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眠之夜

    警車飛快地行駛在高速上。宋原等四人到達秋縣大梅鎮(zhèn)河溝村，遠遠看見十幾輛警車橫七豎八地停著，村民們都被圍在警戒帶外，這個村子本來就不大，一下子出動數(shù)十名警察在村子里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宋原下了車，排開看熱鬧的村民，一把掀起警戒帶走進案發(fā)現(xiàn)場。

    秋縣公安局刑偵大隊的孫大隊長也來了，見狀迎上去，和宋原握了握手：“我們這個地方啊，命案很少，即使有人死亡，也大部分是傷害致死案件，很快就能偵破，像這樣一下子死了四個的……唉。”

    陸微微跟在宋原身后，聞言吃驚：“死了四個？”

    孫大隊嘆道：“是一家四口。戶主叫田增元，34歲，女主人叫郭素英，32歲，兩人還有一個11歲的女兒和7歲的兒子，女兒叫田俏俏，兒子叫田仲磊。”

    陸微微突然陷入沉默。

    宋原回頭了她一眼，一言不發(fā)地走進中心現(xiàn)場。

    現(xiàn)場是一處跟四周房屋比起來略顯簡陋的民居，坐北朝南方向，一進大門，東側(cè)是廚房，屋頂是石棉瓦。

    宋原看了一眼說：“這一帶很少有人用石棉瓦做屋頂了吧？死者家里條件是不是不太好？”

    “對?！睂O大隊點點頭，“這個村子的青壯年絕大多時都外出打工，這家的男主人田增元平時不務正業(yè)，也不外出打工，鎮(zhèn)日不是喝酒就是去村北的棋牌室打牌，一家四口就靠著她老婆種的幾畝地養(yǎng)活?！?/br>
    眾人唏噓。

    宋原皺了皺眉，緊接著來到正屋，正屋是三間屋子相通，中間是客廳，兩側(cè)是臥室?？蛷d和兩間臥室并沒有門，只用了棉簾子隔開。

    客廳很整潔，看不出來有翻動的跡象，唯一的異常就是從東臥室門口通往西臥室門口有成趟的滴落狀血跡。

    陸微微呵了下手：“這么冷的天連暖氣都沒有，可見條件是真的不好。應該可以排除謀財了吧？”

    孫大隊解釋道：“不是沒暖氣，是人都死了，煤燒了，早上又沒人起來添煤，所以滅了。不過死者家里條件是真的不好?！?/br>
    宋原緊接著來到東屋，厚厚的棉簾子遮得密不透風，他一把掀開，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現(xiàn)場十分慘烈，田增元和郭素英并排躺在上，田增元躺在外側(cè)，頭面部已被血浸染，但依然清晰可見頭部和面部巨大的砍創(chuàng)。

    郭素英躺在里側(cè)，面部滿是大片的噴濺血，頸部有一個巨大的創(chuàng)口，雙眼圓睜，像是死前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一樣。

    兩人所蓋的棉被幾乎被血染紅，從臥室門口到沿也有成趟的滴落狀的血跡。接近沿處的滴落狀血跡更加密集。

    陸微微感覺喉頭哽得厲害，深深吸了口氣，將眼淚逼了回去。

    現(xiàn)場的勘察人員都在忙碌著。宋原感受到了她細微的變化，觸景傷情吧，這么多年了，還沒走出來嗎？冷不丁想起她曾說過的一句話來：“我爸媽去世后，我連人生方向都找不到了，不過，從今以后你就是我努力的方向。”如今努力方向找到了，卻還是活在過去的陰影里走不出來。

    “宋處是想到了什么嗎？”孫大隊見宋原低頭沉思，還以為他有了新發(fā)現(xiàn)。

    宋原回過神，然后面無波瀾道：“是有幾個疑點?！鄙降诙卧诠ぷ髦凶呱?，第一次走神當然也是貢獻給了陸微微。不過他瞬間調(diào)整過來，指著地上的一條男式灰色褲子說：“這是男死者的褲子吧？”

    民警說：“對。兩位死者的其他衣物都整齊地疊放在頭柜上，只有褲子被動過，我們推測兇手殺人后身上沾染了大量的血，用男死者的褲子擦拭血跡。”

