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才輕輕開口問：“楓，楓默他……真是你弟弟么？”

    “你說呢？”楓無凜反問，即便面前的女孩臉上已經有了些許受傷的神色，他依舊無動于衷。

    “楓默弟弟一定特別可愛，要不然你也不會這么恨不得把他藏起來的樣子?！睔W陽雨凝抿唇笑了笑，“我很期待在失落之城見到他，希望他能和大家一起去玩?！?/br>
    “嗯，我會轉告他的?！睏鳠o凜點頭。

    “那我……就先回公司了，下午還得開會?！睔W陽雨凝站起身走了幾步又回頭，殷切的目光停留在男人身上，對方即便只是隨意坐著依舊俊美無儔，無人能比，卻比誰都冷情。她低頭無聲地笑了笑，隨即收起臉上所有的失落，步伐從容地走了出去。

    alice倒茶進來的時候，會客室里面只剩一個人，她遲疑道：“楓總，歐陽小姐她？”

    “已經走了。”楓無凜站起身往外走，“下午的事楊瑾會過來處理，有什么事找他?！?/br>
    alice：“……”總裁你又想翹班回家去疼默少小天使了嗎？！你這樣真的好嗎？！

    “好的，總裁慢走。”最后年輕的秘書小姐只能微笑著告別。

    楓無凜開車出了公司就開始打電話給風默，然而手機響了好幾遍也沒人接，他皺了皺眉，直接撥了楊瑾的手機。

    “你好，我是楊瑾。”

    “楊瑾，阿默呢？”

    “總裁，默少在樓上睡覺?！?/br>
    “他今天怎么樣？”

    “還好。早上吃了早餐，可能因為嘴巴疼，吃的比平時少了三分之一。后來……葉藍溜進楓宅鬧了一場，默少看起來沒被嚇到，后來葉藍走了他也差不多睡了?！?/br>
    “什么葉藍？”楓無凜皺眉。

    楊瑾抽了抽嘴角，將上午的事如實復述了一遍。

    楓無凜聽得眉頭緊鎖，片刻后才道：“讓阿默接電話。”

    手機里傳來楊瑾上樓的聲音，接著就是開門和對方輕喚風默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便徹底安靜了下來，然而楓無凜卻勾起了嘴角，他能斷定對面的人此刻絕對是風默。

    “喂？”男孩沙啞低弱的聲音傳來。

    楓無凜下意識放輕了聲音，“阿默，是我。”

    “楓無凜?！憋L默抱著手機軟軟地喚，他說話還有些含糊不清，明顯還沒徹底睡醒?！澳阋?，回家了嗎？”

    “嗯，在路上。為什么今天情緒不好？”

    “沒，”風默半閉著眼，過長的劉海搭在他一邊眼睛上，他伸手抹到一邊，托著下巴，“沒有?！?/br>
    “沒有就沒有吧。”楓無凜眉眼柔和，“我回去陪你睡覺好不好？”

    “不好！”風默一聽這話徹底清醒了過來，他語無倫次道：“我，我醒了……不睡了。你別來。我真的醒了?！?/br>
    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昨天晚上楓無凜也說要陪他睡覺，結果根本不是，鬧了那么久才讓他睡。

    楓無凜低聲笑了起來，“阿默在怕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你。昨天不舒服嗎？”

    風默聞言臉色通紅，他把頭埋到抱枕上，黑發(fā)滑落露出泛紅的耳尖，聲音悶悶的，“沒害怕。你別來?！?/br>
    他回答問題一向只挑自己會的，那些答不上來的通常都是回答“不知道”或者直接忽略。

    楓無凜知道他的習慣，便好整以暇地反問：“那可是我家，我不去的話去哪？阿默總不能趕我吧？”

    “……不趕你?！憋L默扔掉抱枕，拉起被子蓋住頭，整個人都藏進去。他知道楓無凜一般說到這個時候就是沒有反駁的余地了，也不再說話。

    手機里突然安靜下來，楓無凜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阿默，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話嗎？要你記得什么？”

