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崔振是兵部武選司的人,自然也相應地忙碌起來。 蕭錯也忙,忙著與在這時期進京的舊識敘舊。 韓越霖那邊跟簡讓借了常洛等暗衛(wèi)里資歷久、能力出眾的人訊問抓獲的兩個人,卻是什么法子都用盡了也不能逼著兩個人開口招供——如此,崔振與蕭錯固然惱火,卻也只能耐著性子繼續(xù)等待。 其實,兩個人都想說:你們實在問不出來的話,把人交給我算了。只是,韓越霖不論從資歷還是身份來講,都是他們打心底尊敬的人,那樣的話,在心里嘀咕一番就算了,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至于簡讓,傷勢隨著季節(jié)轉暖痊愈了,隨后就被皇帝皇后指使得團團轉,野兔子似的圍著京城四處轉四處辦差,與蕭錯說什么事情都只能寫信,更別提坐在一起敘談的閑暇光景了。 二月初二,龍?zhí)ь^那天,楊氏的娘家出事了——楊國公出外赴宴,夜間回府途中遇襲,腹部挨了一刀,險些性命不保。 楊國公當即命長子進宮,將此事稟明皇帝,皇帝派遣韓越霖去看看是何情形。 楊氏聞訊之后哭成了淚人兒,先后知會過崔毅、崔耀祖,當日回娘家探病。崔毅等到她急匆匆離開之后才回過神來:受傷的甚至于他同病相憐的,是他的岳父,他也于情于理都應該前去探病,思及此才慌慌張張地備了禮品,急匆匆追上楊氏,一同去了楊府。 在楊府,崔毅遇到了韓越霖,不免詢問幾句。 韓越霖的結論是:楊國公負傷與他的情形不同,不像是遇襲,更像是被人尋仇挨的刀。 崔毅看著韓越霖冷笑,“說起來,國公爺與濟寧侯、我四哥查案的日子可不短了,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個結果?按理說不應該啊,你們?nèi)皇鞘裁慈宋锇??!?/br> 韓越霖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你可別忘了,歷朝歷代出的懸案也不少。我們能為你查到元兇,是你的運氣,查不到的話,你也只能忍著?!?/br> “橫豎負責此案的人是你,你看著辦吧?!贝抟闫擦似沧?,“遲遲不給我個說法的話,當心我給你小鞋穿?!?/br> “長出息了?”韓越霖眼神轉冷,“憑你?” 崔毅還要說什么,被楊家大公子笑著攔下,“姑爺快去里面坐,家父找你有話說。”繼而又滿臉賠笑地給韓越霖賠不是。 韓越霖并沒往心里去,轉去宮里回話。 皇帝聽了詳情,道:“一事不煩二主,不管是不是一路人,你都攬到一起查著吧。” 韓越霖擰眉,“皇上,楊國公的事情,隨意找個捕快就能查清原委。” “查清原委做什么?”皇帝就笑,“再說了,你可是京城第一捕快,別的人辦這事兒我不放心?!?/br> “這不是讓我轉著圈兒的得罪人么?”韓越霖有點兒煩躁了。 “不白得罪人?!被实坌χ鴮捨康溃暗冗@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了了,我好好兒犒勞你。” 韓越霖蹙了蹙眉,“聽聽就算了?!?/br> 皇帝仍是笑。 韓越霖道:“京城里接二連三地出這種事,總沒個準說法的話,朝臣怕是會以為皇上再不是以往雷厲風行的做派?!?/br> “我管那些做什么?”皇帝不以為然地道,“眼下的事兒跟別的可不一樣,心急才是大忌?!?/br> “……”韓越霖煩躁地吁出一口氣,心說你總有理,反正別人又不敢找到你面前夾槍帶棒,只難為我們這些人了。 