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難道連死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無雙氣鼓鼓地睜開眼,見到手腕上纏繞著一條馬鞭。 小手白嫩嫩吹彈可破,馬鞭烏黑黑油光可鑒,兩相對比,煞是好看。 無雙無心欣賞,順著馬鞭往上看——楚曜站在幾步外,一身戎裝,黑色的斗篷在晚風里颯颯飛揚。 ☆、100|0.99 第九十九章: 怎么可能呢。 哪有這般巧。 無雙半點也不相信這是真的。 其實她已經死了吧。 要不也是臨死前的迷離狀態(tài)。 不然怎么會有幻象產生。 無雙魂游天外時,“幻象”幽幽開口道:“格桑,風大,本王剛才聽得不是很清楚,你想讓本王的王妃做什么,再說一遍來聽聽?!?/br> 格桑受到的驚嚇一點不比無雙少。 他適才志得意滿,一心只想著把無雙搞定,竟然沒有聽到有人靠近。對于從小習練武藝,耳力比常人好得多的他來說,這種失誤足以致命。 一想到這點,格桑就覺得腿軟,幾乎想直接向楚曜認輸逃走,哪里敢重復先前說過的話。 可事已至此,逃走也沒用,只要楚曜和無雙能活著走出樹林,他陰謀設計企圖侮辱郢王未婚妻的事情就得敗露,屆時一切打算都成空。 格桑四下看看,到處黑漆漆一片,也聽不到動靜,不像有楚曜的幫手潛伏等待的模樣。 再看看眼前,無雙的戰(zhàn)力等于零,楚曜么,傳說中十分了不起,祁國男人比北疆文弱是公認的事實,他們只是詭計多端而已,單槍匹馬打斗起來勝負還真不一定。 如此一想,信心倍增,人也跟著發(fā)了狠。 “王爺,我看上了你的未婚妻,按照習俗,你我一決勝負,贏的人抱得美人歸。” 豪言壯語說完,他便抽出掛在馬鞍上的長刀,閃電似的向楚曜襲來。 楚曜比他更快,從腰間抽出長劍相迎。 一刀一劍在空中相交,錚錚作響,碰撞間更激出火星閃耀。 格桑刀法狠絕凌厲,但受草原人幾百年來生活習慣影響,大多直來直去,靠拼力氣為主。 楚曜的劍法卻精妙至極,說得不好聽了就是格桑所謂的“詭計多端”,說好聽了那叫“四兩撥千斤”。 人身rou造,體力總有極限,格桑一味使蠻力,只能一而衰、再而竭,越到后來越不支。反觀楚曜,輕輕巧巧,仿佛沒用力似的便用薄軟的長劍將大刀隔開,隨著格桑的頹勢出現,他則越來越悠然自得。 不但如此,還能騰出空來安撫無雙。 “別怕,萬事有我呢?!?/br> “他嚇著你了,看我給你報仇。” “先別忙哭,等一會兒贏了到我懷里哭?!?/br> …… 一連串溫言軟語聽得無雙醒過神來,不再懷疑眼前英姿勃發(fā)的楚曜是幻象,確信自己真的被英雄救美。楚曜的能力她有信心,不管是真刀真槍還是“陰謀詭計”,她一點都不懷疑他會輸,因而安心自在地抱膝坐著,看兩人打斗。 格桑則出離憤怒。 楚曜如此做法,擺明沒放他在眼里。輕視對手,輸時叫自大,占上風時卻是蔑視。他堂堂北疆王子,從來高高在上,哪里受得了這種氣,瞬時被激得更狠上三分。 上陣隊敵,最忌便是怒火上頭。人不冷靜,就易出錯,也就是破綻變多。 