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我,我說的是季叔的肚子,阿元他,他太傻了!”阿花抿抿嘴,有些怕沈淮真誤解了自己。 沈淮臉上盡是爽朗的笑意,此時將阿元顛倒起來拍了拍屁股,問,“這小娃娃阿元可想要他?” 阿元連忙搖搖頭,“不要的,不要的。” 他頓了頓,又跟著將決定表達的更加確定,那短胖的手指指著自己,道,“阿元就是小娃娃,阿元一個,小娃娃!” 這整個平王府有他一個小娃娃便已經(jīng)足夠,干嘛還要那些亂七八糟的! 阿元想的很開,又想的很不開。 “你肚子里的這個好辦,只是那邊還有一個不好辦的呢。”沈淮說的隱晦。 阿元只聽見前面半句,“好,好辦?” 沈淮點點頭,又伸手摸了摸阿元的肚子,笑道,“今天中午不要吃飯,晚上也跟著餓上兩頓,這便好了,肚子里的小娃娃定是沒了的。” 阿元聽了這話,小小的眉頭如同蟲子一糾結(jié)在一處,他抬頭看看季蕭,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肚皮,萬分痛苦卻又無可奈何般沉痛道,“爹和阿元一起,不要娃娃!” 季蕭眼睛一睜,轉(zhuǎn)而狠狠地瞪住了沈淮。 沈淮心頭一虛,連忙抱住季蕭哄,“阿元此時還不懂,他哪兒知道小娃娃是什么?” 阿元跟著將自己的腦袋塞進兩人之間,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眨了又眨,“小娃娃,不要!” 他阿元要做這天底下獨一無二的小娃娃,小寶貝。 第86章 豆腐 晶瑩大片的雪花原本要落在瓦楞上,被風(fēng)一吹,飄飄悠悠的轉(zhuǎn)去了另外一邊,緩緩地落在了平王府門前的石獅子身上。將那獅子的嘴巴也添滿了雪花,看著怪冷清。 一輛馬車飛快的從街的一頭繞到這邊,而后卸下兩大箱東西,馬車上的小廝恭恭敬敬的彎腰走到門房處,來不及擦額頭的汗水,便點頭哈腰的同門房處的小廝套近乎。 門房處的小廝早就知道有這么一出,此刻也并不驚奇,更半點沒有顯露出自傲的神色。只對他輕輕的點了點頭而后便示意身后的人上前去將東西搬進屋里。 這馬車是杭城季家過來的,里頭裝的東西,說是說今年過年的年禮。 季家如今自然半點不敢怠慢季蕭,隔三差五送過來的東西都在庫房里放著,左右是和旁的雜七雜八人送來的東西堆成了一座小山。 今天的這兩箱東西扛進去,也沒有落的其他的命數(shù),注定是要放在庫房里落灰了。 這大雪一時半會兒還不見會停,外頭已經(jīng)堆積起了厚厚的一層白雪,內(nèi)室也并不見得好,只不過內(nèi)院從一大早便有小廝與丫鬟打掃著,因此院子里面還未見積雪。 不過又為了阿元的玩性,左右還是為他留了一大塊地方的雪,整整齊齊干干凈凈的堆疊在一起,只等著他去堆雪人。 今天主院算是十分熱鬧,平王府里的人口稀少,撇去丫頭小廝們,滿打滿算其實也只有主院里的這幾個。因而臨近年關(guān)也只有這一處院子里頭顯露出一些熱鬧的生機來。 前兩天便讓人扛了一個石磨進來,說是要親自做豆腐看的。年關(guān)做豆腐是平陽城的傳統(tǒng),平王府現(xiàn)在也不好免俗。阿元雖然在外面生活了那么些時日,只不過做豆腐對他來說到底還是頭一遭的事情,因而此刻也十分興致勃勃地看著小廝將昨天夜里已經(jīng)泡了一整夜的黃豆放到石磨里頭磨成了白色的漿汁。 季蕭的肚子如今已經(jīng)七個多月,因此行動十分不便也不好出來再給外院子來幫忙的小廝丫頭看到,便坐在窗邊,只將窗戶打開,背后還是暖爐傳出的融融暖意面前,雖然冷了些,但也并不礙事。從窗戶里看出去也能將整個院子的景色全收在眼底。 