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第108章

    “我總以為你是聰明人?！敝x元開口道。聰明人就不會以這樣拙劣的法子來報仇，聰明人就應(yīng)當(dāng)能沉得住氣。可偏偏她顯然是被前兩日御前行刺那事擾了分寸，行事這般沖動倒教人失望。

    沈梨妝此時臉色立即變化，握著匕首的那只手又緊了兩分，面上怒意重重，半分不減反而更是濃了。她如何不知眼下時機(jī)不適，可那黑衣人的話卻是堪堪戳了她的痛處，她沈家的血海深仇，即便身死也要帶著謝元下地府賠罪！沈梨妝眸中陰戾難掩，不由冷笑一聲，來時就已經(jīng)存了必死之心，現(xiàn)下更是只一個念頭，就要是和謝元同歸于盡。

    “聰不聰明有何緊要，能替天下除去大jian臣，我也不枉此生了。”沈梨妝咬牙道，她被謝元掐著脖頸，原就是呼吸暢，這片刻功夫過去臉上漲紅得厲害，心知繼續(xù)下去自己不占分毫優(yōu)勢，當(dāng)即提氣將抵著謝安胸口匕首往前推送。

    而謝元雖然身居高位，可也過過刀口舔血的日子，區(qū)區(qū)這一招不至于應(yīng)對不及。只見他朝著側(cè)面一個閃身，叫那寒光凌然的匕首刺了個空，甚至是他身上的衣服都沒有被刺破半分。

    而沈梨妝卻因著這忽然的發(fā)難被謝元掐得更重，呼吸愈發(fā)困難，瀕于窒息。

    可到了此時，沈梨妝眼中依然決絕，不露半分軟弱，更沒有……怯怕。沈家前后出過兩任帝師，父親便是其中一位，京中甚得敬重，擔(dān)得起名門望族，當(dāng)年門下子弟往來門庭若市的熱鬧景象猶在眼前，父母與兄長的愛護(hù)……所有美好一夕之間傾覆，父親兄長不明不白身死獄中，母親受不住打擊隨后而去，沈家分崩離析，當(dāng)年已是六七歲，記事的年紀(jì)，尚來不及瞧看枉死的親人，悲痛之中已經(jīng)被迫流亡，帶著自己奔逃的嬤嬤怨恨謝元的凄厲咒罵隨著日子窘境愈發(fā)不堪。

    沈家遭此劫難，皆是謝元一手策劃，陷害忠良。疼愛自己的父兄，族人……直至被珩哥找回，她方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一般，隨后便是等，等著為沈家數(shù)百口人討回血債，可越是接近京都，越是接近謝元，才發(fā)現(xiàn)這人根基較當(dāng)年更甚，也更難……對付。更不消說珩哥那……沈梨妝的眸色霎時晦澀凝聚，堪堪咬著舌尖直至鐵銹味彌漫才鎮(zhèn)住了心神，她一刻都等不了，只要，只要這人死了，一切都能了了！

    謝元眸光掩掩，對那雙怨恨堅定的眸子視若無睹。他手中沾著的人命只多不少，而沈青山大抵是其中較為特殊的一個。細(xì)細(xì)一想，竟已經(jīng)一晃多少年過去了。謝元還記得當(dāng)初直至最后那一刻，他還曾獄中見過那個面容清矍的中年男子，生死關(guān)頭，那人仍然不肯在門生幫助下越獄。

    ——“只消我沈青山出了牢門，便是坐實(shí)了我是亂臣賊子，再無洗刷冤屈的一日?！?/br>
    ——“我不信……不信我之死不能自證清白，不能諫醒皇上！”

    昔日錚錚之言尚且在耳邊回蕩，可說話那人……早成了黃土。謝元這時候想起來都忍不住搖頭苦笑，心中不禁暗嘆，文人傲骨熱血不能消弭上位者的疑心，唯有一死才能徹底打消顧慮。

