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可此時的康經(jīng)賦卻一丁點磨洋工的心思都沒有了,他進門后直接跪在凌帝面前,開口說:“皇上,茲事體大,還請皇上下令讓諸位宮人內(nèi)侍避讓一二?!?/br> 凌帝本就猜測戶部尚書此時來訪必定是大事,此時眉頭一蹙,多年來的默契讓內(nèi)侍不用凌帝的命令就立刻帶著滿室的宮人魚貫而出。 凌帝方才道:“康大人有話可以直說了。” 沒想到康經(jīng)賦竟然取下自己的官帽放置在一旁,隨即用力在地面上一叩首,以沉重的語氣說:“皇上,今早府庫當(dāng)值的官員例行檢查戶部銀庫,準備封庫之時,卻發(fā)現(xiàn)里面的珠寶錢財竟然不翼而飛。臣無能,請皇上降罪?!?/br> 凌帝的神色變得凝重,他抿緊嘴唇,盡管帶著病態(tài),但此時他眉宇間透出的威嚴,卻令人心生畏懼:“康大人,對竊賊是何人可有眉目了?” “臣無能,尚且沒有眉目?!笨到?jīng)賦一叩首,神色慌張道,“但內(nèi)庫被盜簡直滑天下之大稽,若不嚴令徹查,迅速捉捕賊人,只怕令皇上顏面無光。” 一旁的沈桓聞言,忍不住冷笑:“康大人可真是會推卸責(zé)任,分明是你無能失職,卻將責(zé)任推到了皇上的顏面上,將自己撇得一干二凈,真是讓本王大開眼界?!?/br> 康經(jīng)賦方才發(fā)現(xiàn)沈桓竟也在殿中,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將頭垂得更低,冷汗涔涔:“臣自知失職,并沒有逃避責(zé)任的意思,等找到竊賊后,臣必定親自向皇上請罪。” 沈桓并沒理會他,而是淡聲吩咐身后的寧晉:“寧晉,去查查今日上京城中有什么怪異的事情發(fā)生?!?/br> 寧晉應(yīng)了一聲,退出宣正殿。約莫兩柱香的時間,他回到殿中,很快傳回了今天街道附近發(fā)生的大事:“啟稟皇上與王爺,今日上京北市有幾間相連的鋪子發(fā)生大火,燒死了十幾名掌柜和伙計,從棺材店抬出長長一串棺材到西市擺得滿地都是?!?/br> “還有其他事情?”凌帝聞言眉心緊蹙,他又細心地詢問了一句,寧晉只搖頭。 “看來只能是這件事情了。燒死人的店鋪有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凌帝掩著毫無血色的嘴唇,不放心地追問了一句。 寧晉立刻回答道:“啟稟皇上,那幾間鋪子是幾個相熟的夷族人半年以前在上京中購置的,奴婢從巡街使口中打聽到,夷族人說發(fā)生大火,他們家財盡沒,在上京過不下去了。夷族人也講究個落葉歸根,打算過了頭七就帶著親眷的遺體扶靈回鄉(xiāng)了?!?/br> 凌帝下意識看向沈桓,卻見他滿目寒霜。 “哼!回鄉(xiāng)?”沈桓冷笑了一聲,他看也不看凌帝的眼睛,朗聲說,“傳旨禁衛(wèi)軍,包圍這些夷族人的房屋,把他們停靈的棺材通通解開……等等,將他們買過的墓地也挖了,只是十幾口棺材絕對裝不下著大批寶物,一定還有被他們借機掩埋起來,等待以后找機會運走的。本王倒要看看,那群異族之人,要耍什么花樣!” “這……皇上……”康經(jīng)賦無措地望向凌帝,在得到凌帝頷首示意后才飛快下去傳令。 殿內(nèi)的燭火發(fā)出“啪啪”的爆響,氣氛沉悶的令人窒息。 他望著沈桓仿佛石雕一般冰冷的背影,蠕動蒼白的嘴唇喚了他一聲:“桓兒……” “既然無事,本王先行告退了,皇上好生歇息,免得病情加重?!?/br> 不等他作出回應(yīng),沈桓已領(lǐng)著寧晉抬步出了宣正殿。 凌帝看著空空蕩蕩宣政殿,頹然地癱在了紫檀木的雕花椅子上,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幾歲般。 沈桓踏出宣正殿,早在殿外等候?qū)帩哨s緊迎了上前,道:“王爺,陳妃今日邀了蘇姑娘進宮。” 沈桓一怔,腳步頓住,看向了寧澤:“那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就在一個時辰之前。”寧澤忙道,“同受邀的還有幾位姑娘,似乎都是兩品以上官員府中的嫡小姐?!?