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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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今天一度覺得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甚至認為我們根本就走錯了方向,都想打退堂鼓了?!痹荔慊圯p輕地呼出一口氣,“直到在林國棟那條線索中,又出現(xiàn)了‘蝴蝶夫人’,我才重新燃起了希望。雖然……” “雖然林國棟可能并不是殺死你mama的兇手,”魏炯替她說下去,“對嗎?” “對?!痹荔慊鄣拖骂^,笑了笑,“林國棟究竟是不是我的殺母仇人,要看在精神病院的調(diào)查情況,畢竟他是在我mama被害后才發(fā)瘋的。但是,我覺得可能性不大?!?/br> 她轉(zhuǎn)過身,拍了拍魏炯的手:“不過,無論如何,我會一直查下去的?!?/br> “為什么?” “因為杜成?!痹荔慊勰樕系男θ轁u漸收斂,“你也明白,他已經(jīng)放棄治療了,只是靠止痛藥撐著。” 魏炯想起那個藍色的小藥瓶,點了點頭。 “一個快死的人,用那點兒殘余的生命,還要堅持查明真相?!痹荔慊勰恳暻胺?,“我不知道他是為了什么。但是,他讓我覺得,總有些事情,雖然與我們無關(guān),仍然值得去做—你說呢?” 魏炯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和她并排而坐,看著前方那一排樓群。此刻,暮色已籠罩在天地間,越來越多的燈火在樓體上亮起。在兩個年輕人面前,一幅錯落有致的輝煌圖景正在徐徐展開。喧鬧聲、問候聲不絕于耳。濃重的煙氣和飯菜的香味也在寒涼的空氣中緩緩傳來。 他們只有二十幾歲,尚不知生活的苦難與艱辛。但是他們很清楚,那就是生機勃勃的人間。 一個仍值得為之奮戰(zhàn)的世界。 第二十四章 臨終關(guān)懷 杜成穿過一片潮濕的空地,在一個身材粗壯的女護士的引導(dǎo)下,向住院部大樓走去。 春季到來,腳下的土地不再堅硬,踩上去有深陷的感覺??梢韵胂?,初生的綠草正在泥土下頑強地生長??盏厣嫌幸恍┎∪嗽谏⒉?,把厚重的棉毛衣褲穿在病號服下面,個個顯得臃腫不堪。杜成看著一個正對著墻壁自言自語的病人,險些撞到一個拿著枯枝在地上戳來點去的中年男子。 “干什么?”中年男子顯得非常不滿,“別碰壞我的作戰(zhàn)沙盤!” “哦?!倍懦尚⌒囊硪淼乩@開他,“首長,您繼續(xù)?!?/br> 走進住院部大樓,杜成和女護士乘坐電梯直達頂層。穿過一條走廊的時候,杜成才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正身處一家精神病院中。左側(cè)是病房,他盡量不去看房門中那一張張驟然出現(xiàn)的臉,想來那些扭曲、失常的面孔不會讓人感到太愉快。 走廊的盡頭就是會客室。室內(nèi)陳設(shè)簡單,除了一張長桌及幾把椅子之外,再無他物。女護士安排他坐在桌旁,又給他拿了一杯熱水就關(guān)門離開了。 杜成一個人坐在會客室里,最初,覺得四周一片寂靜。又坐了一會兒,他意識到耳邊其實有隱約的聲音傳來。似乎有人在很遠的地方叫嚷、掙扎、廝打,另外幾個男人在呵斥,還夾雜著女性的尖叫。漸漸地,混亂的聲音歸于平息,最終徹底安靜下來。 杜成莫名其妙地想到了監(jiān)獄和紀乾坤所在的養(yǎng)老院。 幾分鐘后,一個穿著白色衣褲的男子走進會客室。他邊走邊放下挽起的袖子,不停地喘著粗氣,額頭上滿是亮晶晶的汗水。 “杜警官是吧?”他走到桌旁,向杜成伸出一只手,“我姓曹,是這里的主治醫(yī)生。” 杜成站起來,隔著桌子和他握握手。 “抱歉讓您久等,有個病人發(fā)病了。”曹醫(yī)生擦擦汗,坐在杜成的對面,視線落在那杯熱水上。 杜成立刻把水杯向他推過去:“你喝吧,我沒動。” 曹醫(yī)生也不客氣,拿起水杯一飲而盡。 “您找我有什么事?” “關(guān)于一個患者?!倍懦扇〕鲇浭卤荆八辛謬鴹?,聽說您是他的主治醫(yī)生?!?/br> “林國棟?”曹醫(yī)生抬手擦嘴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已經(jīng)出院了?!?/br> “我知道—剛才我看到他的出院證明了?!倍懦牲c點頭,“是最近的事兒?” “嗯,春節(jié)前?!?/br> “也就是說,他在精神病院里住了……”杜成在心里計算了一下,“二十二年?” “對。