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紅旗抬起頭說：“那是田增元寫的。”

    孫大隊問：“田增元讓你幫他代買彩票？”

    “嗯?！碧锛t旗忽然懊悔地捂住頭，“是我錯了?！?/br>
    通常嫌疑人露出這副表情來代表他正處在深深的后悔與自責(zé)當(dāng)中，心里防線已經(jīng)接近崩潰，離交代犯罪事實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孫大隊心中一動，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緊接著又問：“你哪里錯了？”

    田紅旗彎著腰，臉埋在雙掌里，他說：“我那天買完彩票并沒有及時交給田增元，第二天我發(fā)現(xiàn)中獎了，我就把自己沒中的那張彩票給了他。我挺心虛的，沒想到第三天他就死了，我心里不舒服，所以一直沒去兌獎。你們懷疑我這沒道理啊，雖然我是做了虧心事，但絕對不會去殺人的。”

    孫大隊不動聲色地觀察田紅旗，他的供詞跟他預(yù)期的有很大差距。多年的刑偵經(jīng)驗告訴他，田紅旗在撒謊?？墒悄壳皼]有足夠的證據(jù)證明他在撒謊。

    對犯罪嫌疑人的詢問陷入了僵持。

    監(jiān)控室里。

    陸微微對宋原說：“普通人被警方當(dāng)做犯罪嫌疑人的時候都會惶恐不安，手足無措。田紅旗卻很沉著，符合你對他心理素質(zhì)很好這一點的側(cè)寫?！?/br>
    宋原微微點頭：“田紅旗剛進來的時候沉默不語，靜待變化，每每回答問題時都有短暫的思考，顯然他在揣測警方掌握的案件信息以及應(yīng)對辦法。孫大隊拋出證據(jù)時他又及時改口悔過，避重就輕。他在整個過程中沉著老練，應(yīng)對自如，這絕對是一個慣犯或累犯?！?/br>
    陸微微接口：“可是我們沒有直接的證據(jù)證明他是兇手。案子有些棘手。”

    宋原說：“一會兒我們?nèi)ヌ镌鲈依锟纯从袥]有什么線索。”

    兩人正說著話，孫大隊走了進來，隱隱有些火氣：“這個田紅旗還真是狡猾。”顯然什么也沒問出來。

    宋原點頭：“確實?！庇謫枺斑@個田紅旗跟田增元是什么關(guān)系？本家嗎？”

    孫大隊說：“不是，兩個人根本就不熟，嚴(yán)格來說，田紅旗跟村里人都沒什么來往，村民對他的評價很一致：沉默孤僻，性子甚至有些古怪，他離異獨居，跟自己爹媽也不親，來往也少，平常會去縣城干些零活，活兒少的話也會去外地。他跟田增元八竿子都打不著關(guān)系，所以我們一開始偵查的時候根本沒查到他頭上?！?/br>
    陸微微說：“那田增元為什么會讓他幫忙買彩票？”

    “也許是偶然吧?！睂O大隊說。

    宋原看著監(jiān)控畫面里一臉平靜的田紅旗，說：“孫大隊，你負(fù)責(zé)重點深入調(diào)查一下田紅旗的背景，我覺得他不是初犯。也許還有別的案子在身。我和微微去他家里看一下?！?/br>
    孫大隊點頭：“好。”

    分好工后，宋原和微微來到了田紅旗的家。

    陸微微說：“田紅旗要出村子的話，必然要經(jīng)過田增元家門口?！?/br>
    單身男人的住處不會干凈到哪里去，尤其天冷，窗戶關(guān)得死緊也不通風(fēng)。陸微微想象著里面應(yīng)該是臟亂差，甚至有異味，可是進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屋子異常的干凈整潔。

    陸微微搖頭：“沒看出來他還是個講究人。”

    臥室的陳設(shè)很簡單，門口左手邊緊挨著墻靠著一張略顯破舊的書桌，一把暗紅的木椅，陸微微無意識地扶了一下。

    宋原分析道：“他應(yīng)該是為了清除痕跡才打掃得如此干凈。作案時染血的衣服、手套、鞋套想必也已經(jīng)銷毀了。”

    陸微微泄氣：“那最后一絲證據(jù)也被他消滅了。”

    宋原微微一笑：“在鎖定犯罪嫌疑人而又證據(jù)不足的情況下，就要看偵查人員的手段了?！?/br>
    “難啊。孫大隊有十多年的刑偵經(jīng)驗也沒能套出他的話來?！标懳⑽⒏┥砣ダ瓡赖某閷稀鞍　！蔽⑽⑼蝗惑@叫出聲。

