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部分知道王玨占卜結(jié)果的人，看向李世民的眼神微妙中透著詭異，圣上是想把天災之事賴在誰人身上？這么快就找到替死鬼了？說好的罪己詔呢？

    現(xiàn)在的重點是：誰人倒霉當了替死鬼。知情人士都在回憶自己做過的特別事，和大唐最近發(fā)生的大事，欲猜出答案先安己心。

    正此時，一個小將呼喊著沖進殿內(nèi)：“急報，八百里加急！唐天節(jié)將軍、燕郡王李藝據(jù)涇州反！！”

    臥槽，替死鬼主動現(xiàn)身，俺們都安全了！

    李世民用手大力的捶擊了幾下坐塌，怒喝道：“我待他不薄，他何故反我？！若有惡意沖我一人來便是，何故要引來天災害我百姓？！”

    常言道，若想騙別人，還需先騙過自己?？蠢钍烂竦姆磻?，他是把自己編造的瞎話當真事了，怒吼完竟然掩面而泣。李世民雖未看過《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一書，但其自悟之成名絕技哭喪，已修煉至爐火純青的地步，完全能做到收放自如。

    李世民太會搶戲，大臣們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去了，剛進殿準備報告事情詳情的小將反而沒人搭理。房玄齡看到小將多次欲言又止，他輕咳一聲道：“咱們還是先聽聽事情經(jīng)過，再商討作何打算?！?/br>
    李世民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他昨日就接到密報，不代表大臣們也知道咋回事，連忙對小將吩咐道：“如實講來?！?/br>
    小將回話簡明扼要，“李藝假稱接到朝廷密敕，令他發(fā)兵入朝。他先引兵到豳州，豳州治中趙慈皓出城拜見，他已趁機占據(jù)豳州?！?/br>
    李藝曾發(fā)兵幫助李建成討伐劉黑闥，他入朝后恃功，對人非常傲慢。當時還是秦王的李世民派部下到他的兵營，遭到無故毆打，這事大家一直記著呢！遂提起李藝，好些個武官氣得嗷嗷叫。

    李世民黑著臉，低聲安排道：“朕命吏部尚書長孫無忌為行軍總管討伐之！”說完便獨自憤憤離去，不再參與之后的討論。

    李藝胸無大才，跳梁小丑爾，不足為慮。李世民之所以忙著離開，是怕自己笑場。通過幫儒家找回典籍，和大年初一那天的宮門請愿事件，他重塑了自己的形象。連日來，他一直擔心若有天災，百姓又會想到他殺兄迫父的舊事，如今找到個替死鬼，他終于可以高枕無憂了。

    除了留下探討發(fā)兵繳賊的官員，剩下的不是結(jié)伴回家，就是猜透李世民心思，著人幫他散布流言去了，只有崔智賢獨自行動。

    由于王賈氏身份特殊，又未確定其罪行，崔智賢怕拿人的過程中出現(xiàn)變故，遂決定直接帶上人手親自去拿王賈氏。

    王老大家…畫風更清奇……

    崔智賢帶人找到王老大家門口，看到有一些百姓在附近徘徊，對著王老大家指指點點。而王老大家則有女子的哭喊聲、少年的求饒聲、男子的怒喊聲傳出。

    別人還沒審著，嫌疑犯再出什么事，崔智賢連忙命人叫門。怎么敲門都無人來開，崔智賢無法，只好讓人暴力破門。

    王老大家只是簡單的兩進小院，崔智賢帶衙役進院后便看到讓他目瞪口呆的場景。杜楚氏帶侍女站在旁邊，王賈氏和王思維正被杜家仆從按在地上打，王寶柱則是被捆綁住扔在一旁。

    王賈氏見官府的人來了，以為是鄰居幫忙報官，連忙啜泣著向杜楚氏求饒：“求國公夫人開恩，家妹不想成親，就算姻緣再好我這個做嫂嫂的也不能逼她啊！”

    王寶柱也怒斥道：“我們好心救你侄兒，你怎么恩將仇報？！”

    杜楚氏懶得跟王寶柱爭論，他從始至終都是被蒙在鼓里的那個。王思維被打幾板子便哭得滿臉眼淚和鼻涕，剛剛暈了過去。杜楚氏嫌棄的撇了他一眼，轉(zhuǎn)而諷刺地對王賈氏說：“就這種貨色也想為官？你們這輩子都不用指望！”

    崔智賢此刻悔得腸子都青了，他干啥親自來，在衙門等著多好！現(xiàn)在咋整，國公夫人無故毆打平民，還是在人家家里，沒準還要加一條私闖民宅之罪。但既已遇上此事，又不可不管。

