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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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又跑到了土炕前,摸索了一番,從包袱里找出來一根銀針,輕輕挑開那蘑菇,仔細地觀察了一番。 “這是沒毒的吧?!便y針本就能試出絕大部分□□,更何況她曾是名醫(yī),一眼看過去,有沒有毒,便清楚得很。 蕭鐸用無法參透的目光凝視著她,望著她那篤定的神情,以及捏著銀針的熟練姿勢,淡聲道:“你倒是一個行情呢?!?/br> 那語氣里依然略有嘲諷,不過顯然更多的是疑惑。 他寵著她摟著她,把她當心肝那么許久,卻根本不知道自己懷里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來路。 一個鄉(xiāng)下小姑娘,又是個沒讀過書的,怎么可能有這等見識? 蕭鐸緊盯著阿硯,原本搭在劍鞘上的手用了幾分力道。 他不由再次想起柴大管家曾經(jīng)勸說自己的那些話。 如今他方知,自己可真是踏入了迷障,被那紅粉骷髏迷了眼睛,抑或者中了她的**湯,她身上種種疑點,自己怎么可能完全看不出呢?不過是一心要信她,便自己騙自己罷了。 阿硯此時正將那蘑菇用融化的雪水清洗著呢,不經(jīng)意間一個抬頭,卻覺得蕭鐸望著自己的目光隱晦不明,又隱隱透著咬牙切齒的怒意。 她微詫,想著自己剛才又哪里惹到了他? 蕭鐸俯首看著她仰起臉時,那巴掌大的小臉上一副無辜的樣子,忽而間便有一股沖動,將她撕碎,徹底撕碎在這里,再也不要出現(xiàn)自己面前。 不過最后,他到底是壓抑下胸臆間的沖動,深吸了口氣,別過臉去,切齒地道:“好好做飯,不要給我耍什么花樣,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他沒繼續(xù)說下去,轉(zhuǎn)身推門離開了。 阿硯望著他的背影,越發(fā)覺得此人實在是性情不定難以捉摸,他怎么可以一會兒一個模樣,便是三月天也沒這么變幻莫測吧? 不過當然這也輪不到她cao心,她還是低下頭繼續(xù)燉雞。 灶膛里的火舔舐著發(fā)紅的爐膛,阿硯此時身上已經(jīng)暖和了許多,想起之前在風雪中奔波的凄慘,她滿足地舒了口氣。 又逃過一劫,又沒死成——活著可真好?。?/br> 此時爐灶里的柴用光了,她看了看外面,卻見樹底下有些枝葉,雖被雪覆蓋了,可是下面一層總是有些干的吧?當下便起身出去,扒開那雪,果然見下面有未曾被雪浸潤的,當下抱進屋里來繼續(xù)燒火。 約莫大半個時辰,這個時候蕭鐸還沒回來呢,不過這小雞燉蘑菇算是做好了。 阿硯聞了聞,雖則沒有什么調(diào)料,可是這野山雞自有一股天然的醇香,此時配上那野山菇,雞rou吸收了山菇的香味,而山菇又完美地融入了山雞之中,味道香濃,鮮得人口水直往下落。 阿硯眼饞,便拿了旁邊的勺子取了一些,張口就要嘗一嘗。 誰知道就在那雞湯要入口的時候,忽覺眼前一個人影,還未及反應呢,手中的勺子已經(jīng)被劈手奪走,勺子里鮮美的山雞rou也掉在了地上。 阿硯震驚地看著眼前陡然出現(xiàn)的蕭鐸,卻見他面色陰郁地望著自己。 蕭鐸看阿硯那副呆呆的模樣,不由冷哼一聲,挖苦道:“看你那饞樣,就知道吃?!?/br> 阿硯心疼地看了眼地上的雞rou。 她餓了啊,餓了的話,心里難道不是想著吃嗎? 不過她此時也不敢說什么,蕭鐸這是不想讓她先吃?其實她只是要嘗一嘗味道啊…… 她低下頭,收拾著地上掉了的雞rou,小心地道:“爺,您先吃,等您吃飽了我再吃?!?/br> 蕭鐸不置可否,臉色陰冷地站在那里。 