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妙,此計甚妙!王娘子真乃吾之子房,吾之郭嘉,吾之……”李世民聽了王玨的話,樂得擊掌叫好。封爵不給封邑,沒本的買賣?,F(xiàn)在有王玨獻上的制鹽法,便是送他們幾十車鹽,花費的也只是時間和人力。 呵呵,只要別說我是肚子里的蛔蟲就行。 李世民想問的幾個問題都解決,經(jīng)過之前的暢言,他覺得王玨高義有大才,便想嘮點家常套近乎,這招是跟長孫皇后學的。 “王娘子學識淵博,深得學子們愛戴,你為何還要自比匠人?你們學派為何自稱雜家?如此豈不是抹黑了自己?” 王玨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有句話怎么說的?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匠人賣手藝,商人賣眼光,農戶賣糧食,妓子賣笑容,士人賣學識,大家都是出來賣的,誰比誰高貴?” 噗!李世民噴出一口茶,這個答案太震撼! 嘭!“哎呀,疼!” 王玨看看榻上的茶漬,又看看摔進來的兩位弟子,愁得腦仁疼。前者太失態(tài),后者太無法無天,帝王與人談話也是能隨便偷聽的嗎?! “不是讓你教遺愛習字嗎?怎么把他帶出來玩了?告訴你們多少次,別在為師門口抓螞蟻,怎么如此不聽話!還不出去?!” “是!”兩個熊孩子從地上爬起來,眨眼的功夫就跑沒影了。 李世民又一次被驚呆了,不愧是名士,找的借口都跟咱們正常人不一樣。他又沒說要懲罰熊孩子,下手那么快干啥,倒顯得他小氣。再看看塌上被他吐的茶,有些尷尬,今天還是先撤退吧。 李世民懷著惡意而來,帶著滿意離開,臨行前還不忘囑咐王玨,別忘記給他三成份子。 他回宮后,第一時間讓侍從去各府叫人來議事。關于給頡利找麻煩這種事情,他絕對等不到明日早朝再議。 被叫來的大臣中,有些人比較心虛。剛放出流言就被圣上召見,情況不妙啊!明明做得很隱晦,咋被發(fā)現(xiàn)了呢?幾位大臣相互用眼神交流,大家想的都是一個問題。 看到李世民咧著大嘴坐那等他們,幾人都松了一口氣,不是找麻煩就好。 總算來人了,李世民此刻內有一腔熱血急需傾訴發(fā)泄。除了用學派對付世家的事情和王玨最后的歪理沒說,他把跟王玨會面的經(jīng)過詳細講了一遍。說完又連著感嘆了幾聲,大才!高義! 聽李世民說完,連一貫最向著他的程咬金都沒吱聲。兩個月前,圣上說人家有大才;前幾天,圣上罵人家不要臉的小寡婦;今天,又夸人家高義,這讓他們怎么說? 還是長孫無忌聰明,不好說的就別說,不會挑好說的來嗎? “此計甚妙,臣請圣上下旨實施!”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跟著一頓狂嗷嗷。渭水之盟不止李世民破財,他們也沒少被折騰。對于頡利可汗,大唐君臣同仇敵慨。 隨著大臣們的離去,王玨那句經(jīng)典臺詞也被廣泛傳播。 西市酒館、客棧里經(jīng)常能聽到這樣的大聲感嘆,“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南山王玨,真名士也!” 王玨則家中抱著阿綠打滾,我會告訴你們,我能得到積分嗎? 作者有話要說: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個是張載說噠。 風起云涌 虞世南年紀大了,覺少。他起床后先打一套健身拳,吃過晨食,便晃悠悠地去上早朝。估計又去早了,看誰在,聊會天。 冬日天亮得晚,殿內比較暗。老頭裹了裹身上的毛皮大衣,帶著一股冷風邁進門檻。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殿內晃來晃去,老眼昏花,再走近幾步看看。 “嘿…嘿嘿……嘿嘿嘿?!?/br> 陰暗的大殿內,怪笑聲與冷風相伴,老頭一哆嗦,心臟好懸沒被嚇驟停。 “奉請玉皇大帝尊,一斷天瘟路、二斷地瘟門、三斷人有路、四斷鬼無門、五斷瘟路、六斷陰兵路、七斷……” “嘿嘿嘿,虞學士一早念什么咒,殿內又沒鬼?!?/br> 吐血,感情那個看不清的東西是李世民,笑聲也是他發(fā)出來的。有病吧?你不等上朝的時候再來,守這干啥?沒事嚇唬老頭玩?難怪那么多人給你傳流言,太招人恨! “圣上不裝鬼,自然沒鬼!”虞世南捂著心臟,一臉控訴地看著李世民。要不是一直服用王娘子給的調理液,沒準他已經(jīng)去了。 “嘿嘿,朕今日起的早?!?/br> 虞世南沒接話,自己坐那玩手指。李世民又尷尬的嘿嘿兩聲,沒敢再吱聲。老頭面色煞白,胸口劇烈起伏,顯然被嚇得不輕,要不要請?zhí)t(yī)看看? 無聊,好不容易有人來了還不理他。誒?又有人進來了? “嘿嘿……” “何方妖孽,快快給俺老程現(xiàn)身!” 李世民:“……” 大臣們陸續(xù)進殿,看到提前等在那的李世民都覺得情況不太對。圣上又犯了什么病,怎么來這么早,還一直咧嘴自嗨? 見大家都眼巴巴地看著他,李世民嘿嘿一笑,“年關將至,朕欲在大年初一改元,諸位有什么話要說嗎?” 有幾人了然,還是給頡利背后捅刀的事情。雖然他們已經(jīng)開始運作,但這種大事必然要在朝堂上走個過場。就為了這件事,圣上從昨天樂到現(xiàn)在?真夠嗆…… 那些不了解內情的大臣們則是覺得很無奈,大年初一改元貞觀,你都說八百遍了咋還說?做人得矜持,搶了老爹的皇位還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吃相未免太難看! 長孫無忌琢磨著,等天災過去局勢穩(wěn)定下來,得趕快把頡利可汗收拾了。因為他,圣上都快瘋魔了…… 程咬金率先出列,“圣上改元,咱們得給友邦送點禮物,大家一起高興高興?!?/br> 魏征:“盧國公的道理好生奇怪!咱們改元,不該是他們送賀禮嗎?” 魏征戰(zhàn)斗力太強,房玄齡也上了,“改元自然要加恩,圣上不若賜封幾個部落首領?!?/br> 魏征:“加恩也是對大唐百姓,跟部落首領有什么關系?” 有魏征在,如果不做進一步暗示,李世民很難如愿,長孫無忌只得站出來說話,“咱們與頡利可汗是盟友,歸順于他的部落自然也是我們的朋友?!?/br> 除了個別靠家世混進朝堂的蠢材,大家都聽明白長孫無忌話里的潛臺詞。 呵呵,真陰險,這算不算背棄盟約出爾反爾? 再看李世民的大嘴已經(jīng)咧到耳根子,眾人了悟,又是人家提前商量好的,最討厭搞小團體什么的了。李世民的行為明顯是當婊。子還想立牌坊,跟頡利一路貨色,不愧是盟友! 魏征退回去,不再言語。 “嗯,各位卿家說的有道理,咱們該送什么禮物呢?” 李靖:“既然真心送,自然要送他們需要的東西,草原缺鹽。” 李靖戰(zhàn)功太多,再加上玄武門之變的袖手旁觀使得他身份尷尬。他平日在朝堂上很少說話,現(xiàn)在涉及到對外策略才忍不住跳出來。 真給力,李世民心里已經(jīng)開始放煙花了。 “這個主意好,咱們就送鹽!”怕有人再殺出來反對,李世民連忙擬旨。 魏征抬了下眼皮,到底沒吱聲。 今日熱鬧的地方,可不止朝堂一處。 杜如晦特別后悔留董家人在家里做客。不說那日在房府惹出的亂子,回來后這家人就開始整日宴客,借住在別人家里連身為客人的自覺都沒。董逸群還想借著連襟的關系,把他拉入即將開始的學術大戰(zhàn)中。他是天子近臣,自然知道李世民的決定,他是瘋了才會幫董家! 都說娶妻娶賢,攤上楚氏女,倒八輩子霉。自家媳婦天天在家鬧,讓他幫親不幫理。要說親,他還欠王玨一條命呢,肯定比倒霉小姨子和便宜連襟親。 這不,杜如晦下朝后連家都不愿意回,直接跟房玄齡走了。 他不回去就對了,他家又在開宴。 那日從房府回來后,董逸群第一時間就給本家送了信。董逸群來自董家旁支,要不他也不會去色。誘董楚氏,以圖靠其關系走杜如晦的路子出仕。 董家家主收到信后鼻子都氣歪了,先罵董仲舒色老頭,留下那么多婢生后代,各個都不是省心的主。又罵董逸群下賤,靠賣臉往上爬,還爬出這么大的禍事。 事已至此,再罵也無用,他只得派大兒子董逸林到長安見機行事。他則是安排人去四處散布小道消息,什么圣上要罷儒家學說,你們讀的書今后都無用了之類的流言。 這些事情,李世民的探子都如實上報。李世民這人變臉比變天還快,他原本還有些同情董家,得知他們鼓動學子來長安請愿后,又怨王玨手段不夠狠辣。還罷黜儒家,董家人果然把儒家學說當成自家所有了,難怪王寡婦罵他們小人。 董逸群今日主要宴請剛趕到長安的董逸林,和遍翻族譜也沒辦法躲過老牌家族算計的部分新興世家之人。他們大多是東漢末年才發(fā)展起來的家族,想偽造個先祖都找不到合適選擇。 杜楚氏這個傻叉,一路幫meimei、妹婿撐場子,讓很多人都誤會了杜如晦的立場。眾人皆未注意到,有個小身影一直偷偷聽著他們的談話。 另有一處地方,比開宴的杜家還熱鬧,那就是一直閉關的孔家。 孔家雖然閉關,但外面的消息還是有門客來定期上報。