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現(xiàn)自家姑娘望著鏡子出神的模樣，墨衣不由停下手中的動作，小心翼翼地問道：“姑娘，是不是奴婢梳的發(fā)不合心意？不如奴婢喚墨笙過來吧？”

    墨笙同樣是蘇琬身邊伺候的丫鬟，梳妝的手藝更好。只是蘇琬習(xí)慣了墨衣的伺候，向來都是喚她給自己梳妝打扮。

    “不用。”蘇琬回過神來，忙道。仿佛想到了什么，她又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道，“墨衣，今日有帖子送到府上嗎？”

    墨衣也沒注意到蘇琬的容色變化，只道：“回姑娘，最近府上并沒有收到帖子?！?/br>
    “是嗎……阿啾！”

    臨近暮春，天氣漸暖，積雪也開始融化。

    接連的幾天冷熱交替，蘇琬卻不是很適應(yīng)這天氣的變化多端。

    剛剛挑簾進屋的云和郡主正好聽到屋內(nèi)的動靜，頓時有些緊張：“琬琬，是著涼了嗎？你穿得這么單薄可不行，墨衣，快去把姑娘的披風(fēng)拿來?！?/br>
    墨衣福身道了一聲“是”，忙找到蘇琬的披風(fēng)給她披上。

    云和郡主接過手替她攏好披風(fēng)，半責(zé)怪道：“你啊，都這么大的人了，要學(xué)會照顧自己才是?！?/br>
    蘇琬乖巧地點了點頭，應(yīng)了下來：“知道了，娘。以后我會注意的。”

    看著嬌小玲瓏的女兒整個被絨毛滾邊的披風(fēng)里，云和郡主還是有些不放心：“若是這個時候感染了風(fēng)寒可要遭罪了，回頭我讓廚房給你準備些姜湯?！?/br>
    姜湯驅(qū)寒、可疏風(fēng)解表，但卻辣口，蘇琬素來討厭那種辛辣的味道，忙抱住云和郡主的手臂，轉(zhuǎn)移話題道：“娘，我們先去跟祖母請安吧，別讓祖母等急了?！?/br>
    離開了汀蘭水榭，蘇琬與云和郡主一同前往聽雪堂，給蘇老夫人例行請安。

    蘇琬有早起練箭的習(xí)慣，向來都是最早到達的一個，未料這天已有人搶先一步。

    “玉柔，怎么樣，這些天在府上過得還習(xí)慣嗎？”蘇老夫人坐在上位，她雙手交疊平放在膝上，沖跪在地上的周玉柔笑得慈眉善目。

    周玉柔低眉順眼，聲音溫柔如同江南的細雨：“托老夫人的福，玉柔過的很好，府邸的人都很和氣，對我甚是照顧。”

    “別跪著了，快起來吧，過來讓我好生瞧瞧?！?/br>
    周玉柔應(yīng)了一聲是，緩緩起身上了前。

    她身子單薄，臉頰略顯蒼白，全然沒有這個年紀小姑娘的生氣。

    老夫人不由心疼，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若有什么需要就和管事的說，既然來了，就把這兒當(dāng)成自己家。往后，這府里的人都是你的家人?！?/br>
    周玉柔眼眶一紅，趕忙委了委身子，“玉柔謝過老夫人了。”

    看她這般小心翼翼，蘇老夫人不由嘆氣，就在此時，云和郡主帶著蘇琬來了。

    “娘?！?/br>
    “祖母?！?/br>
    聞聲，蘇老夫人看去，望著前來的二人，老夫人臉上笑意更深，“阿纓和琬琬也來了?！?/br>
    周玉柔沖二人委了委身，“大伯娘，琬表姐?！?/br>
    “玉柔表妹。”

    兩人互相問了好，蘇琬又問道：“前些天的點心吃完了嗎？你可喜歡？”

    周玉柔沖她淺笑一聲，落落大方的說道：“琬表姐上次給我送的點心味道很不錯，我都吃完了，謝謝琬表姐了?！?/br>
    蘇琬見她臉上的笑容不似有假，也微笑著回應(yīng)道：“玉柔表妹喜歡的話，以后我這邊做了點心，我再讓墨衣給你送些過去?！?/br>
    蘇老夫人在一旁看著姐妹二人交談的模樣，更是滿意，她原想著蘇琬會不會很難接受這個突然出來的表妹；還擔(dān)心周玉柔不適應(yīng)這里的環(huán)境?？山裉炜磥?，倒是她多心了。