    風默睜開眼，漆黑的眼睛通透又明凈，他慢慢回答：“記得，無論什么時候、什么情況，楓無凜都是最喜歡我的?！?/br>
    “嗯。那現(xiàn)在你要記住，無論我做什么，楓無凜都是最愛你的?！?/br>
    “這個，有區(qū)別嗎？”風默疑惑。

    “當然有。喜歡和愛，是不一樣的。愛是喜歡的極致。”

    “哦?！憋L默自顧自地點頭，“那我肯定，也是。我也是，最愛你的?！?/br>
    “嗯，阿默也是最愛我的?！睏鳠o凜肯定了風默的話，沒有反駁。

    哪怕他們的愛其實不一樣，也沒有關系。

    風默這輩子，眼里看的、耳朵聽的、身體上接觸的、心里感受到的，都只會是他楓無凜一個人，不會再有第二種可能。

    風默懂也好，不懂也罷，最起碼，他的眼睛里除了楓無凜，已經看不到第二個人了。

    第86章

    風默跟楓無凜又講了幾句話就掛了電話，將楊瑾的手機放到床頭柜，拉高被子一直蓋到耳朵上，閉上了眼。

    楊瑾進來的時候站在床邊看他，只能看到露出的小半邊白得透明的臉，漆黑的頭發(fā)幾乎和純黑色的被子融為一體，那一片白皙的皮膚就顯得格外引人注目，他突然想要不要建議楓無凜把床單和被子換一種顏色，這樣半遮半掩鮮明的顏色對比確實使風默看起來更加誘人，但越誘人越危險，雖說是快成年了，可這不是還沒到時候嗎。楓無凜堅持要風默只穿黑白兩色的衣服想必也是因為這個。

    嘆了口氣不再看床上睡著的男孩，楊瑾拿起手機靜悄悄地離開了房間。

    過了一會兒，床上的被子被拉低，風默睜開眼翻過身來，他突然睡不著了，明明之前還很困。

    楓無凜說他再過十分鐘就回來……

    風默抬眼看了看房門，他覺得他不應該再在房間里待著，雖然楓無凜剛剛又保證了一次，但昨晚上的事他到底還是不能釋懷。

    本來也不是多難受的事，相反還挺舒服，但風默以前沒經歷過，本能地就覺得那是過于隱秘羞恥的事情。比起楓無凜可以毫無壓力地提起來，他連仔細回憶都有些困難。

    拉開被子下了床，風默抱著熊貓公仔輕輕擰開門把，走廊上空無一人，他慢慢關上門，站在門外猶豫著要到哪去。

    去樓下或者花園的話肯定會碰到楊瑾或者保鏢，一被看見了肯定又是走哪都有人跟著，楓無凜要找到他是分分鐘的事。

    書房更不行，風默第一次對楓無凜生出恐懼就是在那，而且書房是楓無凜最常待的地方。

    正猶豫著，不遠處的樓梯就傳來腳步聲，風默微微睜大了眼，抱著熊貓就往樓上跑，他在家喜歡光腳，這時候沒穿鞋倒是沒弄出什么動靜來，很快上了四樓，他站定靠著墻邊喘氣邊打量四周，這一層他是沒來過的，布局和三樓差不多，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毯，風默記得楓宅有幾個特定的女傭每隔兩天就會上來打掃，但是這里沒住人卻是肯定的。