由于王玨率先說服李世民,百家出世已成定局。現(xiàn)在孔家只有兩條路可走,要么跟董家同一戰(zhàn)線,帶領儒生逼圣上改變主意;要么找出或偽造典籍,徹底踩死董家,跟李世民和王玨搶功,分得一部分百家各派的感激。 現(xiàn)在這種時候,最忌諱的就是什么都不做。以孔家的地位,必然不能坐山觀虎斗。如果什么都不做,董家贏了,儒生會當孔家是縮頭烏龜。若王玨贏了,孔家又沒出力,孔家對百家各派來說就是下一個要對付的目標。 按孔穎達的想法,選擇第一種,即便贏了,得到的也只是暫時性的勝利。李世民愛記仇,王玨花樣太多,下任帝王也在她手里,不如識時務靠向強勢的一方。 既然有了決定,一定要盡量找出典籍,偽造只是下下策。連日來,孔家大宅已經(jīng)被掘地三尺,就連看起來可能藏東西的墻也鑿過了。這么一番折騰,他們愣是什么都沒找到,很多人都覺得王玨的猜測有誤。 孔穎達依然沒放棄,他讓孔家族人和學徒們把所有帶字的東西拿出來重查。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在第三天夜里,孔穎達忽然夜半起身,披散著頭發(fā),赤腳于雪地上奔跑。他一氣跑到小祠堂,對著祖先牌位伏地慟哭。 孔穎達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壞了孔家眾人。連日來壓力太大,家族危機正在眼前,大家以為老頭支撐不住跑來跟先祖哭訴。 孔德倫欲上前攙扶孔穎達,誰知老頭怎么都不肯起身,他邊哭邊念著一首詩,“ 典禮紊還修,跡籍臺觀舊。郁島藏深竹,崖罅仙棺出?!?/br> 孔氏族人和門徒們反復念叨著這首詩,接連有人如孔穎達般伏地慟哭。 孔德倫抽泣著問孔穎達,“阿爹,此詩寫在哪?是哪位先祖所留?” 孔穎達擦干眼淚,挺直腰板,一字一頓地說道:“此詩寫在族譜上,為第11世孫孔延年所留?!?/br> 孔德壓抑著暴怒的情緒,低吼道:“劉家豬欺人太甚,董氏小人必遭天譴。吾恨不得食其rou,喝其血,拿其骨頭燉湯喂狗?!保h武帝,乳名彘,大名劉徹,字通。彘是野豬的意思。) “我等誓要為先人討回公道!” “我等誓要為先人討回公道!” “我等誓要為先人討回公道!” 接連數(shù)日,孔家大宅內反復傳出怒吼聲與悲凄的號哭聲。誰也不知道孔宅內發(fā)生什么事情,連李世民派去探望的人都沒能入內。只有每日去孔家收夜香的小農傳出過一句話,孔氏全族披麻戴孝,似乎有人逝去。 由房府而出,長安而始的這場學術之爭,已經(jīng)以席卷之勢蔓延開來。在這場爭斗中,孔家的立場極為重要。無論是看熱鬧的,還是蓄勢待發(fā)的,都等待著孔家的回應。 作者有話要說: 暗謀反擊 該說的,能做的,王玨已經(jīng)努力過,如今剩下的唯有等待。無論長安局勢多么緊張,日子也還是要照常過。 自從得知王玨要建啟蒙書院,村民們無不翹首以盼。如今書院終于建成,王玨和即將到書院教學的王熙然一起查看房屋情況。又有吳村長領著熱情的村民們幫忙打掃衛(wèi)生,整個南山村都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書院在正月十六那天開始招生,二月初一正式開課。不收束脩,干擾他人學習者遣退。我會多準備一些案、榻,村民們如果想聽課盡管來。只一點,還是不能干擾他人。” 聽了王玨的安排,吳村長連連點頭稱是,若有孩子無心向學確實容易影響別人。隨后又感慨地說道:“王娘子幫村里做了太多事情,我們受之有愧啊?!?/br> 王玨擺擺手,不欲讓他繼續(xù)說下去,“我與鄉(xiāng)親們親如一家,你再客套可就外道了。” “成!以后我們負責打掃書院,你也別推辭!”吳村長為人頗為豪爽,聽王玨這么說,他也沒再多說感激之言,有些事情記在心里就好。 王玨與吳村長繼續(xù)聊著關于書院的諸多安排,吳大牛忽然跑進院子,急喘著說:“王娘子,你快去看看吧,圣上來隨園了!” 李世民咋來了呢,他那日不是也在論壇室留言了嘛。當然,李總沒寫大名,而是寫了個李二,就怕萬一自己來不成讓早就得知消息的書生們失望。前些日子孔穎達帶著兒孫和門徒很是風光了一把,李總羨慕之余趕緊惡補了一下他留言要討論的主題內容。 這不,臨到日子,他下朝后就滿懷信心過來了。由于是微服,學子們并不知道李世民的底細,他很是享受的在學子中炫耀著學問,接受著大家的驚嘆和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