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人問起了。現(xiàn)在突然被問起。她的心還是會一抽一抽地痛著。

    “那你娘家人呢?！?/br>
    看著她為難地低著頭。秦大媽也不忍心繼續(xù)追問下去?！澳憧隙ㄓ惺裁措y處。不想說就不說吧。我就問你。你是打算在這里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br>
    喬心唯點點頭。

    “哎呦那你真是把生孩子想得太簡單了。生完你還得坐月子。還得照顧孩子。你一個人肯定是不行的。而且。女人生孩子就是去鬼門關(guān)繞一圈。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最好還是通知你的家人。哪怕朋友也行啊?！?/br>
    喬心唯還是低頭不語。但凡可以有人告訴。她也不會像隱姓埋名一樣躲在這里。她不想景尚和楊佳佳因為自己而鬧矛盾。不想母親在景家因為自己而過得那么為難。而她的朋友阿諾和小芝。她不想冒這個險。萬一把江浩給招來了呢。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倔啊？？”　秦大媽擔(dān)心著說。“我就沒見過現(xiàn)在哪個女人懷孕有你這么心大的。這一天天的。肚子更加大了。你行動會更加不方便。到時候你一個人去醫(yī)院都難啊?！?/br>
    喬心唯只好無奈地說：“這些我都想過。這里離醫(yī)院也近。要生了就過去。來得及。月子里請個月嫂。出了月子就我自己帶著?！?/br>
    “預(yù)產(chǎn)期是什么時候?！?/br>
    “十月底?！?/br>
    秦大媽沉默了一會兒。說：“要不這樣吧孩子。你以后下了班就到我那里去吃飯。我給你做點有營養(yǎng)的。你看你都到這個月份了還這么瘦。這哪能行啊。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孩子考慮?！?/br>
    喬心唯低著頭。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

    “月嫂我倒是可以給你介紹個好的。我兒媳婦坐月子的時候也是她照顧的。挺好。人就在咱們小區(qū)。我明天給她去說一下讓她把十月十一月都空出來?！?/br>
    “謝謝你。秦大媽。謝謝？？”原以為秦大媽知道她懷孕會不租房子給她。沒想到秦大媽非但沒有這么做。還這么幫忙。她真是慚愧極了。

    “唉。我也不知道你以前經(jīng)歷過什么。你要是不想說就不說。你就安心在這里住著。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在對面。”

    喬心唯點點頭。兩行眼淚直往下掛?！爸x謝。謝謝?！彼娴牟恢勒f什么才好。這個世上還是好人多。

    炎熱的夏季。用電緊張。老小區(qū)經(jīng)常停電。本就睡眠不好的她更加難以入眠。睡不著的時候。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半躺在床上。雙手輕輕放在肚子上。靜靜地等待胎寶寶給她的回應(yīng)。

    孕晚期肚子大了。壓得她腰酸背酸。坐著酸。躺著也酸。有時候一整個晚上翻來覆去都沒法睡著。有時候運氣好早早地睡著了。卻在半夜醒來。然后只能睜眼到天明。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會默默落淚?？赡苁菚r間不夠長吧。想到mama。想到江浩。她還是會心痛。

    但是。這漫長的十個月的煎熬并不算什么。生孩子才是一個痛苦得令她后怕的過程。

    半夜羊水破了。水一樣的液體從下面流出來。止都止不住。她害怕得兩腿哆嗦。

    秦大媽這幾天也比較注意對門的動靜。一聽到心唯的呼救聲。她就立刻趕了過來。

    醫(yī)院。產(chǎn)科急診。醫(yī)生問：“你的孕婦保健冊呢?！?/br>
    “沒有?！?/br>
    “你都不做產(chǎn)檢嗎。”

    “沒有?！?/br>
    “那你的準(zhǔn)生證呢。”

    “沒有?！?/br>
    “你丈夫呢。你家屬呢?！?/br>
    “沒有?！?/br>
    醫(yī)生傻了眼。這個產(chǎn)婦膽子也太大了?！澳氵@情況不符合我們醫(yī)院的接收條件啊?！?/br>
    喬心唯自認自己挺能忍的。但那一陣比一陣猛烈的陣痛實在是叫她難以忍受。她拉住醫(yī)生的手。說：“醫(yī)生。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擔(dān)。我可以承擔(dān)。”

    秦大媽也著急?！皬埓蠓颉Ｋ亲庾≡谖夷莾旱?。這孩子挺不容易的。懷孕到現(xiàn)在就她一個人。你看她羊水都破了。你們醫(yī)院不收。那不就是直接叫她去死么?！?/br>
    喬心唯已經(jīng)痛得不能夠忍了。她哭著乞求道：“醫(yī)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醫(yī)生看了看。羊水都快流干了。宮口也開了。若再不接生。那恐怕真的會出事。她說：“產(chǎn)婦你聽好?，F(xiàn)在送你去產(chǎn)房。但是你的羊水已經(jīng)不多了。我們也不知道胎位怎么樣。如果半個小時順產(chǎn)不下來。那就只能剖腹產(chǎn)。你同意嗎?！?/br>
    “同意同意?！爆F(xiàn)在無論醫(yī)生說什么她都同意。太痛了。

