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他蹩腳的解釋讓皇帝聽不下去,“成了,并非什么要緊的事情,死的確死了,她死了又與你何干?” 二皇子這一副軟骨頭的模樣讓皇帝看了便心煩意亂,連帶著更加不順眼。 二皇子紅了眼睛,咬了咬牙,頓了頓才將話在心里整理通順,“兒臣越矩了?!?/br> 他自懂事起便心悅陸宛茵,卻不想她會被送去南地自己的叔父處,更不想不過幾個月的功夫,那么好好的一個人便沒有了生息。這一次次的無能為力敲打在二皇子的心頭,讓他越發(fā)的憎惡起自己的無能來。 “下去吧,我乏了?!碧A羨懶得應(yīng)付這些事情,一杯茶喝完,她的耐性也就告罄,忙不迭的將人趕了出去。 皇帝看著那一小幅畫著光屁股阿元的紙片,念道,“找畫師將這畫臨摹下來,掛去我書房?!?/br> 藺羨在一邊換衣服拆頭發(fā),聞言道,“不不若讓阿蕭畫一幅大的送過來,我也覺得有趣極了,然而,”她想了想又覺得不妥,“阿蕭的肚子不知有沒有大起來,阿淮定護(hù)的緊不許他畫呢?!?/br> 皇帝站在一邊深以為然,“恐怕是的?!?/br> “等他們再生一個,我就讓人把阿元接過來,小心肝兒實在是可人疼,”藺羨笑瞇了眼睛,須臾又想起方才二皇子的蠢笨模樣,不由看了沈馳一眼,道,“看看你的兒子,和阿元實在沒得比?!?/br> 沈馳失笑,“這怎么也生氣了?老二他又不是這一天兩天的事情,他若是想要攪進(jìn)這一池渾水里,那也是他將自己的命給扔了,況且,我的兒子又不止這么一個,有兩個聰明的便足夠了。” 藺羨托腮跟著笑了,她得意道,“我生的,自然是聰明極了的。” 一旁的宮人們都是服侍多年的,知道兩人的脾氣,此時聽了也并不覺得奇怪只忍住笑意罷了。 遙遙南地,季蕭坐在房里連打了兩個噴嚏。 在軟毯上坐著的阿元連忙抬起頭看季蕭,又伸出自己的小手摸摸季蕭的腿,擔(dān)心道,“爹,病了。” 阿元想起從前在小院里時給季蕭放在小鍋里洗澡,也是泡的熱乎乎的出一身汗,身上的難受勁兒就好了大半。此時他想起這一出來,連忙站起來抱住季蕭的腿,催促道,“爹,泡湯,”他的小手一指,示意季蕭到凈房里去。 季蕭放下手里的算盤,摸摸阿元的臉,以為是這小湯圓記住了泡湯玩水的滋味,“這些天都連著泡了三五次,你還要玩呀?” 阿元趕緊搖搖頭,奶聲揪住季蕭的衣擺,言辭切切,“爹,泡。”后頭想了想,又補(bǔ)了一句,“阿元,一起?!?/br> 說到底還是想要將自己帶上。 “兒茶,”季蕭偏頭對外間道。 兒茶聞言快步探頭進(jìn)來,問,“爺,有什么吩咐?” “帶阿元去后面泡個熱湯?!奔臼拰⒃饋恚谒哪橆a上親了親,囑咐道,“阿元聽話,和兒茶去泡湯?” 阿元一把抱住季蕭的脖頸,睜圓了眼睛,“爹,也去?!?/br> 季蕭看看桌面上堆著的賬本,揉了揉自己的額心,無奈道,“爹這里還有些事情,阿元自己去?!?/br> 阿元一下松了手,撅著嘴巴任由兒茶抱去了凈房,須臾里頭便傳來咯咯的大笑聲。 季蕭抿唇臉上多了些笑意,又翻開另外一本賬目,耐性細(xì)致的核算起來。 平王府的產(chǎn)業(yè)多,盡管下頭送上來的都是總賬,可總賬也吃不住一時半刻的核算,這些別人沒法經(jīng)手都是季蕭自己一點點算。