    正在檢查衣柜的宋原被她嚇得心跳漏掉半拍，他大步走到她跟前，關(guān)切地問：“怎么了？”

    陸微微捏著食指道：“抽屜底下有一顆凸起的釘子，被扎到手了。”

    “我看看?！彼卧兆∷氖郑氖趾馨?，鮮血從傷口不斷地涌出，宋原看了那顆釘子一眼，說：“典型的無刃利器刺傷?！?/br>
    陸微微：“……”職業(yè)病要不要這么嚴(yán)重？她認(rèn)真道，“那你要不要給我量量傷口的長度以及深度，描述一下傷口的形態(tài)，再出一份法醫(yī)鑒定書，然后再把釘子作為兇器取下來放進物證袋？”

    宋原正捏著她的手指往外擠血，聞言打趣道：“還要交公安機關(guān)立案，再移交檢察院復(fù)核，最后法院審判。你說該以什么罪論處？”

    難得他這么配合，陸微微說：“擾亂公安機關(guān)執(zhí)法罪，襲擊公安民警罪。”

    敢問，釘子何罪？

    宋原笑笑沒說話，低頭將陸微微的手指含在嘴里，這么**的動作，他做起來也透著一股高冷禁欲范兒，溫軟的舌尖抵著她的食指吮吸了幾下。陸微微心尖都麻了，老實說，以前他就很喜歡親她的手，一根一根手指吮，在這寒冷的冬天里她竟然感覺到了一絲燥熱……停，不要再想了！“你……”

    宋原松開她，走到垃圾桶前把血吐出來，科學(xué)地解釋說：“唾液可以消毒。傷口有些深，一會兒我?guī)闳ゴ蚱苽L(fēng)?！?/br>
    陸微微：“……哦?！?/br>
    宋原拉開抽屜，抽屜里除了一些雜物外還有一個記事本，翻了幾下，里面有一張殘缺的紙，“這看著斷面，跟我們找到的那半張紙是吻合的，不過田紅旗都承認(rèn)有幫田增元代買彩票，沒什么用?！?/br>
    陸微微看著還在出血的手指怔怔出神：“假設(shè)人是田紅旗殺的，他身上肯定沾染了大量的血，他殺完人翻墻離開，那是凌晨兩點多，街上應(yīng)該是沒人的，但是田紅旗做賊心虛，肯定會一路狂奔到家，兩家有一定的距離，田紅旗狂奔到家一定累了，這時他的心完全松懈下來，會不會就近扶著椅子或者墻歇一下，血跡會不會沾到椅子或者墻上？”

    宋原說：“是有可能?！?/br>
    陸微微說：“那還是請專家過來用特殊光源勘察吧?！?/br>
    宋原和陸微微走到屋外，在墻角的垃圾桶里又翻出了焚燒的痕跡。宋原戴上手套拈起一小撮余灰，低頭沉思。極有可能是血衣未燃盡的灰燼。他拍拍手站起來：“把這些檢材提取吧，送到縣局實驗室，看看是什么成分?！?/br>
    陸微微點頭：“我們再去田紅旗父母家看看吧。”

    田紅旗兄弟三個，他是家里的長子，田家父母和小兒子住在一起，這個年代養(yǎng)育三個兒子真的是很沉重的負(fù)擔(dān)，田家的房子很破，格格不入地矗立在村子?xùn)|頭。

    陸微微和宋原剛走到田家門口就聽到了一陣子激烈的吵鬧聲，兩人對視一眼，村子小，根本藏不住什么秘密，田紅旗作為犯罪嫌疑人被逮捕，田增元家的親戚聞訊來討說法，即使有警察及時趕來居中調(diào)停，也安撫不了田增元家屬的激憤，場面一度一發(fā)不可收拾，大有動手的架勢。

    這時，田紅旗的母親顫巍巍地從里屋出來，滿頭白發(fā)，她一把奪過小兒子手里的棍棒，

    狠狠擲在地上，老淚縱橫：“真是作孽??！”

    場面一下子靜止下來，民警趁機上前勸說，田增元的家屬這才不太情愿地離開。

    田母轉(zhuǎn)身進屋了，陸微微看著老人家佝僂的背影，心中一動，緊跟了過去。田母的情緒很是不穩(wěn)定，陸微微寬慰了許久，老人家情緒才平復(fù)下來，她長長嘆了口氣：“警察同志，我知道你想問什么?？晌沂裁炊疾恢?，我這個大兒子跟我向來不親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