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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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穆玲瓏帶著哭腔,“我還沒坐穩(wěn)吶…” 穆玲瓏扒著唐曉的肩膀朝身后看去,見宮門噌的劃過,離自己越來越遠,穆玲瓏張大嘴驚道:“殿下,您帶我去哪里???” ——“去一個…郡主不會覺得悶的地方?!?/br> 唐曉黑目灼灼,唇角勾起穆玲瓏有些熟悉的笑容,恍然一刻,穆玲瓏覺得他像極了那個人,那個已經不在人世的人。穆玲瓏死死看著他的臉,那張臉,忽然有些模糊,幻做自己夜深時總會憶起的臉,那張臉,一瘸一拐的走向自己,朝自己伸出手… ——“唐曉…?”穆玲瓏眼前再也看不清什么,嬌小的身體蜷縮在唐曉的懷抱里,感受著他急促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殿下…我又想起唐曉了…”穆玲瓏流下眼淚。 穆玲瓏裹著的白貂絨蹭弄著唐曉的□□的頸脖,更是撥弄著他驛動的心腸,唐曉怔怔摸向穆玲瓏濕潤的臉頰,蘸起她的淚珠,把那顆為自己流下的淚,吮進了嘴里。 她蜜罐里長大,流下的眼淚也甜過了蜜水,唐曉情不自禁的把懷里的愛人抱得更緊。 岳陽城外,高坡上,唐曉勒住馬韁,遙望著看不到盡頭的凜冬深海,回味著口中的甘甜蜜意。穆玲瓏想下馬,見唐曉動也不動,玉逍遙性子烈,穆玲瓏也是不敢亂動,糾結好久,終于忍不住頂了頂唐曉的胳膊,昂起頭道:“殿下…放我下來吶?!?/br> 唐曉回過神來,趕忙把穆玲瓏抱下馬背,理了理自己的繡龍衫,平復著馬背上激蕩的情感。 穆玲瓏嘟著嘴四處看了看,不解道:“殿下,這里比皇宮也好不了多少,也是一個悶字,還越發(fā)冷的慌,您拿我開心么?” 唐曉執(zhí)著馬韁指向滾滾的深海,又揮向遙遠的北方,低聲道:“齊國錦繡河山,就在你我腳下,南方秀美,北方壯闊,巴蜀奇景,西山險要…郡主還會覺得悶?” 穆玲瓏噗嗤笑出,大眼笑做了彎彎的月牙,笑得唐曉露出迷惘,有些發(fā)窘的垂下馬韁,“你笑什么?” 穆玲瓏好不容易忍住笑,“殿下剛剛說了那么多,您又真正去過哪里?南方?還是北方?還巴蜀奇景…真是笑死我了。去都沒去過的地方,光嘴上說,又去不得,還不上悶上加悶?” ——“我…去過…”唐曉嘎然止聲,他知道自己不該再說下去,他行走江湖,走過許多地方,但在穆玲瓏面前,他只能是一張白紙的穆陵,困在深宮里的太子殿下。 “去過上林苑吧?”穆玲瓏按著肚子又笑出聲,“您也就去過那里了?!?/br> ——“你又去過哪里?”唐曉反問。 “我?”穆玲瓏叉著腰想了想,“王府,岳陽大街,皇宮…就這樣…無趣透頂,說都懶得說?!?/br> “那你又最想去哪里?”唐曉側目幽幽看著孩子氣的穆玲瓏,話音溫柔。 穆玲瓏托著腮想了好一會兒,蹙眉糾結道:“哪里都想去…會不會太貪心了?我一個齊國郡主,連岳陽都沒出去過…也忒丟人,不說去天涯海角,怎么也該游遍齊國吧。如果非要說一個最想去…我最想去蜀中!” ——“蜀中出了名的窮困,去那里?做什么?”唐曉緩下口吻,抑制著內心的悸動。 “蜀中奇景,剛剛殿下才說的。”穆玲瓏和太子聊開,也沒了那么多禮儀束縛,說話也越加隨著性子,“尋常的花花草草看著也差不多,要去,就要去不一樣的地方,賞鬼斧神工的景,做驚天動地的事,愛與眾不同的人…” ——去不一樣的地方,賞鬼斧神工的景,做驚天動地的事,愛與眾不同的人… “就像…和別人不一樣的莫大夫?”唐曉不動聲色。 “莫牙啊?”穆玲瓏羞澀一笑,“他是程渲的夫君了,我早就不想了。殿下,您笑我?” ——“不是?!碧茣怨首麈?zhèn)定,嘴角揚起快慰的弧度。 穆玲瓏鼓起腮幫子,輕聲道“莫牙是和旁人不一樣,但除了會使金針的莫神醫(yī),還有一個人,也和別人不一樣,只可惜,這份不一樣,我明白的太晚?!?/br> ——“誰…”唐曉耳邊劃過呼呼凜冽的風聲。 “他…”穆玲瓏哀下聲音,但星眸溢出一絲蕩漾,“他擰的很,還是個不要命的傻子?!?/br> ☆、第145章 不離開 穆玲瓏鼓起腮幫子,輕聲道“莫牙是和旁人不一樣,但除了會使金針的莫神醫(yī),還有一個人,也和別人不一樣,只可惜,這份不一樣,我明白的太晚?!?/br> ——“誰…”唐曉耳邊劃過呼呼凜冽的風聲。 “他…”穆玲瓏哀下聲音,但星眸溢出一絲蕩漾,“他擰的很,還是個不要命的傻子。” ——“傻…” “他十幾歲跟著鏢師走鏢,不過是一趟紅貨,能貴重的過自己的命?鏢局最厲害的鏢師都棄了東西逃走,只有他拼了命護下那批紅貨,為了那些東西,廢了一條腿…殿下,你說他傻不傻?” “傻…傻極了…”唐曉怔怔應著。 ——“本郡主從能撒歡開始,身邊來來去去那么多貼身護衛(wèi),哪個不是怕我怕的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看著我也就算了,只有那個傻子,說一不二,一丁點兒面子都不給本郡主。中秋夜好不容易說服父王讓我出來看燈,父王說戌時回去,戌時不到他就要把我拽走…”穆玲瓏豎起小拇指,“犟的要命,不留情面,壞死?!?/br> ——“這個人這么討厭,郡主為什么不換了他?” “誰說他討厭了?”穆玲瓏有些不大高興,“那叫做人有信念,有堅持,本郡主也從沒覺得他討厭?!?/br> 唐曉喉結顫動,一時間忽然什么話都說不出口,他生怕自己一張口就會忍不住告訴身邊那人——郡主,屬下…還在您的身邊。 ——“殿下…”穆玲瓏柔下聲音。 “我在。”唐曉強撐著篤定自若。 “您給修兒搜羅寒玉做寒玉衣時,一定很不容易吧。”穆玲瓏忽閃著大眼睛。 ——“只要想做,就可以達成,一切只看你有沒有這份勢在必得的決心?!碧茣詳S地有聲重復著上林苑里穆陵對自己說過的話。 “那…”穆玲瓏指著身上的白貂夾襖,“獵白貂,是不是也很難?” 唐曉凝視著穆玲瓏俏麗的臉龐,“再難,夾襖也穿在了郡主身上,已經達成的事,沒有難字可言?!?/br> ——“我曾經羨慕修兒?!蹦铝岘噽巯У膿崦彳浀孽踅q,“殿下可以為她做這么多事,一句戲言也可以替她完成。但現(xiàn)在…我不再羨慕她了?!?/br> ——“郡主…”唐曉低喃。 穆玲瓏望著寒風里翻滾的海水,還有大片鼓起的船帆,她美麗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種幸福,“殿下,那個人,到死也記著我的一句戲言…殿下,他是怎么和您說起白貂的?” ——“他說…”唐曉迎著寒風,他沒有眨眼,他希望用烈風晃眼掩飾自己已經紅了的眼眶,“他說,他想獵下白貂送給你,因為…他…” ——“他好喜歡你…” 唐曉回宮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下。 珠翠宮里,周玥兒剛侍奉完蕭妃喝下自己燉煮的姜沫燕窩,蕭妃神情慵懶,頰色微紅,倚著軟榻像是有些困意。福朵笑道:“娘娘這陣子,夜里睡覺穩(wěn)實了許多,不到戌時就寢,一睜眼就是日上三竿,中間都不帶醒的。這睡得好,氣色就好,看來等到來年春天,娘娘的身子就會大好了?!?/br> “冬天本來就是養(yǎng)人的季節(jié)?!