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這樣想著,她不由抿唇笑起來。 “偷著樂什么呢?”蕭錯走進來,手掌撫過她的頸部。 “噯,嚇我一跳。”裴羽放下手里的東西,拍了拍心口,把衣物拿給他,“快去更衣,等會兒就該用飯了?!?/br> “嗯?!彼D(zhuǎn)去更衣洗漱。 裴羽去了廳堂,沒見到吉祥、如意,繼而到了門外,見到兩個小家伙正在院子里撒著歡兒的嬉鬧。 夕陽、霞光給它們周身鍍上一道金色的光暈,它們又是那般活潑,憨態(tài)可掬,不要說裴羽,便是院子里的一眾丫鬟婆子,都是滿臉笑意。 當(dāng)晚,吉祥、如意吃飽喝足之后打起了瞌睡,相形進了如意的小房子。如意自己睡的話,地方十分寬裕,加上一個吉祥,便顯得狹窄。它們的愛好之一似乎就是爭地盤,在里面哼哼唧唧好一陣子才消停下來。 裴羽這一整日都不得閑,飯后服了湯藥,有些乏了,強打著精神與蕭錯說起巧蘭的事,“要怎樣處置她呢?” “把人交給管家就行?!笔掑e不希望她親自經(jīng)手這種事,又見她神色倦怠,聲音愈發(fā)溫和,“快去歇下?!?/br> “嗯?!迸嵊疝D(zhuǎn)去洗漱更衣,歇下之后,覺得有些冷。 天氣越來越?jīng)觯黹g該備下湯婆子或是手爐暖被子。今日就算了,乏得厲害,懶得喚人吩咐,再說等蕭錯歇下之后就暖和了。她翻身閉上眼睛,一覺睡到天亮。 醒來后,得知蕭錯已經(jīng)去了外院,吉祥、如意跟著他走了。就不能把吉祥、如意留在正房么?她腹誹著。 用過早膳,裴羽找來一名管事mama,問了問閔府的情形,得知閔二小姐是嫡出,今年十四歲,今年閔夫人都在忙著女兒的親事,至今無結(jié)果。 安排二房下人的事的時候,二夫人也跟裴羽提了提所知的關(guān)于閔家的事:“閔夫人和閔二小姐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似的,閔三小姐是庶出,跟那位姨娘生得相似,都與閔采薇樣貌完全不同。” 亦是因此,二夫人之前篤定不是閔府里的人冒充閔采薇,才被大大的驚嚇了一番。裴羽會意,繼而笑道:“等她們過來的時候,興許會去看望你,到時你幫我應(yīng)承一下?!?/br> 二夫人欣然點頭,“這是自然?!鳖D了頓,又道,“昨日我與二爺說話的時候,他吩咐我不要把查證的進展透露給外人。若是見到閔家人,我只說什么都不知道?!?/br> “我也是這么想的,裝糊涂最妥當(dāng)?!?/br> 將近巳時,閔夫人與閔二小姐如約而至,帶她們過來的閔侍郎在外院書房與蕭錯、蕭銳敘談。今日并非休沐的日子,閔侍郎是特地為此事請了一日的假。 裴羽聽得丫鬟通稟之后,到了正房院門外相迎。 閔夫人與閔二小姐真如二夫人所說的那樣,樣貌酷似:瘦高的身形,容長臉,膚色稱不上白皙,長眉入鬢,眼睛顯得特別大,薄薄的嘴唇。母女兩個不笑的時候,面容顯得很是端肅,讓裴羽感覺到無形的壓力。 幸好見禮時兩個人都是笑吟吟的,裴羽這才放松下來,將她們引入花廳落座。她是打心底不敢小覷閔夫人——閔侍郎一度在外不斷地拈花惹草,卻無一個女子得到名份上的認可,到最終只落得個流落在外的下場,個中原因,閔侍郎值得詬病的地方固然很多,但閔夫人一定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寒暄之后,閔夫人對裴羽道:“若是方便的話,能不能讓青蓮去看看二夫人?她們大抵是被同一個人驚嚇過,在一起說說話,興許能夠釋懷,我也有些話要與夫人細說?!?/br> 裴羽頷首應(yīng)下,吩咐周mama送閔青蓮去聽風(fēng)閣。 閔夫人喝了口茶,看了看服侍在一旁的丫鬟,含笑不語。 裴羽看出對方的意思,便只留了半夏在身邊服侍。 閔夫人這才放下茶盞,正色看住裴羽,問道:“府上二夫人被驚嚇之后,侯爺可曾命人詳查?” 裴羽頷首笑道:“侯爺自然要吩咐人詳查原委?!?/br> 閔夫人又問:“可有眉目了?” 裴羽搖頭,“不清楚。” 閔夫人審視著裴羽清艷的容顏、單純的眼神,不疑有他,說起閔采薇:“我自認將她視如己出,沒虧欠過她分毫,只姻緣這一樁不能讓她如愿以償?!