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動作直接讓笑著的楓無凜怔了怔，風默反應(yīng)過來后也有些愣，呆呆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連忙收回來塞到背后，也不管對方根本就看不見他，掙了兩下就想往地上跳。

    楓無凜回過神制住男孩的動作，將人抱牢，眼里全是驚喜，他后退兩步坐回床上，抱著風默將臉埋到對方頸窩里悶笑，笑聲低沉又悅耳。

    風默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明白對方在高興什么。不過剛剛他真的就是下意識那么做的，自己也沒想到。

    “沒想到阿默居然會耍脾氣了，”楓無凜笑完了，抬手敲了敲風默的額頭，佯怒道：“才一個月沒見你出息了啊，怎么不怕我了？”

    風默摸了摸額頭，伸出手握著楓無凜的一根手指，想了想才打開手機寫：“一直不怕你。我會說話了，你別總捉弄我。”

    “原來是這樣，”楓無凜一本正經(jīng)地點頭，又信誓旦旦道：“可是我沒捉弄你啊，我保證，絕對沒想捉弄你?！?/br>
    楓無凜發(fā)誓發(fā)得毫無壓力，他只是欺負阿默而已，確實沒有捉弄。

    風默狐疑地看著對方真誠的眼神，良久才有些不甘心地點點頭，也不管對方根本看不見他的動作，認真寫道：“好吧，是我誤會了?！?/br>
    楓無凜摸了摸男孩的頭，神情溫柔，“阿默，你腳上的東西是長命鎖？我也給你做一個好不好？”他收緊抱著風默的手，不著痕跡地吻了吻男孩的發(fā)旋，帶著些許誘哄道：“你這樣的狀態(tài)我不放心，做個有定位功能的鎖，這樣我也不用擔心你突然失蹤找不到你，好不好？”

    青年的話里全是繾綣的關(guān)懷之意，厚重卻又恰到好處，不會讓男孩感受到壓力。

    風默伸長手摸了摸腳上的紅繩，扯起長命鎖拉了拉，有些發(fā)呆。

    他想起之前一個月楓無凜總是郁郁寡歡的樣子，飯吃不下，覺睡不好，白天工作的時候常常聽著下屬報告就會發(fā)脾氣，卻看起來一點都不生氣的樣子，平靜的樣子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卻總是熬夜，咖啡一杯一杯地喝，實在熬不住了才回家睡覺。

    那感覺，就好像在透支生命。

    風默一直以為楓無凜是不會做噩夢的，畢竟他那么強大?？墒怯幸惶焖胍剐褋恚瑮鳠o凜居然在說夢話。

    從頭到尾，念的都是“阿默”。

    風默抬頭看著青年溫和的眼神，心想：這種眼神真的跟凜的性格很不搭?？墒撬銎饋韰s好像早就做了無數(shù)遍，沒有一點違和感。

    從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到如今自己變成透明人可以和他交流，楓無凜看起來都是穩(wěn)重又溫和的，他沒有露出一絲一毫可能會讓風默覺得不安的情緒，過去那些恐慌和絕望仿佛根本沒有發(fā)生過，一切都只剩下重逢的喜悅，可是怎么可能一點都不難過呢？

    他只是不說而已，他在保護風默。

    風默拉著楓無凜的手，如同過去做過的許多遍，將對方的手掌蓋到自己頭上，然后認認真真地點了點頭。

    只是多戴個長命鎖，對他來說沒什么妨礙，他沒有什么需要特別瞞著楓無凜自己一個人去的地方，所以帶著也沒事。

    比起隱私，他更希望楓無凜開心。

    第47章

    楓無凜控制欲強，風默不是不知道，從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就發(fā)現(xiàn)了，卻還是沒有拒絕，就如同這一次，對方提了裝定位儀的要求，他也答應(yīng)了。

    換作常人大概忍受不了這樣的相處模式，無時無刻不在另外一個人的監(jiān)控之下，甚至連想什么對方都基本能猜出來。

    聽起來似乎自己的人生被掌控得一點隱私和自由都沒有，可這卻恰恰是風默需要的，他前世求而不得的東西。

    以前他的母親一直告訴他的都是他不被任何人需要，除了因為那些病帶來的明顯異于常人的外在表現(xiàn)，更是因為他那不正常的執(zhí)念——沒有執(zhí)念追求，就不能活，仿佛在心里種了一棵他自己想象出來的樹，這棵樹隨著他執(zhí)念的加深越來越繁茂，他對它的依賴也越來越深，卻完全不管被當成那棵樹的人是不是覺得難以忍受，他甚至不懂被他當成執(zhí)念的人是不是也剛好需要他。