    憑著直覺往前走，他在一扇門前站定，這個房間和樓下楓無凜的房間在同一個位置，門上卻有個密碼鎖。

    盯著鎖看了一會兒，風默伸手按下一串數(shù)字，上面顯示錯誤。他眨了眨眼，又換了一串，門開了。

    “啪”得打開燈，光線昏暗的房間突然亮了起來。

    風默一步一步往里走，足足繞了整個房間兩圈才在墻邊停下來，仰頭望著幾乎占據(jù)整面墻的巨大照片，他抱著熊貓的兩只手都在抖，臉色蒼白。

    這個房間里幾乎到處都是畫和照片。素描油畫應有盡有，好幾個畫架上的畫還只作到一半，照片則是包括了各種角度各種大小，兩面墻上貼著的兩幅是最大的。

    所有的畫和照片上，都只有一個人，就是他。

    鼓著臉悶頭吃飯的、低頭苦思冥想做作業(yè)的、閉著眼蕩秋千的、睜著眼面無表情說話的……方方面面應有盡有，那些東西展示了他生活的全部細節(jié)。

    除此之外，那些照片里還有大量他赤裸著身體洗澡和躺在床上的樣子，極盡詳細，各種角度和細節(jié)抓拍。而畫上甚至還有他赤身裸體情動的樣子，雙腿分開或仰躺著喘息或俯趴著翹起臀部，神色懵懂，姿勢yin靡。那種畫面對于不懂床事的他來說根本不可能在他身上出現(xiàn)，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是作畫者想象出來的場景。

    而墻上兩幅巨大的照片，一副是他坐在秋千上回頭張望的樣子，一副是他閉著眼在浴缸里睡著的樣子。

    風默嘴唇抿得死緊，抱著熊貓的手抖得差點讓公仔掉下地。

    他下意識地往房間外面退，卻走沒兩步就被長毛地毯絆倒，摔坐在地上。

    他想起剛剛第二次輸密碼的時候下意識輸了他變成人那一天的日期，又想起三樓書房那一抽屜全是他字跡的紙，恍惚間突然明白了什么。

    楓宅客廳。

    楓無凜一進門就看到了正指揮著保鏢搬東西的楊瑾，他掃了一眼保鏢手里的一大箱公仔，問：“這些不是阿默的玩具嗎？”

    “是的，今天天氣還不錯，我打算讓女傭拿出去曬曬或者洗一下消消毒，畢竟默少整天抱著還是小心一點好?！睏铊吇卮疬吙粗畟螋~貫而出，喝了一口手里端著的茶，奇怪地回頭看楓無凜，“總裁今天怎么這么早回來？”

    “重要的事都處理完了，下午公司的事你去負責，我今天陪陪阿默?！睏鳠o凜神色淡淡。

    “……”楊瑾點了點頭，心想楓宅反正也沒事要處理了，楓無凜既然回來了那么風默也不需要他繼續(xù)看著。“好，總裁放心?！?/br>
    “阿默還在樓上？”

    “剛剛我下樓的時候看他還在睡，這會兒應該沒起吧?！睏铊t疑道，他下來可還不到三十分鐘。

    楓無凜脫了西裝外套，徑直上樓回了房間，掀開被子的時候卻沒有看見風默，只有一個等身抱枕，在房間里找了一圈沒看到人，楓無凜又去了書房和儲物間，依舊一無所獲。

    他撥了楊瑾的手機，“你確定阿默剛剛沒下樓？我在樓上沒找到人。”

    “?。坎豢赡?。我下來還不到半個小時，一直沒離開客廳，二樓也有女傭在打掃，默少要是下來了我們絕對能發(fā)現(xiàn)?！睏铊畔虏璞?，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總裁，你要不去四樓看看？”

    聽見楓無凜迅速掛了電話，楊瑾抽了抽嘴角。

    那個房間上了鎖，默少總不可能進得去吧？雖說他第一次帶著保鏢搬畫架上去的時候也嚇了一跳，但都過了兩個月了，里面到底發(fā)展成什么樣他也不敢斷定，但愿默少打不開門。否則任誰看到自己的巨幅照片被人裱起來掛在墻上都會毛骨悚然，特別是在自己根本就沒拍過照的情況下。

