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可是小靈兒卻哭了:“那又如何,便是再投胎轉世,可是投胎轉世后的我還是我嗎?我還會記得我爹我弟弟還有顧哥哥嗎?” 阿硯愣了下,不知為何喉頭竟有些哽咽。 她是會記得的,投胎轉世的那個她依然是她,可是并不是每個人都會這樣。 兩個人正說話間,卻見那些北狄鐵騎已經將眾位難民層層包圍,其中一個絡腮胡子喊話道:“烏拉烏拉呱呱啦,嗚姑嘟嘟呱唧啦!” 一邊喊著,他的胡子還跟著一翹一翹的。 眾位難民頓時傻眼了,他們聽不懂。 看樣子這北狄人并不是要殺自己,而是要自己這群人做什么。 那位絡腮胡子見他們一個個茫然的樣子,不由得怒了,攥緊了手里的大刀,再次喊道:“呦樹德臺偶米爾嗯姿蕭鐸,阿澤萬紫喂喂爾尅偶尤!” 眾人徹底傻了,他們真得聽不懂??! 阿硯抿了下干澀的唇,小心地放開了小靈兒,上前道:“你們要找蕭鐸,可是蕭鐸根本不在我們之間?!?/br> 她是能聽懂的。 她有一世曾為某異域之國公主,又有一世為某偏僻之地小國的將軍,這些都在北邊異域之地。如今這絡腮胡子所說的語言,恰和她之前知道的某個小族語言極為相似。 這個絡腮胡子恰好是說,我們在捉拿蕭鐸,你們務必將他交出來,要不然把你們統(tǒng)統(tǒng)殺掉。 那個絡腮胡子看到阿硯,頓時眼前一亮:“庫的有安得桑坦德米?” 阿硯點頭,用他們的語言回復道:“是,我能聽懂?!?/br> 絡腮胡子又問阿硯:“嗯姿蕭鐸黑爾?” 阿硯肯定地道:“我們都是一些平民百姓,根本不可能認識蕭鐸。我也只是聽說當今九皇子叫蕭鐸,此時夏國正在捉拿他,你們也在捉拿他,你們說,他那樣的人物,又怎么可能在我們這些逃難的普通百姓手中呢?” 絡腮胡子一聽怒了,揮揮手道:“尅偶澤木!” 阿硯忙道:“你殺了他們,除了宣泄自己的憤怒,根本于事無補,依然是找不到蕭鐸的。倒不如說放過我們,到時候我可以跟著你們,幫你們翻譯,這樣也有助于找到蕭鐸?!?/br> 絡腮胡子皺眉想了想,打量著阿硯道:“呦坎漢嘔潑餌絲?” 阿硯點頭:“是。我可以幫你們翻譯,這樣你們就不會有語言的障礙。” 絡腮胡子目光掠過下面那些滿臉驚惶的人,手中的大刀動了動。 人們一個個都嚇得說不出話,紛紛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阿硯。 他們看出來了,阿硯是懂的這些蠻人的言語的,阿硯也在試圖和這些人交涉。 阿硯就是他們的救星。 此時此刻,原本在他們心目中地位就頗為高大的阿硯,已經猶如神祗一般了。 阿硯感受到大家求助的目光,心中越發(fā)沉甸甸的。 她想起了自己的第六世,當神醫(yī)的那一次。其實那一次,她也救過很多人,那些人用渴望而感激的目光望著她,當時的她卻心中一片平靜。 當時的她只是麻木地做著她該做的事,卻并不能從中得到任何其他的感覺。 可是現在呢,現在她深刻地意識到,她必須做點什么,讓拯救這些人的性命。 她咬了咬唇,昂起臉來,對著那個揮舞著大刀的絡腮胡子道:“若是殺了他們,我也會死,你不可能很快在我們夏國人找到一個懂你們的語言的??墒侨绻憧狭粝滤麄兊男悦腋銈?,會幫著你們翻譯。我相信你作為一國之將,必然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這話一出,那絡腮胡子不由得仰臉哈哈大笑起來。 “古德,唉喂偶卡啦嘟嚕呦?!?/br> 阿硯聽到這個,總算松了口氣,她轉過身來對眾位難民道:“這位大將軍說,可以放大家離開,大家不用擔心了?!?