    歷史的筆桿永遠(yuǎn)在當(dāng)權(quán)者的手中，試問有哪個天子會在自己這一生中留下錯殺忠良的污點(diǎn)？在謝元看來，沈梨妝今日所作的一切都是枉費(fèi)功夫。她既是不明沈青山一案真正緣故，也不明白當(dāng)中利害。今時今日當(dāng)今世上，最不愿重提沈青山一案的并不是他謝元，而是……梁元帝。

    謝元倏然松開手，將沈梨妝往后推了兩步，“沈青山是個迂腐腦子，沒想到他生的女兒更甚。”

    “謝元！”沈梨妝被重重跌了坐在圈椅中，聞言惡狠狠地準(zhǔn)過頭怒瞪眼前的軍裝男子，渾身不受控制簌簌顫栗，“我殺了你替我沈家上下償命！”

    然而還未等沈梨妝再次發(fā)難，謝元已將手中茶蓋丟了過去，正擊在沈梨妝持握著匕首的手挽上。沈梨妝吃痛，手一松便叫匕首掉落在了地上，發(fā)出了“噌”的一聲。

    外頭侍衛(wèi)之前就聽見響動，這回就更是按捺不住，疑聲在外頭問：“將軍……？”

    “無礙，在外面守著?！敝x元短促道。

    那沈梨妝反而嘴角噙起絲絲嘲諷笑意，只覺得謝元此舉是為了避人耳目，為的就是不讓她爹那案的事情被更多人知道。“今日我落得你手里，你要?dú)⒕蜌ⅲ杉幢阄宜懒?，你會化成厲鬼纏著你！”

    “惡鬼？”謝元微微垂著頭摩挲了一下手掌，掌心粗繭密布。“你活著的時候殺不了我，難道死了就能殺了我？”死在他手下的人千千萬，哪個不是死得不甘心，真要是有惡靈，他不知道被啃噬了多少回了。

    沈梨妝雙眼微紅，顯然是被這話打擊，一時間心中異常凄楚。是了，她是沒那個本事，倘若有本事，她早就能替她父親翻案了，何至于要拖到今日自己親自動手。沈梨妝不甘心，不甘心她爹一身清正卻被人誣陷，沈家上下流亡的流亡、砍首的砍首，一樁一件都是她心頭大恨?？珊抻帜苋绾?，她奈何不了眼前的這個jian臣！當(dāng)日潛入府中偷取謝元罪證不成，今日刺殺此人又是不成，沈梨妝此時心中只剩下凄慘，只能恨恨不甘的仰頭瞪著站在她身前的謝元。

    “你還不動手！”

    謝元默然看著她，冷嗤一聲道：“我要動手，豈能容你到現(xiàn)在？”不說剛才，遠(yuǎn)在前陣子萬妁從宮中遞出消息來說沈青山之女在昭王府中的時候他就應(yīng)當(dāng)動手了，然而謝元沒有，即便是此時，他也并未想取了沈梨妝的性命。只是任誰被匕首逼著，都沒那個好心情仔細(xì)解釋當(dāng)年緣由，更何況謝元本就是那殺了就殺了的隨意性子，眸光泛冷的睨著沈梨妝，想的卻是另一樁。

    宋顯珩是如何辦事的，連個人都看不住！這般明目張膽地尋死來了，若真是不想活——謝元神色更沉冷了兩分。

    不動手不代表他能容得這威脅繼續(xù)存在，只是眼下并非動手的好時機(jī)，思及尚在營地的寶貝女兒，謝元神色冷峻無瀾地下了命令?！拔視腥怂湍汶x開京城。”

    沈梨妝被制住不能動彈，聞言只是又驚又疑，竟摸不準(zhǔn)謝元態(tài)度，按理說是殺是剮不過一息念頭，而那人偏生一副看蠢人的目光，明知此人是自己心心念念是十多年的仇人，沈梨妝也不由在那樣的目光下生了幾分驚疑。