    風默全身抖得站都站不起來，他拼命轉開頭想讓自己不去看那些照片和畫，卻發(fā)現(xiàn)視線不管移到哪里都是他的身影。

    那些東西數(shù)量驚人，大部分照片抓拍的角度都非常細致詳盡，一張整體照后面基本都緊跟著各種細節(jié)特寫，而那些畫更是傳神，看得出來作畫者非常用心。有幾張比較大的水墨畫上面線條甚至還有些糊了，看起來就像被人用手撫摸過太多次以至于畫上人物的紅唇都有些褪色。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看到這樣的東西，如果是平時看到這些他或者反應還不會這么大，然而昨晚的事風默到底是覺得太羞恥，這房間里又那么多刻畫了他被情欲所惑不能自拔的畫，那么大膽yin靡的姿勢以及跟他平時發(fā)呆時極為一致的懵懂表情，都不是現(xiàn)在的風默可以接受的。

    正怔愣著，身后突然傳來密碼鎖被解的嘀嘀聲，隨后就是門把轉動的聲音。風默頓時回過神手忙腳亂地想站起來找個地方躲起來，然而剛剛過度的精神沖擊讓他此刻手腳發(fā)軟根本站不起來，只好慢慢挪了兩下，靠到最近的墻邊一手抱著熊貓一手抱膝蹲坐下來，把頭埋進手臂間。

    其實風默知道這樣的躲避根本無濟于事，像這種地方，女傭保鏢甚至楊瑾他們都不可能會知道密碼，唯一能進來的只有一個人。

    他就算存在感再低，也不可能不被發(fā)現(xiàn)。

    房門被打開又被關上，來人停頓了一會兒，腳步聲就往他這邊來了，然后風默感覺到有人在他面前停了下來，一只寬厚的手掌放在他頭上輕輕揉了揉，好一會兒低沉的聲音才響起來：“阿默怎么又躲起來了？不是說等我回來一塊睡覺嗎？怎么跑這來了？”

    風默沒說話。

    接著他就感覺到自己被人攬著背圈起來往外抱了一段距離，隨即脊背貼上一個熱燙的胸膛，身后的人下巴搭在他脖頸邊，長手長腳地把他圈進了懷里。

    “阿默很怕我嗎？”楓無凜貼著風默的耳朵說話，一只手伸到他腿間摸了摸他埋著的臉，男孩眼睛緊閉。楓無凜不著痕跡地舒了口氣，有些慶幸沒摸到眼淚。

    他又親了親風默的耳朵，低聲哄著，“阿默生氣了？高興不高興都跟我說話好不好？憋著會很難受?！?/br>
    楓無凜的語氣和聲音都極其溫柔，然而深藍的眼睛里除了對風默的擔憂和緊張，隱藏得更深的卻是一股難以抑制的興奮和得償所愿的滿足。

    這個房間的存在除了是因為他心中對風默難以抑制的愛意和疼惜之外，不可否認還有另一部分原因是那幾乎完全病態(tài)的占有欲和掌控欲，以及由此衍生出來的情欲。

    出于保護對方的心態(tài)，他一直都沒有打算讓風默知道這個房間的存在，畢竟這些東西對于風默來說刺激還是太大了點，楓無凜不確定風默接不接受得了。所以除了楊瑾和古溪古越，別墅里的人都不知道這里到底放了什么東西。

    那個密碼鎖其實照理來說風默是破解不了的，因為楓無凜早就知道風默缺乏時間觀念。

    他們這一類的患者，一般都需要由醫(yī)護人員或者親近的人教導，通過制定固定的時間日程表來幫助他們生活得更加順利，風默的作息時間形成原因一方面是前世心理醫(yī)生的教導，另一方面則是這一世楓無凜手把手的引導，甚至他去學校上課一天中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都是楓無凜事先安排好的。

    所以像這個密碼鎖正確的答案——風默變成人的準確日期，他應當是不知道的才對，畢竟風默連自己的生日都已經遺忘了很久。

    可是風默竟然解開了。楓無凜說不驚喜是假的。

    哪怕他疼惜風默不敢讓對方知道，也無法否認楓無凜內心最深處的愿望——他還是希望風默有一天會發(fā)現(xiàn)，知道自己有多想要他，知道自己渴望他渴望得簡直要發(fā)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