阿元今天穿了一件青色的襖子,這會兒雙手振龍在自己的衣袖里面,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臺階下面將衣袖高高挽起,卻還是露出些汗水的小廝。這石磨頗為沉重。沒有馬沒有驢單用人的力氣推起來的確有些吃力的。 內(nèi)院的丫頭難得見到外頭來的小廝,有些個臉紅通通的躲避這視線看著也頗為嬌羞。 等那白色的漿汁流滿了差不多一整桶,又復(fù)倒進去重新再來一遍,將那漿汁里的殘渣研磨得粉碎,這才算是罷休。 阿元看了小半天終于還是忍不住邁開了腳步,他跟著沈淮去練武場已經(jīng)有些時間了,如今底盤頗為穩(wěn),扎起馬步來能有兩刻鐘的時間都不帶腳軟的,這會兒走起路來健步如飛輕盈的很。 只不過八角到底還是不放心慣了,連忙快步的跟上去,自己還不小心差點滑了一跤摔倒在地上,險險的站住了。 阿元聽見背后哎呦一聲回頭看去,就見八角扶著廊柱驚險的喘氣。他于是回頭走過去伸手牽過八角的手,嘆了一口氣道,“笨八角。” 這小娃娃全然忘記了,自己前頭沒有幾個月的時候也是要給人天天攙著的,然而在阿元心里自己自然是最聰明的,哪會有那么一段時光呢? 這小崽子雖然對外人一向霸道,爪牙也囂張的很,但是私下里對自己所熟悉的人,他還是 像季蕭多一些,大概是算季蕭和沈淮的結(jié)合體,既是有溫柔的氣息又是言語之間頗為不耐煩。 只不過八角知道他的脾氣,此刻并不覺得阿元的語氣不好,反而覺得心里甜蜜極了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兩人手牽手,走到了石磨旁邊。 “還干嘛?”阿元揚起圓胖的小臉對著那小廝問道,紅彤彤的臉頰全是白嫩的rou。 小廝自然半點不敢怠慢,連忙回答說,“回稟世子爺,后頭變是要放到鍋里煮開來,再過濾了豆渣那一道,便算是您上喝的豆?jié){?!?/br> “豆?jié){,”阿元其實并沒有聽懂全部的話,只不過一聽到豆?jié){兩個字,他的眼睛就跟著亮了亮,而后來了神氣繼續(xù)追問道,“再干嘛?” 他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又帶著好奇,惹得外院沒怎么見過阿元的人,都偷偷的要多看他幾眼,心里喜歡的不得了。 “再就是要濾去豆渣,然后點上鹵水,做成豆腐?!?/br> “阿元,”季蕭坐在窗邊看著片片鵝毛般的大雪落在阿元的頭上,又因為他身上暖融融的氣息而化開變成水珠子滲進他的頭發(fā)絲里面,便有些擔(dān)憂起來,他叫了一聲,引來阿元的注意力,接著抬了抬手做出一個遮著自己腦袋的姿勢,對阿元道, “將自己的腦袋遮住,莫要讓雪落到頭上臉的上,頭發(fā)一會兒濕了要凍著?!?/br> 阿元聞言聽話的松了八角的手,然后遮住自己的小腦袋。 “豆腐是阿元喜歡的?!卑⒃恼Z氣跟著歡快起來,他屁顛顛的跟在那小廝身后一邊走還一邊推,他嫌他走的慢,“快些!” 那小事給一雙柔軟的小手推著,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力道,只不過他也不敢怠慢,連忙快步走進了廚房里頭,免得這世子爺在院子里多淋些雪花,要是有個傷風(fēng)感冒的,自己可半點擔(dān)待不起。 廚房里早就生好了,柴火堆此刻燒得爐火亮堂堂將半邊沒有點蠟燭的屋子也映照的通紅一片,阿元熟門熟路的摸到了灶膛口,把那原本坐在灶膛口處的小丫頭擠到一邊,自己湊過去靠在人家身上看那灶堂里的火勢。嘴上念念叨叨像是十分懂的樣子,“火很大,好極了好極了?!?/br> 廚房里雖然忙碌成一片,卻也不敢將阿元這小禍害趕出去,八角站在阿元身邊仔細(xì)的護著他,警防著有什么意外的發(fā)生。 