    蘇老夫人欣慰道：“你們表姐妹年齡相仿，往后做什么也有個伴兒，琬琬，玉柔剛來這兒，可能不太適應(yīng)，以后你要多照顧著點。”

    蘇琬笑著應(yīng)下：“是，祖母，我會的?！?/br>
    周玉柔垂眸，只是笑著，卻未應(yīng)聲。

    “剛剛那名黑衣郎君真是好生無禮，竟然將小姐當(dāng)成蘇府的下人?！?/br>
    扶著周玉柔進了屋，丫鬟忍不住憤憤不平，憤慨之色：“即使小姐再不濟，也是蘇家的表姑娘，堂堂衡州周家的嫡出小姐，怎么……”

    “好了，墨蓮?！敝苡袢釡芈暣驍嗔怂萆氐?，“這里不是衡州，周家以往多輝煌，那也是過去的事了。上京乃天子腳下，到處都是王侯貴戚，可不比衡州。我們寄人籬下，一言一行更要謹而慎之?！?/br>
    她身邊這丫鬟在到周家之前并不叫墨蓮，而是叫水蓮，進了蘇府后，也隨了府中丫鬟以“墨”字開頭，才改名作“墨蓮”。

    墨蓮忙道：“小姐說得是，奴婢以后會注意的?！彼剖窍肫鹗裁?，她又問道，“那么……那張?zhí)樱〗愦蛩阍鯓犹幚?？?/br>
    周玉柔怔了一下，道：“這事我會親自大伯娘說的，待會我就去將帖子交給她?！币活D，她又道，“墨蓮，我想吃你做的棗泥酥餅，你能為我準備些嗎？”

    墨蓮歡喜道：“好的，小姐，奴婢現(xiàn)在就去為你準備?！边@些天來，小姐因為周家的事情一直茶飯不思，可愁壞了她。現(xiàn)在終于肯吃東西了，自然是極好的。

    待墨蓮走開后，周玉柔方才拿出剛才收到的那張?zhí)樱雌饋怼?/br>
    她的臉上顯出一絲疑惑不解。這張?zhí)由习雮€文字都無，卻按滿了貓的墨爪印，仿佛還能聞到余留在上面的淡淡墨香。

    “表姑娘?！?/br>
    從屋外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周玉柔的思緒，她受驚般站了起身，看向門外。

    只聽屋外的人接著道：“奴婢是汀蘭水榭的墨衣，是琬姑娘讓奴婢送點心過來的。”

    汀蘭水榭便是蘇琬居住的院落。

    只是待周玉柔回過神來時，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中的帖子因為她無意間的動作沾上了桌上的燭火，帖子的一角轉(zhuǎn)眼間被火焰吞噬。

    她低呼一聲，但意識到什么，連忙收住了聲音，將手中著了火的帖子扔開。

    帖子落在地上，迅速燃燒了起來，幸好周圍都是空地，并沒有波及房間內(nèi)其余的物品。

    注意到屋內(nèi)的動靜，墨衣不由提高了聲音，試探道：“表姑娘？”

    “無事，請稍等一下?！敝苡袢嵊行@慌地站了起身，幾下將火踩滅。但她剛剛稍微遲疑的那瞬，燭火已經(jīng)將帖子燃成了灰燼。

    她神色為難地看了地面那片焦黑一眼，又手忙腳亂地將灰燼掃進了床榻底下，把痕跡清理干凈，方才理了理弄亂的衣服，朝外面說道。

    “請進來吧?！?/br>
    “事情都辦好了？”

    沈桓把玩著一只小巧玲瓏的湖藍色物件，這上面繡著一只歪歪扭扭的貓咪，繡工也是極為馬虎，勉強能看出是個荷包的形狀。

    他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道，比外面呼嘯著的寒風(fēng)更加冷冽的聲音傳入寧晉的耳中，低沉到令人渾身發(fā)僵。

    寧晉低著頭，神色不變道：“回王爺，屬下已將事情辦妥?！?/br>
    沈桓淡淡瞥他一眼：“那你確認……帖子真的送到了？”

