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夜里的h市華燈初上,馬路上人流如梭。設施齊全的豪車里,有人歪靠在后座上,安然端著一杯咖啡。窗外城市霓虹如流光幻影,自兩畔徐徐而過。 與城市的喧嘩相反,車內(nèi)安靜至極,男人喝著咖啡,看著無名指上的戒指。 須臾,另一個座上的女孩出了聲,“宋先生……我們現(xiàn)在是回去嗎?” 宋昱庭聞聲看了黃阮阮一眼,然后壓了壓下巴。 這個男人的話除了公事外永遠都這么少,少到安靜的車廂讓人局促,黃阮阮舔舔嘴唇找了個話題,“我想過了,我不能要你那么高的薪水,畢竟我沒幫你什么,這吃飯喝茶根本就不算活!” 這話沒錯,自從上回盜竊被抓,被迫接受他的交易后,她以為他會讓自己做苛刻的事,可此后兩個月的經(jīng)歷與她的猜測截然相反。 他帶她出去多半就是應酬,在那種高檔飯店或上流社會的晚宴,吃頂級的珍饈,享奢侈的美酒,她曾吃下一口鮑魚,據(jù)說這種來自澳洲的極品鮑魚,一只就要幾百歐元,也就是人民幣幾千塊,夠她老家的父母種小半年的田,嚇得她拿叉子的手都不穩(wěn)了。 除此之外,他還給她購置了許多不菲的行頭,每次看吊牌價她的rou都在痛,怎么還好意思再要他的薪水。 宋昱庭似乎不想跟她說這個話題,徑直否認:“不,你的作用很重要。” 很重要?黃阮阮微怔,是能幫他忽悠情敵,還是能幫他擋住那些鶯鶯燕燕? ——她發(fā)現(xiàn)了,宴會酒席等各種大小活動,沖宋昱庭來的女人不計其數(shù),不過宋昱庭總是那個表情,看似客套的笑著,眼底卻滿滿的深沉。 是的,如果非要拿什么形容宋昱庭,只有兩個詞。 淡漠如水,深沉似海。 他常面無表情,看什么都波瀾不驚,而眼底深如寒潭無法洞穿。不過時間久了,黃阮阮還是看出一絲半點——宋昱庭是厭惡那些投懷送抱的鶯鶯燕燕的,每當那些鶯鶯燕燕離開,他會不動聲色彈彈衣袖整整衣襟,似想將女人們雜亂的香水味清除干凈。 不過也有相反的時候,宋昱庭的深沉會變成另一番柔軟——每天半夜的長廊上,他總愛端著一杯白蘭地,在清冷月光中,將墻上女人的面容久久凝望。 每每這時黃阮阮就會納悶,他對墻上的面孔,真的只是恨嗎? “嗤”的輕緩剎車打斷了黃阮阮的思緒,她扭頭看向車外,宋宅到了,她斂住神思,跟著宋昱庭一起下了車。 秋風四起,庭院中草木簌簌搖曳,滿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聽得司機說:“呀,這天氣預報還真說準了,夜里有雨啊?!?/br> 黃阮阮聞言舉目望天,暮色如一大片烏色幕布籠罩,沉沉不見邊緣,天上無星也無月,她嘀咕了一聲,“下就下,別打雷就好?!彼孕∥窇执蚶住?/br> 司機笑起來,“報的就是雷陣雨?!?/br> 黃阮阮郁悶看天,最后走進了屋內(nèi)。 …… 兩個小時后,果然不出司機所說,還真打起了雷,漆黑的天際被一道道猙獰的閃電撕裂,強風呼嘯而過,刮得窗戶噼啪而響,滾雷炸響在耳邊,敲得人心頭發(fā)憷。 雷電交加,房間里的黃阮阮越坐越慌亂,大概人畏懼中總想找個伴,她推門出了房,光亮的一樓顯示宋昱庭還沒睡。 沿著樓梯而下,宋昱庭果不其然沒睡,不過不是在臥室,而是在廚房。 黃阮阮走了過去,眼前的一幕讓她微怔。 屋外暴雨如注,廚房卻馨香裊裊——宋昱庭竟然在做飯。 黃阮阮揉揉眼睛,幾乎以為自己看錯——那個平日一張合同就是上億的頂尖年輕富豪,那往常握著鼠標嫻熟進入買進賣出的主,此刻竟拿著鍋鏟圍著圍裙在灶前炒飯! 炒就炒吧,他飯鍋、轉(zhuǎn)鏟,姿勢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好看的像是藝術(shù)——即便只是一碗簡單的蛋飯,也能透出廚藝精湛。 其實這段時間相處,讓她訝異地也不止這一點。 譬如,作風,這個圈內(nèi),作為一個擁有大把財富的年輕富豪,在沒有婚姻約束時左擁右抱,出入風月之地,擁有桃色緋聞幾乎成了理直氣壯的事。