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越是如此,時間越久。到了下半夜,兩個人才相擁睡去。 ** 翌日上午,蕭銳、蕭錚分別老老實實地搬到了東院、西院。 蕭錯卻似已全然忘記這回事,早膳后去了后花園的紫竹苑。 裴羽去往正廳的路上,心里在犯嘀咕:要不要幫二夫人找兩個踏實可靠的醫(yī)婆呢?畢竟,孕婦前三個月需得好生照料,一絲差錯也不能出。這本該是她的分內(nèi)事,但是三兄弟昨日分家了,這事情就成了辦是情分不辦是本分。 要不然,問問母親?她懊惱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昨日怎么就沒考慮到這件事當面詢問母親呢? 繼而,她就想到了二夫人的娘家。還有成國公夫人呢,她聽到女兒有喜脈之后,總要方方面面地幫忙打理周全。 可是,成國公夫人在得知女兒懷胎之際分家的事情后,會不會又想要找到她面前責問? 要知道,以二夫人的明事理、成國公夫人的毫無城府,二夫人是不會把夫君的過錯告訴母親的。 正這樣想著,水香來稟:“夫人,成國公夫人要見您,這會兒就在東院側門等著回信兒?!?/br> 裴羽先是扶額,隨即斂目思忖片刻,神色轉為沉凝,“告訴她,巳時之后我才得空會客。她若是能等,你們到時將人請到暖閣,若是等不得,也請她別怪我失禮?!?/br> ☆、第56章 #·050·050¥ 二夫人急匆匆地走到通往正院的側門,扯住成國公夫人的手臂,“您是怎么回事?見我大嫂做什么?” “我沒別的意思。”成國公夫人惦記著女兒肚子里的胎兒,語氣溫和地道,“你別急,別生氣,我慢慢跟你說。” “……嗯?!倍蛉缩玖缩久迹置蛄嗣虼?,“您說,我聽著呢?!?/br> 成國公夫人也是無奈得很,低聲道:“你有什么話,也不肯跟我說。我就想問問你妯娌,你們搬到這兒到底是怎么回事,這倒是次要的。主要的是,你身邊得有得力的人照顧著,我說要給你安排人,剛一說你就滿口回絕了。你能自己找到可靠的醫(yī)婆么?找到的人反幫了倒忙可怎么辦?子嗣是大事那些話也就不說了,頭一胎最是要緊,出點兒岔子就會落下一輩子的病根兒。我就想,能不能讓她出面幫你找兩個人,到底是濟寧侯夫人,什么人得了她的吩咐,總會盡心照顧著你?!?/br> “您放心,這些我都知道,已經(jīng)著手物色人了?!倍蛉苏f到這兒,有正院的丫鬟來回話,把裴羽的意思說了。她聽了笑著頷首,道,“告訴大嫂,我娘沒什么事,只是過來看我,順便想跟大嫂說說話,既然不得空,那就改日再說?!闭Z畢用力的捏了捏面色不大好看的成國公夫人的手,取出個八分的銀錁子,賞了那名丫鬟。 成國公夫人心里很不痛快,想著濟寧侯夫人這樣個態(tài)度,是不是意味著已經(jīng)分家各過了?就算是分家各過,一筆寫不出兩個蕭字,妯娌之間也該凡事相互照應著才是。轉頭對上女兒蹙眉望著自己的面容,便壓下了不快,“快回屋去,回屋去說話。外面太冷,你這個時候應該多臥床休息?!?/br> 二夫人從善如流地點頭。 母女兩個相形回到房里,二夫人實在是沒什么精氣神,便依著成國公夫人的意思,臥在床上說話,“娘,我這兒的事情您就別管了?,F(xiàn)在是個什么情形,爹爹知道,您去問他吧。他要是不肯跟您說,那我也不敢跟您說?!?/br> 眼下她和蕭銳這樣的情形,母親心生疑慮在所難免,去問一問裴羽也是情理之中。娘家可不就是大事小情給嫁出去的女兒撐腰么?假如母親是父親的賢內(nèi)助,她也就聽之任之,可惜母親不是。一聽母親要去見裴羽,她就已經(jīng)心驚rou跳起來。 “……”成國公夫人嘴角翕翕,到底是沒說什么,只是嘆息一聲。 二夫人繼續(xù)道:“您平日便是住在我這兒都無妨,只是別去正院。我們眼下這是自找的?!