/br> 沈桓臉色一變,眉眼之間隱隱有了怒色:“為何現(xiàn)在告訴本王?!” 寧澤一噎:“王爺,屬下……” 沈桓也沒聽他廢話,瞬即調(diào)轉(zhuǎn)方向,大步往陳妃的宮殿而去。 芳菲殿,正是陳妃居住的地方。 蘇琬還是第一次踏入此處,在宮人的引領(lǐng)下,她順利來到芳菲殿的后花園中。 “蘇姑娘,這邊請?!?/br> 還未走近,便聽見前方的涼亭中傳來一串銀鈴般悅耳的笑聲。 蘇琬一眼便看到亭子內(nèi)的那位雍容華貴的宮裝女子,她身穿一襲玄紫撒花禙zigong裝,外披粉橙底錦緞碧霞羅,顯得雍容華貴,容光四映。 蘇琬還是初次見到這位陳妃。 她的身邊圍繞著幾位與她年紀相仿的官家小姐,都是蘇琬只有過一面之緣或根本沒有接觸過的貴女。此時他們正在談笑風(fēng)生,氣氛甚是融洽。 見到宮人領(lǐng)著蘇琬走了進來,那些官家小姐均停止了說話,不約而同看向了她。 蘇琬頓時感覺到自己被幾道視線打量著。 她也不懼怕,徑自走上前去,落落大方地行了禮:“蘇琬見過陳妃娘娘?!?/br> “這位就是端郡王府的蘇姑娘?過來讓我瞧瞧?!标愬Φ么葠郏龑⑻K琬喚到跟前,牽著她的手細細打量了一番,道,“果然生得出塵脫俗?!?/br> 與蘇琬說了幾句客套話,陳妃突然話鋒一轉(zhuǎn),笑吟吟地問道:“不知蘇家姑娘,可許了人家?” 蘇琬一怔,心中詫異不已,似乎有些明白這陳妃傳她進宮的意圖。但此時卻是無法逃避了,她垂下眼眸,平靜道:“回娘娘,臣女并未定親。” “既然還未定親,那就再好不過了?!标愬Φ酶訙厝峤耍安蝗缇陀杀緦m做主……” “本王倒不知道,一個小小的妃子,什么時候可以做主郡王之女的婚事了?” 第031章 輩份 一個比呼嘯的寒風(fēng)更要冷冽的聲音驀地傳來。 在場之人朝聲音的來源循聲望去,氣氛頓然變得肅穆。 一人出現(xiàn)在芳菲殿的后花園中。 旭日將耀眼的金光肆意揮灑在來人的身上,為他那一身華貴的玄紫深衣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仿佛他天生就該如此的聚耀眼的光輝于一身。逆著光,讓人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緊跟在沈桓身后宮人連滾帶爬沖進了進來,撲通一下,惶恐失色地跪了下來:“奴婢沒有攔住秦王殿下,請娘娘恕罪?!?/br> ……沈桓?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 蘇琬略微詫異地想,卻低眉垂首,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除卻蘇琬之外,后花園中的貴女均是花容失色。 陳妃也是臉色大變,她緊盯著那位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回過神來后,理了理衣襟,勉強維持著笑容,道:“秦王今日怎么有空前來本宮的芳菲殿作客,也不提前知會本宮一聲。這樣貿(mào)貿(mào)然闖入后妃的寢宮,是否有些于理不合呢?” 沈桓目含譏刺:“若本王來遲一步,恐怕便見不著陳妃越祖代庖這出好戲了。” 她柳眉顰蹙,道:“秦王在說些什么,什么越祖代庖?為何本宮聽得不太懂?” 沈桓走上前握過蘇琬的手腕,陳妃見他走近,自然是嚇了一跳,手不自覺一松,蘇琬便被他搶了過去:“蘇家姑娘是常樂大長公主的外孫女,身上流淌著皇家的血脈。她的婚事,自然該由皇上親自賜婚,哪容得過一個小小的妃子來過問?” 隨后看到他將蘇琬護在身后的架勢,陳妃驀地明白了過來,美目一轉(zhuǎn),不由冷笑一聲,道:“原來如此,秦王原來是為了蘇家的姑娘而來?” 陳妃說著,不忘吩咐在旁的幾位貴女:“你們暫且退下。” 幾名貴女聞言,頓時大大松下一口氣,連忙跟隨著在領(lǐng)路的宮人身后魚貫而出。 等到幾名貴女離開,她重新看向沈桓,挑眉道:“既然本宮無權(quán)過問蘇姑娘的婚事,恐怕也輪不到秦王來置喙吧?” “算起輩份,本王也算是蘇姑娘的舅舅?!鄙蚧咐湫Φ?,“你又算是什么東西?不過是皇上的一個妾而已,也敢過問本王侄女的婚事,誰給陳妃的膽子?” 那不屑的目光刺痛了陳妃雙目,她努力壓制或則心中的怒火,道:“本宮身份皇上的妃子,自然有為他分憂的責(zé)任。