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衛(wèi)慎有些神色晦暗的盯著火光里的女人,不是很漂亮,最多算清秀,但看起來卻很讓人舒心,腦子也不夠好用,除了一開始的時候?qū)ψ约旱膽B(tài)度勉強算是有膽色外,似乎再找不出別的優(yōu)點了??删褪沁@樣一個毫不起眼的女人竟然在短短的幾個月融入了自己的生活,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議。衛(wèi)慎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一個決定,既然自己在意的話,為什么不把人綁在身邊呢。 想到這里,他的語氣莫名的溫和了不少,“好了,你既然不舒服,就過來休息吧,不要一直看著火堆了?!?/br> 忍冬說完那句話之后就發(fā)現(xiàn)衛(wèi)慎一直在看著她了,只是她也不敢抬頭看衛(wèi)慎是什么神色,只能渾身僵硬機械的一根根往火堆上加著柴,聽到衛(wèi)慎叫她過去她也不敢拒絕,只是拿了中午沒吃完的野果走了過去。 “都這么晚了,你也餓了吧?!彼呎f邊在他身邊坐下,低著頭把東西遞到了她面前。 “你怕我?”衛(wèi)慎看著忍冬小心翼翼的樣子突然開口問道,他不介意別人怕他,甚至他這樣的身份他是樂意看見別人怕他的,只有畏懼才不敢背叛,忍冬一直以來都有些怕他他也能感覺到,只是現(xiàn)在他卻突然計較了起來。 忍冬確實有些怕他,但相處下來這份畏懼少了不少,只是衛(wèi)慎現(xiàn)在突然就這樣問她,她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就沉默了下來。 面對這份沉默,衛(wèi)慎的語氣不復剛才的溫和,“抬起頭來,看著我!”聲音像摻雜著碎冰,讓人一冷。 忍冬不知道他為什么就突然生氣了,衛(wèi)慎給她的感覺很復雜,但不包括喜怒不定這一條,她下意識的就順著他的話抬起了頭,直勾勾的盯著他的臉。 他的臉色并不好,整張臉都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蒼白,又因為發(fā)燒,雙頰處有一些不正常的紅暈,再配合他此刻陰沉沉的臉色,忍冬覺得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那就是嚇人,感覺有點像亂葬崗爬出來的冤魂,雖然這樣說對眼前的人很不尊重,但忍冬確確實實就想到了這個。 她瞳孔微微放大,神情有些呆滯,顯示出她有些被嚇到的心情。 衛(wèi)慎看著她這副呆愣的樣子,心情莫名的就變好了起來,陰沉的臉色也變成了面無表情,甚至嘴角都有些微微勾了起來?!翱磯蛄藛幔俊?/br> 忍冬一驚,才發(fā)現(xiàn)自己因為被嚇到,竟是眼睛一直停留在衛(wèi)慎臉上,她此時也注意到了衛(wèi)慎臉色的變化,心里想著看來自己還是不夠了解他,以后對他的印象大概要加上喜怒無常這一條了。 不過一直盯著一個男人的臉看,她的臉頰也有些微微泛紅,趕緊又把頭低了下來,“對……對不起?!?/br> 說完話,忍冬等著衛(wèi)慎的反應(yīng),卻只聽見他似乎輕輕笑了一聲,然后從她手里拿了一個野果。他的指尖微微劃過她的掌心,帶來一種微麻的刺感,忍冬一抖,但還是握穩(wěn)了手心的野果。 最后,六個果子,她吃了兩個,衛(wèi)慎吃了四個,不抵飽,又難吃,但卻只能依靠這個來補充水分和能量。 縱然中午睡了那么久,但兩人就這么干坐著,也確實相當無聊,在困意漸漸襲來的時候,忍冬又往火堆加了幾根粗一點的樹枝后,便和衛(wèi)慎一起平躺著進入了夢鄉(xiāng)。 和中午一模一樣的情況,一開始兩人都是盡力不碰到對方,但等忍冬睡熟后,她又自動像熱源靠去,并緊緊的抱緊了他取暖。 一回生二回熟,衛(wèi)慎看著懷里的女人,這次很自覺的就伸開雙臂抱住了她,然后繼續(xù)休息。 有所不同的是這次是忍冬先醒來。 