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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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3月) 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期的時候,紡織廠還是寧城市國有企業(yè)中的模范單位,那時候,工人們幾乎是全年開工,日日無休,從1984年開始,廠子開始走下坡路,效益越來越差,到了1987年,一個月開不到半個月的工。眼看著虧空一個月比一個月大,紡織廠上下卻似乎都無動于衷。對職工來說,反正都是鐵飯碗,反正干多干少工資都是一樣的,有國家兜底,天掉下來有人幫忙頂著。 于是可以看到,廠子里面,很多工人每天有大半天都閑在廠子里聊天打牌,膽子大的更有曠工和早退的,人心漸漸松散了下來。 紡織廠的文化活動卻沒落下,隨著全國上下都開始流行辦舞會的這股子潮流,紡織廠每個周末也在一個閑置的空廠房里辦起了舞會。年輕的員工平時沒什么工作,大把的精力無處消耗,都把心思放在了周末的舞會上。 他們將閑置的廠房打掃干凈,桌子椅子靠邊站,天花板中央吊了只魔鬼燈,掛上花花綠綠的彩帶繩,舞廳四周裝上立體聲音響,裝上射燈,儼然像個舞池模樣。 每當(dāng)周末,夜暮降臨,華燈初上,紡織廠的舞池都熱鬧非凡。燦爛的彩燈下,立體音響播放著最新的流行樂曲——《甜蜜蜜》、《在水一方》、《大約在冬季》等等。舞姿也從基本的快四、慢四、快三、慢三不斷翻新,到水兵舞、恰恰舞、牛仔舞,到后來的倫巴、的士高,不勝枚舉。 舞會只對員工和家屬開放,但是即使如此,這些平時經(jīng)常穿著工服見面的人也格外講究起穿著,女士穿起各式襯衫、短裙、牛仔褲和連衣裙,男士逐漸流行起穿西裝,上衣口袋里還要插一個白手帕。許多年輕人干脆把舞會當(dāng)成了交朋友和相親的場所。 在這個簡易的舞池里,崔廠長的女兒崔小萍不僅是???,更是舞池女王。她這年正好是二十一歲年紀(jì),在紡織廠上下,不僅長相是一枝花,還特別擅長打扮,衣著都是最時髦的,就連舞姿都是全廠女職工中數(shù)一數(shù)二。 工廠本來追求她的男青年就多,有了舞會之后,她就更受歡迎了,每次舞會都會有很多男青年偷偷看她有沒有參加,如果她不來,舞會上的單身男青年就會少了一半。她沒有固定的舞伴,誰請她跳舞她都會給個面子,但她更偏愛那些跳的好的,會哄她開心的—— 偏偏她最喜歡的不是別人,而是裴東升。 裴東升雖然已經(jīng)年近三十,但模樣十分周正,有幾分“奶油小生”的味道,在紡織廠里也是一只“廠花”。他嘴甜會說話,平時只要見到年輕女生都會調(diào)笑幾句,哄得人開心不已,在女紡織工人之中很有人氣。再加上他這幾年越來越有錢了,出手十分闊綽,因此全廠上下,明明很多女工知道他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還是喜歡多和他聊上幾句,跳上幾首曲子。 崔小萍大小也算是個干部,一開始瞧不上裴東升這個工人,但和他跳了幾支舞就改觀了。這個裴東升,一張嘴就跟抹了蜜一樣甜,一會兒夸她長得漂亮身材好,一會兒夸她裙子漂亮,只要一和他跳,就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似的。 每次跳舞的時候,他的手還本來老老實實的放在她腰上,一跳完他總能找到機會碰一下她的胳膊或屁股,碰的她心驚rou跳的,卻新鮮又刺激。 