阿硯想了想,便忙過去拿了勺子,又在那破舊的灶臺上找到了一個缺了口的碗,為蕭鐸盛了滿滿一大碗的雞rou,捧到了他面前: “爺,您嘗嘗吧?” 蕭鐸冷瞥了她一眼,接過來。 他優(yōu)雅地吃了起來。 阿硯卻不敢吃,取了棉被裹住半截身子,縮在那里。 野山雞燉得已經(jīng)酥爛,山里野雞特有的鮮香經(jīng)過那蘑菇新鮮之氣的融合,實在是讓阿硯口水一直往下落,她肚子里不免咕咕叫起來。 抬眼看了下那個陰冷的男人,再看了看鍋里還剩下的雞rou和湯,她并不敢去吃,只好挪蹭著來到了炕邊,取了之前冰冷的糜餅和皺飯。 她小聲地向蕭鐸請示:“我可以將湯澆到我這糜餅上嗎?” 就算沒有雞rou吃,喝湯也是好的啊! 誰知道蕭鐸漠然地抬頭看了她一眼,淡道:“不能?!?/br> 說完這個后,他繼續(xù)低頭吃rou,rou香四溢,他吃得慢條斯理,優(yōu)雅舒適。 阿硯萬沒想到,自己辛苦忙碌半天,竟然是連湯都沒得喝? 她失望地望著那熱氣騰騰鮮美無比的雞湯,沮喪地嘆了口氣,低頭繼續(xù)啃自己冰冷的糜餅。 等到大半個糜餅艱難地被她啃下去了,她再抬頭看時,卻見蕭鐸已經(jīng)吃飽了。 人家吃飽了后,像個慵懶的豹子一般,正坐在那里閉眸假寐。 阿硯猶豫了下后,終究是受不住那雞湯的誘惑,小聲地問蕭鐸:“你現(xiàn)在不吃了,剩下的雞湯,我可以吃了嗎?” 蕭鐸卻是連眼都不曾睜開,淡道:“不行?!?/br> 噶? 還是不行? 阿硯有點咬牙切齒。 心疼地看那一鍋自己辛辛苦苦燉出的雞湯,她咬咬牙,忍下了。 雞湯,雞湯算什么,以后活著逃離了他,她想吃多少雞湯就吃什么雞湯! 現(xiàn)在,是命最重要! 忍痛將自己的目光艱難地從雞湯上移開后,阿硯狠狠心,閉上眼睛,裹上自己那背了一路的暖和被褥,她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或許是太累了,她睡得香甜,夢也沒做一個。 后來她是被硬生生地拽醒的。 她睜大眼睛,用迷蒙的眸子茫然地望著近在咫尺的那張冰冷的俊臉。 他幽深的眸子里帶著nongnong的嘲諷:“笨丫頭,還在睡,起來!” 阿硯嚇得睡蟲全無,一個激靈便全醒來了。 蕭鐸卻不管她是否醒了,大手一身,拽起她的后衣領(lǐng),如同提著一只山雞般將直接將她拎起來了。 啊—— 這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阿硯很快就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 周圍覆蓋著的大雪忽然就涌現(xiàn)出白色的巨浪,仿佛狂風之中大海中卷起的波濤一般,一波推著一波向他們襲來。 蕭鐸提著自己,縱身一躍間,兩腳踏空,傲然飛翔于這白浪之上,一時猶如雄鷹展翅,又若白帆小舟越過萬重山脈。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巨浪翻滾不止間,便見從里面翻出來十數(shù)名白色身影,一個個都是穿著勁裝,發(fā)出尖銳的長嘯之聲,凌空倒翻間,數(shù)到白芒如影隨形而至,向著蕭鐸襲擊而來。 漫天劍氣殺氣凜冽,就連這飛飄的雪花仿佛也在這一刻為那煞氣所傷。 阿硯被蕭鐸扔到了一旁雪地上,幸好雪地松軟,要不然她會直接被摔個滿頭包。 她趴在雪地里看向那邊的打斗,任憑她眼力其實比尋常人要好上許多,可是卻依然無法在那寒芒白雪籠罩中分辨出蕭鐸的身影。 無數(shù)道寒芒白影在狂動,恍惚中仿佛能隱約感覺到里面有一道黑影,可是因為速度太快了,顏色便淡了起來,她只能看到一團白色中的黑,卻看不出現(xiàn)在蕭鐸情景如何。 她心里是明白的,這一次來的人,身手明顯比之前的要高明太多了。 