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琬上前一步，警惕道：“昭表哥，怎么又是你？”

    江昭摸了摸鼻頭，神色顯得無辜：“琬琬，怎么你每次見到我都是這種反應(yīng)？”

    她皺起小臉：“你怎么會在這里？又是來與我搶大哥的嗎？”

    “同僚們聽說我和阿珩回來了，都鬧著要給我們接風(fēng)洗塵?！毖劭此忠钠饍扇巡挥尚α似饋?，“琬琬，你這么粘阿珩，等你日后嫁了人該怎么辦？”

    “我……”蘇琬神色一僵，扭過頭，賭氣似的道，“我才不要嫁人！”

    蘇珩聽到此話，眼中復(fù)雜的神色又漫了出來。衛(wèi)王世子微垂眼簾，眼神深邃，讓人難以察覺。

    江昭逗完蘇琬，又看向蘇珩，笑道：“是了，阿珩，昨日我聽你說來了一位新伙伴，原來就是衛(wèi)王世子，還真是巧合?！?/br>
    蘇琬哎了一聲，問：“大哥，原來昨日你是去找昭表哥了嗎？”旋即又看向江昭，揶揄地問，“昭表哥，你到底做了什么壞事，才惹怒了大哥？”

    昨日蘇珩提著劍氣勢洶洶地出去，的確把她嚇著了。但是想到倒霉的人是江昭，她反倒有些幸災(zāi)樂禍。

    江昭有些莫名，困惑地問：“嗯？昨日？”

    蘇珩并不想提及昨日之事，只是一筆帶過，淡道：“無事?！?/br>
    江昭也不在意，嗯了一聲道：“既然如此，阿珩，世子，我們走吧?！毕氲绞裁矗痔а劭聪蛱K琬，“琬琬也一同去吧？”

    蘇琬思索一下，同意了：“好。”

    蘇珩一行走出蘇府大門時，剛好看見一輛樸素的馬車從府中駛出，直向著城門的方向而去。

    蘇琬望了馬車遠(yuǎn)去的方向一眼，詢問守門的護(hù)衛(wèi)：“那是祖母的車？”

    護(hù)衛(wèi)忙道：“回大公子，是的，老夫人要到靈覺寺上香，周表姑娘也陪同她一起去了?！?/br>
    蘇琬也沒再多問，跟著蘇珩等人離開蘇府，向著望江樓而去。

    “今日那閑月街為何這么熱鬧？”

    途徑一處街道時，江昭朝里頭看了一眼，忍不住問道。

    上京的閑月街是全城著名的花街柳巷，無論日夜，都是花月正春風(fēng)。

    閑月音取“弦樂”，有在弦樂中取樂之意。

    望江樓的斜對面是一家成衣的店鋪，旁邊便是閑夢街的入口。往內(nèi)步行三百里，便是尋花問柳的聚集地。

    江昭被撲鼻而來的胭脂香嗆得來咳了幾聲，不悅地皺著鼻頭，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上寫滿厭惡：“這胭脂水粉的味道，怎么如此濃？”

    “明之，你看這里是不是很熱鬧啊？”就在這時，一個調(diào)侃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傳入蘇琬一行的耳中。

    是幾名衣著打扮極為風(fēng)流文雅的公子，他們一行簇?fù)磉@一名神色驚慌的公子往著閑月街而去。

    其中一位書生模樣打扮的人興致勃勃地道：“據(jù)說這閑樂街近日新開了一間名叫香雪樓的花樓，這家店的花魁極善歌舞彈奏，據(jù)說還有傾城之姿，嫵媚動人。那腰，那腿，這下我們都能大飽眼福了?！?/br>
    被團(tuán)在中央的程明之驚慌失措道：“你、你們怎么帶小生來這種地方？”

    最先開口的那位公子笑道：“明之考上舉人，自當(dāng)要好好慶祝一番。”

    “可、可是，小生不是那種沉醉風(fēng)花雪月的庸俗之徒了……”程明之邊掙扎著，邊緊張道，“更何況，小生尚未娶妻，不、不能……”

    他身旁的一個皮膚黝黑的青年用胳膊肘撞了下他的腰，笑道：“得了吧，明之，你就別一本正經(jīng)地假裝君子了。男人嘛，三妻四妾也是常事。偶爾出來風(fēng)來快活一番，也屬正常?！?/br>
    “可是……”程明之剛想說些什么，一抬眼，卻看到了與他距離幾步之遙的蘇琬，頓慌了起來，“我、我不能跟你們?nèi)ァ?！等等我，蘇……”