而作為長輩,也有理由關(guān)心小輩的婚事?!?/br> “陳妃娘娘就沒想過,蘇姑娘會不樂意?” 陳妃握緊了手中的瓷杯,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道:“成為皇子妃,可是天大的榮寵!” “長輩?天大的榮寵?只怕是陳妃娘娘才會這般想吧?”沈桓看她一眼,只是淡道,“陳妃娘娘以為,柳廢后被打入冷宮后,你便是坐穩(wěn)了皇后的位置了嗎?” 陳妃臉色一變:“沈桓,你這是什么意思?” 這下,連“秦王”的稱呼也不喊了。 沈桓微微勾唇,道:“陳妃就不怕,陳家想成為第二個柳家?” 陳妃一呆。 片刻之后,陳妃呆滯的眼神終于緩緩找回神智,微微咬住顫抖的嘴唇,強作鎮(zhèn)定道:“沈桓,你這是在威脅本宮嗎?” “威脅?本王不屑用這樣的手段?!鄙蚧咐渎暤?,“本王半月前才聽說,陳妃往九皇弟添置了兩名新人,怎么這么快又為九皇弟的婚事著急了?” 陳妃嘴唇抖了抖,正要說什么時,卻又聽他道。 “既然陳妃如此著急九皇弟的婚事,本王倒是有一個主意。近來紹月國向本朝請求聯(lián)姻,但新任的君主卻喜好男色,向皇上提出了一個特殊的要求——和親的人選,必須是男人。皇上一直煩惱此事,遲遲沒有定下和親的人選。九皇弟這般急著成婚,如此……不如就讓皇上賜婚,讓九皇弟遠嫁紹月國如何?” 沈桓嘴角弧度加深:“既解決了皇弟的親事,又免除了皇上的煩惱,真是一舉兩得?!?/br> 紹月國是大盛朝西側(cè)的一個小小的附屬國,物質(zhì)貧乏,卻因為擅長神秘的蠱術(shù)而被大盛朝所忌憚。幸好紹月國極為厭惡戰(zhàn)爭,向來也與大盛朝交好,兩國也曾有聯(lián)姻的歷史。 陳妃瞪大眼睛,臉上血色頓失!她滿目不可置信地指著沈桓,顫聲道:“你……你怎敢……” 沈桓不緊不慢道:“本王這不是為皇上和陳妃分憂嗎?陳妃就不必感謝本王了?!?/br> 陳妃兩眼一翻,當(dāng)即暈了過去,這可嚇壞了身后的宮人。 “娘娘,你怎么了?” “娘娘,你沒事吧?” “娘娘!” “娘娘暈過去了,還不快點去傳太醫(yī)?!” 芳菲宮的后花園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亂作一團。 弄出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非但沒有任何的內(nèi)疚,反而對著暈倒在地的陳妃冷笑一聲,堂而皇之將蘇琬帶離了芳菲宮。 沈桓拉著蘇琬,在皇宮中快步穿行。 突然出現(xiàn),又強行無禮地將她帶走,還一直緊扼著她的手,遲遲不肯松開,這讓蘇琬內(nèi)心漫上了一層濃烈的危機感。 “王爺,你要帶我去哪里?”她嘗試掙了幾下,卻沒有將她的手掙開,“可否先松開我的手……沈桓!” 行至一處宮殿前,沈桓卻突然松手。因為慣性使然,蘇琬釀蹌不穩(wěn),跌向身后的樹干。沈桓上前一步,將她卡在了他與墻壁的兩者之間,使她彈動不行。 兩人此刻所在的,是在一個極其偏僻的位置,即使有人經(jīng)過,也絕對不會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藏有人在。 “陳妃的意圖如此明顯,你怎么還敢膽應(yīng)她的邀約?”沈桓直勾勾地盯著她,壓著怒氣道,“若不是本王出現(xiàn)及時,你真想嫁給九皇子為妃?” “我沒……”蘇琬不自在地撇開目光,“這似乎與王爺無關(guān)吧?” 對于他的出手相助,她心里是感激的??擅鎸λ瓦捅迫说馁|(zhì)問,感謝的話語,她卻是怎么也說不出口來。 “哦?無關(guān)?”沈桓重復(fù)她這兩字,手掌將蘇琬纖長的手腕壓在了墻柱之上,強迫她直視自己,看她的眼神極其危險,“碗碗原來是這樣想的?” 蘇琬下意識皺眉,道:“不要叫我碗碗,我的名字不是石碗的碗?!?/br> “哦?碗碗怎么知道本王叫的是哪個字?”沈桓將她壓得更緊,緊貼著她的耳際道,“即使與本王無關(guān),本王好歹剛才幫助了你,你就是用這樣的態(tài)度回報本王的?當(dāng)真是無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