但他沒有,除了必要的應酬外,他都待在公司與家里,像是天底下最本分的男人,規(guī)規(guī)矩矩兩點一線。以至于圈內(nèi)小道消息不斷,說是宋氏總裁家里那位小女朋友有本事,看得住男人——每每聽到這樣的話,黃阮阮就啼笑皆非。 除開作風正派,宋昱庭的節(jié)儉也讓她驚訝。作為投資界內(nèi)風頭最盛的富豪,照理說該擁有眾多豪車、房產(chǎn)、大把的名貴衣物與奢侈品……而他截然相反,別說奢侈品,他就連衣服也不見多,換來換去就幾件襯衣西褲,據(jù)陳秘書說還是穿了兩三年的。穿衣用度外,除了跟客戶必要的應酬,他對于吃住也樸素到極點,工作常跟員工一起吃辦公餐,三菜一湯的盒飯,他葷素都來者不拒,米飯也從不剩下一粒,比普通員工還能將就。有時加班累了,別的總裁辦公司豪華套房,辦公居住功能齊全,累了困了柔軟的大浴室席夢思隨時候著,而他不是,他隨便和衣往辦公室沙發(fā)擠一擠,就能湊合一晚。 有一日她忍不住好奇問了,陳秘書說,我們宋總就是這樣,除開玉石收藏,其他方面從不鋪張奢侈。 說起玉石收藏,她的確看過宋昱庭從拍賣會等地方帶回過玉石,大多都是翡翠,看證書齊刷刷全是什么老坑種玻璃種的頂級好玉,但納悶的是,旁的男人收藏玉器多半是擺件,他卻是女人的珠寶首飾,鐲子、胸針、項鏈,那一樣樣精致華美、巧奪天工,她都懷疑他是為了囤貨升值,日后好倒賣高價——投資商不都愛這種投機倒把嗎? 結(jié)果陳秘書不冷不熱說,什么投機倒把啊,這都是宋總買給一個人的……又感嘆一聲說,宋總心尖上的人啊,不愛黃金鉆石就愛玉! 誰?。克龁?。陳秘書卻沒再說了。 …… “黃小姐。”一聲低喚,拉回了廚房門口思緒紛飛的黃阮阮。黃阮阮回神應了一聲,就見廚房內(nèi)宋昱庭已經(jīng)炒完了飯,正出鍋裝盤。 廚房燈光明亮,她的視線不經(jīng)意落在他拿飯勺的手上,又發(fā)現(xiàn)了讓她訝異的一幕——宋昱庭的手上布滿了老繭,應是長年累月繁重粗活造成,看那一排排厚繭,長在一個面容英俊,擁有修長十指的頂尖富豪身上,真是太矛盾了。 宋昱庭注意到她的愕然,以為她是看盤里的吃的,問:“你也要吃嗎?” 黃阮阮搖頭,眼神仍留在他的手上,滿滿都是驚訝。 宋昱庭這才看出她的心思,平淡地說:“我曾經(jīng)在飯店做過苦工?!?/br> 他話落端著炒飯走向客廳,留下一臉震驚的黃阮阮。 啥?堂堂華爾街富豪,居然做過苦工?! 沒人為黃阮阮解答,宋昱庭已經(jīng)坐在沙發(fā)上開吃了,普通的炒飯,配一杯清茶,跟酒店里各路珍饈相比,再尋常不過的食物,他卻一勺一口吃的很滿足。 見她一直看著自己,宋昱庭停了一下,問:“你怎么不睡?” 黃阮阮瞅瞅窗外的電閃雷鳴,怯怯的模樣,“我……我怕打雷?!?/br> 宋昱庭微微搖頭,似是無奈她的孩子氣,他問:“那從前雷雨夜你是怎么過的?” 黃阮阮捏捏衣角,長睫毛撲閃著,有些不好意思,“在老家時就纏著我姥給講故事,后來進城打工了,就纏著大我?guī)讱q的工友講?!?/br> “講故事?” “嗯?!秉S阮阮見對方仍是平靜和氣的模樣,干脆大著膽子問:“你會嗎?能不能也給我講一個?” 宋昱庭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思索,就在黃阮阮準備放棄時,宋昱庭說:“好吧,給你講個小男孩的故事,這個故事有點長?!?/br> ☆、chapter 8往事 宋昱庭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思索,就在黃阮阮準備放棄時,宋昱庭說:“好吧,給你講個小男孩的故事,這個故事有點長。” “從前有個小男孩,父親是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母親受不了山村的貧瘠,跑了。