白色的漿汁順著鍋沿倒進去,將那一口深深地黑鍋填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 阿元十分驚嘆的看著這樣的場面,目不轉(zhuǎn)睛生怕錯過一丁點兒細(xì)節(jié),他站的的位置到底低矮,一會兒便有些急躁起來,伸手去扒了八角的衣襟,讓她將自己抱起來,站的高些也能看得多一些。 下頭的柴火燒的很旺,沒一會兒那鍋里便起了一些熱氣跟著冒了一些水汽出來。阿元仔細(xì)的看著直到那鍋里撲突撲突的鼓出一個個大大的滾泡。 一鍋白色的漿汁便煮開了。 鍋上面有小丫頭們假期一個十字型的架子,架子的每一角都勾著一塊白色紗布的角。拿過木桶里的那只大勺子將那guntang的白色漿汁從那紗布里面過濾下來,豆渣便被留在了紗布里面,從下面滲出來的都是白色的無渣子的豆?jié){。 “哇哇!”阿元張大嘴巴,滿眼滿面的都是驚嘆的神色,他指著下面那只大木桶里的白色豆?jié){,正要說話一邊的小丫頭卻已經(jīng)十分懂他的意思,連忙拿起一只小碗,在碗底放了些醬油蔥花,又撿起了兩只小蝦皮進去,而后少給一勺子的白色豆?jié){沖進去,便是一碗醬色的咸豆?jié){,妥妥帖帖遞到了阿元的面前堵住了他的饞蟲。 阿元頭一回看到豆?jié){是這個顏色一時之間有些驚訝,小小的眉頭皺在一起,指著這豆?jié){道,“黑的豆?jié){?!睂嵲诠殴?。 “這豆?jié){可好喝了,小世子該試一試的?!蹦切⊙绢^臉蛋被廚房里的熱氣吹得紅撲撲,一雙眼睛也亮晶晶的,看著阿元十分認(rèn)真的道。 咸豆?jié){甜豆?jié){的確是各地不一樣的風(fēng)俗,阿元這個吃貨也并不忌憚嘗試新的東西,于是便由八角捏著勺子吹了兩口氣,送了一勺進他的嘴里。 他紅艷艷花瓣似的小嘴一抿,給哪像是一碗湯的豆?jié){折服的不知如何表達,竟是莽莽撞撞的伸出雙手想要去將那只小給抱住。 八角照顧阿元照顧的多了,動作間已經(jīng)非常靈活且早有防備,此時往邊上一揚便躲過了他的動作又緊著告訴阿元道,“小少爺可不能這個樣子,一會兒讓爺知道了,要收拾您呢。” 提起季蕭,阿元便是一定怕的,此時連忙縮了縮腦袋,又滿腹委屈氣的看了八角一眼,氣哼哼的扭過頭去,十分有骨氣的準(zhǔn)備不喝了。 一旁的白色紗布里頭已經(jīng)滾出了一個大大的豆渣球,被人握著那架子的四個角落顛來倒去的堆積成團。 他到底是好奇的情緒多一些,此時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哪一個細(xì)節(jié)都不想錯過。 而下面那一只大木桶里堆積起來的濃厚的豆?jié){也是阿元這輩子見過最多的,簡直想讓他跳進木桶里洗個澡才好。 不知進去洗個澡會有多舒服呢。 等著一大木桶的豆?jié){過濾好后,要放的便是鹵汁。豆腐做的好不好,全看這鹵汁怎么點。 乳汁一下木桶那桶里原本濃稠的豆?jié){,須臾變成澄清的汁水加成絮狀的白物,再過個一時半刻的凝結(jié),白色的物體便越聚越多,到了該上磨制作豆腐的時候了。 后頭的事情便剩下的全是等待,白色的豆腐給壓在模具里面是要去了水以后才能成形狀的。 阿元給八角抱回屋里陪著季蕭睡了一個午覺,等到下午天上的雪花漸漸停了,飄落的動作,這才又給帶到廚房去看,那已經(jīng)做好的豆腐。 年節(jié)時候要做豆腐是這平陽城里的習(xí)慣,從前季蕭那邊卻也沒體驗過。午睡后來了精神,他也由著兒茶扶著,與阿元一起到了廚房看那一整排一整排整齊放著的豆腐。 豆腐分老嫩,又分各種不同做法,從模具里壓出來的豆腐只是第一道,若要在這形態(tài)上變化后頭還有的忙。 油鍋里下了熱油,經(jīng)過大火燒過,此時已經(jīng)冒出滾滾的熱氣。