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那抹小的身影正試圖從趟開的窗戶爬出去。 “哎,你在做什么??!” 已經(jīng)半個身子在外面的小沈桓被突如其來的聲音一震,回頭時,一個不小心,手沒有抓穩(wěn),整個身子都掉了下去! “唰——” 蘇琬趕在小沈桓掉下去之前,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你這個小家伙到底腦袋里裝著是什么,自己病了也不好好對自己?!碧K琬一邊低聲責怪道,一邊一點一點地將小沈桓拽了上來,并不顧反抗地將他抱回到屋子里,為他蓋好被子。 “你染上了風寒,又受了傷,高燒還未退,知道嗎?實在要干危險的事情,也要等吃了藥后好了再做?!碧K琬捏了捏他的臉頰,無奈地道。 小沈桓卻一把拍開她的手,瞪著干澀的眼睛,在被子里卷縮成一團,戒備地道:“你是誰?我怎么會在這里?” 蘇琬動作一僵,看他的眼神隨即變得怪異:“你……不記得我了嗎?” 第35章 名字 小沈桓沒有回答,仍然警惕地瞪著她。 蘇琬站在原地呆怔一瞬,方才回過神來,跑出門外喚來了老大夫。 小沈桓似是對老大夫極為抗拒,最后還是蘇琬將他摟在懷中,緊緊按著他,強行讓老大夫替他把了脈。 蘇琬問道:“王大夫,高燒明明已經(jīng)退了,可他為什么會不記得所有的事了?” 見老大夫收回了手,小沈桓扭動了幾下,飛快地從她的懷中掙脫出來,蜷縮到了床榻的一角,睜著水汪汪的黑眼睛,瞪向兩人。 老大夫沉吟了一番,看向蘇琬,道:“姑娘,可否請借一步說話?” 蘇琬微微頷首,跟著老大夫出了屋子。 出了房間的門,蘇琬追問道:“王大夫,沈……那個孩子的情況怎樣了?為何會突然失去記憶?” 老大夫神色凝重道:“那位小公子,恐怕是得了失魂癥。” “失魂癥?” “小公子昨日高燒昏迷,加上之前受驚過度,肝虛受邪所襲,神魂離散,因此才會失去了記憶?!崩洗蠓蛭⑽櫭?,看向蘇琬,問道,“姑娘,那位小公子所遇到的事情,并不一般吧?” 蘇琬并不否認,只是問:“那他的記憶還能恢復嗎?” 老大夫嘆了一口氣,道:“記憶能否恢復,這個老夫并不好說……或許是一天,又或許是一年半載,或許一輩子也記不起來。但老夫會盡力而為,剩下的,還是聽天由命吧。” “勞煩大夫費心了?!碧K琬連忙謝過,似是想起什么,又問道,“王大夫,敢問一聲,現(xiàn)在是哪一年?” 老大夫雖有疑惑,但還是如實告之了她:“現(xiàn)下是凌和二十五年?!?/br> 凌和二十五年?竟是十五年前! 蘇琬呆呆地往后退了一步。盡管她早有準備,但還是被這個事實嚇著了。 她竟在莫名中跨越了十五年的時間,來到了十五年前的大盛朝! 十五年前這個時候,她尚未出生。再仔細算算,十五年前的沈桓的確應是三、四歲的稚齡,一切也都對上了。 老大夫見她失神的模樣,不由擔心地喚了一聲:“姑娘?” 蘇琬回過神來,忙道:“無事,謝謝大夫了?!?/br> “姑娘最近可要小心,昨日我已跟姑娘說過,瀾城近日來了許多夷族之人。”老大夫提醒道,“哎……今日清晨,我開館時,聽說那些外來的夷族人正在城中大肆搜尋什么人,恐怕來者不善?!?/br> 老大夫畢竟地活過了一些歲數(shù)的人,回想起昨日初次見到蘇琬和小沈桓兩人時的情景,也能猜測到那夷族人所找的人與兩人有關。 蘇琬卻是一怔。 十五年前,夷族人竟這般猖狂?瀾城雖小,卻是最為接近上京的一座城池,正可謂是天子腳下,為何夷族人也敢在城中大肆搜索? 但對于老大夫的出言提醒,她還是感激的:“多謝王大夫的提醒,我會小心的?!?/br> 蘇琬心不在焉地回到屋中。 經(jīng)過一整夜的休養(yǎng),小沈桓的臉上總算是有了一些血色。此時他從剛才的角落里爬了出來,看見蘇琬進來,不由氣呼呼地鼓起小臉,瞪向了她:“你到底是誰?” 忘記了更好,蘇琬走上前去,捏了他的小臉一把,一字一頓道:“你這回得好好記住了。我叫蘇琬,王宛的琬?!?/br> 話音剛落,卻得到沈桓不滿地反駁道:“騙人,你明明叫碗碗!你果然是一只壞碗碗!” 蘇琬正要生氣,忽地想到什么,不由哎了一聲,驚訝地道:“你剛才不是還問我是誰?” 小沈桓皺起小臉,喃喃道:“我有印象……” 蘇琬問:“那你記得,你是誰,叫什么名兒嗎?” “我……”小沈桓正要脫口而出,隨即愣住,一臉的苦大仇深,“……我叫什么?” “你啊。”見到小沈桓這個模樣,蘇琬不知為何總是想到長大以后的沈桓幾番欺負她的事情,頓時計上心來,“聽好了,你的名字叫沈狗蛋?!?/br> “沈……”小沈桓念著蘇琬告訴他的名字,“你騙人!哪有人叫這種名字的?!?/br> 蘇琬面不改色:“我沒有騙你,這是你的小名。” 小沈桓用被子蓋住頭,將小腦袋埋了起來:“我不信!我才不要叫狗蛋。” 蘇琬挑眉,道:“所以你什么都不記得,就記得我叫碗碗?” “壞碗碗!”