    風默其實只是在盲目追尋一個他自己建立的虛幻的目標，耗盡一生的時間試圖去證實那棵樹的存在，并且對方同樣認可他的存在和意義。

    可是母親無法認同他，他們倆僵持了那么多年，最終風默還是失敗了，她始終無法面對自己生下來的孩子卻不是她最愛的男人的種這個事實，至死不承認，也間接掐死了風默痊愈唯一的希望。

    說白了，風默的依賴型人格障礙中，具體異于常人的不過是扭曲的信仰而已，希望心里那棵虛幻的樹承認他，只要達到這個目標他就能解脫，這原本是很簡單的事，然而風默不幸的地方就在于被他當成執(zhí)念的母親剛好極為厭惡他，導(dǎo)致病情一再惡化。

    母親去世后，醫(yī)生嘗試了很多方法，試圖說服他換一個追逐對象，可惜直到他自己死去，他的那棵樹才真正枯萎。

    并不是沒有人對他釋放過善意，有的，他的心理醫(yī)生、收留他工作的胖胖的老板、他去夜校上課時的老師，都或多或少幫助過他，可惜他心里那棵樹早已長大，他認定了他mama，那么在那棵樹枯萎之前，他的執(zhí)念就不可能變。

    死后重生，對他來說是意外，也是轉(zhuǎn)機。他離世的時候已經(jīng)放棄了那個執(zhí)念，整棵樹連根拔起根本什么也沒剩，與其活著還不如死了。

    可是楓無凜出現(xiàn)了，他對待風默的態(tài)度，跟以往的任何人都不同。

    他主動出現(xiàn)，不需要風默去追逐，他就來到了風默身邊。

    只要風默想要的，他都能給，也愿意給。

    風默需要一個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那么楓無凜就成為那個執(zhí)念，他來當他心里那棵樹。

    風默想學(xué)習正常人的思維模式，他可以教，只要他認為正常的，都會教給他，帶他認識這個世界，帶他去交朋友，讓他過正常人的生活。

    風默要的本來就那么少，楓無凜給的卻太多。

    哪怕風默不要，他也會想方設(shè)法讓他接受，哄也好騙也好，只要能達到目的，楓無凜無所顧忌。

    或許結(jié)局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楊瑾他們總以為是楓無凜需要風默，其實是風默更離不開楓無凜，只不過他太過遲鈍，總以為自己的依賴是因為他的病，然而，因為病情而起的依賴不可能僅僅只認定楓無凜一個人。

    可能那感情還不到愛情的程度，但是有區(qū)別嗎？楓無凜在乎的從來就不是這個。

    他要給的，是所有他能給的感情，不論是哪一種，不論風默有沒有、懂不懂。

    商量完長命鎖的事后，楓無凜抱著風默進了浴室，放下男孩后便開始洗漱換衣服。

    風默習以為常地站在旁邊看著，他其實也挺想去刷牙洗臉，畢竟現(xiàn)在他是個透明人，雖然摸得著看不見，但怎么說也是個人，洗漱是最基本的要求，只是這樣子刷起牙來估計特別詭異，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他確實是不能飄了沒錯，可身體還是能感覺到作為靈魂體的時候擁有的力量，雖然沒什么實質(zhì)用處，但也足夠支撐他繼續(xù)保持著鬼魂的習慣生存下去。

    楓無凜已經(jīng)脫了睡袍開始換衣服，風默見狀自覺地轉(zhuǎn)身研究墻壁上的花紋，照理說他們倆都是男生也沒什么好介意的，只是風默變成鬼那一個月里真的不小心看到太多東西，以至于他竟然第一次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心虛感，他該慶幸凜沒問起這件事嗎？

    其實那一個月里洗澡的時候要完全不看到楓無凜也很簡單，洗漱臺后面就是墻壁，他完全可以穿透墻壁站在另一邊，只是每次臉紅得不行忍不住想穿過去的時候，他心里總有一股莫名的留戀在阻止他離開，于是再難為情的場面風默都能忍耐下來。