又是一個尋常周末,舞池里燈黑人多,裴東升和崔小萍緊緊貼著跳一曲慢三。 崔小萍和裴東升貼的很緊,崔小萍顯得一臉羞澀的樣子,臉紅紅的不敢抬眼。 裴東升一見到漂亮姑娘就開心,嘴角歪歪的壞笑說:“小萍,今天怎么這么緊張,都踩到我的腳了?!?/br> 崔小萍驚訝道:“踩疼你了?”她今天可是穿了一雙牛皮高跟鞋。 裴東升笑著說:“腳不疼,心疼?!?/br> 崔小萍故意裝傻:“怎么會心疼,你有心臟病嗎?” 裴東升說:“我哪里有心臟病啊,我是心疼你啊~” 崔小萍的臉頓時紅到耳根了,裴東升俯身,貼在她耳邊說:“心疼你好久了,可你總對我這么冷冷的,知道我多難過么?!?/br> 崔小萍本就是少女懷春的年紀(jì),可她身邊的愣頭青們沒一個讓她看得上的,倒是面對著這個衣著光鮮、出手闊綽又深知女人心的三十歲男人,她頓時就沒了招架的能力,哪里還記得裴東升的家里有個老婆。 崔小萍假怒道:“你這個冤家!說話怎么這么流氓,信不信我去公安局告你去?!?/br> 裴東升說:“哎呦,你舍得?你舍得就去告,把我關(guān)到局子里去,再也見不到了你就開心了?!?/br> 崔小萍說:“對,關(guān)的就是你,讓你欺負(fù)我!” 裴東升哈哈大笑,說:“你這個小冤家啊,我這么稀罕你,你還想要把我關(guān)起來。你說你有沒有良心” 說罷,他手偷偷滑到崔小萍的屁股上摸了一把,崔小萍嚇得往前一跳,緊緊地貼在裴東升懷里。 兩人就這么旁若無人的調(diào)著情,這聲色犬馬的舞池里面人人都跳得正歡,根本沒人顧及到他倆。 * 裴東升晚上回到家,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他躡手躡腳的進了屋,打開燈,立刻就吵醒了正在睡覺的任慧。 任慧瞇著眼睛,從被子里坐起來,一邊撫摸睡在她身旁的哼哼唧唧的裴聰,一邊有些生氣的說:“你還知道回來啊,這都幾點了?” 裴東升看了一眼表:“這不才十一點鐘嘛!都跟你說了去舞會玩一會兒,開到這個點了我有什么辦法?!?/br> 任慧一臉不悅,可又怕吵醒兒子,只能壓低了聲音說:“你們工廠怎么這個月每周都搞舞會,大周末的不在家?guī)臀規(guī)Ш⒆?,就知道跑出去玩兒!?/br> 裴東升只是努努嘴,并不理她,蓋上被子背著他睡過去了。 任慧一肚子火發(fā)不出來,只能由著裴東升關(guān)燈睡覺了。 * 第二天,馮笑笑去分店送貨,見任慧一個人沒精打采的,關(guān)心的問她:“嫂子,怎么了。” 任慧嘆了口氣,說:“還不是你哥,結(jié)婚前他愛玩,我是知道的,總以為有了孩子之后他能好一點,可沒想這幾年……哎最近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周末也見不到人?!?/br> 任慧的目光垂了下去,露出擔(dān)憂的神色,語氣低沉的說:“你說他天天這么不著家的,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 馮笑笑回憶起,大舅和大舅媽離婚大概也就是這幾年的事兒,如今看來,大舅沾花惹草的事兒已經(jīng)開始露出苗頭了。她不禁在心里罵道:“這個裴東升,真是給他過幾輩子都是狗改不了吃屎?!?/br> 但她口頭上還是要維護大舅,畢竟老話都說了,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 “大哥他,也就是愛玩一些,有其他女人,不至于吧?他應(yīng)該沒那個膽子?!?/br> “最近紡織廠周末的那個舞會,據(jù)說都是男男女女摟摟抱抱的,他每個周末都去,這還不是有女人了?” 