    寧晉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接著道：“……是，屬下親眼看著端郡王的下人將帖子帶入府中，方才離開的?！?/br>
    在一旁玩耍的團子停了下來，側(cè)頭看向沈桓手中那個湖藍色的物件。它只覺得那荷包分外眼熟，于是伸爪去抓。

    沈桓卻將荷包拿開了，團子不由抓了個空。

    “你退下吧?！?/br>
    “是?！?/br>
    待寧晉退下后，沈桓伸出一根手指，毫不留情地將只有小小一團的團子推倒在地。

    團子掙扎著想爬起來，卻被他再次推倒。

    這樣折騰了幾回，終于意識到不對勁的團子抬起頭，眼神茫然地看向他：“喵？”

    “你的主人也跟你一樣……沒心沒肺的?！鄙蚧篙p笑一聲，可那雙深暗的黑眸卻無一點笑意，根本像是暴風(fēng)肆虐的海面卷起滔天巨浪。

    寧晉走出屋外，在外面蹲守墻角的寧澤迎了上前，問道：“寧晉，怎么樣？王爺看起來心情很不好?！?/br>
    寧晉搖了搖頭，并沒有將心中所想說出。

    豈止是不好，隱隱更有發(fā)怒的趨勢。

    寧澤往屋里的方向看了一眼，十分疑惑不解地道：“沒理由啊，這么多天了，蘇姑娘怎么還沒來找王爺。”

    “寧澤！說多少遍了。”寧晉瞪了他一眼，壓低嗓音警告道，“王爺?shù)氖虏皇悄阄铱梢宰h論的?！?/br>
    “我這也是為王爺分憂，王爺難得看上一個姑娘?！睂帩善擦似沧欤敛辉谝獍愕?，“跟隨王爺這么久了，我從未見過他對一個姑娘這般在意。我想，你應(yīng)該也看出來了，雖然王爺沒說什么，但他的舉動已昭然若揭了?！?/br>
    寧晉冷著一張臉，沒有回話。

    第013章 遇見

    沒過幾日，蘇琬聽說周玉柔又病倒了。

    蘇琬先前對她存了幾分憐惜。這位周家表妹因為思憂過度而傷了身子，不思飲食，使得舊疾時常復(fù)發(fā)。

    不過，她前些天才見周玉柔的臉色有所好轉(zhuǎn)，但轉(zhuǎn)眼間又稱病閉門不出，只整日躲在屋子里茹素念經(jīng)。蘇琬雖略感詫異，但也沒多作理會。她心里更記掛著被沈桓“挾持”著的團子。

    只是這些天以來，秦王府那邊依舊毫無動靜。

    蘇琬不知沈桓打的到底是什么樣的主意，她擔(dān)心其中有詐，絲毫不敢輕舉妄動。

    她從匣子中取出那日沈桓借予她的長弓。

    弓，的確是一把好弓，但她只覺這把弓如燙手山芋。那日從長公主府回來后，她便將它藏入了匣子里，塞到了床榻底下，再也沒有使用過。

    蘇琬為難地看著手中的長弓片刻，無意識地摩挲了兩下，又將它放回到原先的位置。

    她自己亦有一支弓，那是她十歲生辰時，大哥蘇珩送給她的禮物。那把弓是蘇珩親手制作的，足足花費了一月之久。

    盡管它談不上精致甚至有些粗糙，但在她的心中，再華麗貴重的弓也比不上那一把弓。

    她一直對它愛護有加，細心保養(yǎng)，但因為頻繁使用的緣故，今日晨起練箭時，她偶爾發(fā)現(xiàn)弓上的弦有松動的痕跡。

    蘇琬收拾了一番，打算親自將弓帶去武器店修理。

    早膳過后，蘇玦前來汀蘭水榭找她，正巧見她帶著弓準備出門。

    知道了她的打算，他不由好奇道：“琬琬，不就一把弓，讓下人送過來修就行了，為什么要出自前去？”

    “我不放心?！碧K琬搖首道，“昨天我收到了大哥的來信，他說會趕在花朝節(jié)之前回來。他答應(yīng)過回來后教我另一種箭法，還要陪我參加花朝節(jié)的燈會的。我要趕在這之前將弓修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