好在次數(shù)多了,他也慢慢習(xí)慣,知道怎么快怎么慢。另則還要加上前頭從杭城送過來的季家的產(chǎn)業(yè),這也需季蕭自己算著。 院子里的小黑與小白貓?zhí)稍谝粔K曬太陽,顯得懶洋洋,連外院有人過來也沒吝惜給個視線。 今春站在門邊通報,“爺,外院的嬤嬤們來了。” 這些嬤嬤管的是下月在即的婚事,如今多多少少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這會兒過來是為季蕭量體裁衣,準(zhǔn)備婚服。 自從有了孕事,又回到了平王府,季蕭日日三餐之外多有進(jìn)補(bǔ),吃到如今已經(jīng)不似從前纖瘦,臉頰下也多了些軟rou。看著沒有多大的不同,摸起來軟乎乎罷了。 沈淮三五不時的捏住季蕭的手和臉,揉揉按按樂的開懷。 這會兒嬤嬤們用軟尺量過,也道,“爺?shù)难硗匣乇扔肿兞诵?,看做婚服的時候要留些余地,到時候能隨時改動?!?/br> 雖沒有直接說出胖了,季蕭心里也清楚,他臉頰泛紅,點了點頭,“怎么妥帖怎么來吧?!?/br> 嬤嬤又留下與季蕭選定了花色與各類用的,這才緊著告了退。 外頭的大夫已經(jīng)等候多時,見里頭的人出來,連忙讓人通傳。 五天來診一次脈,大夫早已經(jīng)沒了前頭見男子也能受孕的驚奇。他只將每一次給季蕭診脈的經(jīng)驗都暗暗記下,等以后在遇見這樣的病患不至于手忙腳亂。 “夫人的脈象平穩(wěn),身子比上一回又調(diào)養(yǎng)的好了許多,那藥膳依臣看還吃往下吃的好,不過藥劑可以減少一些,藥膳么,做法也好換一換,省的夫人吃的口淡?!?/br> 大夫一邊說一邊寫,言語間讓季蕭很是松了一口氣。 “那些藥膳味道做得好,可長久吃的確口淡,不知要吃多久?”他問。 大夫答道,“等下一回來看,若是夫人的身子再好些,那便能歇一歇,如今才兩個月余的身子,要緊著些,等三個月以后胎位穩(wěn)了,就能放心許多,到時候便可停了,太補(bǔ)若是胎兒長得太大,又是不利于夫人生產(chǎn)的,照夫人說,頭一胎生產(chǎn)時將身子虧得大了,后頭又沒有好好養(yǎng)護(hù),如今一點點撿起來,都是細(xì)致的活,需要耐心對待才是?!?/br> 季蕭點頭。 大夫停下手里的筆,想了想,道,“夫人若是覺得藥膳吃多了不喜,那安胎藥和安神藥,我可煉制成藥丸,每日睡前就水服下便是?!?/br> “這樣也好,”季蕭松了一口氣。 凈房里的水聲嘩啦啦的停了,須臾阿元給換上了厚里衣從里頭給兒茶牽著走出來。他一看見挎著藥箱的大夫,眼睛便亮了。大夫來的次數(shù)多,他已經(jīng)知道這個是什么意思,趕緊扭著屁股跑過去,將自己粗胖的手腕往外一甩,道,“給我也太太?!?/br> 大夫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阿元這小崽子,笑著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指尖點了兩下,低頭對模樣認(rèn)真的阿元道,“小世子的脈象平穩(wěn),身體強(qiáng)健,無須擔(dān)憂?!?/br> 阿元便一本正經(jīng)的又將自己的手收回去,指了指大夫的藥箱,道,“給我藥?!?