這一狠不但沒幫格桑反敗為勝,反令他落敗得更快,三兩下功夫便被楚曜打倒在地,緊接著長劍劍尖直指至他脖頸處。 “你不是說,這處血管最粗,一戳下去,就血流如注,立刻身死么。我就讓你嘗嘗這美妙的滋味,如何?” 冰冷的劍尖緊貼在肌膚上,格桑嚇得眼珠都不敢轉,生怕一不小心被長劍刺破,那就真的神仙難救。 然而身為小王子,到底還是有些傲氣,他并未痛哭流涕,哀聲求饒,尚強打精神虛張聲勢道:“楚曜,你別忘了,我的母親是你們祁國的大長公主,是你們皇帝最尊敬的長姐,若你為私怨殺死了我,你們的皇帝定不會放過你!” 楚曜本來也未真的打算殺他。談起報復,將人殺死,一了百了,什么憂愁苦難都再感受不到,那可真是最輕也最美妙的刑罰,當然不能如此便宜格桑。 他抬腳踩在格桑胸膛,力道不大不小,恰好令他感覺到胸悶疼痛,難以用力,不能掙扎。 長劍則順勢滑下,經過格桑胸膛,再偏至右臂,之后毫不留情地刺進皮rou,一劃一挑。 格桑一時未曾忍住,痛號出聲:“你卑鄙!” 士可殺,不可辱,斷了手筋,等于往后歲月中成為廢人,那可真是比死更令人難受。 楚曜哼笑一聲,道:“你不是十分推崇‘兵不厭詐’么,那么卑鄙又有什么不可以?” 旁觀的無雙“噗嗤”一聲笑出來,楚曜偏頭沖她一揚眉,手下長劍卻沒半分停頓,迅速滑至格桑左臂,手法嫻熟地切斷他左手手筋。 毀去一名女子的一生,最卑劣的做法便是令她失貞。 毀去一名男子的一生,最卑劣的做法則是摧毀他建功立業(yè)的美好愿景。 格桑處心積慮要娶祁國勛貴之女,擺明是為了將來與長兄爭奪王位做準備。如今他雙手手筋被廢,再不能用刀槍、拉弓箭,連騎馬握韁繩都不能使力,與廢人無異。就算將來把所有鄰國的公主都娶來,悍勇的北疆人也不可能臣服于他。熠熠生輝的王座于他而言,曾經近在咫尺,此后便遠在天邊,一世也不可能得到。 只要還活著,會思會想,那份不甘便會一直折磨著他,這可比一劍要了他性命有趣多了。 這次格桑疼得失聲,張開嘴喊叫卻根本發(fā)不出聲音。 楚曜目的已達成,再沒耐心理他,一腳將人踢暈,便丟開長劍,來到無雙身邊。 “見了那么多血,你還笑得出?”他蹲下,輕輕擦去無雙面頰上掛著的淚珠,促狹道,“你都不怕么?還是不是小姑娘了?” 若是把上輩子的歲數也加上,還真不是小姑娘。 無雙撇撇嘴,她死都死過了,一點血未免太小意思。 可這些話都不能對楚曜說。 “他那么壞,”無雙吸吸鼻子,“他活該!” 處心積慮害人的壞蛋,遭到什么樣的懲罰都不過分! 楚曜大笑起來,手順勢捏了一把她圓嘟嘟的臉頰:“你倒是真的很有趣,不然我們也私定終身,既成事實?!?/br> “你……你和他一樣壞!”無雙惱道。 私定終身倒沒什么,反正他們是皇帝指婚,終身早定??杉瘸墒聦崱退銦o雙沒成過親,不清楚所謂的事實內涵到底是什么,天生的直覺也能感受到一定是極其羞人的事情,她才不要呢! 無雙面孔紅紅,伸出小手在楚曜胸膛上一推。 要把這個討厭鬼推遠點,哼! 她如是想,小小的一雙手卻抓住楚曜衣襟不肯放,在他順著推力坐在地上時,她也被帶著撲進他的懷里。 “楚曜,謝謝你來了?!睙o雙哽咽道,小臉埋在楚曜懷里蹭啊蹭的,就是不肯抬頭。 不大會兒,小聲嗚咽就變成嚎啕大哭。 無雙覺得很丟臉,可從陷入絕境差一點丟了命的緊張中徹底松懈下來,她控制不住情緒,只能把臉一個勁兒往楚曜懷里埋得更深。 “好了好了,沒事了,不哭了啊?!背讚崤闹龁伪〉谋臣梗p聲安撫道。 “你剛才說,等你贏了,讓我在你懷里哭的。”無雙嬌聲嬌氣道,那軟綿綿的嗓音就像一把小刷子,一下子便把楚曜的心搔得化開了。 “好好好,那你哭,慢慢哭。”楚曜道,“不過你哭歸哭,別把鼻涕眼淚往我身上蹭,這件衣服全新的,今天頭一次穿上身,糟蹋了多可惜?!?/br> “到底是你未來的王妃重要,還是一件破衣服重要?”無雙抗議道。 “呵,”楚曜笑了,“我的王妃也太小看自己,竟然和一件破衣服爭風吃醋,斤斤計較。” 無雙哭聲一滯,霍地仰起臉來怒瞪他:“討厭鬼!討厭你!我才不吃醋呢,你去娶你的破衣服當王妃吧,我心胸寬大,會放手成全你們的!” “嗯?”楚曜搖頭道,“我不信,剛才誰因為差點被人搶走嫁不成我嚎啕大哭的,一轉眼竟說自己肯放手讓我娶旁的,也太言不由衷?!?/br> “我才不是因為嫁不成你哭的!”無雙迅速反駁道,不想一腳踩進陷阱里。 “我說是你了嗎?為什么自動自覺對號入座?”楚曜得意道。 就算活了兩輩子,無雙也只是個深閨女子,當然比不得楚曜心思詭譎,斗嘴斗不贏,索性耍賴道:“我冷,我要回去睡覺。” 冷不防楚曜伸手進她懷中摸了摸。 無雙瞪圓了雙眼,又羞又惱:“你干嘛?出去出去!” 楚曜倒是從善如流,很快便將手抽了出來,只是出來時手里多了條手帕。 “擦擦我們王妃娘娘的小花臉?!彼贿叴蛉ひ贿叞褵o雙額頭上的汗?jié)n和臉頰上的淚漬都認認真真地擦干擦凈,末了停留在她鼻子下面,道,“擤擤鼻子。” 在未來夫婿面前擤鼻子已經足夠失儀,更何況直接就著他的手來擤??蔁o雙今天在楚曜面前丟了很多臉,丟得她都麻木了,竟言聽計從地按照楚曜說得做了。 “乖?!背酌男∧X袋,隨手將臟污的手帕一丟,然后從枯葉間拾起跌落的發(fā)冠與發(fā)釵,輕手輕腳地將無雙散落的長發(fā)重新束好,最后把她打橫抱起,柔聲道,“我們回家了?!?/br> 無雙溫順地笑了笑,兩條手臂自動攀上楚曜肩頭摟住他。 然后…… 不遠處的大樹后面走出一個人來。 借著燈籠忽明忽暗的光線,無雙看出來人是陸安。 他是什么時候來的? 難道剛才楚曜收拾格桑時他就在? 難道后來她趴在楚曜懷里撒嬌耍賴時他就在? 反正現在她這樣被抱著他全看到了! 無雙“嗷嗚”一聲把頭埋在楚曜肩膀上,原來沒有最丟臉,只有更丟臉??! “別害羞了?!背缀眯Φ仡嵙怂幌?,“陸安是自己人?!?/br> 就是熟人才糟糕。 陌生人萍水相逢永世不再見,怎么樣也不怕,相熟的人經常見,見了就會想起丟臉時刻,豈不是一輩子都忘不掉黑歷史。 無雙有氣無力地晃晃小腦袋,堅決地表示無論如何也不見人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