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jié)
崔夫人和崔毅現(xiàn)出古怪的笑容。 崔耀祖卻無法接受這個結(jié)果,“你給我站?。 彼掖业刈烦鲩T外,“你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崔振一面緩步往院門口走,一面緩聲道:“我要娶藍氏。我已對這個家厭惡之至?!?/br> “你等等!”崔耀祖搶步到他面前,攔住去路,“我呢?我又何曾做過讓你心寒的事情?!” “您?”崔振唇角上揚,笑意與目光一樣,悵惘、寂寥,“今日之事,您敢說您事前毫無所覺?” “我便是有所察覺又怎樣?”崔耀祖因為心頭過重的焦慮,雙眼發(fā)紅,“我是想看看你到底會如何應(yīng)對,看看在你心里分量最重的到底是什么!” “看到了?我也看到了?!贝拚裥θ葜衅教砹艘环輿霰。氨绕鹞?,老五行事更合您的心思。我不會做您手里的刀,不想再讓您試探、懷疑,我的得失、恩仇,至此已與崔家無關(guān)。” “你……你這話說的未免叫人太傷心?!贝抟嫔裆髀冻鰺o從忽視的痛楚,“假若你是我,膝下唯剩兩個兒子,又能如何行事?喪子之痛,我沒齒難忘,若不能將蕭錯除之而后快,我便是死了也不能瞑目。正因此,我總希望你能快刀斬亂麻,能快些幫我把那眼中釘拔掉,偶爾甚至?xí)囂交驊岩赡?,可這些難道不是在情理之中么?” 崔振聆聽期間,心念數(shù)轉(zhuǎn)。 南疆官員一事,他讓父親上折子的時候,父親反對、猶豫,后來下定決心,是他將事先備好的頂罪折子拿出來之后; 近來崔毅頻繁出入楊家和楚王府,楊氏屢屢去家廟與母親嘀嘀咕咕——這是連下人都知道的事情,父親焉能不知; 今日,楊家父子兩個將父親請到醉仙樓在先,隨后楚王、楊夫人便到了,父親應(yīng)該在路上便得到了消息,可他還是沒改行程,等到入夜方回。 在有些權(quán)臣或曾做過多年權(quán)臣的人心里,利益最重,人情世故在其次,他們在一些時候,能夠犧牲、利用身邊任何一個人。 不巧的是,他的父親就是這樣一個人。 為了試探他的心跡,不惜放任崔毅做出糊涂事,與他反目。 當(dāng)然,為了試探他的心跡,更不會在乎藍月宸的名節(jié)、死活。崔家不就是這樣么?在一定的事態(tài)下,兒女情長是可以被理解的,而一旦兒女情長影響到了家族利益,女子便只是個能毀掉的物件兒。 不論是他還是崔毅,在父親心底——在父親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那個角落,他們只是可以利用的刀槍,必要時,可以舍棄。 父親需要用最激烈的事態(tài)來作為推動力,以此找到做出選擇的理由——用來說服自己的理由。 太了解一個人就是這點不好,感動時會更感動,心寒時會更心寒。 他已厭煩這樣的情形。 “不需再試探、懷疑,我?guī)湍鰶Q定?!贝拚窈笸艘徊剑Ь葱卸Y,隨后闊步離開。 崔耀祖在夜風(fēng)中站著,眼睜睜地看著崔振頎長的身形走遠,直到消失在視野。 何時起,他不再了解這個兒子,更不能再予以絕對的信任。 而最關(guān)鍵的是,這個兒子真的還能讓他信任么? 他步履遲緩地回到花廳。 已有小廝取來砒|霜。 崔耀祖看到神色間隱有快意的崔夫人和崔毅,怒從心起,他指著崔毅,高聲喚人:“來人!把這個畜生給我重重地打三十板子!” 崔毅再次瞠目結(jié)舌,“您有火氣怎么全往我身上撒?我做錯什么了?……” 崔耀祖面色鐵青,“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我就活活打死你!” 崔夫人心知崔耀祖是動了真怒,心里便是再不滿,也不敢出言阻止。 說到底,她哪里還有說話的余地和資格? 