    “把人都帶回衙門，也請蔡國公夫人跟我們走一趟?！钡?，今天這個‘請’字算是還給杜如晦了…

    王老大家門外本就圍著些看熱鬧的百姓，見王家人和逞兇的官家夫人都被官府拿了，又一路跟在崔智賢他們身后，打算旁聽看熱鬧。趕巧，最近除了李世民偶爾發(fā)布新令，李藝造反的事情還未廣傳，長安并無大熱鬧。崔智賢他們一路走下來，陸續(xù)有老百姓跟進。等他到衙門時，身后已跟了幾百人。

    圣上還等消息呢，同僚們也都頗為關(guān)注此事。若因為杜楚氏而不審案，今日的作為就會成為別人日后攻訐他的理由，說他獻媚于杜如晦。

    所以，必須審，硬著頭皮也得審。

    崔智賢進入角色，板臉問道：“你等都是何人，因何鬧事擾得四鄰不安？”

    杜楚氏端著架子，故作端莊，“王賈氏承諾我的事情沒辦到，卻厚顏找我討好處，我只是略微教訓他們一下?！?/br>
    王賈氏深知杜楚氏此人小心眼，既然已經(jīng)得罪她，斷然無轉(zhuǎn)還的道理。不如借著機會訴訴苦，讓她畏懼人言再不敢找自家麻煩。

    王賈氏摟著兒子啜泣，“我們年前救過一個少年郎，此人是蔡國公夫人的侄兒。當時夫人說感激我們，欲讓他侄兒娶我小姑子，我覺得是樁好姻緣便幫忙說和。誰知meimei無心定親，我只能婉言謝過夫人好意，沒想到夫人竟因此事恨上我家?！?/br>
    圍觀的百姓們聞言皆是好奇，既然人家救了你侄兒，為何不感謝反而毆打？結(jié)親本就講究你情我愿，人家小姑子不同意，國公夫人沖人家發(fā)什么火？好奇之后又覺得這家人的小姑子是傻的，不然怎會連高攀的機會都不捉?。?/br>
    “你…你混賬！”杜楚氏被氣得直發(fā)抖，又不能當眾說出她們之間的交易。若讓人知道她算計王玨不成，反而拿豬隊友泄憤，那她的名聲算是徹底掃地了。

    百姓們見她不解釋，都以為王賈氏說的話為真，紛紛對她指指點點，覺得她許是腦子不正常。

    崔智賢作為上層人士，很快就聯(lián)想到杜如晦滿城妾侍的事，感情。事件起因在這呢！又不禁感嘆杜楚氏沒眼色，王玨那種人都敢招惹，絕對是嫌棄自己日子太清閑！

    “請蔡國公夫人回府吧，此事明日早朝我會如實稟報圣上?！苯袢沼幸?，沒空看人家熱鬧，崔智賢一句話就先把杜楚氏打發(fā)走了。

    杜楚氏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忍了下來。崔智賢背靠清河崔氏，品級又不低，再有圍觀老百姓看著，她只得憤憤著離開。正在宮中討論公務的杜如晦并不知道，他的敗家媳婦又惹麻煩了…

    “奴家謝官爺為民做主?！蓖踬Z氏對崔智賢拋了個媚眼，盈盈下拜。

    崔智賢強忍著想吐的沖動，正色問道：“先別急著謝我，本官問你，你可是王賈氏，南山王縣子的大嫂？”

    “正是奴家?！?/br>
    南山王縣子的大嫂？不就是污蔑王縣子盜書的那位嗎？圍觀百姓紛紛撇嘴，虧咱還同情她，原來也不是啥好鳥！誒？那蔡國公夫人想說親的對象不就是王縣子？這就說得通了…

    “來人，帶人犯來認人?！?/br>
    沒一會，衙役就把當初用藥迷暈王玨的幾個拐子帶上來了。

    崔智賢指著王賈氏問道：“你們說的可是此人？”

    幾個拐子仔細看了一下王賈氏，爭先恐后的稱是。崔智賢心中也早有答案，就在幾個拐子進堂時，王賈氏嚇得的臉都綠了。

    崔智賢對王賈氏厲聲大喝：“王賈氏，兩年前你可有出錢買通拐子，將南山王縣子賣去草原？”

    什么？！圍觀人群爆出一陣嗡嗡聲，皆是對聽到的內(nèi)容驚訝。本以為王賈氏只是想占便宜的無恥小人，沒想到她心思竟然如此狠毒。被賣到草原上去的，除了王縣子，他們可沒聽說過有人能活著逃回來。