    她心中自然起伏不定，可眼下情勢再一目了然不去，謝元若是想要?dú)⒘俗约?，自可這會就動手了，何必這樣枉費(fèi)心思？可那態(tài)度實(shí)在昭昭……細(xì)想他那話竟覺出些別的深意，不禁掀起更大波瀾，露了一絲惶惑浮于面上。她父親一案……

    謝元也是皺緊了眉頭，目光直視沈梨妝的同時對著外頭開口：“來人——”

    ……

    謝蓁的營帳就挨在謝元旁邊，出了那日刺客的事，更是加派了人手在四周。謝蓁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一入營帳那玉瓚就急忙忙的迎了上前，嘟囔著道：“小姐如何這么晚才回來，老爺晚上來瞧了小姐一回，奴婢的心都快跳出來了?！?/br>
    謝蓁由著她褪下了身上雪貂皮裘，又接過暖手的手爐，一邊往帳子深處走去，一邊問：“你怎么回的？”

    玉瓚吐了吐舌頭，回想起來還有些心虛，“奴婢說小姐飯后出去散步了，帶了謝十三出去的。老爺便‘哦’了一聲，沒多留?！?/br>
    謝蓁一樂，暗道她爹這一聲“哦”倒是很玄妙，隨即問了一句：“我爹呢？”

    玉瓚方才等謝蓁心中焦急，便站在賬外眺望，正見著了宮女提了食盒去了旁邊的帳子，“老爺怕還在忙，奴婢方才看見有人送了食盒進(jìn)去?！?/br>
    “嗯——那我瞧瞧我爹去。”謝蓁還未站停又旋即轉(zhuǎn)身朝著外面去，因兩頂營帳離得近，也沒叫玉瓚再披見皮裘就徑自去了。饒是玉瓚不肯任由她任性摘了皮裘再要出去，人已經(jīng)不見了。

    這才剛掀開帳子，就叫外頭冷風(fēng)激得渾身徹冷，而那邊謝元也從帳子中疾步而出，正是朝著她過來。神色皆是異樣的凝重，仿佛見了她才將焦色卸下了兩分，“蓁蓁！”

    “爹？”謝蓁輕輕笑著道：“蓁蓁正想去找爹?！?/br>
    謝元卻對她正色道：“營地不安全，爹讓謝忱送你離開?！?/br>
    而玉瓚才追上來，忙將手中的皮裘披在了謝蓁身上，謝元瞧見了自然對著她鄭重吩咐：“你好好照顧小姐，一道跟著去。”

    老爺親自吩咐，玉瓚哪敢有不從的，“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護(hù)著小姐?！?/br>
    謝蓁還未弄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兒，就被謝元推著離開，“爹，這是怎么了？”

    “有爹在這，蓁蓁你快走！”謝元語氣沉重，連著說話的速度都是飛快。

    “嗚——嗚——”號角黯啞低沉的聲音驟然回蕩在了營地上空。

    謝蓁瞧謝元目光挪動看向了某個方向也新生疑惑的跟著瞧了過去，只見那處轉(zhuǎn)瞬就亮起了不少火光，嘈雜人聲傳來。

    不一會，遠(yuǎn)處來了個謝元身邊的護(hù)衛(wèi)，“將軍！來不及了！如今只還有東南方有缺口，現(xiàn)在過去還來得及?！?/br>
    謝元皺眉，轉(zhuǎn)身對那謝忱道：“馬上帶蓁蓁走！”

    作者有話要說：

    ☆、第109章

    謝蓁只知是發(fā)生了事，可具體什么事還沒聽清楚，就叫謝忱半拖半架著離開，漸行漸遠(yuǎn)的聽見謝元對旁人吩咐說：“快去將人喊回來——”什么人？她只來得及匆匆看了一眼，就被急色來往的人群給擋住了視線，再不能找到謝元的身影。

