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這玩意果然不是鼴鼠,鼴鼠嘴里可沒有倉鼠那樣的頰囊。 它一路向前挖掘,把沿途挖到的七八塊礦石都塞在頰囊中,兩頰鼓得像倆口袋,一口氣將之搬回來。只這么一次,方才暴走亂扔鼴鼠的消耗一下子補了回來。鼴鼠挖土的勢頭半點不減,一次一次來來回回,將挖掘現場推移到石池好幾個大廳的遠方。挖掘和來回跑動的周期越拉越長,塔砂想了想,試著將能量向大地符文推去。 這一次不用損耗那枚懸浮的紅色核心,藍礦石中的能量代行其職。塔砂能感覺到符文中傳來的引力,指引著她調動這座建筑物中流轉的能量。真是神奇,才當了這么點時間的建筑物,她漸漸開始覺得新身軀的許多部分比人類軀體還好用,人類可沒法用意念控制體內營養(yǎng)的走向。 熟悉的饑餓感再次襲來,第二只鼴鼠出現在符文上。塔砂連接上了第二只鼴鼠,給出“挖掘藍礦石、帶回石池”的命令,新鼴鼠立刻跑了出去。 她之前擔心過cao縱兩只鼴鼠會不會手忙腳亂,等第二只出現,才發(fā)現她并不需要全程指手畫腳。塔砂越能掌控新身體(或者靈魂,誰知道現在這樣確切叫啥),cao縱就變得越輕松,她只需要下決定,鼴鼠就會完成。它們并不是寵物或者雇員,更像是帶著一點本能干擾的自動掛機軟件。 這簡直是收菜游戲,收菜賣錢,用錢雇農民,讓農民更有效率地收菜,只不過塔砂這里雇工是鼴鼠,錢是礦石,轉化市場靠她自己。她先將自己補充到不感覺餓的程度,而后開始有計劃地制造鼴鼠:每制造一只鼴鼠就儲備同等的能量,以免這種藍色礦石突然耗盡。 等制造出第五只鼴鼠,塔砂的挖礦小分隊已經構成了一條流水線。它們的運送和挖掘彼此配合,能達成最大效率,合理得勝過許多城市道路規(guī)劃。就像天生工程師的螞蟻、蜜蜂,這些鼴鼠的精神似乎有一張網絡連接,幫助它們做出最優(yōu)選擇。 塔砂驚訝的是,她一點都不為此吃驚。 作為這些“工蟻”的主人,塔砂自然而然理解了它們的工作方式。她的腦中仿佛安裝了一個建筑師模塊,作為人類的靈魂融合了這些知識,它們的本能化作她的技能,仿佛一日之間成為了建筑大師。 那些城市規(guī)劃專業(yè)的人一定很想要這種奇遇,塔砂想。但對于困在地下、除了餓和收菜外毫無想法的人……嗯,的建筑物來說,這種技能有用嗎? 數十塊藍色礦石被投入了石池,土黃色沙地如今已經泛著一層藍色。脫離了饑餓的威脅,有了一定儲備的存糧后,慢慢適應新身份的塔砂開始思考起自己的處境來。 第3章 流水符文 要做出決定不太難,擺在塔砂面前的選項并不多。 鼴鼠小隊的工作還在繼續(xù),通道出現了不少分支,讓這張地下網絡幾乎變成一個迷宮。藍礦石緩慢而穩(wěn)定地積累著,塔砂不打算再制造鼴鼠,她覺得自己像個靠挖礦發(fā)家的煤老板,心中總有種不久后就會資源枯竭的危機感。 除了大地符文外,沒動用過的符文還有三種。 流水,氣流,火焰,塔砂小心地接觸它們,能感覺到三者所需要的能量依次遞增。激活流水符文所需的能量是制造鼴鼠需要的幾倍,“氣流”則是“流水”的數倍。以現在的能量積攢效率,要想知道火焰符文能孵化出什么,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去。 塔砂試著催動了流水符文。 制造鼴鼠的情形重演,只是這回亮起的光芒是水藍色。在光輝消散以前,信息的碎片已經在塔砂腦中閃現。 即將來到的是—— 是萬物的吞噬者,它能腐蝕一切有實體的存在,能消化一切活物,作為自身養(yǎng)分;是不朽的變形者,它沒有固定形態(tài),卻能任意變形,只要有食物就能活到世界盡頭。