    “民婦怎會做如此惡事，求官爺明鑒！”王賈氏已經(jīng)冷靜下來，就算拐子們認出她又怎么樣，當初她可沒留下任何證據(jù)！

    “你們除了認得人，可還有旁的證據(jù)？”崔智賢深知審案要領(lǐng)，這些話他昨天已經(jīng)問過，今日只是走個過場給百姓看。

    一個尖嘴猴腮的拐子諂媚的說道：“小人在做拐子前是扒手，當日從這婦人身上順了一支簪子，本想留著成親時給媳婦，一直沒舍得賣。簪子就在官爺收沒的那些東西里，簪子上刻著賈字?！?/br>
    有官差拿著一支金簪走過來，欲給拐子辨認。

    一直沒說話的王寶柱突然搶過簪子，仔細瞧過后開始大力的搖晃著王賈氏，紅著眼圈怒問道：“你不是說簪子給閨女陪嫁了嗎？你的簪子怎么會在拐子手里？是不是你讓人拐的妹子？”

    王賈氏急急辯解：“我…我沒有，郎君你要相信我，簪子明明是給閨女陪嫁了，怎么會在拐子手里？一定是有人想陷害我！”

    崔智賢沒想到還會生出變故，連忙喝問：“你閨女姓誰名誰，家住何處，著人傳她上堂回話。”

    提到王芳，王賈氏又有了些底氣，“她隨姑爺去任上了，尚未歸家?！?/br>
    好家伙，有好事者已經(jīng)想起來了！一年多前的長安八卦頭條，博陵崔氏旁支子為娶平民女子做正室，甘愿挨了一百板！感情人家一家都是名人，今日之事咱得好好宣傳一下！

    證據(jù)不足無法拿人，崔智賢只得放了王老大一家，吩咐他們不得離開長安。又命人去崔勝任地傳王芳回長安，待人齊后再審。

    第48章

    就在崔智賢去王老大家拿人的時候，下朝后的李承乾也快馬加鞭往南山趕。彼時，王玨正在家中跟新來的小家伙聯(lián)絡(luò)感情。

    董齊拿著解好的九連環(huán)，湊到王玨身旁，略帶炫耀地問：“王娘子，我這樣做對嗎？”

    “唔，沒錯，不過還可以更好。這個小玩應有很多種解法，你慢慢摸索著玩吧。”王玨見董齊已沒有初來時的小心翼翼，性格也開朗了很多，微笑著頷首。

    王玨從早晨開始，便在書房中默寫玄學書籍，休息之余也不忘關(guān)注在榻上玩九連環(huán)的董齊。年前出了太多事情，以至于她把書給房遺愛后，自己都沒怎么學過。再有幾天房遺愛該來上課了，他現(xiàn)在還在識字階段，等他學得啟蒙知識后，必然會纏著王玨教他玄學知識。

    被王玨吹得天花亂墜的百家派玄學，目前正處于難產(chǎn)中。為了不被旁人看出端倪，從而有損自己苦心經(jīng)營的名士形象，她現(xiàn)在就跟還有幾天開學才補寫假期作業(yè)的學生黨一樣，開始玩命惡補。

    “老師，我可以進來嗎？”王玨跟仆從們交代過，學生們來家中不用特意請示她，直接請進來就行。李承乾已經(jīng)把王玨家當成自己第二個家了，不過進老師書房還是要敲門講禮貌的。

    “快進來?！甭牭嚼畛星穆曇?，王玨頗為奇怪，這孩子怎么剛過完十五就來了？難道是查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不等李承乾說話，王玨急切著問道：“我讓你打聽的人，可是有消息了？”

    李承乾見屋內(nèi)有外人，猶豫地看向王玨。董齊從小經(jīng)歷過很多坎坷，她比同齡人更懂得察言觀色。她在房府見過李承乾，自然知道他的身份，如今正打算見禮后找理由退出書房。

    “草民董齊見過太子殿下?！倍R規(guī)矩的行了拜禮。

    “唔，董齊？看起來有些面善…”除了董姓比較引他注意，李承乾實在記不得自己見過哪個董家小娘子。

    王玨輕笑道：“若給她換上男裝，你許是能認出來?！?/br>
    李承乾略一思考便想了起來，之后看向王玨欲言又止，老師怎么把董家孩子帶家里來了？還給人家換了身小娘子的打扮。雖然他也不喜歡董家人，但是特意把人家小郎君當娘子養(yǎng)，似有不妥…恐失風范……

    王玨見李承乾神情閃爍，便知道他必然是想偏了，至于想成了什么，她表示自己一點也不想知道…現(xiàn)在該做的是把董齊的身世解釋一下，但其中又涉及到人家的**，不好說。

    董齊見王玨面露為難之色，也猜到她是尊重自己**，內(nèi)心對她又更敬重幾分。為使李承乾不要誤會，進而對自己產(chǎn)生防備和敵意，董齊把自己的身世毫無保留的講了一遍。