    “到底出了什么事？”謝蓁轉(zhuǎn)過臉，神色亦是緊張凝重。

    謝忱神色極是凝重，素來穩(wěn)重身形明顯有幾分狼狽，刻意壓低了聲音，“有野獸侵襲營地?！?/br>
    謝蓁幾乎是一臉錯愕，野獸侵襲營地？！她可不記得書里有這樁！當(dāng)即美目一凜朝那明黃所在瞧去，果不其然瞧見了一身肅殺的謝老爹正掩護(hù)著皇上后撤，只皇上身后竟還跟著萬貴妃，此刻妝容失色地躲在梁元帝身后，謝老爹單是保全皇上安危已經(jīng)吃力，再加上個拖后腿啊啊尖叫的，隔著老遠(yuǎn)，她都能感覺到謝老爹身上濃郁的煞氣。

    “??！啊、?。　逼鄥柕膽K叫聲下，周遭不斷有驚慌四竄的人，各個臉上都是驚慌駭然，“快跑！快跑啊——！”

    謝蓁目光所及，皆是倉皇潰逃的人，她被謝忱牢牢護(hù)著，一應(yīng)細(xì)軟等都留在帳內(nèi)，獨(dú)獨(dú)帶了玉瓚，這會兒瞧見謝家的丫鬟被黑熊利爪刨開，那畫面還是血腥得叫人暈眩，然接二連三，偏就下人處成了那野獸等肆行的地方，丫鬟仆從來不及逃散的全部成了亡魂，殘肢斷臂，血流成河。

    而野獸們狂吼著，仿佛被激怒般，全然的兇性叫人完全難以抵擋。

    謝蓁方留意兩眼，就被謝忱掩護(hù)著朝外圍退去，卻掃到令人生疑的一幕，幾只野獸竟?fàn)帗屍鹨幻导t物件來，偏生那物件瞧著還有些眼熟。

    “那——那不是阮姨娘臨出門給小姐的香包么！”玉瓚也是瞥見，頓時驚呼出聲。見那幾頭猛獸互相撞著，同樣鮮血淋漓也是可怖，抓著謝蓁的袖擺既是保護(hù)的姿態(tài)，可袖子底下的手卻是不停顫抖，也是懼極。

    謝蓁聞言臉上僅余的一點(diǎn)血色倏然褪盡，那引來猛獸好斗爭搶的香包，若是原主，定然就佩上了，當(dāng)日圍獵，黑熊子為何會突然撲向原主，引致謝老爹重傷昭然若揭——

    只眼下也顧不得這個，眾人倉皇逃命，謝忱不敢絲毫怠慢，轉(zhuǎn)頭問：“大小姐，還能跟得上？”

    謝忱腳程極好，謝蓁這會已經(jīng)是勉強(qiáng)才能跟得上，只得咬著牙堅持，不時留意著謝老爹那邊的狀況，在看到謝老爹后背突然竄出的吊睛白虎時嚇得腿一軟地險些摔了。

    所幸，左側(cè)一襲鴉青蟒袍突然橫出一刀，生生切掉了那只虎虎生威的利爪，引得白虎一聲呼嘯，瞳孔沁血地直往年輕王爺臉上招呼。謝元因此卸了危機(jī)，二人聯(lián)手，倒是將梁元帝周旁護(hù)得滴水不漏。

    謝蓁一口氣回了過來，攥著玉瓚的手方是松了力道，滿目瘡痍的景象令那雙瞳孔覆上一片陰翳。

    成群的野獸，撕扯啃咬，以謝家營地為中心，死傷無數(shù)。往年行獵都在臨化山一帶，武備院早先數(shù)月就著手了考察選址，以木柵做圍劃分獵場，雖則地方綿延幾十里，可較真起來里頭多少熊、虎、野豬、狼等兇獸皆有確鑿數(shù)量，如何會忽然來的什么獸潮？