彼Z聲轉(zhuǎn)低,“她心里的人是侯爺,侯爺彼時無心娶妻,哪里勉強得來——這件舊事,夫人大抵已有耳聞?!?/br> 裴羽卻覺得這話鋒不對,便只是一笑。 閔夫人低頭嘆息一聲,“真是做夢都沒想到,她竟膽大妄為到了這個地步。唉,也是怪我,那段日子她為情之故瘋瘋癲癲的,屢次出惡言頂撞我、欺負青蓮,我實在是心寒至極,把她關(guān)在了房里,不準任何人去探望。丫鬟稟明她死訊的時候,青蓮也正病得厲害,我只覺得晦氣,匆匆去了她房里一趟,叫人快些入殮……” 裴羽心頭一動,猜出了閔夫人此行的用意。果然,閔夫人繼續(xù)道: “哪里料得到,她竟敢詐死。后來我命人清點她的家當(dāng),見她的金銀細軟都不見了,只當(dāng)是哪個手短的下人趁機卷走了,到如今才明白過來——敢情她的銀錢全用來收買下人了,太醫(yī)、大夫倒是用不著收買,她的確是有咳血的病根兒?!?/br> 裴羽端起茶盞,啜了一口。閔夫人一來便將長女曾鐘情蕭錯的事抖落出來,繼而又言之鑿鑿地說長女是詐死。這是想做什么?要把已經(jīng)不在世的人從閔家除名么? 幸虧她了解到的已不少,不然的話,難免會把閔采薇想象成心如蛇蝎之人——閔夫人那一番話,讓作為蕭錯夫人的她聽了,很難做到不反感。 “這可真是家門不幸?!迸嵊疠p聲道。 “說的就是呢?!遍h夫人愁容滿面,“先前她光天化日下驚嚇青蓮,我就懷疑她是記恨我不曾極力為她謀取姻緣,眼下出事的竟是府上二夫人,我思來想去的,便理清了原委,她不外乎是要引起侯爺?shù)淖⒁?。?/br> “照夫人這樣說,倒也算是合情理?!迸嵊鹧圆挥芍缘氐溃安还茉趺凑f,不是鬧鬼就好。” 閔夫人眼神誠摯地看著裴羽,“我此次過來,也是想請夫人對此事多費心,若是貴府查到了那個不孝女的下落,能不能盡早知會我一聲?終究是閔家的人,不需勞煩侯爺親自處置——我家老爺也是這個意思,等抓到人之后,定不會輕饒了她,這一點你們只管放心?!?/br> “好啊?!迸嵊鹚鞈?yīng)下,又凝視著閔夫人,認真地建議道,“貴府也要抓緊尋找人的下落才是。侯爺這幾日不舒坦,你們能先一步抓到人的話,他也不需再為此事費神。” “這是自然。”閔夫人神色舒緩了幾分,語氣隱含喜悅,“日后我能不能讓青蓮常來看望二夫人?如此一來,您直接讓她傳話給我就行?!?/br> “這就不必了?!迸嵊鹎溉恍Φ溃拔疑碜右幌虿凰?,二弟妹這兩日也在服藥,著實沒精力款待客人。這樣吧,我隨時幫您打聽著,一有消息就命人去給您報信?!?/br> 這對母女,她見一次就夠了。叫人報信的謊話,是為著穩(wěn)住閔夫人。她相信,蕭錯、蕭銳對閔侍郎也會是這個態(tài)度。 “那就多謝夫人了。”閔夫人笑著起身,行禮道謝。 裴羽忙起身還禮,心里對這次欺騙人的行徑毫無不安。誰叫閔夫人把她當(dāng)傻子的。 兩人說定這件事,再坐下來,便是閑話家常。過了一陣子,素面朝天的二夫人陪著閔青蓮回到花廳,兩個人手挽著手,很親熱的樣子。 之后,二夫人與閔夫人少不得相互見禮,又是一番寒暄。 將近巳時,閔夫人與閔青蓮起身道辭,裴羽與二夫人笑盈盈地把人送到垂花門外。 往回走的時候,二夫人臉上的笑意消失殆盡,不無氣惱地道:“那丫頭把她大姐說的十分不堪,一再提及閔采薇犯花癡鐘情侯爺?shù)氖?,真是叫人頭疼。閔采薇若真是行徑不堪,事情早就傳遍了,我怎么可能沒聽說過?二爺曉得那件事,是因為對侯爺身邊諸事特別留心的緣故,他親口說的,并沒幾個人知道。就算是有著嫡庶之分的姐妹,也不該這樣潑臟水?!?/br> 是氣惱,亦是擔(dān)心她誤會蕭錯,委婉地擺出了事實。裴羽笑著挽了二夫人的手臂,“我也是這么想的。你倒是讓我大開眼界,跟閔青蓮顯得那般親熱?!?/br> 二夫人笑道:“不是跟她同病相憐么?總得做做場面功夫。” 兩個人各自說了之前的見聞,發(fā)現(xiàn)母女兩個的話鋒一致。 二夫人苦笑,“如果巧蘭還沒招認那些事,我今日最不濟也要半信半疑。” “可不就是。” 辭了二夫人,裴羽回到正房,剛在臨窗的大炕上落座,木香神色狐疑地走進門來,將一封信和一錠銀子送到她手里,“方才有小丫鬟來傳話,說奴婢的一個表妹找我有事,我沒多想,就去了角門見人。可我并不是認識那個女孩子,她二話不說就塞給我一錠銀子和一封信,要我把信交給您,銀子算是跑腿錢?!?