    李承乾在早朝時已經(jīng)聽過一次極品親戚的事情，現(xiàn)在還有免疫力，很快便從震驚中走出來，“既如此，不若換個名字吧？”

    這事王玨早就想說，只是作為一個名士，不好開口讓人改掉祖宗給的姓氏。

    董齊經(jīng)提醒才想起，再叫這個名字會給王玨引來麻煩，連忙說道：“我娘姓周，不若改叫周齊吧？”

    “周，華夏之初；齊，太公之國；此名甚好！”

    問題解決，王玨復又看向李承乾，等待他的答案。

    “老師說的人應該是董逸林，董家嫡長子。他初一那天便離開長安，許是歸家去了。我已安排人去他老家探查，恐要等些日子才能得到消息。”

    “唉！除掉此人?！迸颂焐詭厥饧贾庇X，直覺是個很微妙的詞匯，而托這兩個字的福，王玨在末世靠它躲過數(shù)次危機。自見過董逸林后，她這些日子經(jīng)常會沒由來的不安。

    除掉的意思，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李承乾小心臟怦怦跳，他長這么大還沒沾過人命呢。還有董家那個孩子，她不該害怕嗎？為什么聽了王玨的話反而興奮得眼冒綠光？李承乾又想起王玨當初對她的評價，像狼一樣的孩子。

    王玨見李承乾又陷入自我世界中，用手指戳了他腦門幾下，“你趕來似乎不是為了此事？”

    李承乾聞言，也自戳了一下，咋把大事忘了。

    “這…今日早朝發(fā)生一些事情……”李承乾硬著頭皮把關(guān)于崔智賢捉住拐子的事情講了一遍，還有他爹所謂的夢到太上老君事件也沒落下，說起來都好尷尬。

    “唔，為師知道了?！睕]枉費她期待這么久，王玨琢磨著，改天該給長安令送點謝禮。

    “那…老師可有什么囑咐？”李承乾怕王玨顧及王老大的感受，想大事化了，小事化無，那就不好辦了。他來的路上可是看到了，一群百姓跟著崔智賢往衙門去，想來此事是瞞不住的，亦不能低調(diào)處理。

    王玨毫不猶豫地回答：“自然是秉公處理，不要冤枉好人亦不要放過犯錯之人?！?/br>
    “弟子曉得了?！崩畛星牭酵醌k的答復，心里也算踏實了。

    王玨本想考校一下李承乾最近所學的知識，雖是放養(yǎng)，也不能全然不管。萬一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大弟子再被哪個酸儒洗腦，那就前功盡棄了。誰知王李氏竟在此時急火火地趕來書房，再看跟在王李氏身旁的盧氏和房遺愛，屋內(nèi)三人瞬間明悟，感情又有人來通風報信。

    大家又免不了一番見禮，房遺愛歪頭著頭疑惑的看了董齊良久后，恍然大悟道：“?。∧闶悄莻€矮冬瓜！別以為你換了女裝小爺就認不出你！說，你為什么在我老師家？”

    王玨怕房遺愛藏不住話，謊稱道：“遺愛，你認錯人了，這是為師新收的女弟子。她姓周，可不是董家小郎君?！?/br>
    房遺愛圍著董齊轉(zhuǎn)了一圈，伸出手摸向董齊，還沒碰到便被盧氏一巴掌拍了回去。董齊還沉浸在王玨說自己是她弟子的興奮中，并未注意房遺愛的舉動，不然又免不了一場鬧騰。

    房遺愛滿臉不解，“阿娘不是說小娘子的身體跟我不一樣嗎？我就是想確認一下?！?/br>
    盧氏只恨自己動作慢，沒捂上房遺愛的嘴巴，她干笑兩聲說道：“阿娘沒說清楚，等回家再慢慢給你講?！?/br>
    王李氏見李承乾也在，忍不住插口道：“丫頭，你可有聽說老大那口子的事情？”

    “聽說了，娘不用多慮，官府自會秉公處理此事，咱們只要等待結(jié)果就可以了。”有些話不能說的太明白，王玨點到即止。

    王李氏也不傻，聽王玨這么說她就安心了。不愧是一家人，老太太思維也很具有跳躍性，她轉(zhuǎn)頭問盧氏：“你說我再給老大說個什么樣的人家好？”

    “這事你算問對人了！”

    王賈氏還沒定什么罪呢，兩個嘴炮已經(jīng)開始興奮的研究著，怎么相看人家了。再看湊過去跟周齊搶玩具的房遺愛，王玨和李承乾對視一眼，一切言語皆化作無奈的嘆息。（以后改成周齊）

    有人比他倆還無奈，那就是正在宣傳李世民做夢事件和李藝造反事件的大臣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