馮笑笑也大致聽過紡織廠周末開舞會的事情,店里有不少客人都是為了在舞會上好好打扮才去光顧的她。 “嫂子,你想多了,那不是摟摟抱抱,就是正常的交誼舞,還算是一種體育舞蹈呢?!?/br> “體育?”任慧抬起頭,似懂非懂的看著她。 “對對對,就是體育,可以強身健體的。你真的別多想,就跟摔跤差不多……” “體育也不用貼的那么近啊,我看那男的都把手摟在女的腰上面了?!?/br> “嫂子,這是人家西洋玩意兒,難免要開放些,可沒什么的。你要是不信,咱們周末自己去舞會上看看,你就懂了?!?/br> 任慧連連擺手,“我去那地方干什么?都當(dāng)孩子他媽的人了,去了丟人現(xiàn)眼。” “孩子他媽怎么了?我不也是孩子她媽嘛。我陪著你去,看有誰敢說什么?!?/br> * 臨去舞會之前,任慧故意一直瞞著裴東升,一來她是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去,二來她也想去舞會上來個突然襲擊,看看裴東升嘴里說的“去玩一玩”到底是個怎樣的場面。 馮笑笑今天專門帶了幾件店里的新款衣服來給任慧挑,她想要趁著這個機會改造一下任慧迂腐的思想,順便改造一下她過于簡樸的形象。 任慧一見這幾件衣服就嚷嚷著不行,說:“這些衣服太花了,我哪穿的了,都是小姑娘穿的。” “你也才剛?cè)?,不算老,正是打扮的時候?!?/br> 任慧雖然豐滿一點,但底子并不差,皮膚細(xì)膩,模樣也周正。只是她平時樸素慣了,即使天天在經(jīng)營服裝店,也從未想過好好打扮一番自己。 馮笑笑又說:“那個舞會上,大家都打扮的可漂亮了呢,你要是還穿這身破衣裳,我看沒準(zhǔn)兒都不讓你進去?!?/br> 任慧耐不住馮笑笑規(guī)勸樂半天,只能挑了一件最保守的孔雀藍(lán)長款碎花連衣裙。她一換上,果然合身,看著人苗條了一圈不說,氣色也好了,年輕了五六歲。 馮笑笑又給她梳了一個蜈蚣辮子,拿出化妝品就要往她臉上抹。 “抹這玩意兒干啥?”任慧猛地往后一退。 “抹了顯年輕啊,說不定大哥一看,就說:‘啊呀,這是誰家媳婦兒這么漂亮啊?哎呦,這不是我家媳婦兒嘛,我媳婦兒這么漂亮我還來這兒干啥呀’,以后就再也不去舞會了?!?/br> 馮笑笑繪聲繪色的學(xué)著裴東升,把任慧逗得咯咯笑。 她給任慧抹了層淡淡的粉,把眉毛描黑拉長,又稍微擦了點口紅。任慧立刻看上去像是一個美艷的少婦了。 任慧羞赧的在鏡子前轉(zhuǎn)了好幾圈,反復(fù)問了馮笑笑好幾遍:“真的好看?” “真的好看?!瘪T笑笑很篤定的說。 在任慧三十歲的人生中,她還從未這樣精心的打扮過自己。她雖然有時候能隱隱約約感覺到,隨著結(jié)婚時間越來越長,丈夫裴東升似乎就越來越嫌棄她,她有時候也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年紀(jì)大了,沒有以前水靈了,可她每天這樣柴米油鹽醬醋茶,圍著孩子、老人和生意轉(zhuǎn),實在是沒有打扮的心思。 若是真這么打扮打扮,能讓裴東升能正眼看看自己,興許也是好的。任慧心想。她仿佛已經(jīng)可以想象到裴東升看到她時眼前一亮,突然間有了一種期待的感覺。 ☆、第25章 舞會(二) 這晚,任慧就這么被馮笑笑生拉硬拽的著進了舞會場。 這里和馮笑笑想的差不多,燈紅酒綠的,儼然一個八十年代簡易版的夜店。馮笑笑上大學(xué)那會兒也曾經(jīng)泡過幾次夜店,但她總的來說不喜歡那里的氛圍。她去的地方,男男女女都是為了“約炮”而來,女的買醉,男的撿尸,簡直亂象叢生。畫著濃妝的女孩兒就連真正的模樣都看不清。她每次去夜店,都覺得玩的雖然嗨,但到了夜深人靜反而越加寂寞。 