    他潛意識里，根本沒有兩個人僅僅是朋友不應(yīng)該那麼親近的自覺，只知道順從心里最真實的愿望去靠近，一旦遠離就惶惶不可終日，無所適從起來。

    “阿默，想不想吃東西？”楓無凜穿好衣服便轉(zhuǎn)過身去攬剛剛被他放在身后站著的男孩，卻摸了個空，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阿默，乖，過來。”

    風默聞言回過神，轉(zhuǎn)身看到楓無凜陰沉的臉色，有些摸不著頭腦，他走過去拉了拉楓無凜的一只手臂，示意自己在右邊，隨即就被對方掐住腰抓到懷里死死抱緊。

    “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嗎？”風默扭了下身體想拉開一點距離去看楓無凜的表情，卻被青年更緊地按住后腦勺，腰也被握得死緊，完全掙不開。

    意識到對方聽不見自己說話，風默放松身體不再掙扎，抬手學(xué)著對方的動作伸到楓無凜背后想去拍拍他的頭，卻怎么也夠不著，只好退而求其次摟著他的背慢慢拍了拍。

    良久，楓無凜說話了，“阿默，以后要去哪都告訴我好不好？”他的語氣非常溫和，甚至帶了點祈求商量的口吻，摟著男孩的力道也是恰到好處控制得當，表情卻是截然相反的陰鷙瘆人，深藍的眼睛暗得發(fā)黑，仿佛已接近瘋狂的邊緣。“我現(xiàn)在看不見你，你走了我會擔心?！?/br>
    風默聞言點了點頭，額頭輕輕磕到對方的喉結(jié)。原來凜是擔心他走丟……這個其實也沒必要，畢竟他走不出七米的范圍，不過既然楓無凜都說了，他答應(yīng)下來就是。

    然而他的點頭卻讓楓無凜險些失控，閉了閉眼壓制住心里升騰而起的興奮和滿足，楓無凜低頭輕輕吻了吻風默的發(fā)旋，沙啞地開口：“阿默，我很高興。”

    風默的每一次退讓和縱容，都讓他有一種隨時可以把男孩據(jù)為已有的愉悅和沖動。

    心里仿佛有另外一個自己在蠢蠢欲動，看吧，他根本不會拒絕你，你完全可以獨占他的一切，牢牢握在手里哪也去不了，只看得見你，沒了你就活不下去，再也不用擔心他會逃跑，誰都沒法奪走他的注意力。

    風默伸手貼在楓無凜的喉結(jié)上，感受著手下的喉結(jié)緩慢地上下滑動，覺得有趣，小心地摸了摸，又收回手摸自己的……不太一樣。他自己的并沒有那么明顯突出。

    喉結(jié)上涼涼的觸感異常舒適，楓無凜垂下眼無聲地笑了笑。

    之前楓無凜就發(fā)現(xiàn)風默的關(guān)注點總是容易跑偏，就算沒人跟他玩他自己也能找到開心的點然后自己玩，省心得不得了，可越省心他就越覺得風默不需要他。

    只是現(xiàn)在……他反而不那么想了。風默的性格確實安靜，看起來似乎總是什么都不需要，什么都不要求，可是每一次他自己玩的時候，關(guān)注的幾乎都是跟楓無凜有關(guān)的事情。

    在明白這一點后，楓無凜根本舍不得讓男孩知道自己那些陰暗晦澀的欲望，怕一不小心就嚇到對方。

    風默總覺得楓無凜是天之驕子應(yīng)該驕傲地活在陽光之下，楓無凜又何嘗不是那么想的？

    他給風默看的永遠是他溫和穩(wěn)重的模樣，哪怕脾氣不是很好，面對男孩的時候也是成熟可靠的，負面情緒都屬于正常人的范疇。

    剩下的那個暴戾恣睢、控制欲強到讓人害怕的楓無凜，則完全隱在黑暗里，所有不可言說的欲望和情感，都掩蓋在溫和的表象下，如同一頭收起了獠牙利爪的巨龍，小心翼翼地收攏身體把珍寶圈起來輕輕舔舐，溫柔又無害。

    哪怕風默不一定會怕他另一個樣子，他也舍不得。

    “阿默，以后出去記得這么跟著我，”楓無凜放開風默，拉著男孩的手放到自己手臂上，正是圈著他手臂依偎的動作。

    風默依言試了試，隨即松開手搖了搖頭，這姿勢一點也不好玩，看起來像女生在撒嬌，他是長得矮了點，可那完全是因為還沒成年，他肯定還會長高的。這動作要是用習慣了以后長高了肯定很奇怪。