山洞口傳來微弱的亮光,柴火堆也早就熄滅了,還剩幾根黑漆漆的木炭冒著一點點白眼,忍冬睜開眼又閉上,再睜開,她有些不能理解現(xiàn)在的情況。 她和衛(wèi)慎側(cè)躺著,她睡在衛(wèi)慎的懷里,她手腳并用的纏在衛(wèi)慎身上,而衛(wèi)慎只是虛虛的摟著她,怎么看都是她主動,她昨晚到底干了什么! 忍冬想起衛(wèi)慎殺人不眨眼的果決,她對自己的下場有點擔憂。 忍冬小心翼翼的松開了摟著衛(wèi)慎的手,又把自己架在他身上的腿放了下來,最后把衛(wèi)慎摟著自己的胳膊輕輕的放回了他自己身邊,想在他醒來前制造出一副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 但她的小心思顯然不能實現(xiàn)了,因為在忍冬抬起衛(wèi)慎的胳膊的時候,他就睜開了眼睛,然后一雙眼睛直直的落在了她舉著他胳膊的手上。 忍冬的尷尬都不知道怎么掩飾了,她只能傻傻的笑著說道,“呵呵,呵呵,那個……誤會,一切都是誤會?!币驗椴恢朗裁幢砬楹线m,她整張臉都有些扭曲。 衛(wèi)慎其實比忍冬醒的早,只是既然他已經(jīng)決定了她是自己的人了,就要把人牢牢的握在手心了,所以他才會讓忍冬自己發(fā)現(xiàn)她都做了什么。但是也不能把人逼太緊了。 看著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忍冬,他沒有收回自己視線,只是有些似笑非笑的說道,“哦~誤會,你說是就是吧?!?/br> 這樣的承認比直接質(zhì)疑還讓人難受,忍冬下意識的就覺得自己昨晚大概乘人之危做了更過分的事,雖然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這樣的人,忍冬一時之間倒是不知該說什么了。 反而是衛(wèi)慎又變回了正常的語氣說道,“既然天已經(jīng)亮了,我們就趕緊離開這兒吧?!?/br> 也許是體質(zhì)強悍,即使沒有藥,兩人休息了一晚,燒竟奇跡般的退了,這讓原本筋疲力盡的兩人也恢復了些力氣。衛(wèi)慎的內(nèi)力也恢復了些,至少不需要支撐著忍冬才能走了。 走出層層隱蔽的山洞,兩人又在山林中穿梭了兩個時辰才看到了人煙。 顯然是一個流劍宗山腳下的村莊,兩人這副狼狽的樣子出去很容易引起注意,忍冬一時間有些躊躇不前。 誰料衛(wèi)慎卻徑直向村尾的一處院子走去,還直接叩響了人家的門。 他們?nèi)サ倪@戶人家雖然在村尾,可附近住的人離得也不遠,而且就這樣直接敲門,真的不會有問題嗎?流劍宗一旦派人查到這里,他們直接就暴露了好么。衛(wèi)慎從來都不是這么魯莽的人啊,忍冬過了起初的驚嚇后,就只是乖乖地站在一旁靜觀其變。 “誰呀!”伴隨著一個尖利的嗓音,門被“吱呀”一聲打開。 開門的是一個顴骨高高,有點年紀的女人,穿著一身的粗布衣服,第一眼給人的感覺有點兇。她上下打量了兩人幾眼,然后警惕的說道,“你們是誰?” 衛(wèi)慎突然就笑容滿面的說道,“大娘,我和妻子想在這借宿幾晚,不白住,每天付你們?nèi)€銅板?!?/br> 女人聽了這話,警惕的神色變了變,然后說道,“三十二不行,至少要五十一個銅板?!?/br> “最多四十二!” ☆、暫安 忍冬現(xiàn)在的心情只能用震驚來形容了,畢竟看著一向在她心目中是高嶺之花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大人瞬間變成菜市場討價還價的大娘,這視覺效果太沖擊了。 等女人把他們帶進了院子,她才明白剛才的事到底是什么情況。 只見原本是一臉刻薄相的女人關(guān)上門后,瞬間在衛(wèi)慎面前單膝跪了下來,“屬下秋娘,拜見大人,不知大人是?”收斂了神色之后這位秋娘看起來倒有了幾分凌厲的英氣。 原來傳說中的錦衣衛(wèi)的情報遍布天下看來不是夸夸其談啊,看來剛才那段對衛(wèi)慎來說反常的對話應(yīng)該就是對暗號之類的了吧。 “衛(wèi)慎!”衛(wèi)慎語氣帶著一種上位者的威壓。 女人聽完,語氣越發(fā)恭敬,“原來是指揮使大人?!