/br> 他總見著自己的爹爹吃藥,最近的藥不似以往讓他見了便要哭,反而坐在雞湯鴨湯里,讓他垂涎不已。阿元肚子里的饞蟲上來,這會兒催著大夫也給自己吃一些,大有一副不給吃藥便沒完的意思。 大夫一愣,又笑起來,湊近了逗阿元,“世子殿下沒有生病,沒有藥吃。” “吃藥,吃rou!”阿元瞪著眼睛,覺得大夫是在誆騙自己。 季蕭低下頭雙手環(huán)住阿元的肩頭,“阿元別鬧,你吃什么藥?” “爹的藥,”阿元仰頭看他,仍舊不放棄。 大夫想了想,將斜挎著的藥箱放好打開,引得阿元墊腳去看。他也不賣關(guān)子,徑直從里面拿出一小瓶藥丸,又道出一顆圓滾滾的藥珠子遞給阿元。 阿元半點兒不客氣的啊嗚一口吞食下去,吃到嘴里嘗出蜜糖一般的甜喂,瞇著眼睛連連道,“好,藥,好藥。” 那大夫又將藥瓶遞給季蕭,道,“夫人,這是清熱潤喉的藥丸,小世子吃了也無礙,平日里一顆兩顆可做糖吃,若是有咳嗽濃痰一類的,給小世子吃了也可化解?!?/br> 季蕭仔細(xì)聽了,連連點頭,又命兒茶將藥瓶收好。 阿元得了一顆糖,心下對這大夫大為滿意,一路將他送到了門口,還對他招手,高聲道,“再來,再來。” 沈淮正走到門口,隨手對那行禮的大夫擺了擺手,卻聽見阿元奶聲奶氣的聲音,再往里走,就看見阿元圓滾滾的背影,正往里屋去。 阿元顛顛的走到季蕭身邊,雙手巴著凳子墊腳往桌上看。方才大夫放在上面的藥瓶已經(jīng)不見蹤影,他睜大眼睛偏頭問季蕭,“阿元的,藥?” “給你收起來了,”季蕭摸摸他軟乎乎的下巴,瞇眼笑道,“等晚上爹吃藥的時候,阿元和我一塊兒再吃,白天可不許找了,知道嗎?” 阿元萬分不舍的舔了舔嘴巴上留下的甜蜜余味,忍痛點頭妥帖,“好?!?/br> “王爺,”外頭響起小丫頭的行禮聲,季蕭拍拍阿元的屁股,“去看看你父親回來了。” 阿元聞聲連忙扭頭跑過去,站在軟毯的盡頭仰頭看著沈淮一路從外頭進(jìn)來。 “乖兒子!”沈淮一把將阿元抱起來放到自己肩上,讓阿元居高臨下的坐著。阿元本因為沒了藥吃而興致不高,這會兒立刻熱情的歡呼起來,顛著自己的屁股上下亂竄。 若不是沈淮的力道穩(wěn),早不知掉下來千八百回了。 季蕭也跟著從里頭迎了出來,見沈淮笑的舒暢,有些驚奇,“晉和今日回來的早,怎么這般開懷?” 沈淮停在他面前,又將阿元遞給季蕭,一邊解著自己的外衣扣子一邊道,“今日好消息不斷,自然開懷?!?/br> 他脫下帶著寒氣的外衣,又換上便服,這才摟住季蕭,帶著他往里坐在了軟榻上。 跟著進(jìn)來的丫頭此時都低著頭無聲的退了下去。 “一是南地蠻族誠心歸順,下月就將派人前去上任,往后同文同語,可以通商往來,時日一久南地便沒有什么可憂慮的,二則陸宛茵那邊也有了下落,她此時人在燕地趙軒那里,三么,”沈淮低頭在季蕭的唇上重重的親了一口,“婚期越發(fā)的近了,我還有什么不高興的?” “陸宛茵她去了燕地,不就……”季蕭摟住阿元的胖腰,有些驚異。 “她一個人是鐵定去不成燕地的,后頭是宰相的勢力沒得跑,”沈淮接著季蕭的話道,“宰相意欲與趙軒聯(lián)合,將自己女兒送過去是最好的辦法,可不能明面上來罷了,你無須擔(dān)心,兄長清楚明白這些事情,如今這樣不能說不好。” 第80章 暖冬 時間轉(zhuǎn)又過去了半個月。 