    很快。她被推進了產(chǎn)房。產(chǎn)房里還有其他的產(chǎn)婦正在嗷嗷叫痛。她們的家人都在門口守著。她們的寶寶還未出生就擁有了全家人的期待和愛。

    助產(chǎn)士一直在忙碌。給她綁上胎心監(jiān)護儀的時候。她第一次親耳聽到了寶寶的胎心。跟小火車一樣的聲音。強烈而又猛力地跳動著。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是一個極不稱職的母親。還很自私。

    寶寶。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mama一定會把全部的愛都給你。

    “宮口全開。胎位正常。雙頂頸9.0.很符合順產(chǎn)條件?！?/br>
    喬心唯隱約聽見醫(yī)生們在說。助產(chǎn)士過來拍拍她的臉。說：“產(chǎn)婦你清醒一點。陣痛來的時候你使勁生。時間久了寶寶會缺氧會有危險的。懂嗎。”

    喬心唯點點頭。痛怕什么。只要孩子能平安順利地生下來。痛怕什么。又痛不死。

    進過一陣天崩地裂的巨痛之后。突然。她感覺肚子里一陣空。孩子滑了出來。那一刻。她頓時覺得舒坦了。巨痛一下子沒有了。

    助產(chǎn)士把孩子放在她的肚子上。她仰起頭看著孩子。她覺得太不可思議了。那個看著小小的黏黏的皺巴巴的小狗一樣的東西。竟然就是她的孩子。

    孩子沒有哭。她害怕得要死。孩子怎么沒有哭呢。

    助產(chǎn)士用工具在孩子的嘴里一吸。頃刻間。洪亮的啼哭在她耳邊響了起來。她能感覺到肚子上那團rourou的東西在亂踢亂動。

    孩子哭。她也哭了。

    醫(yī)生過來抱起孩子。問她：“自己看。男孩還是女孩?！?/br>
    喬心唯又想哭又想笑。給看的不是孩子的臉。而是孩子的下面。她有氣無力地說：“男孩?！?/br>
    產(chǎn)床的旁邊有一個小床。醫(yī)生把孩子抱到小床上做一些清理。就在離她十公分的地方。她側(cè)著臉看著孩子。那孩子睜著圓溜溜的眼睛。也不眨眼。好像也在看著她。

    “謝謝你們。謝謝？？”

    窗外天色漸亮。東邊的天空露出了魚肚白。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正躺在床上的江浩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左右看看。房間里空蕩蕩的。什么事情都沒有。

    他做了一個美夢。夢見自己抱著一個小嬰兒在公園曬太陽。然后喬心唯過來抱起孩子說要回家喂奶。他說好。然后畫面一轉(zhuǎn)。那個小嬰兒長大了。一邊跑一邊說。爸爸來追我呀。爸爸來追我呀。

    他一跑。就醒了。但那童稚的聲音在他耳邊回蕩了好久。想繼續(xù)睡繼續(xù)做那個夢?？墒且呀?jīng)睡意全無。

    他從床頭柜上拿過手機。喬心唯發(fā)給他的最后一張照片他一直留著。如果這個孩子沒有流掉。這個時候。他或許都當(dāng)爸爸了。

    在月嫂和秦大媽的照顧下。喬心唯的月子做得不錯。寶寶養(yǎng)得又白又胖。比起剛出生時皺巴巴的小老頭樣?，F(xiàn)在要可愛多了。

    寶寶是在黎明破曉的時候出生的。喬心唯給他取名為喬在晞。跟著她姓。在晞還算乖。吃飽喝足就會乖乖睡覺。長得也快。一天一個樣。

    秦大媽也很喜歡在晞。經(jīng)常過來抱孩子。

    有了孩子。時間仿佛過得特別快。一眨眼。又到了冬天。風(fēng)一吹。小區(qū)院子里滿地的落葉“嘩嘩嘩”的響。

    喬心唯拿出手機。翻到了外婆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空號。她心里一驚。沒記錯啊。這是外婆的號碼。我以前打過的啊。她又打了一遍。但還是一樣。“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br>
    喬心唯心里有些慌。她沒有舅舅的號碼。自從母親改嫁之后就很少與娘家這邊的人聯(lián)系。她沒有外婆這邊親戚的號碼。一個都沒有。