它不畏懼刀劈劍砍,能在最兇殘的利器下幸存;它不畏懼最惡劣的環(huán)境,獨自一個就能繁衍生息。 聽起來比鼴鼠有能耐得多啊。其貌不揚的鼴鼠是優(yōu)秀的礦工,它們挖到的礦石救了塔砂一命。她不由得再度期待起來,想知道耗費更多的流水符文能帶來什么驚喜。 藍光散盡的地板上,趴著一團水色的東西。 塔砂并不是個奇幻迷,她沒玩過多少游戲,對傳說中怪物的了解相當膚淺,但即使如此,她也認得眼前這玩意。它有著鼎鼎大名,信息時代的年輕人,十有八九都能在第一個照面叫出它的名字。無他,這位太有代表性了。 十分遺憾,“有代表性”并不能和強大畫等號。 朋友,你聽說過史萊姆嗎? 塔砂看著面前水藍色的那團凝膠,一時間無言以對。這東西有著圓潤的外形,像團半凝固的水,透過它均勻的半透明身體能看到后面的地面。它在地上挪動了一段,留下一段濕乎乎的痕跡,地上粗糙的沙石沒給它軟綿綿的身軀留下一點傷痕。 萬物的吞噬者?好吧,這種黏菌怪能分解有機物再正常不過,至于石頭這樣的無機物……既然酸性水用上數百年溶解巖洞算是腐蝕,史萊姆用幾百年腐蝕地面也能稱得上“吞噬萬物”吧。不朽的變形者?沒錯,這軟綿綿的身軀看上去就能搓圓摁扁,看不出什么要害,很有可能物理攻擊無效。 低級生物,像是真菌細菌單細胞動物云云,仔細說來都有讓人咂舌的生命力。它們能在惡劣環(huán)境中生存,能靠自體分裂繁殖,然而再怎么神通廣大,也不能否認它們是低級生物。 就像再怎么把史萊姆吹得天花亂墜,也改變不了它在大部分奇幻故事中擔任最低級新手怪的事實。 塔砂與這看不到眼睛的生物對視,看了好半天都沒感覺到對方的核心,更談不上發(fā)布命令。數分鐘后她醒悟過來,并非自己本事不夠,這種低級生物根本沒有核心。 你要如何與一只阿米巴原蟲交流? 水色的史萊姆慢吞吞地爬走了,它全然不覺制造者的苦惱,安然地在大廳里找了個角落蜷縮起來。接下來的幾十分鐘里它都一動不動,讓人懷疑那只是一只形態(tài)奇特的蘑菇。 塔砂用無形之手戳了它一下,指望激發(fā)出史萊姆(不知在何方)的潛能,對方毫無反應。她搜刮自己多了零散信息的腦子,找不出任何能指揮這種生物的情報。再怎么在腦中命令它動彈也沒有效果,以史萊姆那種如同蝸牛爬的遲緩速度,塔砂也想不出它能做什么。 于是她召喚出了另一只。 第二只史萊姆出現在地板上,和第一只看起來沒任何差別。它沒鼻子沒眼,一團光溜溜的凝膠靜靜趴在地上,不多時便蠕動著向角落爬去,蜷縮在第一只史萊姆旁邊。完成這個動作后它一樣入了定,兩團凝膠縮成一大團,看上去渾然一體,除了給干燥的大廳增添了點濕氣(瞧瞧那兩條亮晶晶的痕跡)外,再沒有別的用處。 等等,難道是因為沒有食物? 塔砂靈光一閃,將靜止不動的史萊姆與開始缺乏能量的自己類比,覺得自己有了點頭緒。刪去夸大其詞的部分,腦中關于史萊姆的信息的確有“能消化活物作為養(yǎng)分”的內容,也就是說它和土元素鼴鼠不一樣,是需要有機物作為食物的吧? 這想法讓塔砂一喜,轉而又憂慮起來。即便在感知范圍擴展到無數坑道中的現在,她依然沒感覺到一只蟲子,連一片葉子都沒找到。地下除了沙子就是石頭,沒有任何東西能喂給史萊姆。這樣想來它們真沒做錯,一動不動至少能減少消耗。 塔砂給一只鼴鼠下命令,讓它去找史萊姆能吃的食物。得到命令的鼴鼠停了下來,茫然不解地聳動著鼻子,似乎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去找昆蟲?挖掘植物?”塔砂細化了命令。 鼴鼠坐到自己的后肢上,開始搓爪子上的沙石。 塔砂又命令道:“到大廳來?!?/br> 這次鼴鼠準確地回到了大廳里,看上去不是命令失效。