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武賢法師也沒能問出王濟舅舅一輩子的心理陰影到底是什么。

    但如今已經輪到武賢法師來面對衛(wèi)老爺子曾經面臨過的抉擇。

    去救有可能活下去、但也有可能會被叛軍毫不留情弄死的阿兄衛(wèi)璪，還是為了保住身邊親衛(wèi)隊里更多條妹子的命，而咬牙等待拓跋六修的救兵。

    人這一輩子不可能不去面對兩難的抉擇，忠孝不是問題？那戰(zhàn)友和家人呢？

    當衛(wèi)璪被張方掐住脖子時，武賢法師煎熬的內心也被逼得到了絕境，她咬著牙，紅了眼。該死，該死，該死，她明明已經那么努力的變強了，為什么還是無法兼得！

    “頭兒？”

    “咱們還在等什么？”

    “不是說要救嵇太尉嗎？”

    “還有郡守！”

    “沖啊！”

    躁動的親衛(wèi)妹子們替武賢法師做出了決定，她們一個個都不甚理解的看著武賢法師。不止武賢法師想救衛(wèi)璪，妹子們也想，因為衛(wèi)璪不只是武賢法師的兄長，也是在風雨飄搖的亂世中撐起整個益州的男人！

    “大家……”武賢法師的心中被一種從未有過的暖流填滿了，她們早已經不再是戰(zhàn)友那么簡單，而是她的家人。

    “家人救家人，理所當然啊?！?/br>
    “頭兒你要是再不下令，可就別怪我自作主張了?！?/br>
    “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將在眼跟前，軍令也可以不受！”

    “老娘長這么大，還沒見過皇帝長什么樣呢！求近距離的見一見！”

    “這可是救駕之功啊，我能給我meimei賺多少嫁妝！別磨蹭了！”

    在變化莫測的戰(zhàn)場上這么多年，武賢法師做決斷的速度被培養(yǎng)到了極致，一瞬間，她就點了頭。什么虛的都不說了，只一句：“干他娘的！”

    隨著那一聲富有韻律的經典國罵，一群完全不像是妹子的妹子們，迅速起身上馬，如猛虎下山般，勢如破竹的就朝著叛軍沖了過去。分分鐘打亂了叛軍陣型，呈犬牙交錯之勢，達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成就。讓一臉懵逼的叛軍明白了什么叫措手不及。所過之處，鮮血滿地。

    衛(wèi)熠早就脫掉了最外面的僧袍，穿著再尋常不過的甲胄，帶著面具，假裝自己不是自己。

    她最壞了，低沉著聲音高喊：“殺了狗皇帝！”

    嚇的這張方這邊不僅不敢拿晉惠帝相威脅，反而還要百般的保護晉惠帝這個累贅，他們以為這支突然沖出去的隊伍是之前沒能剿滅的藩王余孽。

    晉惠帝也很害怕，但多年練就的演技，還是很好的幫助他演繹了一個臨危不亂的皇帝形象。

    妹子們紛紛崇拜的想著，不虧是傳說中的陛下啊！

    司州這邊的人大多不太了解武賢法師和她的娘子軍，更不用說妹子們和叛軍穿的都是一樣的改良版軍裝，直男審美到雌雄莫辯、人畜不分。叛軍很容易就被騙了。

    衛(wèi)璪卻是和他meimei并肩作戰(zhàn)了多年的男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來這支隊伍到底是誰的？多年的默契，幫助他快速投入了角色，對還掐著他的張方大喊：“張將軍，你我之前的成見，是內部矛盾，放在日后再說吧。眼下救駕要緊。”

    張方想了想，同意了，他放開了衛(wèi)璪：“你說你舅舅快來了？”

    衛(wèi)璪苦著臉，加重自己的砝碼：“就在附近，但不知道什么時候能來?！?/br>
    張方點頭表示知道了，更加放心大膽的讓手下與這股異軍突起的勢力打了起來。能贏最好是他們贏，贏不了還有衛(wèi)璪的舅舅當后手。到那時，衛(wèi)璪就是個很好的談判籌碼，暫時先饒他一命。不過如果最后是他們先贏了，王濟還沒來，那就立刻干掉衛(wèi)璪，離開這里！