    楓無凜牽著人出了浴室，把手機遞給他，“這個你先用著，我待會兒讓楊瑾回來的時候順路幫你買一臺?！?/br>
    “我跟著你走就好了，不用抱著手?！憋L默拿著手機打字，他得及時抗議才行，要不然楓無凜會默認他同意的。

    “為什么？你不拉著我我怎么知道你在哪？”楓無凜明顯不為所動。

    “有事的時候我拍你肩膀好了，”風默想了想提出一個折衷的辦法。

    “不抱可以，但你得先說服我，我要知道理由?！?/br>
    風默看著楓無凜認真的神情，抬手摸了摸他的藍眼睛，“抱手臂是女生的動作，時甜甜就經(jīng)常做，我不是女生?！毕肓讼胨旨由弦痪洌拔疫€會長高的?！?/br>
    “是這樣，”楓無凜低聲回應(yīng)，眉眼間都是笑意，“阿默確實不是女生，可是你沒成年也是事實?！?/br>
    他走到風默身前，將男孩的手圈到自己脖子上，隨即彎腰托著對方的臀輕輕松松地單手抱了起來，還故意抬高手臂掂了掂，看著風默明顯沒反應(yīng)過來呆呆的樣子，一臉誠懇地開口道：“你看，跟抱小孩一樣，所以阿默長高還要很久，在長高之前用什么動作都是合理的。就算長大了，我也不介意你繼續(xù)用。”

    事實上，他希望風默一輩子都不長大，這樣他就永遠有理由這樣把心愛的男孩抱起來了。

    【作者有話說】：

    2之前有小天使提過風默的人格障礙具體表現(xiàn)交代得并不清楚，所以這一章就這問題說明了。謝謝提建議的小天使！

    其實人格障礙有12種類型，風默的癥狀主要是【依賴型人格障礙】，但是他【在缺乏自信這方面表現(xiàn)得并不嚴重】，更主要的還是他【對親近和歸屬的過分渴求，這是盲目的、不理性的】，因為文章設(shè)定需要，所以前面交代的時候我【突出強調(diào)了他的那種盲目渴求】，至于其他癥狀則弱化了，所以【不會專門去寫他的臨床反應(yīng)】。

    因為我也不是專業(yè)人士，沒辦法描述得那么權(quán)威，這里跟大家說聲抱歉啦。

    還有塑造人物的時候【內(nèi)心獨白比較多】，因為風默他除了人格障礙，他還有個【社交障礙】，情緒表達不能＿（：3」∠）＿，一開始穿越過來他沒法說，只能獨白。

    可能獨白顯得有些矯情2333，但是他真的不是正常人！他們對自己患的病是有自知之明的，會感到痛苦但無法自拔，所以重復(fù)提起人格障礙也是他【人格異常的一個表現(xiàn)】。

    就是說，他雖然一直在強調(diào)自己是人格障礙，看起來好像不在乎，其實根本無法釋懷，因為只有內(nèi)心一直放不下才會這樣反復(fù)提起。

    希望小天使們能理解一下他的特殊。他們這樣的群體其實跟一部分孤獨癥患者一受驚就忍不住尖叫怎么都不肯停下來是類似的，都無法自救。

    3小劇場：

    論文案里楓無凜被稱為“靈丹妙藥”的原因……

    楊瑾：風默，聽說你其實是hentai？

    風默：嗯，沉迷找藥，無法自拔。

    楓無凜：我就是藥，不用找了。

    第48章

    楊瑾拿著裝新手機的盒子走進楓宅之前，他的內(nèi)心還是愉悅平靜的。

    早上成功處理了喜歡天天找事三不五時就惹怒總裁的風莫，中午甜甜蜜蜜地和愛人吃了午餐，下午總裁居然打電話說要買部手機，這是不是說明總裁已經(jīng)開始振作起來要給自己一個新的開始了？

    事實上楊瑾會這么想也不是沒道理的，楓無凜對手機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很關(guān)注，那玩意對他來說簡直相當于公司的座機，你不能指望一個工作狂懂得玩手機游戲懂得刷微博聊微信，誰要是敢勸楓總裁去玩，那就是玩忽職守工作時間摸魚直接炒了算了，就是這么無情無義無理取鬧。

    可是當楊瑾掛著如沐春風的微笑走進飯廳的時候，他覺得自己今天大概沒有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