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只見他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似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道:“我希望楊大小姐能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雨兒一時糊涂犯的錯?!?/br> 這下,輪到云瑤微微一怔,她沒想到裴天云會開口說這樣一個請求,頓了頓,方才又揚(yáng)起笑來:“裴公子莫是誤會了什么?我和裴小姐什么事也沒有?!?/br> “楊大小姐,我裴天云既來找你,便是希望能開門見山好好談一談?!迸崽煸颇坎晦D(zhuǎn)睛地看著她,“而且以我對楊大小姐的了解,我相信你是個明白人,也希望我沒看錯人。” 云瑤默了默,看著他一臉嚴(yán)肅,低了低眉,微微頷首道:“裴公子未免太瞧得起云瑤了。如今楊、裴兩府皆是從二品的官職,裴小姐也是府中的嫡女,大家平起平坐罷了,井水不犯河水,裴公子多慮了。” 裴天云沉聲道:“那日在龍舟上,若不是雨兒將你推了出去,你也不會犯險拔刀,甚至受傷?!?/br> 見裴天云當(dāng)真什么事也清楚,云瑤反而稍感輕松。她隨即了然他的意思,握著茶杯輕酌一口,道:“既是人情,云瑤定當(dāng)回報,這件事便過去了,誰也無需再提起,對誰也沒有任何好處?!?/br> ☆、寧氏生產(chǎn) 誰料裴天云并未此打住,他低聲道:“我知楊大小姐是心胸寬廣之人,必不會過多糾纏,我的意思是……希望楊大小姐也能讓四皇子高抬貴手,放過雨兒?!?/br> 云瑤陡然抬眼瞧他,銳利而霸氣的眼神在她習(xí)武中不知不覺已成了習(xí)慣,若在她探索對方的時候,會無意中流露出來,這讓坐在對面的裴天云不自覺驚了一驚。 她卻沒想到,一個從來不吭不響的人,卻將許多事都看入眼底,藏在心底。憑他短短的幾句話,就將許多她都不確定、不敢想的事說了出來。 然她始終保持著笑容,擱下茶杯緩聲道:“裴公子說錯了兩件事,其一,云瑤不是寬廣大度之人。其二,云瑤何德何能能勸得了四皇子?” 裴天云被她的眼神攝住,可就在她說完話后,那眼神竟又變得溫和親近,似一切都是他的錯覺,他回了回神,斂眉道:“都說當(dāng)局者迷,雖然四皇子從未承認(rèn)什么,楊大小姐也矜持自處,可我感覺得出來,四皇子幾次來蘇州,眼里的人絕不是雨兒。”他頓了頓,開口道:“我想以楊大小姐的才智,必定明白我的意思,我要的,不過是雨兒平安?!?/br> “退一萬步講,就算真如你所說,如今裴小姐和四皇子都在京城,而我還在蘇州,不說遠(yuǎn)水救不了近火,哪怕我真的在京城,也不見得能見上四皇子?!?/br> 裴天云篤定道:“你不在京城,他是不會動手的。” 云瑤微微一笑,對于他這般的態(tài)度,不知怎的叫她有些心浮氣躁,眼光瞥到樓下的街道出現(xiàn)香寒的身影,也不打算再聊下去,起身道:“云瑤出來已久,也該回去了,多謝裴公子款待?!闭f罷,她轉(zhuǎn)身欲走。 身后,突然聽到沉沉“咚”的一聲,她不用回頭,也能聽出這是什么聲音,只是她還是回頭了,不為別的,只是詫異裴天云竟會為了裴天雨而對她下跪? 索性這二樓一個人也沒有,否則傳出去,他就不怕將事情鬧到京城么。 “你快起來!”云瑤顯然沒他那般豁得出去,柳眉已然蹙了起來。 “楊大小姐,算我求你了,雨兒她還小,又遇到了杜家一事,你也清楚的,她只是一時糊涂罷了?!迸崽煸茊蜗ス蛑?,面上咬肌略突,顯然是咬著牙才對她下跪。 “他不會對女人動手的?!痹片帉⒃挾颊f到這份上,裴天云還是不起,無奈之下,她輕嘆息道:“你確實(shí)是個明白人,可是有些事也不盡如你所想,至少我和四皇子真的什么也沒有,你將我的地位想得太重了。” 裴天云抬頭看她,見她目光坦誠,不像是過謙說出的話。 云瑤話已至此,不再多言,轉(zhuǎn)身下了樓。 裴天云望著她下樓的身影,良久輕聲開口:“是你低估了,也未可知?!?/br> 回到扶云院,云瑤先讓香寒將龜苓膏送去給寧氏,自己回了院子,由著初夏等人伺候著她梳洗。 或許是夏日太熱,又許是被裴天云攪了心思,總之她心頭有些煩悶。 那個人,當(dāng)真是會為了她,而做出這些事嗎……她心中一遍又一遍自問,卻又尋不出答案,或者說她害怕去想這個答案。 自從認(rèn)識了安子翩后,她幾乎越陷越深,猶豫不決、左右徘徊這是她絕不許有的,可如今的自己,迷茫得連局勢也看不清了,一旦帶入她的感情,優(yōu)柔寡斷在所難免,可這同時也將會給她,甚至整個楊府致命一擊。 她搖了搖頭,強(qiáng)迫自己不去想安子翩,而對于今日裴天云這般有些小題大做的舉動,她著實(shí)想不通,求情就算了,這下跪未免嚴(yán)重了些。 