難道它并沒有探測活物的能耐?塔砂想了想,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小。鼴鼠們一路挖出的除了藍礦石外還有零散的其他石頭,但它們塔砂一樣只對藍礦石起反應。如此看來,最開始她的運氣真是不錯,誤打誤撞召喚出了專門能挖礦的鼴鼠。 另一種可能是,現在所在的地方根本沒有活物——塔砂不愿去想這種可能。再怎么形態(tài)大變,她依然做不到忍受幾百年的孤獨,要是重生后只能被困在空無一物的地下,復生還有什么意義呢? 塔砂甩掉自己的憂慮,現在不是杞人憂天的時候。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她目前遇到的事情沒有一件能用過去的科學知識解釋。無論環(huán)境如何,她能做的唯有拋棄以往的常識,像個初生的孩子一樣重新探索。 一只鼴鼠在她的命令下叼來了一塊藍礦石,扔到史萊姆的頭頂。藍礦石在這有彈性的地面上彈跳了一下,咕嚕嚕滾到地面上,兩只史萊姆沒有反應,倒是那只鼴鼠蠢蠢欲動著快要撲上去了。塔砂嘆了口氣,都懶得阻止搬運工偷嘴。那鼴鼠一口吞掉了藍礦石,丟下蔫搭搭的史萊姆們,精神飽滿地重新上工。 說起來這好像就是當初被打吐的那個第一只鼴鼠,這家伙好像特別饞。 塔砂對史萊姆沒轍,只能將這事暫且扔開,慶幸一下史萊姆沒吃的好像也餓不死。她分出一部分精神計數(自從到了這里,一心多用變得簡單了許多),幾小時后,塔砂重新積累了制造史萊姆前的能量,她沒再繼續(xù)召喚史萊姆,而是繼續(xù)積攢,準備一鼓足氣激活氣流符文。這花費的時間比預想中更長,礦坑不斷向遠處延展。 到了第二天,塔砂發(fā)現史萊姆那里有些不太對。 史萊姆的身軀是水藍色的,這種藍色淺而半透明,掉色絕不會把地面染成深藍色。它們身下的土石上掛著一層藍蒙蒙的光,像是被藍光照射著,可地下根本沒有光。 塔砂覺得這種藍色很眼熟,她掃視周圍,立刻發(fā)現了熟悉感來自何方:石池底部不就是這種顏色嗎? 石池的顏色可能更深一點,它由融化的藍礦石層層疊疊積累而成。史萊姆下面的地面更淺,它和挖出的藍礦石相當接近,仿佛…… 塔砂將精神集中在那一塊,身為建筑物本身就是這點好,她立刻發(fā)現了大廳一角微弱的能量波動,比藍礦石弱,卻無疑發(fā)自同源。大廳原來根本沒有這種波動,史萊姆本身也一樣。塔砂心中一動,讓鼴鼠們把碎石搬到了史萊姆身邊。 第三天,那些搬過去的砂礫變藍了,它們在第四天看上去與藍色礦石的碎屑無異。一直背著尋找食物命令的鼴鼠們開始走向之前視若無物的碎石堆,從中挑揀出藍色碎片,扔進石池當中。這些藍色碎片融進池底,一如那些天然的藍色礦藏。 猜想被成功驗證,塔砂終于明白了史萊姆的作用。它們的確不能接收命令,但史萊姆就像某種改善環(huán)境的作物,像某種催化劑:它們能改變環(huán)境,把普通沙石變成這種藍色礦石。 再也不用擔心資源枯竭了!塔砂大喜過望,立馬召出好幾只史萊姆。那些軟體怪物在大廳一角擠成一團,塔砂目光灼灼地看著它們,展望著礦石收獲的季節(jié),覺得自己從采摘時代進化到了種植時代。 新任地主欣慰地想,糧食,果然還是可以種的好啊。 第4章 風之符文與新寵物 史萊姆農場長勢良好。 塔砂讓鼴鼠們在大廳附近挖掘出一個房間,專門用來放置召喚出的史萊姆。碎石被均勻地鋪在史萊姆周圍,讓這些砂礫都能充分受到它們的影響,這些能點石成金的史萊姆也沒辜負塔砂的厚望。在試驗出最佳“栽培”方式后,兩只鼴鼠就能負責農場事務,不間斷地向石池輸送轉化好的藍礦石。 