    他剛邁出一步，立刻被他的同伴攔了下來。聲音也被掩蓋過去：“明之，你若是拒絕，那就太不給我們面子了?！?/br>
    “就是就是?！?/br>
    “我們將你當(dāng)作好兄弟才將你帶來此處，你可不能不給我們面子！”

    “不，我——”

    “再拒絕，我們可要翻臉了?！?/br>
    “走吧，今天我們作客，你就好好享受是了?！?/br>
    “不，我……”

    這群公子笑著，不分由說便推搡著他進(jìn)入了閑月街的入口。

    江昭覺得程明之很是眼熟，疑道：“那不是阿玦的朋友嗎？他怎么會與這些人廝混在一起？”

    這些公子都是上京中有名的紈绔子弟，整天花天酒地，不務(wù)正業(yè)，吃喝賭嫖無所不為。

    第45章 算計

    程明之在那群紈绔子弟的推搡下無力的掙扎，落到江昭的眼中，怎么看都像是半推半就便從了的模樣。

    “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的人?！苯盐Ⅴ久碱^，道，“阿珩，你得告誡阿玦以后離他遠(yuǎn)一些，別讓他被人蒙蔽了眼睛?！?/br>
    蘇珩并不認(rèn)同他的說法，但只是淡道：“別人的是非，我們還是少議論，相信阿玦也會自行判斷?！?/br>
    蘇琬往閑月街的入口處望了一眼，隨后收回目光。

    程明之為人膽小怯懦，卻十分恪守禮道，向來不敢逾越半點(diǎn)。大盛建立時，開國皇帝已廢除了前朝許多禁錮思想的制度。程家是書快世家，屬于保守一派，不少守舊固執(zhí)的觀念依舊根深蒂固，一時難以改變，這才養(yǎng)出了程明之迂腐的性子。

    這些，都是蘇琬聽蘇玦提起過的。

    蘇琬雖感到疑惑，但那畢竟是別人之事，她也沒多作理會。

    她跟上蘇珩的腳步，一行人繼續(xù)往望江樓走去。

    江昭走在最前頭，最先踏入了望江樓中。

    衛(wèi)王世子則刻意放慢腳步，落到后面，與蘇琬和蘇珩兩兄妹走在一同。

    蘇珩看出了他的用意，遂道：“世子可是有話要說？”

    衛(wèi)王世子斂眸道：“蘇兄，蘇姑娘，兩位可有聽說過近日邊境告急一事？”

    蘇珩一怔，問：“略有聽聞，世子為何提起此事？”

    蘇琬則疑惑地看向了他。

    衛(wèi)王世子道：“原來蘇兄還不知此事。昨日我聽父王提起，皇上有意指派蘇郡王領(lǐng)兵出征?！币活D，又不經(jīng)意般提起，“秦王叔也大力舉薦了蘇郡王。”

    蘇琬與蘇珩腳步微微一滯，皆是一怔。

    香雪樓內(nèi)，到處是觥籌交錯、男歡女愛的景象，nongnong的脂粉味道混合著糜亂的氣息充斥著鼻腔。

    二樓的包廂，那群紈绔子弟一杯接一杯地給程明之敬酒。

    有人指著正在臺上翩翩起舞的花魁，笑著問道：“明之，你瞧那位錦靈姑娘，跳得舞可好？”

    程明之終是架不住他們灌酒的熱情，很快就醉醺醺地趴在了桌上，滿臉通紅，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樣。

    “跳……好……好……但、但不及蘇……蘇……”

    “黃、黃兄，夠、夠了，小生、小生……喝不下了……”

    聽著他斷斷續(xù)續(xù)地聲音，那名黃姓的公子朝旁邊那位皮膚黝黑的公子使了一個眼色。皮膚黝黑的公子會意，佯作偶爾談起的樣子，問道：“明之，聽說你與端郡王府的二公子關(guān)系很不錯？”

    “這……這是自然……”程明之閉著眼睛，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小生與玦兄自幼一起……一起長大……”