因為太窮,男孩初中沒上完就輟學了,在遠親介紹下,去了鎮(zhèn)上一家飯店當小工。飯館老板很苛刻,扛米搬菜什么重活都讓他干,最累的一天,他一個不到十四歲的半大孩子,搬了幾百斤的蜂窩煤,肩上磕出了血。累就累吧,老板還克扣工資,有次為了少發(fā)錢,誣陷小男孩偷了柜臺里的錢,小男孩想要解釋,老板狠狠給了他兩個大嘴巴子,將他趕了出去?!?/br> “小男孩憤慨又委屈,可沒辦法,他還得繼續(xù)找活干。但沒有人的介紹,工作不好找,他是童工,人家都不敢要,最后是一位好心的老校長,禁不住他的苦苦哀求,把他留在了他學校的食堂幫忙。” “在食堂的日子雖然也累,但不會再受欺負,而且有固定的工資可拿,還有免費的宿舍,跟從前比簡直就是天堂?!?/br> “他以為一生就這么過了,每天給師傅們打打下手,勤奮學點廚藝,等再大一點,爭取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廚師……”宋昱庭說到這看了黃阮阮一眼,“你別驚訝,真的,對他來說,能從一個泥巴里打滾的農(nóng)民兒子變成一個小鎮(zhèn)學校廚師,已經(jīng)是很好的前途了?!?/br> “然而,這個持續(xù)兩年的念頭,卻因為一個人的出現(xiàn)而改變了?!?/br> 黃阮阮接口,“誰???” 宋昱庭面色有些恍惚,似陷入了遙遠的過去,“是一個非常美好的人……”兩個月來,這是黃阮阮第一次看他笑,褪去了往日的深沉,他的眸子像月下安靜的海,柔軟而繾綣,他連著用相同的詞強調(diào)補充:“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美好……” “那是在他十五歲時,某天午餐他在窗口為學生打飯,一個打飯的女生看他滿是凍瘡的手,提醒他手出血了。他急著打飯,隨手一擦也沒放在心上??上挛绱蝻垥r,那女生又來了,這次跟飯盒一起遞過來的,還有一支小小的凍瘡藥。” “那藥很好用,他涂了一個星期傷就好了,夜里再不會癢得睡不著……他很感激那個女生,某天女生又來打飯,他趁人少時鼓起勇氣問了她的名字,那女孩告訴了他,還對他笑了笑……看到女孩的笑臉,他大腦嗡地一響,心亂跳,又緊張又高興,卻不知道為了什么?!?/br> “后來他從其他人口中知道了女孩的信息,她不僅是學校的學生,更是老校長的外孫女。在那個專教戲曲的學校,女孩的功底全校拔尖,那一年學校元旦匯演,她在臺上唱了一段《牡丹亭》,男孩偷溜著去看,他書讀得少,聽不懂她唱什么,但看她頭戴珠冠,鬢旁貼花,穿著長裙,甩著水袖……像是畫里走出來的人,當時他腦子放空,只有一個想法,如果世上有仙女,一定是這樣的……” 黃阮阮插嘴問:“男孩愛上了那個女孩?” “還談不上愛,十五歲的男孩,也許有些情竇初開的感受。”宋昱庭道:“可即便有感受他也不敢表達,放在從前社會來講,他只是個卑微的長工,而她是書香門第的小姐,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為了轉(zhuǎn)移這種無望的情愫,他偶爾會在空閑里出去玩,在廉價的網(wǎng)吧上上網(wǎng),或在街頭便宜的臺球攤上打球,異鄉(xiāng)的寂寞讓他認識了一群混混,很快跟混混們稱兄道弟……無所事事的混混們經(jīng)常打架,有次幫派約架火拼,他也答應到時參加?!?/br> “就在約架的前一天,他在食堂打飯時遇到女孩,此時女孩已經(jīng)初三了,再過幾個月就要畢業(yè),屆時她就要離開這小小的初中,他再也看不到她了。他很難過,竟鬼使神差對來打飯的女孩說,明天是他生日,希望她能成全自己一個小心愿。女孩大概是因為好心,就問了,他腦子一熱,說,我想再看你穿一次那個戲服,特別好看?!?/br> “這么無理的要求他以為她會斷然拒絕,沒想到第二天在約定地點,她竟來了,而且穿了那件戲服?!