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怎么突然這么嚴重了? 繁昌嗤道:“當初太醫(yī)便說了,她這一生,怕是再難有孕。如今這孩子,還不知是怎么得來的了?從懷孕到至今,就沒有安生過。而且,你沒瞧見她如今的模樣,也不知怎么養(yǎng)的,可是嚇人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不過就算這樣,她也還牢牢的把持著手里的東宮掌事權不放,半分舍不得分不出去?!?/br> 說著,她的聲音壓得更低了,道:“她的性子變得也很奇怪,沖動易怒,有時候看起來很虛弱,有時候又很精神,特別奇怪。她院里伺候的宮女,已經(jīng)被她杖斃好幾個了,不過是因為一些小事罷了。小嫂子,你說這人怎么會變得這么快?” 這么快就變得連她也不認識了。 繁昌還記得太子妃剛嫁給太子那會兒,青春貌美,端莊穩(wěn)重,東宮的事兒被她管得極有條理。而且待繁昌,也是溫柔可親的。 可是如今她的模樣,繁昌卻絲毫不能將她與那時的太子妃看成一個人。 珍珠拍拍她的手,道:“你別多想?!?/br> 繁昌道:“我倒是沒什么,我只覺得,她肚子里的孩子,很大可能是保不住的。就算生下來了,怕也是個病秧子的?!?/br> 珍珠不欲再說太子妃,便問:“對了,皇后娘娘如何了?” 繁昌道:“母后還好,只是我瞧著,她十分的擔心皇兄。這次我回去跟她說皇兄沒事,她肯定就放心了?!?/br> 珍珠喚了碧水來吩咐了兩句,道:“我給皇后娘娘縫了幾雙襪子,你回去幫我一起帶回去吧。” 繁昌滿口應下,道:“母后收到襪子,必定感念你一片孝心,會很高興的?!?/br> 珍珠笑了笑。無奈道:“我也只會做這些了?!?/br> 這日子不過吃吃喝喝,總要找些事情來做。以前覺得自己沒有天分,不過是差了耐心,如今繡一些簡單的花草,她也是能做的。太子這兩日身上穿的白綢中衣便是她親手做的,裁剪的最為柔軟細膩的布料,只在領口處用金線繡了祥云紋路,看起來低調中透著兩分奢華。 給皇后的襪子,也是突發(fā)奇想做的,不僅皇后,自家父母,她也是做了幾雙,只是沒法送出去。剛好,繁昌這時候就來了。 太子那邊珍珠讓人去遞了話,兩人略坐了一刻鐘的時間,便見著了白裳,外罩一件灰色大氅的太子走了進來。 這幾日還是飄著雪,他肩頭落了一些雪,由著許久伺候著將大氅解了下來,露出里邊的白色圓領長袍來。 他直接坐到上首,問:“你怎么過來了?” 面對太子,繁昌顯然有兩分緊張,挺著腰桿,答道:“眼見過幾日便是新年了,我心里惦記著你們,便收拾了些東西進來?!?/br> 見太子眉目不動,她又急道:“而且我也想著小嫂子肚子里的孩子,送了一些滋補的東西過來?!?/br> 太子微微頷首,碧檸捧了熱茶上來,擱在他邊上的桌上,然后悄無聲息的退下。 手指輕輕撫弄著腕間的佛珠,他突然開口道:“說吧,除了這個目的,還想知道些什么?” 繁昌抿了抿唇,道:“他們都說你與顧琛勾結,二人吞掉了數(shù)十萬兩的軍餉,如今顧琛已被下了大獄。我想,我想知道……” 她不錯眼的死死盯著太子,一字一頓的問:“你有沒有把握,能坐上哪個位置?” 這話卻是有些大逆不道了,珍珠飛快的給張嬤嬤使了一個眼色,張嬤嬤明悟,帶著屋里伺候的人盡皆退了下去,還將門也掩上了。 屋里頓時只剩下三人,外邊寒風呼嘯,屋里燒得火紅通明的木炭發(fā)出噼啪的聲音。 “成者王,敗者寇!” 繁昌神色堅毅冷然,露出了常年處于上位的驕矜強勢,淡淡的道:“你只能成功,若是失敗,就連小嫂子也難以幸免,她肚子里可還有我的兩個小侄兒。我相信,皇兄你心里應該有所思量才是。” 太子卻沒應她的話,抬眼看了看天色,道:“你該回了,外邊雪下得急,你讓馬車慢慢走,這才穩(wěn)當。” 