    張方的小算盤打的噼啪響，衛(wèi)璪也在盡己所能的拖累張方這邊的人。

    妹子們看著衛(wèi)郡守賣力的表演，不得不在心里贊了句——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叛軍有了咱們郡守這個能把大腿拖累折了的豬隊友，不失敗還等什么？下次可以考慮故技重施啊。

    正在被考慮當做秘密武器的衛(wèi)璪，還不知道他已經被自家meimei的親衛(wèi)嫌棄成了這個樣子，他只是慢慢靠近了晉惠帝，做出一副嚇的提淚橫流的膽小模樣，暗中還不忘絆倒幾個叛軍。

    嵇紹看出了衛(wèi)璪前后不一的表現(xiàn)，也以保護晉惠帝為名，靠了過來，沒有對這股“奇兵”動手。

    晉惠帝還在擔心……貓。

    “我把它放在安全的地方了?！毙l(wèi)璪安撫晉惠帝。至于真相如何，他其實也不知道團爺去了哪兒，那只可怕的大花貓把他引給嵇紹后，就三下五除二的竄了個無影無蹤，根本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弟弟知道后，會不會砍死他。絕對不能讓他弟弟知道是他弄丟了他的貓?。?/br>
    衛(wèi)玠單相思團爺好些年的事情，就沒有不知道的。

    有段時間，衛(wèi)璪甚至腦洞大開的覺得拓跋六修說不定就是團爺變的，魅惑了他弟弟。當然，在見到拓跋六修本人后，衛(wèi)璪就收起了他全部的浮想聯(lián)翩，哪家小妖精會變成這么五大三粗還那么丑的？！

    當“小妖精”帶著人來千里救駕的時候，這邊戰(zhàn)場已經接近了尾聲。

    武賢法師穩(wěn)勝，因為她抓住了張方。在己方的妹子還沒有損失很多的情況下，武賢法師盡可能快的擒賊先擒王了。

    她再一次想起了當年走前在書房與衛(wèi)老爺子最后的談話。

    武賢法師虛心向衛(wèi)老爺子請教：“您當年是如何選擇的呢？”

    衛(wèi)老爺子摸了摸他的胡子，道：“你知道若輪到小娘，他會如何選擇嗎？”

    武賢法師很認真的想了想：“心疾復發(fā)？”

    “……”衛(wèi)老爺子都一時被問了個啞口無言，這些孩子啊，他搖搖頭，哭笑不得，“不，他會選擇犧牲他自己。”

    在面對兩難的抉擇時，以衛(wèi)玠的性格，他肯定會選擇用自己來換取其他人活下去。

    “但這點是很不可取的，我會好好調教他！”衛(wèi)老爺子大喘氣道。

    這回輪到武賢法師無話可說了。

    衛(wèi)老爺子像個老頑童一般沖著孫女眨眨眼，懟的人說不出來話，可不是武賢一個人的專利：“我當年的選擇是以一己之力擒賊先擒王，盡快結束戰(zhàn)斗。聽著，我們衛(wèi)家人，絕不會受任何人威脅，絕不！”

    這便是衛(wèi)老爺子教給武賢的，多年后的今天，武賢活學活用。

    第193章 古代一百九十點都不友好

    當武賢法師摘下頭盔，露出一張明艷張揚的漂亮臉蛋時，張方才發(fā)現(xiàn)他上當了。他雖然沒見過衛(wèi)家這個很出名的替身僧嫡小姐，不知道她長什么樣，但是在戰(zhàn)場上突然出現(xiàn)的、厲害到仿若要日天日地的女人，只可能是武賢法師了。益州雖遠，卻也沒有那么遠。