錦衣衛(wèi)指揮使夏泊濤進到御書房,恭聲道:“回皇上的話,楚王去了楊國公府上探病。” “知道了。對楚王的行蹤留心些,但是別盯得太緊,不要讓他察覺。” “是。”夏泊濤行禮退下。 韓越霖若有所思,“楚王這段日子倒是忙碌得很?!?/br> “嗯。”皇帝轉到臨窗的桌案前落座,“來,下兩盤兒棋。” 韓越霖落座后,道:“只是,楚王到底是去看楊國公,還是去見崔毅了?” “沒區(qū)別。”皇帝停了停,輕輕地嘆息一聲,“橫豎崔家老四、老五要反目,神仙都攔不住?!?/br> 還挺押韻的。韓越霖腹誹著,唇畔現(xiàn)出笑意,“怎么攔不?。渴悄悴幌胱钄r?!被实廴羰菍⒋抟銌镜矫媲扒么驇拙?,什么事情都不會有。 “清官難斷家務事,崔家的日子,誰還能幫他們過不成?”皇帝笑意悠然,“再說也不是壞事?!?/br> ** 二月初六,傍晚。 裴羽坐在炕桌一側,小小的瑾瑜就被安置在她膝上。 瑾瑜神色愉快地看著并肩坐在地上的吉祥、如意。 甘藍一手端著一碟子rou干,一手將rou干一塊一塊地拋給兩個小家伙。 她的手法準,差不多就是將食物送到它們跟前,它們亦是稍稍一抬頭或側頭便將rou干接住,愉快地享用。 天氣暖和了,吉祥終于舍得離開宮廷來串門兒了,它和如意一樣,像是打心底喜歡小小的孩童。在小孩子近前,大人說什么是什么,讓它怎樣就怎樣,跟以前的淘氣樣子比起來,大相徑庭。 裴羽指著吉祥如意,柔聲與瑾瑜說話:“看到?jīng)]有?這個是如意,這個是吉祥?!?/br> 瑾瑜扭了扭小身子,仰起小臉兒看著裴羽。她聽不懂大人對自己說什么,但是現(xiàn)在誰對自己說話的時候,她感覺得到,會扭頭看著。 這已算是一種回饋,裴羽很高興,親了親女兒的小臉兒,“你喜不喜歡它們?應該是很喜歡?!笔掑e和她都很喜歡這種大狗,女兒應該也會隨他們這一點。 瑾瑜扭過頭去,望著吉祥如意,看到它們準確無誤地接住rou干,左手握住右手的食指,抿嘴笑著,嘴里發(fā)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裴羽舒心的笑起來。她是想,這樣一日一日的讓瑾瑜看到如意和吉祥,便能慢慢習慣它們的存在。 前兩日她還不敢讓如意突然出現(xiàn)在室內(nèi),擔心瑾瑜的驚大于喜,只是讓女兒透過窗戶、門簾看一看在院中玩耍的如意。瑾瑜看了,最初是有點兒驚奇,沒多久就被引得咯咯地笑起來。 隨后,裴羽才讓如意時不時在房里打個轉兒。今日吉祥來了,它可不管她是怎么想的,興沖沖地跑進室內(nèi),看到瑾瑜之后才安靜下來,隔著好幾步就停下腳步,坐在地上,只一味沖著裴羽搖尾巴。瑾瑜一看它那個樣子就笑得微瞇了大眼睛。 安心吃東西的如意、吉祥忽然站起來,側耳聆聽外面的動靜,隨即一溜煙兒地跑了出去。 不需看也知道,是蕭錯回來了。 裴羽明白,瑾瑜卻是不明所以,小臉兒上如花的笑容斂去,仰頭望著裴羽,又抬手指著先前吉祥、如意坐著的地方,小眼神有點兒茫然。 “是爹爹回來了?!迸嵊鹦χ忉屩?,由甘藍服侍著下地,慢悠悠地往廳堂踱步。 瑾瑜卻有些心急,一只小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娘親的肩,另一只小手則指著外面。 “等一等?!迸嵊鹈魅斩家鲎氵@些無用功,徒勞地跟女兒解釋著,“吉祥好久不見爹爹,少不得要起膩一陣子?!闭f著話,從甘藍手里接過大氅,給瑾瑜罩在身上,慢悠悠走到廳堂門口。 