如今這個舞池倒沒有夜店那么瘋,這些對她來說都是“叔叔”“阿姨”輩的年輕人們,無非也就是摟個小腰扭上一扭,本質(zhì)上和三十年后流行的廣場舞沒什么區(qū)別。 任慧卻是頭一次見到這種場面,似乎開了眼一般,一臉驚訝的說:“還真沒想到,居然有這么多人?” 馮笑笑說:“我說的吧,這么多人都來了,哪能都是不正經(jīng)的?!?/br> 舞會正是高潮時間,立體音響里放著動感的迪士高音樂,雖然沒有人打碟,大家卻跳的很嗨,涌起一潮接一潮的人浪。他們倆到處搜索著裴東升的影子,舞池中央?yún)s黑壓壓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楚。 這時,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馮笑笑面前——崔志奇。 崔志奇回寧城工作已經(jīng)有半年了,他每天都懷念江州的繁華與喧囂,一直無法重新適應(yīng)寧城平靜枯燥的生活。雖說他只是家屬,對工廠的其他人并不算十分熟悉,但他還是偶爾來個幾次找找樂子。只是這工廠女工雖然多,在他眼里不過是資質(zhì)平庸的土老帽,他哪里瞧得上! “裴月珍!”一見到裴月珍,崔志奇立刻興奮的走了過去。 馮笑笑見到這張臉,只覺得五只手指還辣辣的,那一個巴掌打在崔志奇臉上的記憶還十分清楚。這是這廝怎么似乎轉(zhuǎn)眼就忘了,居然還敢這么明目張膽的又跑過來跟自己打招呼,就跟個沒事兒的人似的。 “小崔!好久不見啦?!比位鄄⒉恢浪麄z的恩怨,還以為兩人曖昧不清呢。 “你好。”馮笑笑冷淡地說。 崔志奇一見這一對姑嫂,不禁眼前一亮,她倆穿的都很時髦,跟大部分穿著土氣的工廠女工比起來,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一對璧人。尤其是裴月珍,生過孩子之后似乎更見風(fēng)韻了,骨子里透著一股子迷人的女人味。 “你也來玩兒?第一次見你呀?!贝拗酒嬖卩须s的音樂聲中提高了音量。 馮笑笑說:“我來……找我哥的?!?/br> “哦?他不就在那兒嗎?”崔志奇向舞池中央指過去。 馮笑笑順著崔志奇的指尖,果然看見了裴東升。他正摟著崔小萍?xì)g快的跳著舞,兩個人雙目交匯,舞姿熟練,配合默契,都跳的很歡脫的樣子。這樣子讓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以女人敏感的神經(jīng),馮笑笑似乎感覺到了裴東升和崔小萍之間透著的“jian夫yin婦”的氣場。 她安慰自己,這可能只是錯覺吧。 任慧也看到了,看見他丈夫就這么被別的女人摟著,一時間頓住了。 馮笑笑靠過去,依然有些違心的勸她:“嫂子,你別多想,都是這樣的,你看這兒這么多人,不都是一樣的。” “嗯……”任慧的語氣卻依舊顯得十分落寞。 崔志奇見狀,死性不改的走過去對馮笑笑說:“月珍,賞個臉跳個舞唄。” 馮笑笑對他賞了個白眼,說:“不跳,我都說了我是來找人的。” 崔志奇又說:“你這不是找著了嗎?來這種地方,就這么干站著,多掃興。嫂子,你說是不?” 馮笑笑見任慧這個沒精打采的樣子,心情也十分不好受,她本來是打算讓她來見見世面,不要在家胡思亂想,沒想到她人來了,心事卻似乎更沉重了。她此時看著裴東升跳舞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真想到舞池中央把他給揪出來。 馮笑笑心中為任慧憤憤不平,心生一計,對崔志奇說:“你陪我嫂子跳個舞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