算起來,我是他的第二個主治醫(yī)生了?!辈茚t(yī)生苦笑了一下,“之前是朱惠金醫(yī)生。” “他的病很嚴重嗎,需要這么久的時間治療?” “從他的病歷上來看,是心因性精神障礙?!辈茚t(yī)生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精神病和其他疾病不同,它沒有太多可靠儀器設(shè)備檢驗的指標和參數(shù),而且病情往往纏綿,復(fù)發(fā)率也高?!?/br> “那么,既然允許他出院,就說明他已經(jīng)痊愈了?” “嗐,怎么說呢?”曹醫(yī)生撇撇嘴,“您是體制內(nèi)的人,您一定知道,在咱們國家,有些事不能較真?!?/br> “哦?”杜成揚起眉毛,“您的意思是?” “對林國棟的情況,很難評估,不能完全肯定已經(jīng)治愈,也不能完全否定?!辈茚t(yī)生盯著桌面,語氣淡然,“他的治療費用一直都是家里負責。后來,他mama去世了,所以,只能提供最基本的治療費用。市里只有一家安康醫(yī)院,床位非常緊張。所以,今年初,院里集中清退了一批患者,凡是沒什么大危害的,都辦理出院了—你也知道,醫(yī)院也得創(chuàng)收嘛?!?/br> 杜成在心里“哼”了一聲。的確如曹醫(yī)生所說,目前在全國范圍內(nèi),安康醫(yī)院不過只有區(qū)區(qū)二十幾家。收治精神病人,對地方政府來講是一件非常頭疼的事情。特別是那些無力負擔治療費用的家庭,只能由政府從財政預(yù)算中給予撥款。倘若是需要長期治療的病人,如果政府撥款不及時,醫(yī)院就將病人“被出院”的情形并不鮮見。 “林國棟在醫(yī)院里的表現(xiàn)怎么樣?” “還行吧?!辈茚t(yī)生想了想,“他算比較聽話的病人,有過幾次情緒和行為異常,被管束后就好多了?!?/br> “管束?” “電擊器、約束衣什么的?!辈茚t(yī)生的回答輕描淡寫,“沒辦法,怕他傷人嘛?!?/br> 杜成盯著他看了幾秒鐘,慢慢說道:“曹醫(yī)生,從你的專業(yè)角度來看,他到底有沒有???” 曹醫(yī)生回望著杜成,看不出太多的表情變化,似乎對這個問題并不感到意外。 “杜警官,請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辈茚t(yī)生頓了頓,“你是不是警方督察部門的?” “不是?!倍懦梢汇?,“我和你之間的談話完全是私人性質(zhì)的。不是調(diào)查取證,否則我不會一個人來—你甚至可以忽略我的警察身份。” “我明白了。”曹醫(yī)生稍稍放松了一些,但仍然言辭謹慎,“那我對您的答復(fù),也僅代表個人意見,而不能視為是醫(yī)院對林國棟的結(jié)論—我說清楚了嗎?” “清楚,您說。” “幾年前,朱醫(yī)生退休之后,我才接手對林國棟的治療?!辈茚t(yī)生的語速很慢,似乎在斟酌著詞句,“我看過他的病歷,心因性精神障礙。這是個很廣泛的概念,好多精神疾病都可以用這個詞來涵蓋?!?/br>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杜成,又繼續(xù)說下去:“既然是心因性精神障礙,那就應(yīng)該受到了相當程度的精神打擊或者精神刺激??墒牵以谒脑\療記錄里,沒看到任何陳述。而且,根據(jù)我對他的觀察,林國棟的表現(xiàn)和其他的精神病患者相比,有很大的區(qū)別。” “你不是說他有過情緒和行為異常嗎?” “呵呵?!辈茚t(yī)生笑了一下,“換作你,被關(guān)在這里幾十年,每天和精神病人朝夕相處,你會不會安之若素?” “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都沒有?!辈茚t(yī)生立刻答道,“你自己來判斷?!?/br> 杜成笑了笑,忽然又想到一件事。 “您剛才問我是不是督察部門的?!倍懦闪粢庥^察著曹醫(yī)生的神色,“和這件事有關(guān)系嗎?” 曹醫(yī)生猶豫了一下:“這同樣是我的猜測。首先我需要聲明的是,我并不否定林國棟是精神病人。但是,他入院治療了二十二年,是不是因為他曾犯過什么事,把這個當作一種替代的懲罰措施?” “哦?” “我給您舉個例子吧。”曹醫(yī)生湊過來,壓低聲音,“‘被精神病’這個詞,你應(yīng)該聽過吧?” 杜成當然聽過。它是指一些正常人被送進精神病院進行隔離治療,進而變相剝奪人身自由的情形。醫(yī)院往往只對送治人或者提供醫(yī)療費用的人負責,而不對所謂的“患者”采取任何治療措施。不過,隨著相關(guān)法律法規(guī)的完善,近年來,這種“被精神病”的情況已經(jīng)很少見了。