時值初冬,主屋門前已經(jīng)掛上了厚厚的門簾,從里隔絕了外頭的涼氣。季蕭穿著一件薄棉襖,抱著阿元坐在暖爐旁看書。 阿元歪著脖子橫在季蕭的臂彎里,紅紅的小嘴微微張著,輕聲打呼嚕,手上卻還緊緊攥住一塊吃了一半的糕點不放。 八角站在旁邊等了一會兒,見阿元已經(jīng)睡熟,輕輕上前一步,低聲道,“爺,將小少爺給我吧,我將他抱回房里睡覺?!?/br> 季蕭就勢松了松手,卻沒有整個放開,“外頭太冷,現(xiàn)在別抱他過去,先放在里頭的床上,省得他一會兒睡醒了還要找我。” 八角應(yīng)了,這才順利的將人從季蕭懷里抱過來。 阿元睡得純熟,也不管是給誰抱去,只軟綿綿的像是一團(tuán)rou,依偎進(jìn)了八角的懷里。 八角將他抱到床邊,又小心的將阿元手里的糕點撥弄出來,去一邊去了溫?zé)岬拿娼斫o他擦了手,最后仔細(xì)的摸了摸阿元的臉頰。她的唇邊露出一點兒笑意,這才小心的往外退,站在一邊靜靜的侍候著。 丁香快步的從外間走到里間,一掀開門簾有些冒失的開口,“爺,有一件事!”她興沖沖的就要往里去,被今春皺著眉頭一把拉住了。 “你這通身的寒氣,也好往爺身邊湊?” 丁香趕緊停住腳步,見季蕭已經(jīng)抬眸看過來,連聲告罪,“爺瞧我,一有事情就忘了輕重,實在不該?!?/br> 她說著站在原地,等這一屋子的暖意慢慢融進(jìn)自己的衣服里,這才慢慢的抬步往里頭走。 季蕭合上手里的書,問,“有什么事情?” 丁香抿唇笑道,“小五方才來了,將這半個月的賬目拿了過來,他說自己不方便進(jìn)來,便托奴婢帶句話進(jìn)來,小院那邊的酒水已經(jīng)賣光了,不知爺有什么打算?” 季蕭恍然,“哦,這的確是差不多的時候了,我這兩天竟把這事給忘了,”他起身走到一邊取出一本賬目,自己低頭看了一會兒才對丁香道,“你出去囑咐小五一聲,讓他這兩天在小院里等一等,改明兒我要親自過去一趟。” 丁香一愣,對上次的事情她顯然還心有余悸,“爺您還要親自過去呀?” 她想起上回在刑房里的事情就心頭狂跳,怕的要從嗓子眼里擠出來。若不是有小五在,她都不知會不會怕的暈死過去。 “沒關(guān)系,”季蕭抿唇笑,露出腮邊的一個小酒窩,“我前天同晉和說起過這件事情,他會陪我一起過去。” 丁香這才松了一口氣,有王爺在,萬般事情也不關(guān)他們幾個奴才的了。 她這才緊著往外去,想著趕快將這消息告訴小五,省的他站在外院憑空挨凍。 等丁香拐出正門,兒茶便跟著笑了起來,“看來丁香是留不住了,瞧瞧她恨不得趕緊飛出去。” 今春雖沒說話,也跟著露出點兒笑意。 丁香喜歡小五,這誰都看得出來。只一個季蕭還有些愣愣的,轉(zhuǎn)頭過去問,“你們在說什么?” 外頭廚房來的小丫頭此時端了一盅湯過來,咕嘟嘟的還響著滾泡。兒茶仔細(xì)的接到手里,慢慢往里走,一邊又對季蕭道,“爺還沒看出來?丁香中意小五呀?!?/br> 季蕭更是疑惑,他轉(zhuǎn)而自己仔細(xì)想了想丁香這些天里提到小五時候的言行舉止,發(fā)現(xiàn)竟真的像是有那么一回事情,不由得也跟著沒什么惡意的笑起來,“我竟半點兒沒察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