崔毅被人帶下去了。 崔耀祖從小廝手里取過砒|霜,倒了一些到杯里,又端起茶壺,往杯子里倒入茶水。末了,他吩咐服侍在室內(nèi)的下人:“都退下。我跟夫人有話說?!?/br> 下人輕聲稱是,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崔耀祖緩緩落座,沉思片刻,視線慢悠悠地落在崔夫人臉上,“家中不寧,不少事情都因你刁難藍氏,甚至想置人于死地而起,眼下你倒是與我說說,所為何來?” 崔夫人臉色奇差,不搭理他。 “你不說,我替你說。”崔耀祖緩緩地吸進一口氣,“藍氏并不曾招惹你,讓你生恨的是她的母親。” 崔夫人聞言身形一顫,心頭驚懼交加,卻是不敢接話。不論說什么,都等同于承認了他的話。 崔耀祖繼續(xù)道:“我知曉藍家母女兩個的時間不長,私底下也命人打聽過,從沒人說過她們的閑話,夸母女兩個端莊明理的倒是不少。 “所以,我不明白,你為何無所不用其極地刁難這樣的兩個人。你不肯說,我自然要查一查。查了這么久,我總算知道了原由。 “那之后我才明白,為何兒女蠢笨糊涂到了畜生不如的地步。有你這樣一個母親,他們想做人怕是都難。 “你在閨中的時候,有過意中人。那個人看不上你,看中的是藍氏的母親。最終,那男子沒能娶到藍氏的母親,就算如此,他也不肯娶你,多年孑然一身。 “你們兩個女子相識,并沒交情,正如京城里的女子之間不乏一面之緣、點頭之交的人?!?/br> 說到這兒,崔耀祖顯得有些困惑,“你在意的到底是你曾中意過別的男子,還是顏面受損呢? “是怕藍氏嫁過來之后,你年少時的情意被府里的人知曉,還是根本就因為情意落空而恨上了藍氏的母親?” 說這些的時候,他的語氣只是單純的疑問。 他停了停,冷笑連連,“過了這么多年,我才知道,自己娶了一個蠢貨、瘋子?!?/br> “這一杯毒|藥,我給你備下了。你死之后的事情,不勞你費心。若是你沒有一死了之的骨氣,無妨,明日我給你找個清靜的去處?!贝抟娴恼Z氣越來越冷,“從此刻起,你已是個死人?!?/br> ** 二月中旬,裴大奶奶來看裴羽和瑾瑜。 姑嫂兩個閑話期間,裴大奶奶提起了崔家的事情: “我聽娘家的人說,崔夫人似是犯了什么大錯,被崔國公發(fā)落到寺廟清修去了。只是,有人詢問是在哪一家寺廟的時候,崔家的人卻不肯說,說他家國公爺吩咐的,不準與外人提及。” 裴羽想到崔夫人刁難藍氏的那些事兒,覺得對于那樣一個人而言,寺廟不失為一個好去處。思及此,不由問起早就聽說的一件事:“崔四公子是不是真的搬出崔府了?”又解釋,“我是覺得,崔夫人的事情,可能與他有關(guān)?!?/br> “是真的?!迸岽竽棠绦Φ溃按匏墓忧靶┠昃驮谑矂x海置辦了宅子。眼下幸虧是侯爺搬來了這里,不然哪……”兩個男人明爭暗斗起來可方便得很。 裴羽聽出嫂嫂的言下之意,不由得笑了,“可不就是?!毕肓讼?,又道,“什剎海先前出過鬧鬼的傳聞,去那兒住倒也好,清凈?!?/br> 裴大奶奶不由拍了拍小姑子的臉頰,“我怎么聽著,你竟是一點兒也不厭煩崔家的人?” 裴羽忙解釋道:“不是,只是不煩崔四公子,別的人可是一聽人提及就頭疼?!?/br> “這倒是與爹和你大哥的態(tài)度相同?!迸岽竽棠陶f到這兒,忽然想起一件事,面色一整,“來的路上,我遇見了張夫人,說了一會兒話。張夫人今日是進宮去了,在宮里聽說了一件事:皇后娘娘不知怎的把藍氏帶到宮里去了,還讓藍氏去給太后請安,又說要給藍氏個封號……唉,我真是云里霧里的?!?/br> “竟有這種事……”裴羽忽閃著眼睛,心念數(shù)轉(zhuǎn)。 裴大奶奶卻另有擔(dān)心:“要是這樣,皇上和皇后不就是擺明了要給崔四公子體面么?這樣的話,崔四公子和侯爺?shù)牡匚?,算是旗鼓相?dāng)了吧?” 如果藍氏能夠得封號,不外乎是縣主、郡主。 