敝塬h兒道,“母妃身子好些,殿下也會放心?!?/br> ——“太子駕到?!?/br> 周玥兒惶恐起身,一臉期待迎了上去,“臣妾恭迎殿下?!?/br> 唐曉目不斜視,徑直走向蕭妃,蕭妃輕抬眉梢,溫聲道:“你來了?” ——“太子妃已經陪了娘娘好一陣。”福朵適時給周玥兒送上人情。 唐曉也沒有理會周玥兒的期許,揮臂道:“陪了一陣?那就早些回去歇著吧。本宮陪母妃坐會兒,不必等本宮?!?/br> ——“殿下…”周玥兒半喊出聲,心酸的又咽了下去。 福朵見唐曉毫不避諱對太子妃的冷淡,一時也是有些尷尬,見周玥兒離開,趕忙也屈了屈膝退了出屋,給這母子騰出地方。 唐曉輕輕捶著母親的肩膀,低聲道:“聽說,您這陣子周身都覺得舒坦,平日夜里都睡不大好,現(xiàn)在整夜都不會睜眼。母妃身子好起來,兒臣也覺得高興。” “這身體舒坦了,母妃卻越來越懶了?!笔掑δ樣?,愛憐的看著坐在身旁的唐曉,“每天都覺得睡不夠,你知道么,自打你從母妃身邊離開,這么多年,母妃沒有一夜睡的踏實,你在蜀中,母妃擔心你會不會凍著餓著,會不會生病,會不會被人欺負…大旱天災母妃以為你死去,日日都活在自責愧疚中,閉上眼睛就是一捧黃土,夜半驚厥醒來也是常有的事…母妃已經很久沒有覺得這么舒服寬心,瑭兒,知道你還活著,是我這一輩子最欣慰的事情。” 唐曉展開握著的手心,溫柔的撫摸著母親的肩,“瑭兒說過,會侍奉您過完這個冬天,這樣就算再也不能相見,做兒子的也不會有遺憾?!?/br> ——“沒有遺憾?!笔掑兄鴥鹤訄詫嵉纳眢w,尋著他的手緊緊握住,“大家都好好活著,一家人齊齊整整,怎么會有遺憾?” “您說的是?!碧茣皂槒膽?,“母妃,您是困了么?” “你一提,母妃倒真是覺得困了?!笔掑旖呛?,“既然有兒子在,就不必去喚福朵,瑭兒,扶娘親去歇息?!?/br> 唐曉扶起蕭妃,挽起她纖細的臂膀朝雕鳳木床上走去,才一觸上柔軟的被褥,蕭妃的眼睛就開始漸漸迷離,好像一躺下就會沉沉睡去。蕭妃忽的拉住唐曉就要離開的衣角,睜開眼睛道:“再陪母妃一會兒?!?/br> ——“兒臣在?!碧茣园涯赣H的頭輕柔的放在自己的腿上,手指恰到力度的敲按著她頭骨的xue位,紓解著她的心緒,讓她覺得莫名的舒服放松,“瑭兒一直都在。” ——“上天,真的是垂憐我…”蕭妃滿足的合上綠眸,“我有世上最好的兩個兒子…瑭兒,你說是不是…” “是?!碧茣缘统翍澳赣H有兩個兒子,但他們…只有一個人可以留在您的身邊?!?/br> “你說什么呢…”蕭妃朦朧發(fā)聲,聲音愈加低下。 ——“母妃,您真的太傻,您不會以為,陪在自己身邊這么多年的,就真的是您生下的那個孩子?不光是老天耍弄我們母子,連地上的人都在算計我們…母妃,您知道么,你以為的那個寶貝兒子,穆陵?對,他也是姓穆的…但他不是父皇的骨血,他吶…是賢王的兒子,賢王的兒子…母妃,一個巴蜀弱女,您辛辛苦苦是在替旁人養(yǎng)兒子,還撫養(yǎng)出這樣一個文武雙全的好男兒…母妃,您聽見兒子說的么?” 蕭妃已經睡去,鼻子里發(fā)出低幽得聽不見的呼吸聲,她臉頰帶著幸福的笑容,仿佛做了個美好的夢。 唐曉替母親蓋上錦被,端詳著她絕美的美容,蕭妃長睫覆目睡的安詳,唇瓣微張似乎有許多話語要和心愛的兒子訴說。唐曉端詳許久,幽聲又道:“我多想告訴您真相,可穆陵畢竟是你親手撫養(yǎng)長大,沒有血脈之親,也有相處之情。如果穆陵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賢王,他們父子相認聯(lián)手…憑穆瑞的能耐,連父皇都不是他的對手。所以…兒臣想出了一個法子….” ——“母親,你女人的心腸讓你難以高瞻遠睹,世事兇險,就讓兒子去一一擋開。