    如果一開始就堅持拿衛(wèi)璪或者是晉惠帝威脅武賢法師，張方根本不會輸?shù)倪@么快、輸?shù)倪@么慘。

    但有錢難買早知道，一切都已經為時已晚。

    就在這個“張方的人不想投降，面對被擒拿的張方又只能投鼠忌器”，兩方不得不僵持在城南的當口，拓跋六修終于帶著浩浩蕩蕩的人馬出現(xiàn)了。小樹林后面一下子涌現(xiàn)了仿佛輸液數(shù)不盡的整裝待發(fā)的士兵，只氣勢就足夠壓人一頭，更不用說其他，叛軍只剩下了投降一途。

    武賢法師話沒多說，直接弄暈張方，把他綁了起來，交給了最放心的幾個武力高強的妹子負責看管。

    當拓跋六修近到眼前時，武賢法師詫異道：“怎么是你？”

    武賢法師以為到的會是石勒，怎么推理，拓跋六修都不可能在這種前有狼后有虎的時候離開衛(wèi)玠半步。

    “他逼我來的?！蓖匕狭蕻斎徊幌腚x開衛(wèi)玠，雖然那些劫囚的胡人依舊被收拾了，但沒有誰可以保證他們一定沒有同伙。在這種時候，拓跋六修把衛(wèi)玠栓在褲腰帶上都未必能放心，更不用說是離開衛(wèi)玠了。但是沒辦法啊，能令拓跋六修打破對衛(wèi)玠所有固定原則的人只可能是衛(wèi)玠。

    “恩？”武賢法師一愣。

    拓跋六修小聲道：“他怕你不給你兄長面子，當眾也劈頭蓋臉的抽你兄長一頓?！?/br>
    武賢法師見面之初的那一巴掌，以及那句經典的“棍棒底下出腦子”，可是讓衛(wèi)玠記憶猶新。衛(wèi)玠不是記仇，只是想讓拓跋六修提醒他姐，她打衛(wèi)玠，是阿姊教訓弟弟，天經地義；她打衛(wèi)璪，卻是meimei打兄長，以下犯上。不管武賢法師理由有多充分，也不管衛(wèi)璪有多作死，這在很多老古板眼中就是不悌，是完全不能被接受的。

    這樣無論是對衛(wèi)璪還是武賢法師的名聲，都不會有什么好影響。

    武賢法師……還真就考慮過要當眾給衛(wèi)璪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不丟夠人的，衛(wèi)璪根本不知道反??！但是如今冷靜下來再想想，衛(wèi)玠說的也有道理。司州不比益州，她確實是該換一個教訓兄長的手段了。

    接受了衛(wèi)玠意見的武賢法師，還有一件事不甚明白：“只是一句提醒，這與小娘非要逼著你先來有什么關系？”

    讓石勒來傳話也是一樣的啊，對于武賢法師一天照三頓飯的頻率揍衛(wèi)璪的事情，石勒早就見怪不怪了，沒必要特意繞開石勒。

    “他怕世龍兄不僅不會提醒你，還會……”為虎作倀。

    石勒就是個標準的耙耳朵，還沒結婚呢，他的一切早就都已經由武賢法師說了算了，要是武賢法師怒氣上頭、血氣上涌，非揍衛(wèi)璪不可，石勒的反應只可能是在背后積極地投遞棍棒，并搖旗吶喊“阿賢（武賢法師的閨名）好厲害”。

    這還真是石勒有可能做出來的事情，武賢法師并沒有立場辯駁。

    拓跋六修還有一句話沒說，同為不受待見的衛(wèi)家準.女婿，他可是很了解石勒那種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夠光明正大為難大舅子的機會。

    衛(wèi)玠也知道這些，不僅如此，衛(wèi)玠還知道若石勒真的成功，等事后武賢法師反應過來，石勒也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為了大家好，衛(wèi)玠選擇了不偏不倚的拓跋六修來幫忙。