一邊的砧板上碼放著整整齊齊切成半塊麻將那么大的豆腐,就等著一會兒滾到熱油里面來一遭。 這做出來的是油豆腐,趁熱蘸醬油吃不知有多香。 第87章 挨揍 南方的冬天并沒有比北方多多少暖意,相反的因為空氣中濕氣深重,更添了一種難以抵擋的寒冷。 屋里屋外的天氣一個像是初夏一個是深冬,季蕭的肚子雖然已經(jīng)高高隆起,但在棉襖的遮掩下看著也并不是嚇人的巨大。 丁香和兒茶一左一右的站在季蕭身邊,謹(jǐn)防著他摔了亦或是滑了。 阿元給八角抱著居高臨下的看著那黑黑的油鍋里翻滾著白色的豆腐塊兒,沒一會兒,外面就結(jié)起了一層酥脆的表皮,顏色漸漸轉(zhuǎn)成了淡淡的黃色,原本半個麻將那么大的豆腐,塊兒此刻也漸漸膨脹成了一整個麻將那么大,圓鼓鼓的,看著格外有趣。 八角趁著阿元不看的出神的時候,伸手又把剛才放下的咸豆?jié){碗里的勺子拿了起來,將那碗里的黑豆?jié){喂給他喝。阿元也不管喂到自己嘴邊的東西是什么,只自動自發(fā)的張開小嘴往上一抿,等抿到嘴里才發(fā)覺味道像是不對的,這邊一轉(zhuǎn)頭瞪大眼睛看住了八角。 八角她眨眨眼帶著些疑惑的看著阿元,阿元愣了愣,有些忘記了自己前面還因為這碗咸豆?jié){生氣呢,這會兒便頤指氣使的對八角道,“再來一口?!?/br> 季蕭聞聲轉(zhuǎn)過頭去便看見阿元正鼓著雙腮吃得十分帶勁兒。 一旁的小丫頭用漏勺將鍋里的豆腐撈了起來,又放到一旁的白瓷盤里面,一個一個碼放整齊后,配上一小碟醬油送到了季蕭的面前。 “這新鮮的油豆腐味道極好,爺您嘗嘗?” 丁香與兒茶將東西接到自己手里,然后用疑問的目光看著季蕭。 季蕭拿起邊上的筷子夾了一個油豆腐,蘸了蘸醬油,然后送進了自己的嘴里,油豆腐還帶著些熱燙的溫度,不過不能下嘴,他一口咬下去便覺得滿嘴都是豆香十分清宜。 眾人見他面上帶笑,心里便有了底。全都長長地在心里舒了一口氣,總算沒有出什么差錯。 季蕭從廚房走出來的時候,下了一整個早上的雪,又開始慢慢的墜落。他輕輕的呼了一口器,空氣中就出現(xiàn)一團氤氳的,白色霧氣。 就要過年了,此時站在院子里看著平王府這廣闊的天地,心里有一角還覺得自己像是做夢似的,不然這日子怎么能過的這么舒心妥帖呢?他有阿元有沈淮,如今什么都不缺更沒有多少憂慮。 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在考慮的,還是要不要多買一斤rou,還是把手上的銅板積攢起來,往后阿元若是生病了要用著,若是讀書也要用著,雜七雜八的事情加起來一大堆,季蕭愁的不知如何是好。而季蕭最怕的還是被季家人找回去。如今不過一年,他的這些曾經(jīng)的憂慮看起來都那么微不足道了。 阿元見季蕭走了,跟著也從廚房里跑了出來,從身后一把猛得抱住他的腿,差點將季蕭推了個踉蹌。 丁香和兒茶的魂都差點兒被阿元下出來,兩人一左一右緊緊的扶住季蕭,險險的沒讓他摔了。 季蕭也給阿元的莽撞給嚇得三魂沒了七魄,臉色霎時白成墻紙。八角見狀也是魂飛魄散,她上前一把,也不管阿元愿意不愿意,將他給抱了起來,而后連連告罪,“是奴婢沒拉住小世子,請爺責(zé)罰?!?/br> 兒茶肚子里憋了一股氣,又不能沖阿元這個無知的孩子去,只得狠狠地刮了八角一眼,“你也實在太不經(jīng)心了些!” 八角面無人色,眼淚撲簌撲簌的往下落。 阿元這才停下掙扎扭動的動作,察覺出意思不對勁來。 “八角?”他看看八角,又轉(zhuǎn)頭去看季蕭,“爹?” 季蕭的臉上又是無奈又是心有余悸,可阿元圓溜溜的眼睛看著自己,讓他怎么也生不起氣來。但這回事運氣,下一回卻保不準(zhǔn),為了沒有下一回,阿元是要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