這些能二十四小時無休工作、吃土就能干活的礦工真是可愛極了。 說起吃土就能干活,塔砂在這些日子的觀察中發(fā)現了一件有趣的事。五只鼴鼠中的四只都相當安分,但第一個創(chuàng)造出的鼴鼠則不然。它對每一塊藍礦石都垂涎三尺,每次運輸都把頰囊裝載到極限,仿佛多含一會兒能解饞似的。在上次塔砂放任它吃掉了藍礦石后,它總是繞沒必要的路經過史萊姆農場,甚至還會在農場附近放慢腳步。 這讓塔砂想起家里的狗,自從發(fā)現任由樓下小孩揉弄能得到狗餅干安撫,它每次散步都往那個小孩門前走。 姑且把這只聰明的小家伙叫做一號吧。 塔砂放開過二號到五號的限制,當這些鼴鼠沒得到命令,它們會安安靜靜地呆在原地,漫無目的地動來動去。但要是放開一號的限制,它卻會直奔礦坑,挖掘出新的藍礦石,直接往嘴里塞。塔砂在精神鏈接中戳了它一下,它驚慌失措地把還露在外面的半截礦石全塞進喉嚨里,瞬間蜷縮成一顆球,那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充分表明了“打死我也不吐出來”的態(tài)度。 塔砂忍俊不禁,摸了摸它。 她估摸著,這等異常不是因為一號是第一只就是因為創(chuàng)造它的能量來自她的紅色核心——懸浮在石池上方的石榴石還帶著那個裂縫呢。鼴鼠一號并沒有特殊能力(除非“特別能吃”也算),但既然現在不缺礦石,塔砂完全不介意多出一張嘴巴。她索性創(chuàng)造出了第六只鼴鼠,放開一號的限制,把它當個寵物養(yǎng)著。 一號大吃了三塊礦石,等意識到塔砂真的不追究,它的動作才放慢下來。這只鼴鼠以嚙齒動物特有的神經質抖抖索索地嗅聞著空氣,塔砂在意識中溫和地碰了碰它的核心,它便像得到什么許可似的,縮進了某個礦坑當中,呼呼大睡起來。 它們并不真是鼴鼠,體表覆蓋的不是絨毛,而是堅硬的土石;塔砂也并不能真碰到它們,她又沒有實體。盡管如此,在精神中觸碰一號還是讓塔砂放松下來,好像剛擼完貓貓狗狗。 有了史萊姆農場,能激活氣流符文的時間比預想中快了不少。不久后塔砂做好了準備,催動起第三種符文。 青色掠過大廳,這顏色很淺,讓塔砂想起咸鴨蛋殼上那種若有若無的青綠色。她腦中出現氣流,出現各式各樣的風,流動的氣體能鉆入最狹小的縫隙,能掀起最驚人的巨浪。 塔砂半心半意地聽著腦中的信息,之前兩個例子已經充分說明,出現在她腦子里的介紹全都夸張到滑稽。召喚出的生物(非生物?)全都相當有用,只是作用還要自己研究,腦中免費贈送的信息只能當成廣告詞,聽過就算了吧。 風之符文召喚出了幽靈。 她不確定“幽靈”是不是這東西的正確稱呼,也想不出別的名稱。懸浮在空氣中的青色影子像一團半透明的煙霧,大致呈現人形,腦后絲絲縷縷蔓延又消散的光霧仿佛一頭長發(fā),但塔砂并不能找到它的臉在哪里,甚至沒法判斷它的正反面。她三百六十度的視線繞著幽靈轉了一圈,既找不到對方的臉,也看不到對方的手和腳。它像個籠罩在長袍中的無面人,一聲不吭地漂浮在半空中。 這東西活脫脫是故事里的鬼怪,比起先前的鼴鼠與史萊姆,看上去嚇人得多。要是塔砂在曾經的某個夜晚撞見它,多半要拔腿就跑,可現在死都死了,也沒必要怕個自己召喚出的鬼。 廢墟凝視著鬼魂,看得徹底又深入,不多時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塔砂眨了眨眼睛,忽然發(fā)現視野變窄了。 她被壓縮進某個狹窄的地方,發(fā)覺天花板比她以為的高上許多。這感覺有點像當初進入紅色寶石里的時候,不過現在還能看到外界,盡管只能看到一面。塔砂突然有了上下左右,有了前與后,想看到背面得轉身……幾秒后她醒悟過來,這不就是正常人的視野嗎? 