小沈桓探出腦袋,泫然欲泣地看向她,“你明明叫碗碗!我記得的……” 蘇琬愈發(fā)覺得他可惡,趁機掐了他的臉頰一把:“可你不是連自己名字都忘記了嗎?” 果然不論何時的沈桓,都是一個性子,這般令人討厭。 小沈桓紅著眼圈,將半個身子都埋進了被子當中,小聲嗚咽起來。 蘇琬看著他這副沒出色的模樣,柳眉輕蹙:“起來,你這算什么?你母后……被人欺負就只會哭喊,一點男子氣概也沒有!” 小沈桓卻不領情道:“你接近我,到底想做什么?” 蘇琬一噎,頓覺好笑:“你以為我救了你,是因為對你別有所圖?我對你這種小身板……”一頓,她道,“沒有興趣。” 這沈桓果然從小到大都是那般可惡。 小沈桓不理會蘇琬,只用被子將自己完全裹住,嚴嚴實實地裹成了一團大粽子。 蘇琬也不理會小沈桓,任由他在屋中耍著小性子。 她戴上向王大夫借來的帷帽,到街上去打探有用的消息。 相對于弄清她為何會莫名來到了十五年前的原因,蘇琬更想回到真正屬于她的地方。 蘇琬走在陌生的青石板道上,努力回憶著十五年前,大盛朝中發(fā)生過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但多數(shù)的事情,她均是從史書中或者長輩之口中得知了,印象并不深。 她似乎聽說過,十五年前,大盛朝曾因夷族人的緣故,發(fā)生過一場小動亂,但具體在何地,她也不清楚。 眼下只有兩個解決的辦法。 第一個辦法,就是像上次一樣,是她自行找到回到原來的地方的方法。 另一個辦法…… 解鈴還需系鈴人,她遇著的這般光怪離奇的事情,似乎是從上次跟隨娘親云和郡主前往靈覺寺、九厹大師贈送了她一顆石頭后,才開始發(fā)生的。 但這并不好辦,因為九厹大師已經(jīng)圓寂,根本不可能再…… 行至一處算命的攤檔,蘇琬驀地停下了腳步,看向了此處攤檔。 一面大大的“算”字的旗幟飄在了攤檔上方。算命攤的攤主是一位身穿彩色袈裟的和尚,慈眉善目,下巴一片光潔,卻是極為眼熟。 他的臉與蘇琬在靈覺寺中見過的九厹大師的臉重合在一起。 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抑或是……此人便是九厹大師? 此時,和尚正在為一位中年男子查看手相:“這位施主,我剛才觀你手相,發(fā)現(xiàn)你似有破財之相,尤其是這三線交叉,敢問一句,這位施主可是家中不和?” 中年男子忙道:“對的對的,大師你算得真是準確,我和我家婆娘這些日子來,的確天天吵架?!闭f著,不由愁眉苦臉,“我不過跟隨幾位好友上一回花樓而已,她便大鬧一場,還要與我和離,大師,這該如何化解?” 和尚不慌不忙道:“施主別急,老衲還位算完。”掐指沉吟一番,他又道,“施主的情況,似乎比老衲想象中還要嚴重。而且方才一照面,你印堂發(fā)黑,近幾日恐有血光之災……” 中年男子一聽,頓時慌了起來:“什么?這般嚴重?那大師,可有解決的辦法?” 和尚高深莫測一笑,道:“解決的辦法,自然是……” 只是話未說完,他忽地一頓,突然改口道:“這位施主,老衲突然有種預感,今日并非我們見面的時機。老衲先行告退了。” 說罷,他松開了中年男子的手,轉身離開。 中年男子愣?。骸鞍?,大師……” “前面那位大師,請留步。” 蘇琬立刻追了上前,攔截住和尚的去路,問道:“請問這位大師可是九厹大師?” “阿彌陀佛,施主是否認錯人了。”和尚一愣,隨即向蘇琬鞠了一躬,道,“老衲法號九玄,并不是什么九厹大師,也不認識什么九厹大師?!?/br> 這時,中年男子追至和尚跟前,滿臉不解之色:“九厹大師,你方才還說,我是你今日遇到的有緣之人,怎么說得好好的,你突然就走了?” 第36章 醍醐 被中年男子當眾揭穿,九厹大師也不見絲毫慌張之色,只雙手合掌,道:“有緣無緣只在一念之間,既然無緣,施主又何必執(zhí)著呢?” “……莫名其妙?!敝心昴凶颖痪艆湸髱熞环捳f得云里霧里,終是放棄了糾纏,臭著臉色離開了。 蘇琬仍舊直視著九厹大師,問:“大師為何對我避而不見?你明明是九厹大師,又為何不敢承認?” 這個時候,她與九厹大師理應素不相識,可尚未見面,九厹大師便對她繞道而行,實在怪異。 九厹大師面色不變,他朝蘇琬又鞠了一躬,容色平靜道:“阿彌陀佛,此九厹并未彼九厹,施主又何必介懷一個區(qū)區(qū)的稱呼。更何況,我們從未見過,又何來避而不見呢?而且,施主并不是這里的人,從何處來,便從何處去罷了?!?/br> 從何處來,便從何處去。蘇琬在心中默念著九厹大師這句話,卻仍舊感到不解:“大師此話何意?” 九厹大師道:“凡事自有因與果,一切早已注定。既然施主會出現(xiàn)在這里,必定事出有因。時機合適,一切并會到來,施主何必過于執(zh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