    外婆的手機號碼怎么成了空號呢或許是手機被偷了。又或許是外婆用不到手機就沒有繼續(xù)繳費。

    此刻。她只能自己無端端地猜測著。

    第八十六章 噩耗

    第八十六章 噩耗

    那天。天氣晴朗。陽光明媚。天氣預(yù)報說下周會降雨。一波強冷空氣要來。喬心唯等不及了。她抱著孩子坐上了大巴車。想趁這幾天天氣不錯。去看看外婆。

    古色古香的江南小鎮(zhèn)這個時候也迎來了旅游的淡季。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上難免有些蕭條。路旁的商鋪開了沒幾家。生意冷淡。

    不過。這跟她幼時記憶中的外婆家。更為相近。

    在晞很乖。一路上都沒有折騰。更多的時候都是在襁褓中睡覺。粉嘟嘟的小臉蛋可愛極了。這樣也給喬心唯省了不少的心。

    來到外婆家門前。因為是旅游景點。院子的門是開著的。游客很少。三三兩兩沒幾個人。

    喬心唯走過去。售票的工作人員換了。她說明來意?？晒ぷ魅藛T把她擋在了門外。

    “大姐。我真是這家院子主人的外甥女。我是來看我外婆的。你要不信可以問問隔壁的鄰居們?！?/br>
    大姐說：“這院子里沒有什么老人啊。門票也就十塊錢。你不至于連十塊錢都要賴吧?！?/br>
    “這院子里我外婆住著啊。怎么會沒人呢?！?/br>
    “姑娘。我剛來不久。據(jù)我所知這院子里真的沒人住。以前住著什么人我也不知道。你進不進。進就買票。不進就走吧?！?/br>
    “？？”這不是買不買票的問題。這是她外婆在哪里的問題好嗎。她沒時間跟工作人員耗著。趕緊抱著孩子去了隔壁的小餐館。

    小餐館還在營業(yè)。餐館的阿公一眼就認出了她。她一進去。老板就說：“心唯。你總算出現(xiàn)了。你這孩子到底去了哪里啊。你媽你舅舅你外婆。可把你好找。”

    “阿公。我外婆呢。那個門口的大姐怎么說我外婆不住在這里。她搬到哪里去了?！?/br>
    阿公嘆了口氣。說：“你外婆啊。已經(jīng)去了?！?/br>
    “？？”喬心唯腦子一片空白。最恐懼的就是這種感覺。她之前就往這方面想過。只是不敢想。找了很多外婆的號碼變空號的理由。這下好了。驗證了她內(nèi)心深處最害怕的事情。她的心。翻攪著一樣痛。

    幽深安靜的小巷里。有些陰冷。喬心唯抱著孩子走在青石板小路上。鞋子踩在青石板上“噠噠”的響。腳步有些凌亂。猶如她此刻的心。

    據(jù)阿公所說。年初她離開之后不久。項玲就找來了。把她跟江浩離婚的事情。以及離婚的緣由全都告訴了外婆。外婆既心疼她又自責(zé)自己沒有把她看好。因為自責(zé)。外婆本就不好的身子一蹶不振。沒過多久就去了。

    這十幾米的路。她是哭著走完的。孩子餓了。也嗷嗷地哭。年初與外婆一別。再回來。不想已是天人永別。誰會想到那一次。竟然是與外婆的最后一次見面啊。

    恍恍惚惚地走到車站?；谢秀便钡刈洗蟀?。恍恍惚惚地給孩子喂奶。孩子喝飽又睡了。她就坐在那里哭。眼淚怎么都止不住。

    回去之后。安頓好孩子。她忍著悲痛給項玲打去了電話。

    “喂。媽。是我？？”

    項玲一聽。在電話里就哭了。“心唯。你去了哪里啊。你怎么才找我啊。可把我擔(dān)心死了?！?/br>
    “媽。對不起。是我不孝。是我不懂事。害你們擔(dān)心？？”　這句話。也是她想對外婆說的?！皨尅Ｎ胰チ送馄偶?。知道外婆已經(jīng)去世了。我對不起外婆？？”

    “你個傻孩子。我們不會怪你。我們只希望你回家。你現(xiàn)在。在哪里啊?！?/br>
    “媽。我現(xiàn)在很好。你放心吧?！?/br>
    項玲哭著說：“佳佳都跟我們說了。她也很懊悔對你說了不該說的話。你回來吧。到哪都不如在自己家里好啊?！?/br>
    “這與嫂子沒關(guān)系。你讓她不要自責(zé)?！?/br>
    “我知道。你是在躲江浩對嗎?！?/br>
    喬心唯不語。再次聽到這個人的名字。依然心如刀割。

    “你不說就是默認了。心唯啊。江浩來過家里幾次。都被我趕出去了。他這么對你我肯定不給他好臉色看。你回來。我們以后跟江家沒有一點關(guān)系了。你躲著他辛苦自己干什么?！?/br>