官宦之家的女子獲封這樣的封號,要么長輩是朝堂的有功之臣,要么就是皇室宗親。 而尋常女子獲得這樣的封號,要么就是做了于社稷有功的事情,要么就是因為何故入了皇后或太后的眼,要予以獎賞。 可是這會兒她如何都想不明白,藍氏在皇宮外,皇后、太后這一陣都在宮里,怎么可能有交集?真有的話,不外乎是皇后有意為之。 她不由得握緊了裴羽的手,“日后姑爺和崔四公子要是起爭斗的話,皇上是不是要坐山觀虎斗的意思?” “起爭斗?”裴羽笑起來,眼神慧黠,“我看他們是斗不起來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前發(fā)現(xiàn)上章滿百章啦,于是更新前先送了紅包,上章留言的都有份,查收下^_^ 還有積分的事兒,這一兩天我抓緊送出,有不少章節(jié)沒送了,攤上我這么個沒譜的作者,也是夠委屈你萌的。 睡夠覺啦,文也該收尾啦,明天起會多更噠~么么扎! ☆、第102章 102·¥ 102 “這話怎么說?”裴大奶奶問道。 裴羽沒敢把話說滿,“我也不是很確定,再看看吧。” 裴大奶奶沒有追問,卻因裴羽的話心頭一喜。作為姻親,誰會希望蕭錯與崔振斗個死去活來。裴羽既然有這種說法,便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苗頭。她只希望裴羽的看法能夠變成事實。 這時候,在小暖閣睡覺的瑾瑜醒了。虛張聲勢地干哭了幾聲之后,便安靜下來。 裴羽笑道:“等阿瑾吃完奶,吳mama就把她抱來了?!?/br> 裴大奶奶點一點頭,“這兩回過來,瞧著阿瑾倒是不怎么愛哭了?!?/br> 裴羽失笑,“都熟悉她的脾性了,大事小情都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再哭可就真該打了?!?/br> “打?”裴大奶奶打趣道,“你才舍不得。便是你舍得,姑爺也會跟你翻臉吧?” “那倒是。我啊,哪一個都惹不起?!迸嵊疬@樣說著,自己先笑了起來。 裴大奶奶由衷道:“你和阿瑾都是有福氣的?!?/br> 反正阿瑾一定是非常非常有福氣的女孩子。裴羽笑盈盈的想著。 姑嫂兩個又說笑了一陣子,吳mama把瑾瑜抱了過來。 瑾瑜一雙大眼睛透著剛睡醒的朦朧,皺著眉,嘟著小嘴兒,有些不高興。看到裴羽,她表情未變,只是抬了抬手臂,示意要找母親。 “每次睡醒都是這樣?!迸嵊鹦φf著,把女兒接到懷里,親了親那白嫩嫩的小臉兒,“舅母來看你了,高興點兒?!?/br> “阿瑾,”裴大奶奶柔聲喚著瑾瑜,“讓舅母抱,好不好?” 瑾瑜纖長的睫毛撲閃兩下,一臂摟住裴羽的脖子,一臂抬起來,把手放到嘴邊,要吃手指。 裴羽連忙握住女兒的小手,和聲道:“不準?!边@習(xí)慣在最初無可厚非,人們都說小孩子都是這樣,但是現(xiàn)在一點點大了,手摸到東西的時候很多,再吃手指興許就要連同灰塵一起吃,這習(xí)慣扳過來。 瑾瑜更不高興了,小手在母親手里擰來擰去,嘴里也發(fā)出不滿的呢喃聲。 “不準?!迸嵊鸺又卣Z氣強調(diào)一遍。 瑾瑜嘟起了小嘴兒,身形都隨著掙扎的小手扭動起來。 “怎么不聽話呢?”裴羽把那只小手一下一下地按到瑾瑜腹部,“不乖了?是不是?” 沒想到,瑾瑜竟覺得有趣,咯咯地笑起來。 她一笑,裴羽和裴大奶奶、吳mama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在這同時,如意翹著尾巴跑進了室內(nèi)。瑾瑜一看到它,立刻忘了先前的事情,小臉兒上的笑容愈發(fā)璀璨,嘴里咿咿呀呀的。 這就算是打過叉去了。裴羽放開了瑾瑜的手。 “這可真是一家人?!迸岽竽棠绦Φ溃斑@么小就喜歡大狗,跟你和姑爺一樣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