    這個解釋倒能說得通。

    宋原一言不發(fā)地帶上手套，開始進行初步的尸表檢驗，突聽周楊哎呦了一聲：“微微，你眼睛怎么紅紅的？”

    陸微微略帶哽咽的嗓音：“沒事?！?/br>
    周楊繼續(xù)說：“該不會被嚇到了吧？你這樣帶著情緒很容易影響到工作的?！?/br>
    陸微微說：“我沒事?！?/br>
    熱心過了頭的周楊還要再勸。宋原突然道：“周楊，過來，幫我把尸體翻過來?！?/br>
    周楊哦了一聲。

    兩人合力把尸體翻轉(zhuǎn)過來，宋原把尸溫計插入死者肛～門處測試肛溫。人死后，體溫變化也是有規(guī)律的，所以測試肛溫也是判斷死亡時間的一個重要方法。

    等了一會兒，宋原拔出尸溫計看了一下：“兩位死者的肛溫差不多，30.5左右，再結(jié)合尸僵判斷，死亡7個小時以上了，現(xiàn)在是早上九點，所以死者是凌晨2點左右遇害的?！?/br>
    “這個時辰大家都在睡覺，恐怕難以找到目擊證人了。”陸微微一邊說一邊檢查，臥室陳設簡單，需要檢查的地方并不多，她彎腰拉開頭柜，柜子里放著幾本書，很整齊，她把書拿出來翻了翻，幾張紅色的100元從內(nèi)頁里掉出來。里面還夾著兩張彩票。

    “錢放在這么容易找到的地方，兇手都沒有拿走，看來確實不是為財而來。”

    宋原沉思片刻，又問劉敏知：“你那邊有什么發(fā)現(xiàn)沒有？”

    劉敏知聳肩：“現(xiàn)場沒有翻動和打斗的痕跡，兩位死者顯然是在睡夢中殺死的，兇手的目的也很明確，就是殺人。”

    “關(guān)于這點，從現(xiàn)場的血跡形態(tài)也可以看出來?！彼卧钢鴱难芈拥介T口的滴落狀血跡說，“男死者的頭面部和女死者的頸部都有巨大的創(chuàng)口，兇手在下手的過程中血一定會噴濺到兇手身上，這成趟的滴落狀血跡就是兇手在行走過程中形成的，沿處滴落狀血跡比較密集，應該是兇手殺完人后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然后直接去了西屋。”

    陸微微提出疑問：“兇手剛殺完人身上沾的血肯定多，沿下的血多很正常吧，你怎么能判斷兇手殺完人在原處停留了一會兒？”

    還有思考能力，看來她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宋原解釋說：“注意我說的是這處滴落狀血跡比較密集，而不是血多?！?/br>
    陸微微說：“好吧。”她低頭看了看地上成趟的血跡，可以隱約看到輕淺的足以輪廓，不由搖頭嘆氣，“兇手反偵查意識很強，這血腳印一看就是兇手戴著鞋套進入現(xiàn)場的。準備充足啊?！?/br>
    宋原說：“走，我們?nèi)ノ魑菘纯??！?/br>
    成趟的滴落狀血跡蔓延至西屋門口變得淺淡，西屋的現(xiàn)場和第一現(xiàn)場情況差不多，只是更加令人痛心罷了。

    地上放著一把菜刀，刀上滿是鮮血，推測是兇器。田俏俏側(cè)身躺在外側(cè)，頸部有一個巨大的創(chuàng)口，因為體位和離沿較近的關(guān)系，她流的雪大部分都流向了地面，在地上形成一大攤血跡。

    田仲磊則四仰八叉地躺在里側(cè)。宋原上前看了下：“尸體沒有被移動的情況，應該只是小孩子睡相不好?！?/br>
    大家集體陷入沉默中，看著稚嫩生命的凋零總是令人覺得格外的痛心。

    周楊咬牙罵了一句：“還是小孩子，怎樣滅絕人性的罪犯才舍得痛下殺手。”

    劉敏知小心翼翼地把刀撿起來，“刀柄上都是血，可是沒有兇手的指紋，只有手套印。看來兇手是戴了手套?！眹@了口氣，“一起有預謀有組織的殺人案。”

    宋原給兩個孩子測試了肛溫，跟田增元和郭素英的死亡時間幾乎不差什么。他一側(cè)頭，發(fā)現(xiàn)陸微微不見了，不由問：“微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