曹醫(yī)生很清楚這是違法行為,所以謹慎答復(fù)。不過,他詢問杜成是否是警務(wù)督察部門的人,讓杜成產(chǎn)生了新的疑問。 “他是誰送來的?” “公安機關(guān)?!辈茚t(yī)生坐直身體,“強制醫(yī)療?!?/br> “市局?還是哪個分局?”杜成立刻追問道。 “某個分局吧。具體的我也記不清了?!辈茚t(yī)生聳聳肩膀,“回頭可以查查。不過,送治部門還算負責,有個警察每個月都會來,查看林國棟的情況。二十多年了,沒間斷過?!?/br> “他叫什么?” “姓駱,叫駱少華?!辈茚t(yī)生笑笑,“挺罕見的姓,所以很容易記住?!?/br> 杜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隨即,他的大腦就飛速運轉(zhuǎn)起來,似乎有一條無形的線,將那些支離破碎的片段連接在一起,最終形成一塊完整的拼圖。 然而,還沒容他看清這塊拼圖的全貌,衣袋里的手機就響了。 杜成掏出手機一看,是高亮。 “喂?” “老杜,亮子?!备吡恋穆曇艉艿?,還帶著回音,似乎是躲到了消防通道里,“馬健委托我們部門查一個人的資料,他叫……” “林國棟?!倍懦擅摽诙?,“是吧?” “我靠,你怎么知道?”高亮顯得非常驚訝,“馬健要來局里拿資料,已經(jīng)在路上了。” 馬健獨自坐在鐵東分局的會議室里,喝著紙杯里的熱茶。會議室呈長方形,靠北側(cè)的墻壁上是一排展示柜。分局在歷年來獲得的各種獎杯、獎狀、嘉獎證書都擺放其中。即使相隔數(shù)米遠,馬健仍然知道第二排展示柜上左起第四個是一張集體二等功的獎狀。 那是破獲“11.9”系列強jian殺人碎尸案之后,省公安廳對專案組給予的集體獎勵。以往在這個會議室開會的時候,馬健總會對這張獎狀多看幾眼。然而,今天它再次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卻讓他覺得無比刺目。 馬健扭過頭去,情緒開始慢慢低落。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高亮快步走進來。 “馬局,您再稍等會兒?!备吡晾^一把椅子,坐在馬健身邊,“資料都打印好了,我讓他們裝訂一下,馬上就給您送來?!?/br> “不用那么麻煩吧?!瘪R健擺擺手,“謝謝你了,小高?!?/br> “您千萬別客氣。您是老領(lǐng)導(dǎo)了,我們應(yīng)該給您送到家里的?!备吡量纯词直?,“段局在開會,他知道您來了,一會兒就過來?!?/br> “別打擾小段了。你們工作忙,我知道?!瘪R健忽然顯得很著急,“要不這樣,小高,你去催催,我拿了資料之后還有事?!?/br> “行,那您先坐會兒?!备吡疗鹕黼x座,回到走廊里。他掏出手機看了看,又湊到窗口,向樓下的停車場張望著。這時,一輛老式帕拉丁suv剛好開進分局大院。高亮的表情一松,嘴里自語道:“老東西,你可算來了?!?/br> 他撩起外套,從后腰處抽出一個透明文件夾,又在會議室門口站了一會兒,推門進去。 馬健見他進來,視線首先落在他手里的文件夾上。高亮卻沒有立刻交給他,而是把文件夾打開,將里面的資料攤開在桌面上。 “馬局久等了?!彼钢切┘垙?,“這是林國棟的戶籍證明,這是他的出院證明……” 馬健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兒,嘴里嗯啊地敷衍著。好不容易等他說完,馬健飛快地將資料收攏起來,塞進文件夾里。 “謝了小高,你跟小段說一聲,我先走了?!瘪R健把文件夾塞進腋下,想了想,又囑咐道,“這件事別讓其他人知道,畢竟是私人事務(wù),好吧?” 高亮連連答應(yīng),眼角不停地瞄向會議室的門口。 馬健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向門口走去。剛拉開門,就和一個急匆匆進來的人撞了個面對面。 來人喘著粗氣,似乎是一路小跑著過來。馬健看著那張蒼白、浮腫、滿是汗水的臉,頓時愣住了。 “成子?” 杜成抬起袖子擦汗,疲態(tài)盡顯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馬局,好久不見?!?/br> “是啊。今天路過局里,就上來看看?!瘪R健迅速恢復(fù)了常態(tài),“聽說你病了,嚴重嗎?” “肝癌,晚期?!倍懦芍皇呛喍套鞔?,沒有去看馬健驟然訝異的表情,“難得來一趟,坐下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