兒子也不會再讓你受傷,不會再讓你心痛…我要…將計就計,索性借穆瑞的手鏟除所有的攔路石,再…”唐曉勾唇陰森一笑,“再除去穆瑞,以報他拆散你我母子的深仇。賢王榮華圣名大半生,也該到了償還的時候。他欠我,更欠你。母親,我也是在替你報仇?!?/br> 唐曉撫摸著母親滑如玉石的臉,俯身貼著她的耳垂,“后面的路,太血腥,血腥到不應該讓你看見…你煎熬半生,也該享享清福,好好歇息…母親只需要知道,你的兒子,會一直陪在你身邊,這個冬天,下一個冬天,他都會在?!?/br> ——“母親,你聽見了么?” 景福宮 唐曉以為周玥兒已經睡下,卻不料她還在守望自己,攏著斗篷在長廊里瑟瑟發(fā)抖,眸子閃動著滿是期盼。 這樣癡情嬌美的女子,男人是塊冰也該化了,但唐曉不是冰,他是一塊無法逆轉的鐵石。 ——“殿下回來了。”周玥兒驚喜道,“臣妾給您熬了參茶,喝一碗吧?!?/br> “額?!碧茣缘瓛吡搜壑塬h兒,只是一聲答應,已經讓周玥兒的心都要飛起。 見夫君喝下自己煮的暖茶,周玥兒吁出一口氣,趕忙又給他添了些,找著話題道:“母妃這陣子睡得好,照臣妾來看,應該是咱們姜沫燕窩的功效吧,殿下真是能干,這樣的奇方也能找來,可比那個自稱神醫(yī)的莫牙厲害多…” 唐曉冷冷放下茶盞,眉眼陰郁不喜,周玥兒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怯怯縮回身子,她自己就仰慕敬畏穆陵,就算眼前這人已經是自己大婚的夫君,周玥兒還是褪不去對他的畏懼,甚至還愈發(fā)怕了些。 ——“母妃的身子,一向是由莫牙調理,母妃倚重他,喜歡他,你會看不出來?”唐曉目露兇意,“堂堂太子妃,去和一個太醫(yī)爭功?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不過一碗上不得臺面的燕窩,記得別再提了。” ——“殿下….”周玥兒臉色發(fā)白,“臣妾只是隨口一說…” “隨口一說?”唐曉冷笑,“要切記,多說多錯,不說,就不錯?!?/br> 周玥兒眼角含著委屈的淚花,她和穆陵算是一起長大,穆陵孤傲寡言不假,但他從不會惡語傷人,尤其,還是對一個女人。穆陵做事有分寸,懂進退,他孝順母親,連帶著對其他女子也懷著尊敬。 ——從前的穆陵雖然不和自己親近,但也絕不會這樣對自己。 眼前這人剛剛帶著戾氣的冷笑,是周玥兒從沒見過的穆陵… 見唐曉起身要走,周玥兒犟氣上來,喘息著道:“殿下,臣妾聽說…殿下午后…帶著穆郡主出宮…還,還同騎一匹馬…” 唐曉瞬時頓住,轉身看著周玥兒,目露狠意,周玥兒倒吸冷氣,但骨子里的不服讓她對峙著唐曉,毫不認輸。 ——“你,敢讓人監(jiān)視本宮?”唐曉指尖挑起周玥兒瘦削的下巴,狠狠瞪著她道。 “臣妾沒本事讓宮里的奴才為我所用,臣妾也…也沒膽量去監(jiān)視殿下…”周玥兒聲音發(fā)著抖,“宮人都不是瞎子…殿下做過什么,自然哪里都有人看見…傳到臣妾耳里也不稀奇…” 唐曉知道周玥兒不敢,哼了聲垂下手,“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少卿府的貴女不知道么?郡主是本宮堂妹,同騎一匹馬又如何?” ——“殿下只要自己也記住,郡主,是您的堂妹。”周玥兒咬唇擠出每一個字,“我才是您的太子妃?!?/br> 唐曉拂袖直指周玥兒昂起的臉,黑目狠灼著忽然又漸漸溫下,低啞道:“大婚前,我問我你,婚后日子漫長,也許會很難…你又是怎么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