    至于那香包——若說營地的幾只也就罷，這般規(guī)模，只讓人覺得像是大災(zāi)難來臨前的噩兆。

    “那謝十三又不知去了哪，小姐，這人合著是白拿謝府的銀錢！”玉瓚終是忍不住抱怨，尤其是這般兇險境地，置小姐安危于何地！

    謝蓁被帶著一退再退，謝忱能力毋庸置疑，尚能保住兩人平安，既要防著野獸侵襲，還要防著驚慌中的人推搡，不多時額上就沁出細(xì)密汗珠，身上慣是一絲不茍的勁裝襤褸破開，甚是狼狽。

    逆風(fēng)中，風(fēng)霜夾雜，一抹烏蒙灰色仿佛融于天地，銀質(zhì)面具勾勒繁復(fù)花紋，映襯那薄唇一抹淡色偏于陰冷，睨著這一幕，緊緊繃成一線。而后站著的下屬切實(shí)感到了自少主身上散出的寒氣，尚來不及開口脖頸被桎梏收緊，不過一息，已然成了一具尸體被風(fēng)雪掩埋。

    “蠢貨！”男子瞧著圍場中驚慌失色的少女，劃過萬般復(fù)雜，垂于身側(cè)的手攥緊，青筋暴突，卻也不過一瞬復(fù)又松開，瞧向被人護(hù)著的那一抹明黃眼底歸于一片冷意。

    還記得那是承化十二年，先皇病重，宣王歸京，駐兵城外只身入宮朝見。

    他母親親自煮了一碗面，盼到的卻是父王擁兵叛亂被絞殺的消息。自此宣王府被扣上謀逆大罪，上下三百多口無一幸免。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一回，怕是要改寫了。男子唇角勾起，冷意卓然。

    “不好，前頭那缺口也出現(xiàn)了野獸，只怕要合攏成圈了！”慌亂之中，不知有誰喊了一句，還活著的霎時亂作一團(tuán)，往常那些王公貴族，世家權(quán)貴哪還有半分形象可言，只怕逃晚了一步喪命。

    既是包圍，只怕就逃不掉了。

    謝蓁當(dāng)機(jī)立斷指著謝忱往謝老爹那去，興許凝成一股，專攻一個突破口還有轉(zhuǎn)機(jī)。與謝蓁想法相同的不少，其中榮親王與幾位年輕男子將其王妃與宋瑾瑜牢牢護(hù)著同樣往皇帝那邊去。武將并入，先前那窘境化解不少。

    直到挨到謝老爹身旁，就一下被納入了保護(hù)圈，所幸至少還顧忌著皇上，沒將謝蓁擺在了最安全位置，卻也差不離。宋顯珩的意圖與謝元一致，而后者難得不顧成見地與他默契相守，經(jīng)了一路，倒是磨合不少，二人本來就是沙場上磨礪出來的人兒，渾身煞氣難擋，攜手榮親王將那圈子護(hù)得緊緊殺出重圍。

    不斷有野獸嘶吼著倒下，更多的是慘死獸爪下的宮人等。

    梁元帝冠冕歪斜，伸手扶了扶，臉色可見青白一片，顯也是被眼前此狀所震。

    這廂浴血奮戰(zhàn)，連謝蓁臉上都不可避免地濺了血，分不清是人的，還是野獸的，只覺得腥氣撲鼻，倒沒一個矯情哭的，榮親王妃甚至接了一名死去侍從的長劍，悍然作戰(zhàn)。

    謝蓁瞧著饒是羨慕，無論是謝老爹也好，宋顯珩也好，隨著時間挪長，與獸潮作戰(zhàn)的皆是負(fù)傷，各個臉色都不見好看，甚至已有承受不住的崩了心神淪為野獸食物。

    這一幕大大刺激了活著的人，“凡擊殺成功者賞銀萬兩?！敝x元揚(yáng)起的聲音洪亮有力直擊人心，叫原本神色頹然的眾人士氣大振了起來。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原有幾個心神動搖的，也在周旁人的感染下拼死廝殺起來?；钕聛恚忻绣X，沒什么比信念更能讓人倍增力氣。