甘藍笑盈盈地跟在一旁,把門簾子撩開一點兒,“大小姐能找到侯爺和吉祥如意么?” 瑾瑜一眼就瞧見了父親,張著小手要去外面。 “外面太冷?!迸嵊鹦χ阉龘Ьo些。 瑾瑜卻是不依,抬手推她的面頰,又用力地縱著小身形要去外面。幾次不能如愿,心急地要哭出來似的。 蕭錯自然聽到了瑾瑜透著不滿與焦慮的小聲音,讓跟隨自己回來的清風哄著如意和吉祥,自己則快步尋過來,展臂將女兒接到臂彎,“阿瑾來接我了?” 瑾瑜立刻高興地笑起來,兩只小手分別搭在父親的肩頭。 “有點兒事耽擱了一陣子?!笔掑e解釋自己回家晚了一些的原因,笑著去捏裴羽的小下巴,隨即對瑾瑜側轉臉,“來,親爹爹一下?!?/br> 瑾瑜只是笑。 裴羽則是沒好氣地打開他的手。這個人,沒看見一旁還有丫鬟么? 蕭錯笑得現(xiàn)出一口亮閃閃的白牙,繼而親了瑾瑜一下,“爹爹想阿瑾了,你呢?” 瑾瑜愈發(fā)眉飛色舞,轉而就想起了方才惦記著的事兒,指著門外。 “你才多大,不準去外面?!笔掑e抱著瑾瑜往里走。 瑾瑜啊啊啊地抱怨著,小手胡亂拍打在蕭錯的肩頭。 蕭錯哈哈地笑起來,“人不大,脾氣倒是不小?!?/br> 瑾瑜見馬上就要回到屋里了,更加著急,一只小胖手索性掐住了蕭錯的臉。 笑意直達蕭錯眼底,他側一側臉,雙唇捕獲了瑾瑜的手,輕輕地咬了咬一根白嫩嫩的手指。 瑾瑜覺得癢,立刻收回手,嘴里則咯咯地笑了起來。 “還淘不淘氣了?嗯?”蕭錯一手托住女兒的后脖頸,又用力地親了親女兒的臉頰。 父女兩個就這樣嬉鬧著進到室內(nèi)。 每一日,裴羽都能看到這樣的情形,但是,這真是看不夠的叫人滿心暖意的畫面。她抿嘴笑著,給蕭錯取出要更換的衣物,過了一會兒,把瑾瑜接過來,隨著他去凈房更衣洗漱——不跟著的話,瑾瑜是不依的。 蕭錯轉到簾子后面,一面更衣一面問她:“阿瑾挺喜歡如意和敗家的吧?” 裴羽就笑,“挺喜歡的,方才好半晌都在看著它們玩兒。還有啊,什么敗家,我跟阿瑾說的是吉祥?!?/br> “嗯,那就吉祥?!?/br> 她問:“等會兒是不是還要出去?” “晚點兒再說?!笔掑e道,“好幾天沒陪你一起吃飯了?!?/br> “嗯。最起碼,你把阿瑾哄睡著再說。”瑾瑜現(xiàn)在認人了,尤其依賴他,他要是回來又出去的話,雖然不會哇哇大哭,卻會好一陣氣不順。 “這是自然?!笔掑e換完衣服,轉去洗漱。 瑾瑜眼巴巴地看著他。 裴羽無奈地點了點女兒的額頭,“真沒良心。我整日陪著你,還不及這個每天晚上才能陪著你的人?!?/br> 蕭錯失笑,“那我怎么辦?讓阿瑾一看見我就發(fā)愁?你受得了么?” 裴羽想一想,也笑了。 蕭錯把瑾瑜接過去,轉到東次間。裴羽坐在大炕上,翻看著上午沒看完的賬冊。 如意、吉祥尋了過來,兩個擠到一張?zhí)珟熞紊献沧套痰赝概畠蓚€。 過了一陣子,瑾瑜抬手揉著眼睛,打起呵欠來,隨后便是蹙著眉要哭的樣子。 這是困了且餓了。 蕭錯喚來吳mama,把瑾瑜交給她照看著睡下。 裴羽剛要吩咐丫鬟擺飯,清風來稟:“韓國公來了,就在府門外等您。” “那你快去吧。”她下地給他取過披風,“夜間風涼?!?/br> “我早點兒回來。”蕭錯歉意地看著她,撫了撫她的面頰。 “正事要緊,快去吧。” 蕭錯頷首,快步出了正房,到了外院。今晚他出門也是去一趟張府,根本沒想到韓越霖會來找他。 到了府門外,韓越霖撩開車簾,偏一偏頭,“走,一起去看看熱鬧。” 蕭錯挑眉,“誰家的熱鬧?” 韓越霖道:“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