    最起碼，拓跋六修表現(xiàn)出來的是“不偏不倚”，天生一張嚴肅臉，那真的就是仿佛自帶了“老實、可靠”buff，誰見誰跪。

    武賢法師不疑有他，只在拓跋六修幾個巧妙的暗示下，就堅定了不能在人前收拾衛(wèi)璪，但是人后必須狠狠收拾的信念。

    在晉惠帝身邊護駕的衛(wèi)璪，莫名的感覺背脊一涼。

    晉惠帝關切的問衛(wèi)璪：“仲寶你沒事吧？”晉惠帝自己也受了傷，但已經疼到麻木了，所以他還有閑心關心別人。

    衛(wèi)璪搖搖頭，他這才想起來配合他meimei武賢法師和帶軍上前行禮的拓跋六修，一起單膝下跪，說了那句經典臺詞：“臣救駕來遲，望陛下贖罪?！?/br>
    晉惠帝實事求是：“不遲啊。”

    “……”一眾人立時都有點找不到自己嘴的感覺。陛下你怎么能不按照套路來？！

    還是衛(wèi)玠在趕到后，打破了這個僵局：“陛下的身體就勞兩位疾醫(yī)費心了。”

    衛(wèi)玠機智的已經在來的路上，提前說動了晉江兩個疾醫(yī)救場。雖然衛(wèi)玠本來打算的是救嵇紹，但是如今換成晉惠帝也沒差了。晉疾醫(yī)卻有點不太開心，他對司馬家的人自打晉武帝喪期時把他師兄關了起來他就沒什么好感了。江疾醫(yī)本人反倒是對這些陳年舊事沒感覺，只是一板一眼的認為，那是君，那是臣，作為少府出身的疾醫(yī)，照顧晉惠帝是他的本分。

    石勒保護著衛(wèi)玠和兩個疾醫(yī)，就跟在拓跋六修的隊伍后面，其實也沒晚多少時間，這也是拓跋六修能夠接受離開衛(wèi)玠、提前行動的原因之一。

    衛(wèi)玠的一聲，讓眾人大夢初醒，對對對，上疾醫(yī)，管陛下說什么呢！

    名聲在外裝樣子的江疾醫(yī)走在前面，真正的實力派晉疾醫(yī)低調的跟在后面?，F(xiàn)場會診，刻不容緩。

    晉惠帝小清新在看到衛(wèi)玠的時候老激動了：“小娘！小娘！”

    衛(wèi)玠本來也很激動看到小伙伴，結果就被這么一句話潑涼了心：“……”收回這個稱呼，咱們還能做盆友。

    拆臺小能手晉惠帝的第二句話是：“朕一直帶著團爺，但是它去找仲寶之后又不見了呢，要快點派人去找它?！?/br>
    栆哥：“……”陛下，你造你現(xiàn)在的身家性命全在我……meimei手上嗎？再說下去，老子分分鐘砍死你啊啊啊！

    武賢法師果然生氣了，卻不是氣晉惠帝拆兄長的臺，而是氣兄長本人，因為她終于發(fā)現(xiàn)了，衛(wèi)璪的失蹤，一開始只是想去追一只貓！他咋不上天呢？！

    衛(wèi)璪心虛一笑，本能的后退了一步，他終于想起了曾經被meimei武力值支配的恐懼。在這樣的舉動下，縱使衛(wèi)璪什么都沒說，卻好像已經說了全部。

    武賢法師再也忍耐不住，低聲咒罵了一句：“衛(wèi)璪！老娘cao你大爺！”

    衛(wèi)璪更害怕了。

    晉惠帝繼續(xù)噎死人不償命，一臉好心的提醒：“法師，你大爺就是仲寶的大爺啊。你們大爺人挺好的。”衛(wèi)家大伯是個老實人，但也不能這么欺負他啊。

    武賢：“……”

    衛(wèi)璪：“……”

    衛(wèi)玠：“……”

    最后，還是依靠衛(wèi)玠自帶的救場小光環(huán)，來解決了當時的尷尬。

    衛(wèi)玠稍稍讓開自己的身子，露出了被保護他的妹子之一抱著的大花貓。還是那么胖，那么油光水滑，那么又大又平的臉，打著小呼嚕，在妹子懷里安心熟睡。恩，大爺它還是“跨越千山萬水”，找到了它丑丑的兩腳獸，就是這么棒！為了獎勵自己，它選擇了讓萌萌噠的妹子抱，拒絕兩腳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