少女和撒羅牧師立刻互毆起來,剩下百分之五十的幾率則會讓兩人暫時放下仇怨,并肩作戰(zhàn),先痛毆一頓維克多再說。塔砂心說,要是惡魔都是他這種德性,最后深淵成為埃瑞安各族的背鍋之王和“和平大使”,那真全是自找的。 惡魔作死也會死的啊。 塔砂不討厭這背景音,這感覺就像開著電視做菜,聽聽搞笑劇當(dāng)樂子。她有幾次笑了出來,感謝現(xiàn)在這張骨頭臉,什么表情都能顯得高深莫測,冷靜威嚴(yán)。 何況并不會真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