/br> 眾人聽得這個,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其中卻有小靈兒上前,擔憂地望著阿硯:“顧哥哥,我們如果走了,那你呢?他們會不會殺了你?” 阿硯搖頭:“不會的,我可以幫他們做事,他們不會輕易殺了我的?!?/br> 眾人感恩戴德地謝過了阿硯后,一個個都紛紛離開了,唯獨小靈兒,一瘸一瘸地跟隨在人們之間,一步三回頭地看向阿硯。 阿硯沖她笑了笑,揮手。 她知道自己和普通人是不同的,她和許多世間普通人的緣分便猶如小周一般,在那潺潺溪水的時間流動中相逢,雖一時擱淺相逢于一處,卻終究是緣淺,最終還是會啟航,各自走向各自的歸宿。 何小起是這樣,小靈兒也是這樣。 那小靈兒卻很是舍不得阿硯,走出老遠后,忽然一下子哭著沖她喊道:“顧哥哥,要活著,一定要活著!我不信投胎轉世,不信什么還有來世,來世的小靈兒不是現在的小靈兒,來世的顧哥哥一定也不是現在的顧哥哥了!我們都要活著!” 阿硯眼中泛熱,不由得抬起手來,對著越走越遠的小靈兒揮手:“我會活著的!” 她站在那里看了好久,一直到那群難民徹底不見了蹤跡,而身旁的絡腮胡子也開始催促了,才不得不收回視線。 后來阿硯跟隨了這些北狄人前去尋找蕭鐸。那群北狄人開始的時候顯然對她并不信任,可是過了幾日后,見她分外老實,不但會幫自己翻譯,而且會做飯會行醫(yī),甚至還知道去哪里野味,慢慢的也就開始信任她了。 “幫我們殺了蕭鐸,我?guī)慊厝ヮI賞?!苯j腮胡子這么說。 阿硯聽此話,便趁機問道:“蕭鐸不是夏國的湛王殿下嗎,你們怎么會來平民百姓中找他呢?” 絡腮胡子見她不懂,這才道:“我們的先鋒軍之前和蕭鐸遭遇,連番吃了敗仗,本來說這一次要鎩羽而歸,就此灰頭土臉地回去,誰知道他那邊忽然臨陣逃脫,這才使得我們大功告成,攻破城池。如今蕭鐸因得罪了夏國建寧帝,如今已經被建寧帝下了圣旨,見者捉之。我還聽說,蕭鐸自從離開燕京城后,連番遭受追殺,身邊又無人隨護,孤身一人,身受重傷,已經是強弩之末,我們才猜著他怕是要藏身于流民之中躲避,前幾日得了線報,知道他才在這附近遭受一次伏擊,就是在這里逃掉的。” 阿硯恍然,點頭,一邊點頭,一邊攥了攥拳頭。 那個昔日風光無限的男人,現在已經成了喪家之犬? ☆、第98章 根據北狄軍的線報,知道蕭鐸就是在這附近了,他們甚至查到了這山林里的血跡和腳印,猜到蕭鐸就躲在山里。 他們派了精干人手上山去捉拿蕭鐸。 這件事自然是和阿硯無關的,畢竟捉拿蕭鐸又不需要翻譯。不過阿硯擔心蕭鐸,便和絡腮胡子商量,自己也跟著去,萬一有誰受了傷自己可以幫著包扎,再說自己作為夏國人,對這山中情景也熟悉。 絡腮胡子倒是個心思簡單的,也是這一段時間信任阿硯了,聽了阿硯的話便也答應了。 阿硯心中暗自松了口氣,當下越發(fā)小心奉承著絡腮胡子。絡腮胡子帶領人馬上山尋找蕭鐸,阿硯就從旁跟著捶背遞水出主意。 這一日大家來到了一處山坳,卻見此時天已冷了,山中落葉繽紛,周圍一片靜謐,只除了偶爾有林中飛鳥掠過。 這本來是一派的寧靜,可是阿硯卻嗅到了幾分不尋常。 她抬起頭,透過被光禿禿的枝葉割裂化開的縫隙看向那湛藍的天空,卻見有一只矯健的雄鷹滑翔過天際,轉瞬即逝。 阿硯瞳孔驟然收縮,她渾身繃緊,盯著那雄鷹在天空中留下的痕跡。 這是非天,她知道的。 非天怎么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在這里,那就只有一個可能,蕭鐸果真就是在這山中? 