仔細(xì)想來,她倒是發(fā)覺裴天云比裴天風(fēng)這個親大哥,對裴天雨還更加上心,上次裴府的滿月宴,她亦看得出裴天云對裴天雨的用心。 她低眉深思,越想柳眉皺得越深,最后竟有些震驚。 若當(dāng)真如她所揣測那樣,裴天云對裴天雨的感情,就絕不是普通兄妹之間的親情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離寧氏的產(chǎn)期越來越近,楊政已命兩個產(chǎn)婆侯在府中,外加四個老媽子跟著,以防寧氏一有動靜,也好立即助產(chǎn)。而聽雨院那邊,關(guān)敏一邊潛心供奉著菩薩,一邊關(guān)注著寧氏的胎動,竟從關(guān)家里帶了一個與云瑤年齡相仿的清秀少女進(jìn)了楊府,明面上是來替她照看寧氏的,可云瑤清楚,這是關(guān)敏給寧氏最后的機(jī)會,一旦孩子瓜熟蒂落出生,并非是孫子,那么關(guān)敏便直接將這個少女許給楊政,也省得日后去了京城,各種不便,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關(guān)敏還是清楚的。 想明白這層含義,連云瑤都尚且心寒,何況是即將生產(chǎn)的寧氏,好在還有陳媽和傅瀾時而相伴,寧氏倒也看開了許多。 至于傅瀾的醫(yī)館,云瑤早已和她商議好,只等寧氏生完孩子,就帶著醫(yī)書和一二個得手的伙計,去京城開個更大的醫(yī)館。而蘇州的醫(yī)館,便由原來看管福仁堂的老板來接手,老板照樣是她們。 而經(jīng)過這大半年的經(jīng)營,傅瀾用實(shí)力證明了自己,不僅很快回了本,名聲也大噪起來,整個蘇州的百姓就沒有不夸獎她的。 就在一切準(zhǔn)備就緒的時候,寧氏的肚子疼起來了。 原本安靜的午后,一下子人聲嘈雜,幾乎所有的老媽婆子都擠到了青黛院幫忙,關(guān)敏一聽說寧氏要生了,老早就在院子外候著,拄著拐杖由飛槐扶著,不斷朝里頭探著頭,楊政在院子外頭走來走去,云瑤聽了消息,也急匆匆跑來,站在院子外頭候著,手上不自覺握緊了初夏的手,也是一臉焦慮。 就連許姨娘也趕了過來,急巴巴地捶著手心。要知道,如今整個楊府除了寧氏,就只剩她一個妻妾了,若寧氏成功生下男嬰,那么關(guān)敏就不會再逼迫楊政納妾,就算寧氏不提她為側(cè)夫人,她在楊府的地位也僅次于寧氏而已。所以不僅是楊政等人,就是許姨娘也迫切希望寧氏生下個男嬰來。 屋內(nèi),產(chǎn)婆不斷地對寧氏喊著:“吸氣……呼氣……” 寧氏氣虛地喘著氣,努力地用力,這已經(jīng)不是她第一次生孩子,可到底已經(jīng)隔了許多年,如今她喘喘不安,心中又懷中希望,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所以直到深夜,也還沒生下來。 眾人都顧不得用膳,只草草吃了一些,皆放心不下,除了許姨娘回了世安苑,其余人不是守在院外一夜,就是在偏屋歇息了半宿。 天才漸亮,一聲稚嫩清亮的嬰兒叫聲便響了起來,就像流星劃過天際一般,耀眼璀璨。才迷迷糊糊起身的關(guān)敏,都顧不得洗漱,立刻湊到屋前,等到屋內(nèi)走出產(chǎn)婆來,忙問:“男的女的?” 楊政和云瑤也忙走了過去,眼睛緊盯著后頭陳媽懷里抱出的孩子,緊張得快喘不過氣。 其實(shí)云瑤早就想好了,就算這一胎不是個弟弟,關(guān)敏真要給楊政納妾,她也有法子穩(wěn)固住寧氏的地位,誰也傷害不了她娘,也動搖不了她爹娘的感情,而寧氏有了這一胎,就會有之后的幾胎,來日方長。 可終究到了這一刻,她迫切地希望是個弟弟,只有這樣,一切才能塵埃落定,她和寧氏都能松一口氣。 產(chǎn)婆笑呵呵地祝賀道:“恭喜老夫人、老爺,是個公子!” 一屋子的人都在聽到這句話樂開了花,關(guān)敏甚至即刻就湊到陳媽懷中,將襁褓打開了看了看,確認(rèn)之后更是笑逐顏開,忙對飛槐喊道:“快去廚房,叫人把先前燉著的當(dāng)歸黃芪雞蛋湯端來!” “哎!”飛槐也是喜形于色,小跑去了廚房。 楊政也湊上去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怎么也看不夠,云瑤在聽到是弟弟之后,整個人都松了口氣,心頭暖洋洋的,也不急著去看弟弟,而是進(jìn)屋去看寧氏。 此刻寧氏面色蒼白,滿臉汗水,夏日本就燥熱,加上血和汗的氣味,屋子里不太好聞,可這時最忌吹風(fēng),所以窗戶都關(guān)的實(shí)在,云瑤卻半點(diǎn)也不覺得難聞,靠近寧氏,輕聲道:“娘,我就知道,您一定會給爹生個弟弟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