    黃公子面露喜色，立刻道：“那就最好不過了，我們這次除了想為你慶?？忌吓e人之喜，還想請你幫一個忙?！?/br>
    程明之打了一個酒嗝，問：“什么忙？”

    黃公子道：“是這樣的，不知你能否幫我們將蘇二公子約到此地?！?/br>
    程明之渾身一僵，頓時酒也醒了幾分，他打個一個激靈，睜開眼睛，猛地?fù)u頭道：“這、這可不行！玦兄可是正人君子，怎么能讓他來這種地方。”

    黃公子立刻不悅道：“明之，你這話可就說得不厚道了。你說他是正人君子，那我們就不是正人君子了？”

    程明之愣了一下，隨即慌慌張張道：“黃兄，小生、小生不是這個意思。剛剛一時失言，望幾位見諒?！?/br>
    “無事，我們不是什么小肚雞腸之人，當(dāng)然不會放在心上?！秉S公子擺擺手道，“明之，你先聽了我們的理由，再決定也不遲?！?/br>
    說著，他看向臺上正蒙著面紗宛若掌上精靈飛快旋轉(zhuǎn)的錦靈，嘆了一口氣道：“那位錦靈姑娘，在流落風(fēng)塵之前，也是大戶人家的好姑娘。她雖身在花樓，卻不與世俗同流合污，只賣藝不賣身。曾有恩客一擲千金，也打動不了她的芳心，只因她心中愛慕著一人，不愿意失去清白的身子。”

    程明之愣愣道：“那人……”

    “你猜得沒錯，那人就是蘇二公子?！秉S公子用折扇敲擊掌心一下，惋惜地道，“可是錦姑娘也知道，她的身份與蘇二公子是天壤之別，也不敢有高攀之心。哪怕在人群中遠(yuǎn)遠(yuǎn)看他一眼，她也心滿意足了。花樓中能有這種遺世而獨(dú)立的奇女子，實屬罕見?！?/br>
    另一位公子贊同道：“所以我們希望你能將蘇二公子約到此處，讓錦靈姑娘見他一面，好了卻她的心愿?！彼麌@道，“明之你是讀書之人，想必也明白單相思之苦?！?/br>
    程明之不由自主地呷了一口酒，想起他得不到回應(yīng)的相思，只覺滿口苦澀，他慚愧道：“是我錯怪你們了，沒想到你們?nèi)绱松屏?。?/br>
    黃公子惆悵地道：“哎，被人誤解又如何，只要能幫到人就好?！?/br>
    程明之問：“那什么時候把玦兄約來此地？”

    “自然是越快越好，最好是今天。”

    “那我……”

    程明之聞言，立刻站了起來，卻因為頭暈?zāi)垦：莺莸赝崃艘幌隆?/br>
    黃公子連忙扶住了他，“明之，你別急，不如這樣?！彼嶙h道，“你修書一封，我們派人給蘇二公子送去。”

    程明之點(diǎn)了點(diǎn)頭，當(dāng)下大手一揮，豪爽道：“好……好……拿紙筆來！”

    立刻有人拿來紙筆墨硯。

    程明之接過毛筆，也不知道自己在宣紙上寫了什么，最后龍飛鳳舞在落款簽上自己的大名。一位公子將紙折疊好，塞入信封中。

    黃公子滿意地將信封交到了心腹手中，揮了揮手，對旁邊兩位正在貼身伺候的花樓姑娘道：“你們把他扛到隔壁的房中，給本少爺好好招待他?！?/br>
    兩位姑娘捂嘴笑了一下，道了一聲是，裊裊走了過去，扶著醉成一坨軟泥的程明之離去了。

    蘇琬和蘇玦各懷心事，這接風(fēng)洗塵的一頓，也吃得索然無味。

    又點(diǎn)了些小菜，吃完后，眾人告別后各自散去。

    蘇琬和蘇玦回到蘇府，剛踏入前廳的門庭，便見一位三十出頭的婦人迎了上前。她一身杏色蓮紋長袍，微敞的胸口露出粉色繡花圓弧內(nèi)衿，腰系玉色刺鶴絲絳，長發(fā)被簡單挽起，以一根銀雕蓮花簪束著。她的身后跟著一位綠底粉外褂的丫鬟。

    是蘇二老爺?shù)钠拮尤菔稀?/br>
    蘇玦和蘇琬均叫了一聲：“二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