回想起之前北狄人發(fā)現的血跡,難道他真受傷了,走投無路到這般田地,身受重傷到躲在這么荒僻的地方? 阿硯又想起之前他被追殺的情景,那個時候年幼無知,更是偏執(zhí)任性,只覺得蕭鐸天底下最壞,蕭鐸怎么會干好事呢。如今回想,卻是透著酸楚的甜蜜。 他看似冷漠殘酷,其實一路都在相護。 如今他再次陷入絕境了。 可有人幫他? 正想著間,絡腮胡子回過頭來,沖阿硯笑了笑:“據說這位湛王殘忍狂暴,殺人如麻,你如果害怕,我派人送你下山吧?!?/br> 阿硯也只好僵硬地沖他笑了笑。 其實絡腮胡子實在是像極了自己那一世的兄長,外表粗糙,卻對自己極好的。 或許這真就是自己兄長的轉世吧。 她搖了搖頭,對絡腮胡子道:“我不怕,我跟著你們一起捉蕭鐸?!?/br> 正說著間,忽然間就聽到旁邊山林中傳來尖銳刺耳的聲音,緊接著一只黑色的雄鷹伸展翅膀急促地從樹林上空劃過,急促地俯沖而來。 “小心!”絡腮胡子大叫一聲,護住了阿硯。 周圍一眾北狄軍擺開陣型,準備迎敵。 可是那雄鷹非天卻急促俯沖之后,又陡然伸展翅膀直接攀升而上,以至于北狄軍們的長弓射出的時候,都根本沒有觸碰到它分毫便勢頹落下。 絡腮胡子皺眉:“有埋伏!” 他這話音剛落時,便聽到后面有風聲傳來,當下臉色大變,待回頭看時,卻覺眼前劍影閃爍,紫衣飄搖,不免眼花繚亂。 可他到底是久經沙場之人,當機立斷,拔刀繪出,直砍向那劍影閃爍之處,誰知道亂砍一通之后,卻覺得自己的力道猶如鐵牛如泥潭,艱澀無比,又猶如痛打棉花,根本沒有著力之處。 他大驚之下,連忙后退,周圍北狄將士紛紛舉起家伙抄了長弓,一時之間箭如雨下,冷厲尖銳的嗖嗖鐵騎滑過長空之聲此起彼伏。 可是那些箭雨最后卻都紛紛失了準頭落在地上,而那紫色身影也已經不見了。 絡腮胡子大步上前,盯著那頹然落地的箭,這才驟然想起一件事:“顧小子呢,顧小子人呢!” 竟然活生生地丟了一個人! 旁邊有個將士是心細的,仔細觀察過那紫影出現之處后,最后終于在一旁草叢中發(fā)現幾滴血跡,血跡鮮紅,顯見的是剛滴下的。 他興奮地道:“這就是蕭鐸,蕭鐸受了重傷,不過他卻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跑來招惹我們,如今怕是傷口已經崩裂!我們順著這血跡去找,定能找到他!” 另一個將士卻覺得不對勁,疑惑地道:“他身手這么好,輕功也實在是了得,有那功夫為什么不趕緊逃了,卻跑來我們這里找死?” 絡腮胡子盯著剛剛阿硯站的那處草叢,看了半響后這才緩緩皺眉,喃喃地道:“他是為了帶走顧小子……為什么呢?” ************************ 阿硯頭暈眼花目眩神迷,不過她心里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得很。 蕭鐸出現了! 他帶走了自己! 阿硯在那兩腳懸浮中,下意識地抱住了身邊人的腰,狠狠地抱住,甚至努力地將臉貼到了他寬厚而干燥的胸膛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風聲驟然停了,她腳底下觸碰到了什么,隱約中明白這是著地了。 可是她依然不想動,就埋在那個寬厚堅實卻略顯冰寒的胸膛上不出來。 上方傳來一個低啞冷漠的聲音:“放開?!?/br> 阿硯越發(fā)將腦袋埋在他懷里:“不放?!?/br> 蕭鐸一個嘲諷的冷笑,眉眼寒涼,言語刻?。骸摆s緊逃啊,逃得遠遠的?!?/br> 阿硯悶聲道:“我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