繁昌頓時一笑,笑容明媚大方,她站起身來,道:“皇兄說的是,雪這么大,自然要慢慢的走。而且,再晚一點,宮中就落鎖了?!?/br> 馬車便停在院門口,院子里已經(jīng)積了不淺的一層雪,看著馬車慢慢走出去,珍珠與太子道:“繁昌,怕是極憂心你和顧將軍了。” 太子攬著她往院子里走,道:“胳膊肘往外拐,她更擔心的是顧琛?!?/br> 繁昌是嬌女,萬歷帝對她是百般榮寵,性子自來是肆意嬌縱的,可是這并不代表她是沒有頭腦的。 帝位之爭,便如踩在懸崖邊,稍不注意,就是尸骨無存。 這一點,繁昌比任何人都清楚。因而,她心里再急,她也知道分寸。 今日她來,便是相問太子的態(tài)度,既然得了答案,自然就走了。 想著,太子心里微微笑了笑。 他又吩咐伺候在一旁的張嬤嬤,道:“繁昌送了好些東西來,去選些你們主子能用的出來,尤其是藥材之類的,那些用不著的就擱庫房里。” “奴婢明白!” ☆、、第102章 繁昌送了好些東西過來,綾羅綢緞,擺件首飾,吃食藥材,滿滿的一共三大車。 珍珠讓張嬤嬤將東西記在冊子上,如今能用到的取出來,暫且用不上的,一一登記入庫。 院里有了小廚房倒是方便許多,但是總歸不能和宮里相比,不過想喝口熱湯卻是容易得多。 而距離春節(jié)還有三日,院里早就掛了紅燈籠,貼了紅紙,就連別苑其他地方?jīng)]有主子的地方,珍珠也讓人掛了紅燈籠,整個別苑都透著一股子喜慶。 珍珠琢磨著春節(jié)那日的菜譜,屋里燒著四個火盆,羅漢床桌上擱著一個長頸玉瓶,里邊差了三支黃色的臘梅,都是含苞待放,半開不盛的模樣。 “良媛!” 張嬤嬤從外邊走進來,帶著一身冷氣也不敢接近她,隔著四五步的距離俯身道:“南寧世子妃來看您了。” 珍珠微愣,前幾日繁昌才過來,今日怎么自家jiejie也來了? 不過,好些日子沒見到珍寶了,珍珠心里自是歡喜的,忙道:“快讓我jiejie進來?!?/br> 張嬤嬤應了是,下去不一會兒便見一著了披了綠萼梅花白錦斗篷的女子走了進來,未語便先笑,朝著珍珠喚了一聲:“珍珠!” 珍珠雙眼一亮,忙艱難的站起身來,喜道:“jiejie,你怎么來了?” “你快先坐著,我瞧著你這肚子我心里就發(fā)慌?!?/br> 一邊解著對襟斗篷,遞給一旁伺候的碧水,她一邊說。 她里邊一件月白色紅梅長褙子,里邊立領白錦中衣,下邊則是一條素白的百褶裙,打扮得極為的寡淡。 “jiejie,你……你怎么瘦了這么多?” 珍珠忍不住指著她問,心里頗有些發(fā)慌。 寧珍寶原本就是風流的身段,婀娜多姿,增一分嫌胖,減一分嫌瘦。可是如今她卻是一張臉瘦得尖尖的下巴都突出來了,窄袖的袖口一雙腕子瘦得上邊戴著的帝王綠鐲子松松垮垮的,看著好像一陣風就能將它吹倒了。 寧珍寶無所謂地笑了笑,眼底帶著淡淡的青黑色,坐在羅漢床上,她道:“你不也是瘦了,瞧瞧,以前多圓潤的姑娘,如今都只剩一把骨頭了。我家珍珠啊,受委屈了?!?/br> 珍珠嗔道:“你以前不是總嫌棄我太胖嗎?如今瘦下來,不是正好?” 寧珍寶道:“如今瞧著,倒是你以前珠圓玉潤的模樣,更加可愛些。” 珍珠看她抿唇笑了笑,比以前整個人都透著幾分疲倦,心里忍不住一酸。因為太瘦了,珍寶那雙星眸倒是顯得更大了。 別開眼去,珍珠笑著看向她身后的兩個丫頭,吩咐綺羅,道:“綺羅,你帶她們二人下去吃茶,我與jiejie還有體己話要說了?!?/br> 兩個丫頭相識一眼,看了一眼寧珍寶,寧珍寶淡淡的道:“既然二姑娘這么說了,你們便下去吃茶去吧。” 待人下去,珍珠便迫不及待的開口,問:“對了,你怎么到這來了?外邊有御林軍守著,你是怎么進來的?家里爹娘還好嗎?” 寧珍寶無奈笑道:“你讓我一個一個的回答吧?!?/br> “我是隨著大哥一起來的,大哥以后便管著這別苑的采買事項,以后你院子里的米糧之類的,都由著大哥接手了?!?