蕭鐸這一次是遇上勢均力敵的對手了。 他會不會敗,如果敗了,他是不是就死了? 如果他死了,自己是不是也會遭受魚池之殃被殺死在這里? 阿硯盯著那疾速旋轉(zhuǎn)的白影,看了看這附近嶙峋山石并大雪紛飛,狠了狠心,一個咬牙,便下了決定。 假如蕭鐸殺了那群人,也許他以后還是不會放過自己,甚至可能想盡辦法殘忍地折磨自己,想想昨晚那個眼睜睜地無法吃到嘴的噸山□□! 假如蕭鐸被那群人殺死了,那些人一定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橫豎都是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阿硯當下不再猶豫,瞅準附近的地形,將自己的身體趴伏在雪地上,就著那雪堆的掩護,不著痕跡往附近挪。 她挪啊挪啊,總算挪到了旁邊的枯木林附近,當下猛地起身,猶如兔子一般鉆入了枯林中。 這片山林雖然樹葉落盡,不過枯木枝椏交叉濃密,而且因白雪覆蓋其上,人一旦鉆進去,外面竟是看不到的。 外面依舊在打斗,阿硯抓了一把枯草,將枯草綁在了一根枝椏上,當下奮力往前繼續(xù)奔跑,卻將那根綁了枯草猶如掃把一樣的枝椏拖在身后。 她知道自己奔跑間會留下腳印,而腳印若比較深,一時半刻很難被這落雪所掩蓋,可是如今這枯草做的掃把一掃過去,便將身后繼續(xù)涂抹成較淺的痕跡,但凡蕭鐸那邊的打斗時間長一些,飄雪很快便將這些痕跡覆蓋了,她就有機會逃脫。 一路上林中的枯木枝椏刮擦著她的胳膊和頭發(fā),甚至有荊棘偶爾滑上她的大腿,不過這些她都不在乎,忍著風雪打在臉上的疼痛,忍著手上滲出血的疼痛,拼命地往前跑。 她想活著,還想像個普通人一樣過著最庸俗的日子。 她想嫁給一個像霍啟根那樣或許貧窮或許富有但是再普通不過的鄉(xiāng)下人,生兒育女下地cao勞圍著鍋臺轉(zhuǎn),她想在幾十年后可以看著自己兒女繞膝歡聲笑語。 她還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壽終正寢,能夠含笑于九泉之下,可以喝一碗孟婆湯,飲一口忘川水,從此后再也不記得往日種種,她想當一個真正的小嬰兒,享受本該屬于她的輪回。 七世厄運,無休止的重生,這一切都仿佛和那個男人脫不了干系。 她就是想離開他,和愛沒有關(guān)系,也和恨沒有關(guān)系。 阿硯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當她終于停止下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周圍已經(jīng)是萬籟俱寂,枯樹疏雪,山石嶙峋。 雪已經(jīng)停了,天已經(jīng)亮了,一輪模糊的紅日從遠處天和山相接之處,躍然而出,喚醒了這沉寂的崇山峻嶺。璀璨絢麗的陽光為這一片晶瑩剔透的雪山雪林籠罩上了一層朦朧的霞光,又有霧氣在那朝陽之下幻化成乳白色的云紗,飄蕩在那千山腰際,猶如一條天女拋落人家的白絲帶。 阿硯站在山頭上,遙望遠處,心曠神怡間,不由想放聲大喊。 有什么比千辛萬苦擺脫了那人的禁錮而更讓人開心的事情呢? 霞光照射在她的臉上,她輕輕閉上眼睛,享受著山澗吹來的寒風。 這風雖然冷,可是卻分外的讓人舒坦。 她自由了,她終于可以無拘無束地走在這人世間了。 再次睜開眼睛,深吸了口氣,接下來,她還是想一想怎么活下來的事情吧。 誰知道就在此時,她忽然感到身后有一股迅疾的風向自己襲來,她還來不及反應呢,便有一股巨大強勁的力量將自己席卷。 修長有力的雙腿在山頭間蜻蜓點水一般滑過,縱身一躍間,已經(jīng)提著她飛縱過著萬重山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