/br> “既是給你的,便收著吧?!迸嵊鸢雁y子遞給木香,斂目看信封,不由失笑。 信封上寫的是“濟寧侯蕭錯親啟”,字跡是端正清麗的楷書,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女子寫給蕭錯的信,卻要經(jīng)她的手,是哪個閑得欠打的人唱的這么一出? 她氣呼呼地把信扔到炕桌上。 恰在這時候,蕭錯回來了,一看她那個樣子,便不自覺地彎唇微笑。 裴羽斜睇他一眼,把信件遞給他,“給你的信。” 蕭錯語帶笑意:“你寫給我的信?” “一個女人寫給你的信。”裴羽沒好氣。 蕭錯捏了捏她的下巴,取出信紙來看,隨后就遞給她,“你看看?!?/br> 裴羽心里好過了不少,接過信紙的時候已經(jīng)笑了,看完內(nèi)容,卻愣了愣。 妾古氏,今日午間、晚間在醉仙樓恭候濟寧侯大駕,萬望賞光——信上只有這寥寥數(shù)語。 古氏,應(yīng)該就是巧蘭說過的古小姐吧?如果是,那么事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思及此,裴羽連忙下地,“那你快更衣出門吧?!?/br> “嗯?!?/br> 裴羽又喚來木香,命她傳話到外院準備車馬。蕭錯換了身家常的錦袍,轉(zhuǎn)回到東次間的時候,她又改了主意,攔住他,“嗯……我跟你去,行不行?” 蕭錯訝然,“你也想去?” “是啊。”裴羽眨了眨眼睛,隨意抓了個借口,“你那個記性……記不住古小姐跟你說過什么怎么辦?” 蕭錯笑笑地看著她,“不準扯謊。” 裴羽扯住他衣袖,老老實實地道:“你獨自去見女子,我不放心,醉仙樓又是人多嘴雜的地方,你出了岔子壞了名聲怎么辦?我陪著你就不會出事,對了,把甘藍、水香也帶上……” “……”蕭錯怎么聽,都覺得她這會兒是把自己當(dāng)成文弱書生來對待了,很是啼笑皆非。轉(zhuǎn)念想到她為那封信都氣鼓鼓的,心里便只剩了笑意?!皠e啰嗦了,一起去?!?/br> “真的???”裴羽立時雙眼一亮。 他抬手刮了刮她鼻尖,“但是你得先告訴我:這是不是吃飛醋?” 承認吃飛醋,于她可是一點兒好處都沒有?!安艣]有呢,只是……反正我就要去?!彼奶摰刈呦騼?nèi)室,“你一定要等我,我去換身衣服?!?/br> 蕭錯笑著揚了揚眉。承認又怎么了?又不是壞事。 ☆、第025章 025 蕭錯與裴羽共乘一輛馬車離開蕭府。 路上,裴羽想到如意和吉祥,有心問他,又放棄。它們不外乎是結(jié)伴出去玩兒,他給不出別的答案。 清風(fēng)在外面道:“稟侯爺,已經(jīng)派人去往醉仙樓定雅間,護衛(wèi)詢問過送信到府中的人,她只是臨時收了些銀錢,并不知曉別的?!?/br> “知道了?!?/br> 裴羽不由多看了他兩眼。這樣看來,府里的大事小情都瞞不過他,只看他愿不愿意知曉而已。幸虧她對他沒有壞心思,不然還了得? 隨后,她斂了心緒,把閔夫人的用意告訴他,末了道:“明面上,我和二弟妹都應(yīng)下了?!边@些是他不會主動詢問的,但她有必要告訴他。 蕭錯頷首一笑,“是該如此。” 裴羽看著他,“這會兒我覺得,讓事態(tài)走到這地步的人,為的就是引起你的注意,最起碼,那個人對閔府的動向很清楚。例如那封信,她應(yīng)該就是看到閔府的人到蕭府做客才找人送信的?!?/br> “有道理。” “……” 蕭錯見她一副犯愁的樣子,笑了,“針對蕭府哪一個人或是利用你我,沒有差別?!?/br> 裴羽想了想,會意一笑??刹痪褪敲矗且患抑?,她是當(dāng)家主母,家里哪一個遇到事情,他們都要當(dāng)仁不讓,出面周旋。 蕭錯又氣定神閑加一句:“換句話說,根本就是沖著你或我來的。” “嗯,明白了?!迸嵊疬@樣說著,卻是笑笑地看著他。在他與她之間,有心人針對的只能是他。 蕭錯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笑,“年紀小的確有好處?!彼紱]機會被人注意、記恨、針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