痹挼竭@宋昱庭慢了慢,不知是痛苦還是喜悅,“那天是二月初,還是冬天,天下著鵝毛大雪,人家穿著厚棉襖,可她穿著薄紗制的戲裙,在寒風里瑟瑟發(fā)抖,嘴唇都凍烏了……那一刻他像瘋了一樣沖上去,脫下自己的外套往她身上罩……” 黃阮阮聽到這驚了,為了這個寒風凌冽仍想滿足男孩心愿的善良女生。她問:“后來呢?” “后來……”宋昱庭點了一根煙,青煙裊裊中他說:“他真該好好感謝這女孩,原本他應了兄弟的約要去打架,因為赴她的約沒去成……而那次打架出了人命,他的兄弟都被警察抓走,只有他逃過一劫……多年后他再想起這事,覺得他的人生能實現(xiàn)各種不可能,全因當年女孩的那個善舉,因為她,他才沒有在命運的開端就被牢獄毀掉……” “再后來呢?” “后來女孩果然考上了很好的高中,從鎮(zhèn)上去了小城,她不在的日子他常想起她,想起那個下雪天,她穿著薄紗裙凍在雪里對他說生日快樂……想得忍不住了,他就用每周末的半天假等在小鎮(zhèn)車站——她每周末有一天假,會搭車回小鎮(zhèn)。他不敢上前,只敢在往熙攘的人群,遠遠看她一眼,哪怕只有一眼,都能成為每周最值得盼望的時光?!?/br> “就這樣堅持了三年,再后來,她以全市第二的成績考上最好的戲劇大學——她家世代唱昆曲,她的夢想是做一名戲曲大師,最好的學府讓她離夢想更近,男孩卻離她更遠了,她高中時他還能在車站遠遠看一眼,或者搭兩個小時的車去她學校門口張望,可大學后她進了遙遠的省城,兩人徹底分別了?!?/br> “見不到她的日子男孩開始失眠,最后他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離開小鎮(zhèn),去她的城市找她。于是他義無反顧結(jié)了食堂的工資,去省城找到了她的學校,沒有應聘上廚師,卻聘上了學校的保安。保安的工作很枯燥,但他卻很滿足。白天他在各個教學樓之間巡邏,而大部分保安都厭惡的夜班,卻是他所喜愛的,他沒事就晃到她的宿舍樓下,看著她宿舍的窗戶,希望那小小的窗戶上能透出她的剪影,哪怕一秒鐘就夠了?!?/br> “大概是他的誠心打動了上帝,半年后上帝竟給他創(chuàng)造了一個見面的機會。那天夜里,他像往常一樣守在宿舍樓下,11點時關了的宿舍樓突然開了,幾個女生扶著一個女生往走沖,他跑去一看,被扶的女生正是她——她半夜突然腹痛,他看她痛的臉都白了,背著她就往醫(yī)院去。醫(yī)生說是囊尾炎,需要動手術(shù),那幾個舍友都是學生,都沒錢交手術(shù)費,他二話不說把剛發(fā)的工資都拿了出來,連生活費不留……她做完手術(shù)后已是凌晨,明明是個小手術(shù),他等在外面卻緊張得大氣不敢出,好在手術(shù)順利,她被安全推了出來?!?/br> “天亮后她家人從外地趕了過來,都很感謝他。此后的幾天,只要下班他就會去看住院的她……但他不敢靠近,因為知道她住院的事后,幾乎半個系的男生都來了,她是系花,生的美,成績又優(yōu)秀,追求者不計其數(shù),看著那些有錢有勢不停獻殷勤的公子哥,他自卑極了?!?/br> “后來還是她主動找到的他,她出院后找到了保學校衛(wèi)處,他不知道她是否知曉他是為她而來省城,但她能來看他一眼,他就心滿意足了。沒想到她不僅來跟他道謝,還請他吃飯,他激動得手心出汗,筷子都捏不穩(wěn)?!?/br> “后來雙方的交集就多了,偶爾她從教學樓上完課出來,或從圖書館自習回來多半能遇見他……她總是禮貌的跟他打招呼,說,巧。他不敢看她,臉紅得像火燒,心里卻在說,一點也不巧,我在這等了你幾個小時。” “時間久了,兩人慢慢熟悉,有天她從開水房出來,拎著兩瓶水,他趕忙過去幫忙,走回宿舍樓的路上,兩人都在沉默,到了宿舍她突然開口了,她看著他的眼睛,清楚叫出他的名字,她說,你甘愿這一生只當個保安或者廚師嗎?” “那一刻他的心在說,只要能天天看到你,當什么都可以……但他怕她瞧不起他,便搖了搖頭。她點頭說:那以后不值班時,就在圖書館上的平臺等我?!?