/br> “大哥?他,他回來了?” 寧家大少爺寧白軒好商,當初拋下如錦如花的前程,一頭扎進商海,更是在三年前離家,一直沒有歸家。 “回來了,一回來就聽見你的消息。唉,我就說當初就該遞個由頭進去,免了你參選的資格,如今也不會攪進這一團亂里?!?/br> 就連他們寧家,也因此不得不站在太子這邊。 而如今,明顯太子式微,大皇子有越來越多的大臣支持,如今進言罷黜太子改立大皇子為儲君的人越來越多了。這樣下去,太子的處境實在是不容樂觀。 珍珠心里有些發(fā)苦,道:“是我連累了你們。” 寧珍寶伸手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道:“我們誰也沒怪你,你自個兒倒先懊惱上了?我今日是隨著大哥一起進來的,這世上便沒有銀子辦不了的事,若是有,那就再加銀子?!?/br> 而且,如今雖然太子情況不好,可是萬歷帝總沒有拿出個明確態(tài)度來,誰也不知道太子是不是能打翻身仗。外邊的御林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算賣一個人情給太子。 珍珠捕捉到重點,雙眼一亮,問:“哥哥也來了?” 寧珍寶道:“雖說是親兄妹,卻也要避嫌,他先去見太子殿下的?!?/br> 說著,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道:“你先把你最近愛吃的東西列出來,給我一份?!?/br> 珍珠問:“你這是作甚?” “你這院里不是開了小廚房嗎?日后里邊的供給由大哥管,知道你現(xiàn)在喜歡吃什么,以后也好送你喜歡吃的過來?!?/br> 珍珠握住她的手,無視手下凸起的骨頭,將頭靠在她的肩膀,癡纏撒嬌道:“珍寶,你對我真好。” 寧珍寶笑了笑,嘆道:“我就你這么一個妹子,不對你好,還能對誰好?” 說著,她又道:“對了,我和娘還給我未出世的外甥做了衣裳,香兒,你去將我給二小姐備好的東西拿過來!” 那是一包衣服,盡是幼兒穿的,小小的,精致極了。 珍珠翻了下,鼓著臉嘟囔道:“怎么沒有我的?” 寧珍寶嗔道:“這么大的人了,還要吃自己孩子的醋,你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放心吧,少了誰的,也不能少了你的。哦,太子爺?shù)模赣H也做了兩件?!?/br> 珍珠歪在羅漢床上,兩人說著話,就聽外邊傳來請安聲。 珍珠看了寧珍寶一眼,道:“是太子回來了。” 說著,外邊進來兩個男人,太子走在前邊,著了竹青色蟒紋圓領錦袍,神色沉靜。而在他后邊,則是一個白底金紋的男人,容貌極為出眾,氣質溫潤,像是春日暖風一般,而一雙眼怎么瞧著都帶著幾分溫柔多情。 “哥哥!” 珍珠看到這個男人,雙眼一亮,蹦噠著就要往他那里跑。那挺著的大肚子,還這么活潑,看得人心驚膽顫的。 “哎喲喂,我的meimei,你如今肚子里還揣著兩了,你就不能安分一點?若是傷著孩子,我怕是得被爹扒掉一層皮?!?/br> 珍珠有些不好意思,又理直氣壯的道:“誰讓你這么多年不歸家,我看見你太高興了嘛。” 寧白軒看了她一眼,道:“我這不是給你去賺脂粉錢了嗎?” 珍珠不滿意的嚷嚷:“借口,都是借口?!?/br> 太子走過來,道:“坐下說吧。” 坐下之后,珍珠就忍不住開始抱怨寧白軒這么多年不著家的“惡行”。寧白軒被她說得苦了一張臉,自打回來,他已經(jīng)被念叨無數(shù)次了,就連自家可愛伶俐的meimei都變得愛嘮叨了。 珍珠說得嘴巴都干了,太子剛好將茶往她面前推了推,她拿起來就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