    謝蓁亦是察覺到守軍的吃力，謝元攜鐵騎營沖鋒在前，將后面防守交給了宋顯珩與榮親王，而后追來的野獸皆是迅猛可怖的猛虎一類，叫人不敢有一點(diǎn)分神。謝蓁跟宋瑾瑜擠在一塊，后者雖是怕得瑟瑟發(fā)抖，眼里蓄著淚愣是沒掉，“蓁jiejie……”顫音卻是泄露許多。

    “莫怕，我們一定能平安回去。”謝蓁目光死死凝著前面殊死搏斗的謝老爹與宋顯珩，兩個都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險象環(huán)生中，她也是這般跟自己說才不至于亂了手腳?！坝谢噬显?，一定會無事的?！?/br>
    而聽到這話的梁元帝側(cè)了視線凝去，自然認(rèn)得他親封的縣主，見她小小年紀(jì)都如此鎮(zhèn)定，扶正了冠冕露了天子威嚴(yán)，“朕乃真命天子，天命所歸，小小孽畜糾集豈能亂朕軍心！”言語之下倒是對謝蓁的贊賞。

    萬貴妃沒想到這時候謝蓁這時候竟還能想著溜須拍馬實(shí)在jian猾，再看前頭謝元與宋顯珩那配合，若說倆人私下無交情更叫人不信。思及謝元待自己態(tài)度，生生咬碎了一口銀牙，若非此刻時機(jī)不適，她倒是第一個想先推了謝蓁出去喂了這些兇獸！

    謝蓁像是有所察覺地退了一步，本能地挨近了宋顯珩幾分。后者飛快地回轉(zhuǎn)身給了她一記安撫眼神，黑亮的眼眸在縹緲銀輝中堅定異常，蕩開深情。又像是迎合她那話般，清朗的聲音蘊(yùn)著昂揚(yáng)之氣，亦是決然?！笆乃篮葱l(wèi)！”

    此時正處深夜，蒼穹頂上烏云密布，可往原處起伏的山丘望過去，仍然能看見黑影綽綽，加之不斷傳來沉悶的吼叫，更是讓人膽戰(zhàn)心驚。

    “快了，只消往前淌過冗河，那些野獸就追不上來了！”謝元的聲音遙遙傳來，令眾人都振奮了精神。

    謝蓁亦是打起了精神，攙扶住有些力氣不敵的宋瑾瑜，正往前移動倏然瞥見一抹熟悉的窈窕身影，但看旁邊的幾人卻是謝老爹的護(hù)衛(wèi)，離營地不遠(yuǎn)，正與兇獸搏殺。被護(hù)著的女子一臉慘白，幾乎難以站穩(wěn)。

    沈梨妝！謝蓁瞧著那人心都猛跳了一記。

    幾乎是同時，宋顯珩也瞧見了，瞳孔驟是一縮，宋赟慣是保護(hù)沈梨妝的，此時想也未想地沖過去救人。

    萬貴妃擰眉眺了一眼，若沒有宋赟動作，還以為是哪個落魄貴女，但勞動宋顯珩身旁得力干將的不作他想。下一瞬，那李公公一眼就認(rèn)出了人來，一聲低呼，便對上了自家主子饒有深意的眼神暗示，微一點(diǎn)頭，當(dāng)即尖著嗓子叫了起來，“沈……沈家的，那是沈家余孽，老奴見過的人絕不會有錯，前兒行刺的刺客供出來沈青山之女還活著，她——她這是要行刺！”

    沈梨妝這般暴露在眾人眼中，她渾身瑟瑟發(fā)抖，幾次險些喪生，反而是謝元的人拼著保了命，正心緒復(fù)雜就撞上了這些人。她一眼就望向了最是顯眼的宋顯珩，而其身后恰是被他護(hù)得滴水不漏的謝蓁，一時竟生生咬破舌尖不察，鐵銹味彌漫，帶起萬分苦澀。

    “那侍衛(wèi)是昭王的人！”有人率先開口附和應(yīng)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