彼矅@了口氣,“娘,您就算看在我有喜的份兒上,就別管我這兒的事情了。” “好,好,娘答應了?!迸畠菏亲约簯烟ナ律聛淼?,以往就算矛盾爭執(zhí)不斷,可在得知女兒懷孕之后,心里便只剩了喜悅和關心。成國公夫人審視著二夫人的神色,抬手揉了揉她的眉心,“自己也知道,現(xiàn)在不同于以往,一定要把心放寬,高高興興地過日子。心緒不寧的話,對孩子可是一點兒好處都沒有?!?/br> “我知道?!倍蛉丝粗赣H,“娘,您是真的答應我了吧?” “答應了,答應了?!背蓢蛉说溃爸灰汩_開心心的,明年順順利利地生下我的外孫,我什么都依你。怎么還不相信呢?是不是要我在菩薩面前發(fā)誓?” 話說到這個地步,二夫人自然真的放下心來,唇畔現(xiàn)出了笑容,語氣變得很是柔和,“我信?!?/br> 成國公夫人問道:“可有什么特別想吃的?” “嗯——”二夫人想了想,報給母親聽,“想吃咱們家里的酸豆角、酸黃瓜,還有您親手做的糕點?!?/br> “這容易?!背蓢蛉诵χ痤侀_,轉頭吩咐隨行的丫鬟,“這就派個小廝回府去取一些。”說著話站起身來,“我這就去給你做糕點,小廚房里都收拾停當了吧?” 二夫人笑著點頭,又道,“不用那么急?!?/br> “沒事,我橫豎也沒什么事?!背蓢蛉烁吒吲d興地去了小廚房。 二夫人的手輕輕撫了撫依舊平坦的腹部,抿唇笑了。懷孕原來有這么大好處,居然能讓母親都順著自己的心思行事。念頭一起,心里有點兒過意不去,可是轉念想想縱著母親可能帶來的麻煩,那份不安便消減了幾分。 懷胎十月。也就是說,她最起碼能讓母親給她十個月的安生日子。不厚道就不厚道吧,對著生身母親,她從來都是沒轍的那一個,機會送到眼前都不抓住,那是跟自己過意不去。 成國公夫人在二夫人房里逗留到下午,期間不免反復叮囑女兒平時在衣食起居上要避諱的事情。別的事情,不論她說什么,女兒都是敷衍或者干脆唱反調(diào),但是關于這些事,她是過來人,女兒始終都是用心聆聽,一直很乖順地點頭稱是說好。這樣一來,母女兩個竟也和和氣氣地說了好半晌的體己話。 對于兩個人來說,這都是意外之喜。 裴羽那邊,聽丫鬟說了東院的事,心知這是二夫人攔下了成國公夫人,松了一口氣。她不怕人有城府有心計,就怕成國公夫人這種人——沒有壞心思,但最擅長的是好心辦壞事,又是妯娌的母親,她真是氣不得也笑不得,不知如何應承。 成國公夫人走后,裴羽去了二夫人房里,不好意思地道:“這個情形,我有點兒怕令堂責問,想先打好腹稿再見她,上午便失禮了?!?/br> “我曉得?!倍蛉擞H熱地握了握裴羽的手,“說心里話,我以前比你還怕她來?!彪S后說了說成國公夫人今日態(tài)度的轉變,末了無奈兼自嘲地道,“我除了拿有喜說事,也沒別的法子,卻沒想到這么管用。怪不得人們都說母憑子貴,我這事情剛有一撇,便嘗到了好處?!?/br> 一番話引得裴羽笑起來,愈發(fā)明白二夫人的不易之處,便關切地問道:“可有需要我?guī)兔Φ氖虑??例如醫(yī)婆或是有經(jīng)驗的mama。” 二夫人道:“昨日家父過來的時候,我雖然沒跟他說自己有喜,但是讓他吩咐他看著精明的管事mama過來一趟,給我物色兩個隨身照顧的人,二爺也說會物色一兩個。這事情就不麻煩大嫂了?!彼琅嵊鹗呛靡?,便沒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你好心照顧我,可我也該體諒你的處境——我們府里的情形與別家不同,上面沒有婆婆,府里便沒有這方面的老人兒。眼下又分家了,你給我找到的人便是再盡心,我要是身子骨不爭氣出點兒什么岔子,你多多少少要被連累?!?/br> “那就行。”裴羽心里有點兒感動,又笑道,“胡說什么呢?你一定會順順利利地生下孩子?!毕氲絼偝錾男『⒆?,不由笑得微瞇了眼睛,“到時我?guī)湍愫逯?,我別的不會,哄孩子還算拿手?!?