闭f完這句話她也沒有多問,錦衣衛(wèi)的規(guī)矩,不該知道的事千萬不要多問,像他們這種最底層的收集情報的,若是沒事發(fā)生的話,說不定一輩子就以偽裝的身份活下去了,所以她才會第一眼見到衛(wèi)慎認不出來。 “嗯?!毙l(wèi)慎低應(yīng)了一聲,示意面前的人起來,讓她先給自己安排房間。 秋娘看了一眼在旁邊一臉吃驚加恍然大悟的忍冬,有些不確定兩人的關(guān)系,語氣帶了幾分猶疑的問道,“不知這位姑娘怎么安排。” 衛(wèi)慎掃了一眼院子里的格局,就一個廚房加一個大堂并幾間屋子,很平常的農(nóng)戶人家的院子,住上他們兩個還是綽綽有余的,于是他說道,“安排在我隔壁吧。” “是。”秋娘無二話,帶著兩人去了西側(cè)的屋子,一人一間房,“條件簡陋,還望大人委屈一下?!?/br> 這樣的客套話衛(wèi)慎自然不會理,他在屋子里唯一一個凳子上坐了下來,然后問道,“你家里有草藥嗎?” 秋娘也看出來兩人受了傷,不過一般人家家里哪里會備什么藥,即便她因為身份原因備了一些,但可能也不太夠,于是就語氣有些愧疚的說道,“家里就備了一些三七,忍冬,魚腥草之類的尋常藥草,恐怕還要去村里郎中那買一些?!?/br> 兩人現(xiàn)在這情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不適合宣揚,所以秋娘也沒說把郎中請回家來的事,只說買點草藥回來。 衛(wèi)慎聽了也贊同,“傷藥有忍冬,三七就夠了,你去找忍冬,她會醫(yī)術(shù),讓她告訴你要買些什么草藥,最好是多買些退燒藥,再買些治傷的,這樣不惹人注意。” 衛(wèi)慎雖然沒說忍冬是誰,但秋娘不用猜也知道是隔壁那位,收到命令后便從大人的房間退了出來,去到隔壁的房間,說明了來意。 不得不說衛(wèi)慎實在是太有先見之明了,她這剛學的技能沒多久就派上了用場。雖然兩人的燒今早醒來已經(jīng)睡了,但再吃點藥還是有必要的,而且這種藥不惹人注意,忍冬寫了張藥方,又添了幾樣治療傷口需要的藥,便讓秋娘去郎中那兒買藥了。 “麻煩你了?!比潭瑢η锬锖芸蜌?,畢竟人家服從的衛(wèi)慎,而自己只是附帶著而已。 “職責所在!姑娘不必客氣?!鼻锬锵蛩⑽⑿α艘幌?,點了點頭,便離開去抓藥,出門前還把院子鎖了起來。 在外面待了兩夜,除掉身體的不舒服,她現(xiàn)在只想好好的洗個澡,無奈秋娘好像完全沒想到這點,雖然知道廚房在哪兒,但她也不方便貿(mào)然就用人家的東西,一身臟污,她連床上都不敢坐,只能坐在凳子上等秋娘回來。 村里就那么大點地方,來回走一趟也不費什么時間,很快大門打開的聲音傳來,秋娘拎著一包包的藥回來了。 沒有去衛(wèi)慎那兒,秋娘反而先去了忍冬的院子,關(guān)鍵她要問一下這些藥要怎么煎。 除了藥她還拿了一套衣服過來,“我臨出門的時候往灶里添了幾把柴,現(xiàn)在水應(yīng)該燒熱了,這是我的衣服,你先將就著拿著換吧。” 原來不是忘了洗澡的事,而是在燒水,忍冬向秋娘表達了感謝,然后又說了藥的事,再多準備一些棉布條。 衛(wèi)慎那邊和忍冬一樣坐在凳子上,他倒是無所謂洗熱水冷水,只是沒有換洗衣服,而且剛才也一時忘了提這件事,秋娘也是一樣給了他一套換洗的衣服,“這個是一直放在家里沒人穿過的,大人將就一下?!?/br> 秋娘在這邊的身份是一個潑辣的寡婦,家里沒男人,就連這套男裝也是被以防萬一被壓在箱底多少年的。 衛(wèi)慎沒有對衣服提出異議,而是繼續(xù)了解情況,“這邊有流劍宗的人過來嗎?” 其實兩人這副樣子出現(xiàn)在這里,是什么原因,秋娘雖然不會多問,但也猜到了幾分,于是她便如實答道,“沒有,我們這一處雖然也屬于流劍宗的勢力范圍之內(nèi),但卻在山陰處,平時流劍宗的人甚少到這里來,最近幾天也沒有什么異常。” “嗯。這兩天你多留意一下,我們會在這里待一段時間?!毙l(wèi)慎這樣說道。 事情了解完,秋娘也沒有再待在這里的必要了,她離開時還順便帶上了門。 忍冬的藥是秋娘幫忙換的,而衛(wèi)慎的則是忍冬幫忙的,其實她非常不能理解這位大人為什么不順便也讓秋娘幫他上藥,還要勞煩她這個傷患。 “大人,為何不讓秋娘來呢,我這樣不太方便。”秋娘終于把最后一個傷口上藥包扎好后,用萬分誠懇的語氣建議道。鬼知道秋娘給她上完藥后跟她說大人那邊就麻煩姑娘了時,她是什么心情。她也受傷了好么?還是肩膀,每次抬胳膊都感覺是一種折磨,雖然這種折磨已經(jīng)很久了,但還是不想接受額外的工作。 衛(wèi)慎看了她一眼,語氣相當正常,相當若無其事的說道,“不讓你來,我讓人教了你半個月的醫(yī)術(shù)有什么用?” 好吧,我竟無言以對!忍冬干巴巴的“哦”了一聲。 雖然有點憋屈,但她還是抬起頭,笑靨如花的對面前的人說道,“大人,好了。那我就先走了?!?/br> 衛(wèi)慎點點頭,對她的這個提議表達了認同。 回到自己房間,側(cè)躺到床上,給自己蓋上被子,雖然有點餓,但忍冬表示她好累,還是選擇先睡一會兒。 這個累,不僅是身體,還有心理。上輩子她就是一個小村姑,然后跟了沈延平東奔西跑了幾年也沒怎么改變,后來被設(shè)計嫁人,她也是一村姑,如果不是最后夏棠那樣殘忍的對她的話,她也不會生出什么報仇之心,可現(xiàn)在跟衛(wèi)慎在一起,她覺得心好累,一開始是提心吊膽,后來衛(wèi)慎好像也不管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還對她挺好,她就漸漸放下了心,可是最近衛(wèi)慎好像有點奇怪,她直覺的有一種危險感,媽呀!誰借我個腦子,分析一下目前的情況好嗎! 吃了藥的腦子混混沌沌,忍冬想了一會兒就睡著了。 如果不是衛(wèi)慎的反追蹤特別厲害的話,那就是他們實在是太幸運了,因為他們在秋娘家住了好幾天,居然都沒有人找過來,甚至連鄰居也不太過問,可能是平時秋娘潑辣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大家都不想招惹她吧!果然,錦衣衛(wèi)的人有特殊的生存技巧。 第三天的時候,閻良還有另外一個錦衣衛(wèi)找到了這里。據(jù)閻良所說,他們?nèi)サ哪翘幰苍缬新穹?,不過大概主力全都集中到了落溪崖那邊,所以他們在折損了三個人后逃了出來,怕暴露這里,在山里又躲了幾天才出來。 “大人,你果然在這里!”閻良看見衛(wèi)慎的那副表情跟小狗看見了rou骨頭似的,雙眼里都是星星,忍冬看著平時那個行事穩(wěn)重的人變成了這個樣子,有些不忍直視的別開了頭。 “忍冬姑娘,你也在?”終于抒發(fā)完激動之情的閻良也抽空對忍冬微笑著問候了一下。 “嗯。”忍冬微笑,“你們肯定受傷了吧,要不要先處理一下傷口?” “沒事,都是小傷,不礙事?!遍惲冀K于恢復了正常,又變回了原先那個處事有序的樣子。 說實話,雖然閻良大部分時候也是一張嚴肅臉,但他處事方面還是很有一套的,而且長得也屬于很純良的那種,就是那種即使面無表情也讓人覺得很好相處的感覺,笑起來的時候尤其善良,現(xiàn)在那張善良的臉就對著她笑。 于是,忍冬立刻不忍心的說,“還是先處理一下吧,你們畢竟在山里躲了那么久,傷口還是及時處理的好?!?/br> 閻良看了衛(wèi)慎一眼,見他沒有反對的樣子,于是雙手抱拳,向忍冬拱了拱手,“那就麻煩忍冬姑娘了?!?/br> “不麻煩,不麻煩?!比潭S意的擺了擺手,然后又不注意扯到了右肩的傷口,表情扭曲了一下,繼續(xù)說道,“秋娘會幫你們的,我現(xiàn)在不太方便?!?/br> 于是一直沒有存在感的秋娘帶著他們?nèi)チ宋ㄒ皇O碌囊婚g房清洗上藥。 真的該慶幸秋娘家還剩了一間房,不然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作者有話要說: 總感覺自己在玩單機,好憂傷!有木有小天使在看書? ☆、演戲 兩人的傷說是不重,但也只是相對那幾個直接死了的人來說,不過他們的忍耐力真是常人能及的,因為在山里待了幾天,傷口有些潰爛,忍冬是叫秋娘直接用烈酒給他們清洗傷口的,可他們居然從頭到尾連哼都沒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