/br> “他不知道她要干嘛,但他還是去了圖書館,她果然在,還帶了一沓書,要他去報自學考試,他愣了,他從沒想過會再撿起書本,而且自學考試是大學課程,他這只讀了初中的人怎么自學?她看出他的心思,說,沒關系,基礎課我教你,專業(yè)課照著書本上學,也可以去網(wǎng)上聽課,不會很難……他本來有些忐忑,可聽著她婉轉(zhuǎn)的聲音,居然傻乎乎就點了頭?!?/br> “此后的日子,她果然說到做到,教他基礎課,比如英文……當年的初中英文他幾乎忘光了,是她從頭教起,對著口型矯正他的發(fā)音,他常因笨拙發(fā)不準音而面紅耳赤,而她從不嫌棄,總是耐心又細致地重來……他覺得不好意思,便加倍學習,除了英語外其他課程,也勤奮異常,天不亮就去背,做題夜夜到深夜……功夫不負有心人,他一個半文盲竟在她的幫助下,漸漸跟上了課程……” “作為教導老師的她,時常鼓勵他,在他自卑或是沮喪時,她總是說,你很棒,你很有天賦,不要看輕自己的價值,慢慢來,你一定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優(yōu)秀……” “她的鼓勵給了他力量,他更加努力,當學習不再那么吃力后,在她的影響下,他漸漸對書本產(chǎn)生了興趣,那些不曾聽說的新新知識,像為他打開了一扇嶄新世界的大門,他每天讀著背著,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想來勤奮的人多半會被老天厚愛,最后四年的課程他不僅順利完成,還提前一年拿了本科自考畢業(yè)證。” “拿到學位證時,他幾乎不敢相信……他以為自己這輩子注定是個靠苦力吃飯的半文盲,卻沒想到有一天居然能成為擁有高等教育認證的大學生,這種改變不亞于天翻地覆?!?/br> “不過他也有煩惱——她是系花,全校多少男生愛慕她,有在她生日上豪擲一萬朵鮮花的豪門公子哥,也有開著路虎的*,可她看都不看,只跟他格外走近……于是閑言碎語都來了,那個姓常的公子哥甚至帶人來打他,他奮起反抗,最后她來到喝止了一切,她冷冷看著公子哥說,以后別再來打擾我,我不喜歡你,我喜歡他?!?/br> ☆、chapter 9往昔 “全場驚住,而她蹲下身拿紙巾擦拭他被人打出血的嘴角,問他,你不是也喜歡我嗎?他傻在那,思維都不清晰了,只知道點頭。她表情很鎮(zhèn)定,彎唇淡淡笑了,說,那我們就在一起吧?!?/br> “在所有人的震驚中,她扶起他走了,那一路他整個人都是飄的,掐了自己幾下,很疼,不是做夢,卻仍不敢相信……走了很遠后,她突然伸出手來,說,談戀愛不牽手嗎?可他不敢牽……” 講到這宋昱庭頓住了聲音,喝茶休息。屋內(nèi)的燈光自上而下打在他臉上,愈發(fā)顯得他眼睫深邃、高鼻薄唇。黃阮阮聽得津津有味,趕緊追問:“為什么不敢牽,明明那么喜歡。” 宋昱庭道:“多年后男孩讀到“褻瀆”這個詞,才明白自己那刻的感受——在他心里,她是近乎仙女一樣的存在,像神祗一樣,只配凡夫俗子五體投地,用最虔誠的心去敬重愛慕,太靠近便是褻瀆,便是冒犯。” “那最后牽了沒有?” 宋昱庭輕輕笑了笑,“牽了,他不敢冒犯,女孩卻主動牽了,她的手又小又軟,云朵似的,他激動到手都在抖,想握住,又怕,怕手心的汗液會污濁到她,怕指腹上粗糲的老繭會弄疼她,甚至還后悔自己做過廚師,那些年殺過太多雞鴨,碰過太多血腥,過去沒覺得有什么,可如今碰到她的手,便覺得是對她的褻瀆?!?/br> “但不論如何,兩人還是好上了,關于系花選擇了一個小保安的消息如爆炸新聞般在學校瘋傳,學校里說什么的都有,可她不在乎,像從前一樣給他補課,在他拿到本科自考畢業(yè)證后督促他考雅思,除開學習外,她也像普通情侶一樣,大大方方牽他的手,在校園里散步,或者坐著他買的二手電瓶車,去校外吃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