/br> “那我先謝過大嫂了?!倍蛉诵Φ?,“誠哥兒幾時能過來?” “過三兩日。”裴羽保證道,“到時候一定帶他過來找你?!庇侄冢跋日f好了,你給我乖乖地躺床上,不準抱他,他又壯實了些。” 二夫人欣然點頭,“好啊,我聽你的。” ** 晚間,管家將蕭銳、蕭錚請到正院的外書房,將兩份產(chǎn)業(yè)明細、兩本賬冊交給他們,“這是二爺、三爺應得的產(chǎn)業(yè)。”又輕輕拍了拍手邊的賬冊,“這是侯爺?shù)?。你們坐下來看看?!?/br> “怎么分得這么快?”蕭銳狐疑的嘀咕著。 蕭錚則是神色黯然。 “不瞞你們說,從你們離府那一日,我便自作主張著手此事了?!惫芗倚α诵Γ种赶蚴覂?nèi)一角堆放著的幾箱子賬冊,“那些都是歷年來的賬目,你們要是覺得有不公之處,那也簡單,侯爺吩咐過了:請外人來幫忙重新清算產(chǎn)業(yè)。” “不用?!毙值軆蓚€齊齊搖頭,面色已經(jīng)微紅。 管家繼續(xù)交代自己的分內(nèi)事:“你們手里拿著的賬冊,上面記著府里賬房現(xiàn)存的銀錢、產(chǎn)業(yè)明細估值。仔細看看,若無異議,就這么辦了,過兩日在文書上簽字;若是覺著分得不公允,那你們自己著手分一遍也行,剩下的是侯爺?shù)摹@是侯爺交代的?!闭Z畢,慢悠悠踱步出門。 兄弟兩個坐在太師椅上,斂目看著手里的賬冊,琢磨著管家方才的話,陷入沉默。 蕭錯的意思很清楚:只要能夠快些分家,只要能夠讓他不再見到他們,怎么都行。 過了一陣子,蕭銳聽到水滴落在紙張上的細微聲響,側目一看,見蕭錚緊緊地捏著賬冊,晶瑩的淚水一滴滴落在賬冊上,無聲暈染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 ┗|`o′|┛ 嗷~~上章的留言好少啊,寶寶的心都碎啦/(ㄒoㄒ)/~~你們這么快就拋棄我去潛水了嗎? 心碎歸心碎,該更新還是要更新,先來個二更,再晚點兒還有一小章,這會兒家里朋友一大堆,【吃完飯還沒散場】艾派碼的這一章。下章別等,明早看,先去碎覺哈~ 話說再有十幾分鐘就中秋節(jié)啦,祝美人兒們中秋快樂事事如意!晚安,么么噠! ☆、第57章 #·050·050¥ #·050·050¥ 裴羽出了孝期之后的幾日,陸陸續(xù)續(xù)收到很多帖子。 一部分帖子來自于裴羽閨中的小姐妹,詢問她身體是否已經(jīng)無恙,約定過年時得空在一起聚聚。是都知道當家主母在臘月都很忙碌,加上她身子骨羸弱,便都存著體恤之心,既讓她知曉自己一直惦記著她,又讓她安心將養(yǎng)、打理家事。 其余的都是來自官宦之家的當家主母,有的與她的朋友措辭相同,問候,盼著來年能夠有機會見一見;有的則是直接請她參加府里舉辦的宴請,但也曉得當家理事是何情形,命送帖子的人告訴她,若實在繁忙也不需勉強,往后有機會再說。 這樣友善的態(tài)度,比崔家姐妹兩個好了不知多少倍,裴羽心里很舒坦,從而明確地意識到:想與蕭府走動的人比比皆是,留意著蕭錯與她的情形的人亦比比皆是。不為此,這些人怎么可能及時獲知她孝期已滿一事。 看起來,來年她的日子會很充實。 對,是來年。眼下她不打算赴哪家的宴請,沒心情,也沒空。況且,誰會剛出孝期就花蝴蝶似的四處走動? 她和顏悅色地回復了那些下帖子的人,允諾明年相見。平日留在家里,上午與管事mama們一起商量著過年期間需得做好準備的大事小情,給送來年節(jié)禮的人家回禮,下午一般留在房里做針線,或是帶著如意去后花園逛逛。 如意的傷爪痊愈得比她想象得快很多,前后相加也就六|七天光景,只是期間的滋味可不好受。有兩日,應該是傷處長新rou癢得厲害的緣故,如意整天都悶在自己的窩里一本正經(jīng)生悶氣,叫人看著既心疼又想笑。傷痊愈之后,它才恢復了生龍活虎的樣子。 