在意識到這點時她感到一陣奇怪的暈眩感,好像一只眼睛戴上了度數很高的眼鏡。塔砂仿佛出現了第二雙眼睛,視野被分割成兩半,一半通過全知視角注視著幽靈,一半則作為幽靈注視著整個建筑。 她的一部分靈魂似乎附到了幽靈身上。 這倒稀奇,別人被幽靈附身,她能附身幽靈,真是比幽靈更了不得的大怪物。塔砂啼笑皆非地踢了踢腿……嗯,踢了踢身體下方那團氣流。幽靈的身軀比一朵云還輕,塔砂像個冷不丁登上太空船的新丁,一不小心便炮彈似的彈射出去。她手忙腳亂地想要停下,反應不及,已經一頭扎進了天花板里。 幽靈真的能穿墻。 她小心翼翼地降低,從黑漆漆的墻里拔出腦袋,現在她貼在天花板上了。塔砂驚嘆地看著地下,這座地下建筑很暗,唯一的光源來自她本身。幽靈的身軀在室內散發(fā)著珍珠白的微光,行動起來的軌跡又泛著淡淡的青色。以建筑物的視角來看,其中的一切都小得像玩具,用幽靈的視角才能發(fā)現這座建筑物究竟有多宏偉。 簡直是一座城堡。 這座被掩埋的城池如此動人心魄,哪怕光輝不再,哪怕只剩下一個大廳,塔砂也能從中猜想出它曾經的富麗堂皇。數十個人疊起來才能夠到天花板,一個大廳就能裝進好幾間小屋,在其中飆車都沒問題吧。塔砂想知道這座建筑物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什么把一座城池埋入地下?天災還是人禍?要是在原來的世界,她覺得一定只有天災才能造成這副景象,但在這個顯然和過去不同的地方,她又不太確定。 塔砂花了好一陣子才適應這個輕飄飄的身體,時隔一周,她終于又能動彈,而且誰不喜歡飛?她輕得像一陣風,靈巧得像只云雀,俯沖時能感覺到氣流穿過自己的整個身體——若非飛得太快會把半個身體落在途中,簡直完美無缺啦。 塔砂試著跳進過石池,鋪著一層淺淺的藍色液體的石池無法穿透,比起實體,這東西似乎更接近能量體,與構成幽靈的物質在同一個維度上。她穿過蜘蛛網般的礦洞,湊近看工作著的鼴鼠們。倘若幽靈真的和普通人的大小差不多,那這些鼴鼠可能要比真的鼴鼠大上很多,大得像只綿羊。塔砂的身體能穿過這些鼴鼠,其他礦工對她毫無反應,一號則友好地聞聞她的手心。這只鼴鼠困惑地停了下來,似乎很想不明白鼻子為什么穿透了她的手掌。 她逗著一號玩了好一會兒,吃飽喝足的一號很樂意追著個影子亂跑。它好像知道她是誰,而且挺喜歡她。塔砂覺得這大概是某種雛鳥情節(jié),不然這只明顯記得挨過打的小家伙不至于這么親近她。幽靈的手能拿起藍礦石,塔砂把藍礦石扔出去,讓一號給她叼回來,像過去訓狗一樣。她嘗試著分開自己的要求和命令,發(fā)自核心的指令必然會被遵守,但cao縱一臺機器有什么意思?主人和狗狗玩撿木棍又不是真想收集多少木頭。 對于兩個不會疲憊的生物而言,他們有的是練習時間。 幾天后他們完成了這個游戲,一號會自發(fā)自覺地把扔出去的礦石叼回放到塔砂手心,塔砂則掰下一點喂給它。鼴鼠滿足地抖著胡子,把碎屑啃個精光,舔舔自己的鼻子。 “你合格了。”塔砂說,“我要給你取個正經名字,一號聽起來不像樣。就叫……叫阿黃?” 鼴鼠眨著圓溜溜的眼睛,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 “你看,這里沒有字典可以翻,也沒網絡可以查找?!彼皩λ鼣偭藬偸?,“我自己取名字呢就是這種等級了,要不小黃?大黃?” 鼴鼠催促地推了推塔砂的手,看上去想再玩一次。 “就阿黃吧?!彼包c點頭。 事情就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