阮素娥這段日子被阮夫人拘在家里做針線——崔家姐妹因著被當街掌摑一事,成了京城的笑柄,阮夫人知道自己女兒與那兩個女孩子生過過節(jié),沒有湊趣大笑的心情,只擔心女兒出門會被那兩個不成體統(tǒng)的算計,借此排遣心中的積郁,便要觀望一段日子。 這些都是阮素娥寫信告訴裴羽的,裴羽自然禮尚往來,實心實意地回信寬慰,另外著人送去自己收藏的一件算得矜貴的繡品和幾個繡品花樣子,讓阮素娥閑時就看看。 阮夫人知情后,很是愉悅,隔一日便派管事mama送來回禮。 誠哥兒過來的時候,裴羽總會帶他去找二夫人,蕭錯得空的話,她就讓他哄著誠哥兒,不得空就自己照看著誠哥兒與如意在廳堂玩兒。 這些日子,蕭錯或在外院暖閣待客,或出門赴宴,大多時候留在紫竹苑。 也不知紫竹苑有什么好,能讓他整日逗留在那里。裴羽去后花園的時候遙遙望見過,并不覺得那所小院兒有何新奇之處。可她不難想到,里面自有乾坤,不然他不會專門指派護衛(wèi)在院門口看守。 三兄弟分家的事情,毫無波瀾。裴羽看不出蕭錯對此事結果的情緒,也沒見過蕭銳、蕭錚,便無從獲知他們的心緒。 她只知道,分家時最后一道手續(xù),蕭錯請了成國公、錦衣衛(wèi)指揮使夏泊濤做中間的保人——成國公是蕭銳的岳父,夏泊濤則是與蕭銳、蕭錚交情很好的人。 蕭錯只事先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當時并沒露面。 其余幾人也無異議,事情從頭到尾花費的時間不到一刻鐘。隨后,管家告訴四個人:蕭錯已在醉仙樓定好一桌席面、兩壇陳年佳釀,請他們晚間過去享用,他沒空前去,還請多多包涵。 裴羽每每想起聽到的這些事,總是心生酸楚。 要有多心寒、多失望,才會做到這個地步? 又要多寬和、多隱忍,才會做到這個地步? 無從更改的局面,裴羽盡量不讓自己多思多慮,反過頭來想想勉強算是蕭錯得到的一點兒好處: 庶務減輕了三分之二的負擔,他明顯地清閑許多,如今只需隔一兩個月看看賬目,見見相關的管事; 少了俗務牽絆,每日用飯都是按時按點,晚間熬到很晚的情形少了很多。 這樣也好。 裴羽想著,蕭錯固然不是有意的,可是現(xiàn)在蕭銳、蕭錚一定已經(jīng)曉得他以前過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過日子,混吃等死也是一日,無度揮霍還是一日——這些都容易,艱難的是把日子過得越來越好,維持方方面面的平衡。 蕭錯對這個家,對兩個弟弟,真已是仁至義盡。 該歇歇了。 日后如何,隨緣即可。 ** 過往種種,讓裴羽平日很是關注崔家那邊的消息。 崔耀祖帶著崔賀進宮之后,皇帝下旨,命暗衛(wèi)統(tǒng)領簡讓徹查此事——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裴羽以下犯上的想,皇帝也是壞到?jīng)]邊兒的那種人吧?就算拋開簡讓、蕭錯是過命的弟兄這一節(jié),暗衛(wèi)也是只聽從天子令的存在,而崔賀一事,又是皇帝允許的——這些前提擺著,簡讓能查出個名堂才怪。有朝一日,崔耀祖若是得知這些,怕是要氣得吐血。 以前所聽聞的關乎皇帝的事情,是他在做皇子時飛揚跋扈,在掛帥出征時是可攻可守的帥才,是他帶出了揚名大周的幾位名將。她總以為,這種人稱帝之后,也是直來直去的做派。是以,皇帝拐著彎兒的捉弄崔家,是她怎么都沒想到的事兒。 進到臘月下旬,這日傍晚,阮素娥又有信來。她告訴裴羽,崔夫人這幾日又開始帶著兩個女兒四處走動了,皇后在宮中設宴時,母女三個也是相形前去。這意味的,一定是崔家的人又有了主心骨。阮素娥字里行間存著困惑與些許忐忑,不明白因何而起,亦擔心崔家得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